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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8-29 08:38 AM 編輯
【第九章 】 心寒透骨涼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紀芙柔的這個明日又足足多等了五個明日,這才將裴晟睿給盼回來。
這段期間,她在面對李誠時都覺得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當時根本就不應該把話說得如此肯定,尤其是李誠還有著正經事要等著處理。
為此,她對於裴晟睿的食言其實是有些生氣與失望的,可是第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到了第三天她開始擔憂起來,懷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是分家不順利,還是回程途中發生了什麼意外?
米嬤嬤見她寢食不安的模樣,建議她讓李誠派個人去慶州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她想想也行,然後又花了一去一回兩天的時間,終於將人給盼了回來。
看見走進家門的裴晟睿,紀芙柔頓時只覺得心疼,因為他的模樣看起來既疲累又憔悴,整個人籠罩在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孤寂與蒼涼之中。
紀芙柔見狀立即快步迎上前,擔心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紀芙柔搖頭,再次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裴晟睿先是搖頭,隨即又想到這事他想瞞也瞞不住,因為他休息個兩天就要拉下大腹便便的她再出一趟遠門,到時還是得說,於是開口道:「咱們進屋裡說。」
「好。」紀芙柔點頭道,旋即又問他,「你吃飯了嗎?這個時辰回到家,你是不是天未亮就從慶州出發,一路上快馬加鞭的趕路,都沒停下來好好的吃飯或是休息?我看話先別急著說,你先梳洗一下,好好吃頓飯,休息過後咱們再來談這事。」
說完,也不等他有何反應,直接轉頭揚聲喚道:「春花,快準備熱水,二爺要梳洗。秋月,廚房裡還有什麼吃的?先送些到我房裡,再幫我煮點——」
話聲一頓,紀芙柔突然發現自己對他的喜好了解等於零,於是轉頭問他,「你喜歡吃什麼?米飯、麵食或是煎餅、點心?」
「都可以,我不挑食。」裴晟睿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沙啞的答道,感覺這幾天寒涼的心正被一股暖流包圍,迅速溫暖起來。
「吃酸吃辣嗎?」紀芙柔問他。
「吃。」
她點頭後又轉頭朝秋月吩咐道:「先送一些點心到我房裡,再幫我煮一碗酸辣湯麵給二爺。」
「是,少奶奶。」秋月揚聲應道,轉身去了廚房。
「走,咱們先回房。」紀芙柔轉頭對裴晟睿說,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拉他,沒想到他卻雙手一伸,反而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裡。
紀芙柔呆住了,因為沒想過他會有這樣的舉動,而且還是在房間以外旁人看得見的地方這樣親密,讓她真的很驚訝。
她呆愣了一會兒後,伸手回抱住他,柔聲問道:「怎麼了?」不知為何,她感覺此刻的他非常的脆弱,很需要她的擁抱。
「謝謝。」裴晟睿將額頭抵靠在她的肩膀上,啞聲對她說道。
「我做了什麼要你謝謝我?」紀芙柔問他。
「給我一個家,一個我能回來感覺到溫暖的地方。」
瞬間,紀芙柔覺得一顆心鈍鈍的疼,不知道過去這幾天他在裴家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為什麼會讓他說出這種好像過去他都沒有家,也不曾感受到家的溫暖的話來?
她沒有說話,只是將環抱著他的雙臂緊了緊,安安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裡,陪著他,伴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輕輕地鬆開她,抬起頭來,恢復之前他們相處三天時的自然神情,開口問她,「過去這幾日,咱們的兒子還好吧?還頑皮不?」
那三天的朝夕相處,讓裴晟睿見識到胎動的頻繁後,他便總說他們的孩子很頑皮,將來肯定是個皮小子,而紀芙柔則會故意和他唱反調,這回也不例外。
「咱們活潑的女兒還是跟往常一樣好動。」她伸手輕覆在隆起的肚子上,溫柔的微笑道。
「你就這麼想生女兒?」裴晟睿失笑的問她。
「你呢?就這麼想要兒子?」紀芙柔似笑非笑的反問他。
裴晟睿皺了下眉頭,搖頭道:「女兒長大了得嫁人,我會捨不得,不喜歡。」
紀芙柔愣了愣,沒想到他想要兒子、不要女兒會是為了這樣個原因。
「你又沒嫁過女兒,怎麼知道你會捨不得?」她問他。
「我有一個姊姊、三個妹妹都嫁人了。」
紀芙柔頓時沉默了下來,想了想,,終於同意了他的看法,「咱們還是生兒子好,我也捨不得。」
「好,那咱們就都生兒子。」裴晟睿點頭,牽起她的手緩緩走回房。
「可是這也不是咱們能控制的,如果生出來的是女兒怎麼辦?」紀芙柔蹙眉道,開始為還未存在的女兒擔心起來,因為在這男尊女卑的時代裡,做女人真是太可憐也太憋屈了。
「那咱們就替她準備十里紅妝,找一個距離咱們不遠,家世比咱們低的人家下嫁,這樣咱們也能護她一生一世。」
「沒錯,寧願低嫁也別高嫁,為人聰不聰明、有沒有才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憨厚踏實,還要懂得疼惜妻子。」
「不許納妾。」
「這個是最基本的要求,敢三心二意、用情不專,我就讓女兒休夫!」紀芙柔狠聲道。
裴晟睿的眼角不由得抽了一下,再次覺得他們還是生兒子就好,免得將來女兒被妻子教養成個妒婦或是悍婦,到時候別說是十里紅妝了,恐怕連二十里紅妝都難嫁啊!
