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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六:世子多女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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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09: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將信將疑,許允炆叫那小宮女起來,推開正屋的門,點了一盞繡球燈,帶著他走進了內室,窗戶邊上坐著一個年輕女子,背對著門,正托腮冥想著什麼,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的問:“小寒,太子殿下可回來了?”許允炆揮了揮手,示意那小宮女退下,自己走了過去,把一雙手掌覆上了她的肩膀:“表妹,你每晚都這樣在等我回來嗎?既然想我,為何不派人喊我來你屋子?”

    明珠郡主聽到許允炆的聲音,猛的一驚,卻沒有回過頭來:“表哥,我知道原先我任性,讓你難堪了,怎麼又有臉喊你來我這裡?只能暗地裡看著表哥的身影罷了。”說到這裡,一滴晶瑩的淚水滴落在許允炆的手背上。

    許允炆摸了摸她鬢邊秀髮,低下頭來輕聲對她說:“表妹,以前的事情就別再提了,我們都做錯了,以後我們就按照祖母和母后所希望的,做一對再正常不過的夫妻罷。”

    明珠郡主驚喜的轉了過來,一雙明眸裡有著驚喜,她伸出手摸上了許允炆的臉道:“表哥,你原諒明珠了?”

    許允炆把嘴貼上了她的柔荑,那溫暖的體溫讓他心裡一陣恍惚,若這雙手是璃兒的——不,不能再想她,不能再想,她是屬於表弟的,今生和自己無緣。麻痹自己神經般,他俯下身去,親上了明珠郡主的唇:“表妹,我們歇息罷。”

    明珠郡主有一絲慌亂,沒有想到圓房的這一天終於盼到了,她羞澀的縮在椅子上,感觸到許允炆那柔軟的唇覆上了自己的,一絲顫慄從心底升起,傳到了四肢五骸,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樂和溫暖。

    許允炆見明珠郡主對於這男女之事十分的生疏,一把抱了她起來,把她送到了那張闊大的床上,他做了明珠郡主的老師,教她親吻,教她如何愛撫對方,直到最後一刻,在明珠郡主全身灼熱的時候,他一鼓作氣的霸佔了她的身體。

    明珠郡主望瞭望身邊因為疲憊而沉沉睡去的許允炆,看了看他的眉毛和緊閉的雙眼,她身邊的人本來應該是他的,可是陰差陽錯,她卻成為了表哥的妻子。她為他守身,不惜激怒表哥達到保持自己童貞的目的,可他回來以後對自己竟然不屑一顧!她好恨,恨自己的癡心,也恨他的無心。為了懲罰他,讓他知道得罪了自己的後果,她必須要奉承好表哥,在枕頭上吹幾句風,讓表哥討厭他,想著法子捉了他的錯處把他貶斥到遙遠的荒地去,一輩子也別想過好日子。

    用手輕輕撫摸著許允炆的眉毛,明珠郡主滿意的一笑,沒有想到這夫妻生活竟是如此快樂,她為何傻乎乎的錯過了這麼多的晚上,從今晚起,表哥就該徹底屬於自己,什麼蘇側妃陳側妃的,邊都別想挨到!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明珠郡主也沉沉的睡去,那盞擱在窗臺上的繡球燈一直亮著,油燒盡了,最後“撲”的一聲熄滅,屋子裡漆黑一片。

    第二日早上,明珠郡主醒來的時候,發現陽光早已照射進了屋子,許允炆已經不在身邊,想必是上朝去了。宮女們走了進來,向她道賀:“主子大喜!”她想到昨晚那場顛鸞倒鳳,臉上一紅,吩咐小寒打賞了她們,然後叫人來服侍自己起床。

    床單上有一小灘殷紅的血跡,有姑姑過來,把那床單掀了起來,團成一團抱了出去,小寒笑眯眯的給她換上了衣裳。明珠郡主摸了摸肚子道:“小寒,你說這裡面會不會就有一個娃娃了?”

    小寒笑著回答:“主子,你也忒性急了些,蘇側妃不是說有將近三個月的身子了嗎?可還沒看出一點影子來呢!再等等罷!”