裴晟睿用了好些點心之後,肚子不餓了,決定先梳洗休息一下再與紀芙柔一塊用晚膳。
紀芙柔沒意見,便讓秋月別做酸辣湯麵了,直接做晚膳,今晚他們要早點用膳。
裴晟睿這個澡洗得有些久,只因為他在思考待會兒要怎麼跟妻子說裴家那些令他覺得羞於啟齒的一切。
雖然他早知道爹娘偏心,但不曉得他們能偏到如此的無極限,若非他不想將「厚顏無恥」四個字用在自己的父母與兄弟身上的話,真的就只有這四個字能形容他們了。
如他所預料,這次分家他所分得的財產真的很少,比原本估計二十分之一還要少上三分之一,換句話說,裴家現今兩房共五個兒子中,他這個兒子只得了全產的三十分之一。
爹的說法是,裴家生意盤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他若想現在分家,能分給他的也有這些。爹似乎忘了當初建議他分家的人便是爹自己,而今卻將想分家這事推到他頭上。
娘的說法是,他居然為了一個女人不要爹娘,像他這種不孝子就該凈身出戶,什麼也不分給他,娘似乎忘了若非她堅持為難他們夫妻倆,不讓芙柔這個媳婦進門,他又怎會走到單分出去過這一步。
兄弟的說法是,這是爹娘所做的決定,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反正他比他們都聰明會做生意,不靠這些靠自己應該也能過上富足的好日子,他就吃點虧吧,不都說吃虧就是佔便宜嗎?
這些話就已經讓他很難受了,沒想到還有更心寒的。
「臨州那邊的生意最近岀了點問題,你去處理這事,算是你為這個家所做的最後一件事。給你的鋪子、莊子等地契我先替你保管,等事情處理好咱們再到官府辦過戶。」
請耆老作證分了家後,爹竟然把持著該交給他的契書,要他像過去那樣,繼續為裴家的生意去賣命。
臨州位處邊疆,常有韃子來犯,長年處在不太平之中,但那裡物產獨特,奇貨可居,利益高得誘人,致使許多商人商隊鋌而走險到那裡做生意,裴家也是其中之一。
裴家現今其實已經不缺生財之道,因而裴晟睿在涉入家族生意的經營之後,便曾經勸過父親和二叔停了這條商路,可惜卻沒人要聽他的。
如今臨州那邊岀了事,他又被分家出去,而且還是用極度不公平的方式分出去的,但他們竟要求他深入險境去為他們捨不得的銀子賣命?!當下他真的就像是掉入結冰的河裡一樣,整個人透心寒涼得徹底。
對於這個寒人心的要求,他毫不猶豫當場就拒絕了,因為他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身懷六甲的妻子,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著想,所以絕不可能輕易去涉險。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的拒絕意然犯了眾怒。
包括爹娘和叔嬸等長輩們都說他不孝,罵他忘恩負義,說裴家養大他,如今要他盡點心他居然推三阻四的不肯答應。
包括親兄弟和堂兄弟都說他無情,罵他薄情寡義,說分了家拿了錢後就翻臉不認人,果真是自私又自利,還說他定是懷恨分得不夠多才會挾怨不肯對家人、對兄弟們伸出援手。
他們所有人,一致都認為他有錯,認為他不該忤逆父親,不該拒絕這件事,否則他就是大不孝,枉為人子。
呵呵,不孝?
呵呵呵,枉為人子?
他倒是想問,父親難道就只有他一個兒子,整個裴家這一代難道就只有他一個兒子嗎?為何家族生意每每出事都要他去處理解決,其他人就只負責待在慶州裡請客吃飯、上花樓上戲樓的,就只因為他比較聰明能幹便要能者多勞嗎?
好,過去的事不提,誰讓他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可現今他都被單分出去了,為何這事還要他去做,不做就是不孝,就是枉為人子,這是什麼道理?
一直以來,在這個家族裡,苦勞都是他的,功勞即便是他的也會成了別人的,他雖然不計較,但他們也不該欺人太甚吧?
總之,因為他不肯答應此事,爹便遲遲不肯將該給他的房契地契拿出來,他才會在慶州耽擱了這麼多天。
「所以後來這件事是怎麼解決的?」紀芙柔在聽完裴晟睿說明遲歸的原因後,木木的問道。
她已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與生氣,到後來的怒極反笑,到最後已不想再多聽裴家那些人的任何事,想知道結果,因為真的是太寒人心了。
現在她終於明白裴晟睿在進家門時,身上為何會籠罩著孤寂與蒼涼,整個人看起來既疲憊又憔悴,甚至說出自個兒好像從未擁有過溫暖與家的言語了。
任何人遇到這樣的事、這樣的家人都會覺得心寒,覺得傷心難過,可是又能如何呢?那些全都是他斷不開血緣關係的親人與家人,所以他能怎麼辦,又能怎麼做?
紀芙柔現在只想知道他的決定,又不想讓他看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因此才會木著一張臉。
「我後日要出門。」
紀芙柔瞬間沉下了臉。
裴晟睿看出她的不悅了,急忙對她說:「這是我最一次幫慶州那邊做事,以後不會了。」
「你怎能確定不會再有下一次?有一就有二。」
「不會!」裴晟睿斬釘截鐵道:「這次爹開口要我去做這件事時,我第一時間便拒絕了,之後也因為始終不肯點頭答應,才會在慶州待這麼多天。我知道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所以堅持不接這個差事……」
「可你最後還是接了。」紀芙柔忍不住插口道。
「那是有條件的。」裴晟睿告訴她。
紀芙柔輕愣了一下,問:「什麼條件?」
「這次分家說好了要分給咱們的部分,那些契書原本都握在爹手裡,後來全部改在族中三叔祖手上。三叔祖說了,等我好這個差事就會將那些契書交給我,也告誡了爹和二叔他們,這是我最後一次幫家裡做事,畢我已經分家了,以後不許他們再拿孝道說事為難我。」裴晟睿告訴她。
「你覺得這樣有用嗎?他們真會信守承諾說話算話嗎?」紀芙柔有些不以為然。
「不管他們會不會守諾,只要我不理會他們就行了。」
「你這回不是理會了嗎?」紀芙柔斜睨了他一眼。
裴晟睿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她說:「其實我可以不理會,只要放棄那些原本分給咱們的家產就行了,可是我卻不這麼做。」
他目光移向他處,有些出神的緩聲道:「我從十三歲開始跟著父親走南闖北,十五歲便獨領商團,十七歲掌管所有商團,直至今日,我為裴家付出了多少勞力、心血和時間,所有的人都有目共睹。我付出了這麼多,最後分家時卻落得被逼凈身出戶,實在惹人笑話,如果我只是一個人也就罷了,別人要怎麼說我,笑我痴笑我傻我都無所謂,但我不讓我的妻兒也跟著我被人指指點點,笑話說你的夫婿窩囊無用,說孩子的父親懦弱無能。這才是我真正在意的,你明白嗎?」說到最後,他凝視著她說出最後幾字。
「我根本不在意旁人說什麼,你也不需要在意。」紀芙柔認真的握著他的手說,為他感到心疼。
「我不能不在意。」裴晟睿搖頭道。「因為我是個男人,是一家之主,是你和咱們孩子的依靠,我絕不能讓人覺得我是個沒脾氣、任人欺侮的人。」
「我明白了。」紀芙柔深吸了口氣道。「你剛剛說後日就要出門嗎?」
裴晟睿點頭。
「這趟遠門要去多久?」
裴晟睿停頓了一下才開口答道:「三個月左右,我一定會在咱們孩子出生之前趕回來。」
紀芙柔沉默不語,竟然要去這麼久的時間嗎?而且聽他的意思,他要去的那個臨州並不是一個和平安穩的地方。
「對不起,在這個時候還要丟你一個人在家。」裴晟睿看向她十幾天不見又大了不少的肚子,臉上充滿了歉疚與自責。
紀芙柔搖搖頭,「我不是一個人,家裡有米嬤嬤和春花、秋月在,李誠大叔一家人住得離這兒也不遠,他們都會照顧我,所以你不必擔心,倒是你……」她深深地看著他,問他,「你能答應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嗎?」
「我答應你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他點頭承諾,伸手將她擁進懷中。
相處的時間太過短暫,每一刻都值得珍惜。
所以,關於要和王二爺合夥開分店的事,裴晟睿在家中與妻子及李誠討論了一回,並未去與王二爺見面商談合作的事宜,便將這事全權交給李誠負責,畢竟他此次出去就要好幾個月的時間,實在也是鞭長莫及。
對於妻子未雨綢繆防範裴家人的事,他理智上雖是支持與肯定,但感情上還是有些尷尬,不過那也只是瞬間的事,因為對他來說,護住妻小的安危與利益比什麼都重要,只是讓他難堪點又算得上什麼呢?
倒是因為他對這件事的反應,讓原本對他有些意見的李誠對他態度好了不少,也算是意外的收穫了。
事情太多,時間太少,明明天才剛亮不久,怎麼轉眼天就黑了?
入夜,紀芙柔的情緒明顯就低落下來,過了今晚,明天一早裴晟睿就要出發了,這一去就是好幾個月的時間,路上又帶著不可預知的危險,叫她怎能不憂心忡忡、不愁眉不展、不忐忑難安呢?
見她如此,裴晟睿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拿孩子來勸她放寬心。
「我不是答應你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嗎?你別想太多,小心影響到咱們的孩子。」他將她擁進懷中,柔聲勸道。
「你以為說一句別想太多,我就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嗎?」紀芙柔心情不好,想也不想就頂了回去。
裴晟睿愣了一下,無奈卻也只能再次向她保證,「我保證一定會小心,不會輕易涉險,更不會讓自己受傷,還會用最快速的方式將事情處理完,儘快回來好不好?」
「你以為你保證了就一定能做到?不會有無法抗拒的情況或意外發生嗎?」紀芙柔口氣很沖的瞪眼回道,但下一瞬卻又柔弱無助的問他,「難道真的不能不去嗎?我不在意裴家的那些東西,也不在意未來會不會有人因此在背後笑話我們,若有人當面笑話我們,我也能反駁回去,說咱們有能力自給自足,為何需要父母的給予?只有那些沒本事的人才會企求那些東西。」
裴晟睿忍不住被她的說法逗笑出聲。
「你還笑,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憂慮嗎?」紀芙柔生氣的打他一下,委屈得眼眶都紅了。
裴晟睿立即斂容,歉然說道:「對不起。」
「真的不能不去嗎?」紀芙柔再次問他。
裴晟睿沉默了一下,才抱著她幽幽地道:「其實我也會不甘心,也會不平衡。這些年來,我為家裡生意付出了那麼多,爹娘和二叔、大哥他們卻這樣對我,真的讓我心痛難過又氣憤難平。我的心裡其實一直憋著一股氣,一股想讓他們知道我是無可取代的存在,讓他們後悔今日這般自私無情的待我,所這個差事我不想做也得做,而且還一定要將它做好,等將來再有什麼事沒人能解決時,他們就會想到我,記住我所做的了。」
「你以前做了那麼多,也不見他們記住了啊。」
「以前我是家裡的一份子,他們覺得理所當然,自然不會將我的付出記在心裡,可是這回不一樣,我把事情鬧大到族老出面調和作保了,他們肯定想忘都忘不了。」
紀芙柔聞言後再也無話可說,因為她知道,他明日的出行勢必改變不了,為此,她的心情低落到谷底。
裴晟睿輕聲嘆息,柔聲道:「別擔心好嗎?告訴我怎麼樣做才能讓你不再胡思亂想,看你這樣,我心裡很不好受。」
「那你唱歌給我。」紀芙柔說。
「啊?」裴晟睿呆了呆,皺眉問她,「什麼歌?我不會唱曲啊。」
紀芙柔看著他,一時間也沒有頭緒,突然有首歌躍進她腦海中,讓她很想唱給他聽,於是她開口清唱——
「既然愛了就不後悔,再多的苦我也願意背,我的愛如潮水,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緊緊跟隨,愛如潮水它將你我包圍……」
裴晟睿怔然驚愕的看著她,只因為他從未聽過這樣的曲子,更從未聽過這麼露骨又直接的詞句。
愛了就不後悔?
再多的苦也願意背?
愛如潮水,緊緊跟隨,它將你我包圍?
裴晟睿靜靜地看著妻子,不曉得該怎麼形容他此時此刻的感觸,只知道自己的胸口熱熱的、脹脹的,心跳得有些不受控制,眼眶有點發熱,喉嚨間似乎還不知卡了什麼而哽咽起來。
他張了張嘴,試了兩回才將聲音發出來。
「就是這個『歌』?」他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啞聲問道。
紀芙柔點頭。
「那,」他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又哽咽了一回,再試了一次,才沙啞的對她說:「那你教我唱,我唱給你聽。」
紀芙柔怔怔的看著他,然後眨了眨眼,點點頭,「好。」
於是,這一夜,在幽靜的夜晚裡,不時從兩人居住的廂房裡傳出輕柔的歌聲,時而是女子的聲音,時而是男子的聲音,然後慢慢變成男女合唱的聲音,他們輕聲唱著——
既然愛了就不後悔,
再多的苦我也願意背。
我的愛如潮水,
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緊緊跟隨,
愛如潮水,它將你我包圍……
【第十章】 惡耗太心傷
裴晟睿出門離開後,紀芙柔的日子還是如同以往那般,日復一日的過著,只是多了思念與輕愁,常常會不由自主輕聲嘆息。
她從來都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真的會茶不思飯不想的,只想著那個人,這也難怪會有相思成疾的說法了,一個人不吃不喝,怎能不生病?
紀芙柔倒是不必擔心會生病這點,因為她身邊有三個人天天盯著她吃東西,不是怕她餓病了,而是怕她餓到肚子裡的孩子,所以總是勸著她多吃點,吃不下也要吃,得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
因此,這段日子她雖然總是鬱鬱寡歡、食欲不振,但人也沒瘦下來,反而胖了一些,尤其是她的肚子根本像吹氣球一樣,愈來愈大,愈來愈嚇人。
紀芙柔曾懷疑自己會不會是懷了雙胞胎,不過不管是大夫還是有著豐富接生經驗的穩婆,都肯定的說只有一個孩子。
好吧,生雙胞胎可不像小說中所寫的,動不動就懷上,動不動就是龍鳳胎或兩個兒子,大多數人還是一次只生一個的。
因為肚子看起來真的很大,紀芙柔也擔心自己會遇到難產,畢竟這個時代可沒有剖腹產這種生產方式,倘若不幸遇到難產的情況,根本沒人能救得了她和孩子。
為此,她開始注意飲食,不再聽米嬤嬤和秋月她們勸她多吃點的話,改採少量多餐,不餓就不吃,並且讓自己多運動,有事沒事就在院子裡繞圈圈,繞煩了就走到外頭去,在衚衕裡瞎走瞎逛當運動。
她這些舉動真的把米嬤嬤給愁壞了,每天都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她身邊,就怕有個萬一,而且一逮到機會就對她碎碎念個不停,讓她偶爾想憂鬱一下都找不到時間或機會。
不過這只是白天時,晚上到了夜深人靜之際,因思念上心頭而淚濕衣衫卻是常有的事。
不管如何,從秋衫再到褙子氅衣,秋過了,冬天來了,紀芙柔的預產期也近了,可是裴晟睿卻遲遲不見歸來。
為此,紀芙柔一天比一天感到憂懼不安,前幾天晚上甚至還作了一個惡夢,把睡在耳房的春花和秋月給驚醒了,匆匆跑來將她從惡夢中喚醒。
春花問她作了什麼夢,她搖頭沒說,不想也不敢告訴任何人說她夢見他——死了……
這只是一個惡夢,她絕對不能嚇自己還嚇別人,況且人們都說夢境與現實相反嗎?如果他在她的夢裡出事了,那麼現實中的他肯定沒事。
沒錯,他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他親口答應過她的。
一天一天又一天。
紀芙柔的肚子大到已經無法再到衚衕裡瞎逛,加上天氣愈來愈冷,前幾天甚至還下起了入冬來的第一場大雪,讓整個沛城在一夜間成了銀白世界,米嬤嬤和春花秋月也就更加注意起她的安危,不許她再隨意亂走動。
不過她們可以不許她亂走,卻無法限制她、不許她坐在正對著大門的抄手遊廊,等裴晟睿返家。
他答應過她一定會在他們的孩子出生前回來,而今距離她臨盆的日子沒多久了,他也應該要回來了對不對?所以,她要坐在這裡等他,第一時間迎接他的平安歸來。
「少奶奶,昨晚又下了場大雪,天氣很冷,你要等二爺可以進屋裡等,要不奴婢幫你在這裡等,你進屋裡去好不好?」春花苦口婆心的勸著主子。
「我不覺得冷。」紀芙柔搖頭道。
「少奶奶,你看咱們的院子都被雪覆蓋變成白茫茫的一片了,這種天氣怎麼可能會不覺得冷呢?你別騙奴婢了。」春花無奈看著她說。
紀芙柔不想繼續討論這個問題,直接轉移話題,問她,「米嬤嬤人呢?」
春花雖然沒轍,但還是回道:「米嬤嬤說少奶奶臨盆的日子就快到了,她去提醒下要幫少奶奶接生的那兩個穩婆,讓她們這段時間好好待在家裡哪兒都別去,免得到時候讓咱們找不到人。」
「咱們家不是還有空的廂房嗎?不如就請穩婆到家裡來住幾天。」紀芙柔說。
春花一聽便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開心道:「奴婢怎麼沒想到還有這個法子呢?一會兒奴婢就把西廂房收拾一下,等米嬤嬤回來再和她說這件事,看那兩位穩婆方不方便到咱們家來住幾天。」
「好。」紀芙柔點頭道:「另外還有件事,春花,有空你找米嬤嬤或秋月去趟牙行,再挑兩個丫頭回來幫你和秋月做事吧,不然你們太累了,什麼都要你們做。」
「其實只有服侍少奶奶的話,奴婢和秋月兩個人就行了,不過等小少爺出生之後,恐怕會分身乏術,這事奴婢也和秋月討論過。」春花苦笑的老實道。
「別就你們倆討論,以後有什麼事或要求都可以直接跟我說,你該知道,雖然咱們名為主僕,我可是將你們倆當成家人看待的,所以在這個家裡不要太委屈自己,知道嗎?」紀芙柔一臉嚴肅的交代道。
「奴婢知道了。」春花微微一笑,感激並感動的點頭應道:「那下午少奶奶午睡時奴婢就去牙行一趟,讓牙婆挑些人過來給少奶奶選,少奶奶可千萬別讓奴婢挑,奴婢的眼光不行,挑不準的。」
「好吧,那就讓牙婆明日早上帶人過來,咱們找上米嬤嬤和秋月,四個人一起挑,我就不信咱們四個人還會挑不出兩個好丫頭來。」
春花點頭,正想說話就聽見大門處傳來叩門的聲音。
「應該是米嬤嬤回來了,奴婢去開門。」春花說著便轉身朝大門的方向走去,沒注意到主子倏然雙眼發亮,面露期待的神情。
會是裴晟睿回來了嗎?紀芙柔眼巴巴的看著大門處。
「誰啊?」春花站在門內,朝門外的人問道。
「春花,是我,張虎。」
春花聞言一陣欣喜,立即轉頭朝主子揚聲說道:「少奶奶,是二爺,二爺回來了!」
說著話她迅速上前將大門打開,可是門外竟只站了張虎一個人,不見少奶奶這段日子來每天心心念念的二爺。
「張大哥,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二爺人呢?」春花不解的問了後,還探頭到門外左右張望,再回過頭來才發現張虎風塵僕僕的臉上和身上都充斥著一股壓抑的哀傷情緒。
春花心頭頓時咯噔了一下,莫名想起少奶奶作惡夢那晚淚流不止的模樣。
「張大哥,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忍不住結巴了,壓低著嗓音出聲問張虎。
「少奶奶在嗎?」張虎啞著聲,紅著眼問道。
春花不禁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她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糟糕的事,可是少奶奶現在的身子根本不能受到刺激啊。
她心一急,立刻上前抓住張虎的手,低低的對他道:「少奶奶就快臨盆了,現今不能受到刺激,你——」
「我要知道發生什麼事,不要瞞著我。」
少奶奶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響起,讓春花渾身登時一僵。
她沒法子繼續說下去,只能鬆開張虎的手,轉身走到少奶奶身邊,一邊伸手攙扶住她,一邊不認同的道:「少奶奶,你怎麼走過來了?院子裡積了不少雪,你就不怕不小心會摔倒?」
紀芙柔沒理她,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張虎,再次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張虎的目光從她蒼白的臉上向移到她高高隆起的大肚子上,突然間猶豫了起來。
「張虎,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紀芙柔的聲音不自覺的變得尖銳高亢。
春花滿臉憂心的看著她,柔聲勸道:「少奶奶,外頭冷,咱們先進屋裡之後再說好不好?」
「好,但我要張虎你老實的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紀芙柔的目光始終緊盯在張虎臉上,須臾未離。
「少奶奶請問。」張虎的聲音既沙啞又乾澀,他知道這個問題肯定不容易回答。
「你只要告訴我——」一頓,紀芙柔啞聲道:「他,是生?是死?」
張虎嘴巴微動,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裡,半響沒有應聲。
紀芙柔也沒有再開口催促他,就這麼渾身發僵的站在原地看著他,耗著、等著他開口,告訴她,他,是生或是——
「屬下不知道。」張虎聲音哽咽的答道。
「什麼意思?」
「出了意外,二爺跌落山崖,屬下下崖找過,但……沒能找著二爺。」張虎低下頭語帶悲痛。
紀芙柔倏然閉上雙眼,將泛出的淚水留在眼睛裡。她告訴自己,沒找到是好事,還有希望,只要不是死了就好,就好。
再度張開眼睛開口說話時,她的聲音已恢復平日的音調。
「進屋裡說。」
她說完在春花的攙扶下轉身就走,卻在走沒幾步突然聽見張虎驚慌駭然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少奶奶!」
紀芙柔和春花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卻見他雙目圓瞠的瞪著她們腳下,她們也自然而然的低頭看。
「少奶奶!」這回驚叫出聲的人換成了春花。
只見紀芙柔原本站立以及腳踏過的地方,除了在雪白的地上多了腳印外,還多了一點一點淡紅色的痕跡,在周遭都是一片銀白的雪地上顯得觸目驚心。
看著那令人膽寒的紅,紀芙柔這才感覺到自己雙腿間有股濕熱往下流著,肚子也傳來了陣陣的疼痛。
她立刻反手抓住春花的手,緊緊地抓著,急聲告訴她,「春花,我好像要生了。」
「怎、怎麼會?不是還有好幾天嗎……少奶奶,奴婢、奴婢要做什麼?奴婢該怎麼辦?」春花被嚇呆了,整個人六神無主的慌了起來。
春花的驚慌失措反倒讓紀芙柔鎮定了下來,她用著冷靜的聲音開口吩咐春芘,「你先扶我回房,讓張虎去找米嬤嬤還有大夫,叫秋月準備熱水和乾淨的棉布巾。」
她必須要冷靜才能救自己和突然到來的孩子,別人可以慌,但她絕對、絕對不能慌。
站在一旁的張虎也聽見她的話了,等她話聲停下,立即出聲問春花,「米嬤嬤人在哪裡?」
春花也穩定下來了,立即答道:「米嬤嬤去了穩婆家裡,一個就住在這個衚衕底倒數第二間,門前種了棵榆錢樹的那戶人家;還有一個穩婆我不曉得住那,但李總管應該清楚,那個穩婆姓錢。」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找人還有大夫,你快扶少奶奶回屋裡去。」張虎迅速點頭說道,說完立即轉身飛奔出去。
「少奶奶,你忍著點,奴婢喚秋月來一起扶你回房。春花對主子說,然後立即抬起頭來大聲喊,「秋月,秋月!」
秋月這時間應該是去了側門外不遠處的井邊汲水,她這樣大聲呼叫,聲音應該是能傳到井邊才對。
「我還能走,你扶著我慢慢走回去。」紀芙柔面無血色的說。
「好,奴婢扶著你走,但是少奶奶得答應奴婢千萬別太勉強,不行就要停下來,否則突然倒下,奴婢一個人怕是扶不住你。」春花對她說。
紀芙柔點頭,咬著牙、忍著痛的在春花的攙扶下緩緩地往前走,感覺每走一步,肚子似乎就住下沉了沉,子宮收縮得愈厲害,肚子愈來愈疼痛。
「這是怎麼一回事?發生了什麼事?」聽見呼喚匆匆的從側門跑回來的秋月見狀,立即跑上來幫忙攙扶住少奶奶。
春花對她搖了下頭,道:「咱們先扶少奶奶回房再說。」
秋月點頭,回頭看了一眼雪地上的點點紅跡,一顆心沉了下去。
* * *
紀芙柔的兒子提早了一個月來報到,因為是早產的關係,母子倆吃了不少苦,生產過程算是有驚無險。
不過也因為早產,先前還擔心若足月的話孩子會太大,這會兒倒是覺得個頭略小了點,但身體健康,哭起來的聲音也不算小,讓筋疲力盡的紀芙柔終於放心的暈了過去,直到隔天下午才醒過來。
她的兒子長得很像他爹,如果他爹在這兒的話,一定會很開心吧?既是他所期望的兒子,又與他長得如此相像,他肯會很得意。
想到裴晟睿,紀芙柔勉強壓住想哭的情緒,開口喚來春花。
「春花,你幫我去叫張虎過來。」她吩咐道。
春花愣了下下才開口答道:「少奶奶,張大哥已經離開了。」
「離開了?」紀芙柔怔了怔,有些茫然的又問:「什麼意思?張虎去了哪裡?」
「張大哥說他要去找二爺,他說山崖下面有條河,二爺肯定是掉到河裡被河水沖走了。他說他一定會把二爺找回來的,要奴婢告訴少奶奶,請少奶奶你放心。」
紀芙柔想了想後又問:「張虎他就一個人去嗎?有沒有多帶幾個人?身上的銀子有沒有帶夠?」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春花老實的搖頭,「不過張大哥臨走前去見過李總管,也許李總管會知道。」
「那你去幫我叫李大叔來。」紀芙柔立即道。
「少奶奶,你現在正在坐月子。」春花不得不提醒地。
「李大叔不是外人,我當他是娘家的舅舅。」紀芙柔不在意的說。
但那也是個男人啊,春花心裡想著卻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知道少奶奶通常想做一件事時,她們誰攔不住。
所以,她跟米嬤嬤和秋月稍微討論了一下之後,親自跑了趟鋪子去找李誠。
她想順道和李總管說一下少奶奶現今的身子狀況,有些事他們大夥知道就行了,能夠不讓少奶奶知道的盡量別說了,尤其是關於張大哥說要去找二爺的事。
她得告訴李總管,自己只跟少奶奶說了張大哥去找二爺的事,沒說張大哥還說了句「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還有他至少要去把二爺的屍首找到帶回來這樣的話。
總之,一個時辰後,李誠來了,就坐在紀芙柔房裡突然多出來的一扇繡著梅蘭竹菊四君子的屏風之前。
紀芙柔無言的看著眼前這扇屏風,也不知道米嬤嬤和秋月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究竟是從哪裡找來的,真是難為她們了。
「大叔,抱歉了,我這時候好像不太適合見人,所以能隔著屏風和你說話。」紀芙柔歉然的開口說。
「沒關係,恭喜少奶奶喜獲麟兒,我去看過小少爺了,長得挺精神的一個小子,一看就知道是個健康又聰明的孩子,恭喜了。」
「謝謝大叔,孩子像他爹,我也覺得肯定會是個聰明的孩子。」紀芙柔輕聲道。
李誠卻突然安靜下來,只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接什麼話才好,尤其是他很明白少奶奶找他來的目的。
「聽說張虎離開前去找過大叔?」紀芙柔冷不防開門見山的問道。
李誠在心裡輕嘆一聲,出聲道:「是,張虎離開前來找過我,告訴我他要去找二爺的事。我給了他一些銀子,還派了兩個得力的屬下跟他一起去,也能有個照應。」
「大叔考慮得很周到。」紀芙柔點頭給予肯定,接著問他,「大叔有沒有告張虎別捨不得花銀子,到了那邊要請當地人幫忙,人多力量大,相對得到的消息也會多一些?」
「我看張虎是個聰明人,他應該知道要怎麼做。」
「也是,能讓二爺一直帶在身邊的人肯定不差。」
李誠這下又不知道自己該接什麼話了。
「大叔,張虎應該有跟你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以及事情的經過吧?請你告訴我。」紀芙柔沉默了一下,開口要求道。
李誠隔了一會兒才緩聲說:「張虎說的並不是很詳細,只說他們這次去臨州處理生意並不是很順利,二爺為了快刀斬亂麻,在處理事情上有些不留情面,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埋下後患,在回程的路上遭遇襲擊。」
略微停頓了一下,李誠才又緩緩地接著說:「對方有備而來,人多勢眾,二爺身邊的人雖然個個身手不凡,但依然寡不敵眾,二爺決定分散逃跑,能逃一個是一個,畢竟這些人都跟了二爺許久,二爺一直待他們如兄弟般。
「張虎說他一開始便是緊跟著二爺,無奈對方人多,他不斷被敵人阻撓、纏鬥,與二爺的距離也愈拉愈遠,等他終於擊退周圍的人追上二爺時,卻看見二爺被逼落懸崖的那一瞬間。對方就是針對二爺,一見二爺落崖,他們就毫不戀戰的退走。張虎又說,他們十五個兄弟,死了七個,重傷四個,失蹤了兩個,只剩他和另外一個是受了輕傷。他們倆在崖下遍尋不到二爺後,決定一個留下來照顧受傷的兄弟和繼尋找失蹤的二爺及兩名兄弟,他則回沛城來向少奶奶稟報此事。
「張虎還說了,二爺出門在外這段時間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少奶奶和未出世的少爺,他相信二爺一定不希望讓少奶奶因等不到任何消息而日復一日的焦灼等待,所以他才會趕回來稟報一聲,如今見少奶奶已平安生下小少爺,他也該回去繼續尋找二爺了。」
「那懸崖……很深嗎?」紀芙柔沉慰了一會兒,才低啞的開口問道。
李誠心一窒,撒謊的道:「張虎沒說。」一頓又道:「張虎他們既然能下崖找人,我想應該不會很深吧?」
他沒敢說,張虎他們光是下到崖底就花了將近兩個時辰的時間。
「所以二爺一定會平安無事回來的對不對,大叔?」
李誠無法講出違心之論,只能說:「少奶奶,你現今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子,好好地照顧好小少爺,其餘的事咱們在這兒也使不上力,只能仰賴張虎他們,聽天由命。不管結果如何,你都一定要記住你身邊還有個小少爺,他需要娘親的和教養,知道嗎?」
紀芙柔久久沒有應聲。
李誠輕嘆,默默的起身離開。
紀芙柔替兒子的小名取為「希望」,顧名思義是希望孩子的爹能夠平安歸來,大夥除了強顏歡笑的點頭說是個好名字之外,都不忍再多說什麼。
孩子洗三禮的那天,家裡並沒有大辦,請的也只有李誠一家人,還有不請自來的王家二爺而已。
可是誰也沒想到慶州裴家竟然來人了,來的還是孩子的親祖母,裴大太太汪氏。
初聞汪氏前來時,紀芙柔訝異又錯愕,作夢都沒想到她會來。
因為裴晟睿的事,以及她是突然早產,生了孩子的事她並未派人前往慶州通知裴家人,所以她壓根兒就沒想到那邊會有人來,來的還是與她王不見王的婆母。
不過既然人來了,她也不能避不見面,所以只想了一下,便吩咐春花將人領到這兒來——正在月子中的她不能出去相迎,孩子的祖母應該不會為此找她碴吧?
紀芙柔這麼想著,卻不知道自己完全想錯了方向,汪氏根本不是為了她兒子的冼三禮而來,反倒是特意來找她麻煩、嫁禍的。
汪氏在春花的引領下走進她屋裡,紀芙柔基於禮貌自然要起身相迎,不可能再繼續窩在床上。
她走上前,開口喚道:「母親。」但她萬萬沒料到,迎向自己的會是一記巴掌。
「啪!」
面對突如其來的耳光,紀芙柔整個人都被打懵了,一旁的春花也被嚇傻了。
「你這個不祥的女人!剋死了自己的母親不夠,還來剋死我兒子。」汪氏目眥欲裂的朝她罵道,罵完不解氣還直接撲打向她,邊動手邊朝她咆哮,「你這個賤人,你還我兒子的命來!還我兒子的命來!」
面對汪氏瘋狂般的攻擊,紀芙柔和春花都沒能反應過來,反倒是在隔壁房間準備洗三禮事宜的米嬤嬤聽見了吵鬧聲後,第一時間跑了過來,看見汪氏正動手在打她家少奶奶,想也不想便衝上去用力的將人給拉開。
「裴大太太,你這是在做什麼?!」她朝汪氏大聲質問。
「我做什麼?她害死了我兒子,我難道不能打她嗎?我恨不得殺了她!」汪氏咬牙切齒的指著紀芙柔說。
「我家少奶奶何時害死誰了,大太太別亂說話!」米嬤嬤怒目而視。
「我兒子晟睿死了,這都是她害的!」汪氏仍然指著紀芙柔,傷心欲絕的指控道:「若不是她硬纏著晟睿不放,又怎會為了她鬧到要分家,又怎會落到今天這個客死異鄉,連屍骨都找不回來的下場?這一切都是她這個賤人害的!」
「哈!哈哈哈……」芙柔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出聲,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汪氏不敢相信的瞪著她,震怒道:「你笑什麼?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紀芙柔的笑聲戛然而止,就跟她大笑出聲時一樣的突然。
「你說晟睿為了我分家才會出事?你怎麼不說是你們逼他去為你們裴家人做事,為你們裴家人掙錢才出事的?」紀芙柔目光冰冷的看著她,冷冷地道:「你們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逼他去做的事,是他許多年前就勸過你們裴家人停止的商道嗎?你們不聽勸,出了事卻又要逼已經分了家的他去幫你們解決,這到底是誰的錯?
「我告訴你,晟睿他什麼都告訴我了,包括你們的偏心,你們的自私薄情,以及你把持著不公平分家的那一點東西不交給他,還用那些東西逼迫他為你們賣命做事,這些事我全部知道……你們害了自己的兒子,還想將責任和過錯推到我身上,你們怎麼有臉做這樣的事?怎麼能那麼的無恥?還有,」她朝她怒目相向,語氣加重的說:「是誰告訴你們晟睿他死了?你們是見著他的屍體了,還是親眼目睹他死了的事?你們就算不想要這個兒子也不要詛咒他!」
汪氏怎麼也沒想到她敢這樣對自己說話,更沒想到她會將裴家人那些她難以啟齒,不想承認的所作所為都說出來,而且句句誅心,字字刺耳。
晟睿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怎麼可能會不要這個兒子,甚至詛咒他死呢?可是現在所有消息說他死了,還說是被父兄給逼迫害死的,她已經失去一個小兒子了,又怎能眼睜睜的看大兒子為這事折進去,身敗名裂?
所以,她只能來這裡,將所有過錯與責任全推到這個不討喜的二媳婦身上。
況且自己說的也沒錯,如果不是因為她,晟睿怎會忤逆她,又怎會吵著要分家,以至於發生後來這些事,一切都是這女人的錯,都是她的錯!
「你——」
紀芙柔根本不想再聽汪氏多說一句話,在她開口的瞬間直接轉身同時,下逐客令,「春花,送客。」
「你、你怎麼敢這樣對我?」汪氏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
「春花,沒聽見我的話嗎?送客。」紀芙柔置著罔聞的轉頭看向春花。
春花一個激靈,立刻回神點頭,轉向汪氏說:「大太太,請你離開。」
「你……我會告訴所有人,是你害死我兒子的,是你!」汪氏恨瞪著紀芙柔,沒忘了她今日來此的目的。
紀芙柔再度轉身面向她,不帶怒色的冷聲道:「你們裴家的錢我一毛也不會要,更不會用。我告訴你,如果晟睿真不幸走了,那也是你們裴家人害死的!我會告訴我兒子,他爹是你們害死的,你們裴家就是我們的仇人,將來長大了絕對不能忘了要替他父親報仇。出去!」
「你、你這個,這個……」汪氏被氣到全身發抖,伸手指著她卻說不出話來。
「春花,送客。」
主子都言明是仇人了,春花這回也不再客氣,直接上前扯人,「大太太,請離開。」說著便用力的將人往門外拉去。
汪氏氣瘋了,但也知道再留下來只會讓自己更難看,只能在春花的拉扯下半推半就的撂下狠話道:「你等著,我會讓所有知道你這個悍婦的惡行,知道你是個不敬公婆又蠻橫敗德的惡婦,全是你害死我兒子的,是你!」話聲隨著她遠去的腳步愈來愈小。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這樣的母親?太不要臉了!我呸!」米嬤嬤被氣得不行,怒不可抑的朝汪氏離去的方向狠狠地呸了聲。
紀芙柔疲憊的走到床邊,癱坐下來,心裡既難過又裴哀,真的很替裴晟睿感到心疼與不值。
都說商人重利輕別離,可是裴家人怎能這樣?汪氏怎能這樣?裴晟睿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生兒子,她怎能偏心成這樣?
就算不喜歡她這個媳婦,就算裴晟睿當真不幸已經不在人世,可是他們夫妻之間還有一個兒子,也姓裴,也是裴家的嫡子嫡孫啊,就不能替孫子想一想,孩子已失去爹,只剩下她這個娘了,身為親祖母的她就不能別將髒水盡往她身上潑嗎?
她真的真的覺得好難過。
裴晟睿,你在哪兒?你知道你的妻兒正在被人欺負嗎?你快點回來保護我們,保護你的妻子和你的兒子,你快點回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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