    一提到蘇側妃,明珠郡主的眉頭便皺了皺:“真不甘心,到時候她的孩子要占了長子這個名分兒!”鏡子裡那美人的臉,因為這皺眉便顯得有了些猙獰。

    “她的兒子占個長字又有什麼了不起呢?主子您瞧瞧,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誰都沒有被立為太子,還不是都是庶出的,您的才是嫡長子呢!再說了,保不定那蘇側妃肚子裡頭是個女娃呢!”小寒趕緊開導著明珠郡主,她是陸明珠的陪嫁,從公主府帶進宮的,自然知道這位主子的心狠手辣,生怕她起了什麼念頭,想辦法去害蘇側妃肚子裡的孩子,萬一被發現了,頂罪的還不是她們這些宮人!

    “你說的倒也是。”陸明珠點了點頭:“說不定她生的是個女娃呢,我又何必如此費神!小寒,扶我出去走走!”

    小寒可算是松了一口氣,趕緊答應著,扶住明珠郡主的手,陪著她走了出去。

    平日明珠郡主可是最不喜歡一早便走出去的,因為院子裡總能遇到陳側妃或者是蘇側妃在遛彎兒,她看見那兩道身影就心中不喜,因為許允炆從不進她的屋子。可現在不同了,她總算是實至名歸的陸正妃了,也該出去轉轉,讓她們堵心了。

    在外邊溜了一圈,半個人影子都不見,東邊和西邊屋子的門沒有開,院子裡靜悄悄的。

    明珠郡主站在那裡挺納悶,今兒的人都去了哪裡?想找個碴子都沒有見著人,這心裡的一口氣沒法子出。轉頭吩咐身邊的姑姑:“你們去通知蘇側妃和陳側妃,速速起床來陪我用早膳。”

    兩個姑姑面面相覷,知道這位愛折騰的主子想找人碴子了,可又沒辦法阻止,只能向身後的宮女使了個臉色,愁眉苦臉的應了一句,分別去了東邊和西邊屋子傳話。

    聽說陸正妃有請,陳側妃輕輕一笑,米粒大的牙齒在朝陽照射下發出潔白的光:“我還想要找個機會讓這位陸正妃惹點事情呢,她就這般知道我的心事似的,馬上就給我這個機會了!我得仔細想想,怎麼才能禍水東引,把這水送到西邊屋子去。”

    想了又想,她的眉頭慢慢舒展,笑嘻嘻的對畫墨說:“陸正妃如此客氣,還請我用早膳,可不能白費了她的一片心,我們走罷,別讓陸正妃等久了。”

    畫墨看著自家小姐那副模樣,知道她一定是想出了什麼法子,誇著陳七小姐道:“小姐,你如此足智多謀,若是生成個男子,該是有經世之才了!”

    陳七小姐搖搖手道:“我這算什麼?不過是在大宅子裡邊呆久了,見慣了這些事兒,所以便能順手拈來而已,可憐那蘇側妃,也是大宅子裡出來的,怎麼就偏偏沒有得一點體會。”感歎了一番,主僕二人便匆匆往正殿而去。

    來到正屋,明珠郡主端端正正的坐在中間主座上,臉上掛著一種看似親切的笑容,陳七小姐怎麼看怎麼覺得那笑容挺古怪,向她行了一禮:“陸正妃安好。”

    明珠郡主朝她一點頭:“你來了,坐罷。”

    就見一個宮人托了一個盤子過來,上邊有一個小銀碗,裡邊盛的是粥,旁邊一碟金絲燒麥配和蝦仁湯,配了四樣小吃:酒糟鵝掌、百味鴨胗,涼拌海蜇皮,蘸醬芝麻酥。那託盤放了下來,陳七小姐只覺一種馥鬱的香味直沖鼻孔,不由得贊了一聲:“這粥聞著這麼香,是什麼料兒的?”

    明珠郡主得意的一點頭:“俗話說九母十公,九月吃母蟹,這蟹黃可是足足的,十月吃公蟹,愛的就是那蟹膏,我見著這九月裡頭是母蟹上市的好時間,前幾日叫禦膳房的人幫我去買了幾簍肥肥的母蟹進來,吐了幾日水才弄乾淨,今日便叫他們剖了幾隻,做了這蟹黃粥,咱們幾人來嘗個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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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09: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陳七小姐看了看這些早膳,倒也豐盛,心裡知道這陸正妃確實是心裡歡喜,怎麼說,昨夜也和太子殿下圓房了不是?心裡壓著那種酸意,向明珠郡主陪著笑臉道:“看來我今日竟是有口福了。原來陸正妃有這麼多好東西,素日裡都是一個人躲起來吃不成?不行,以後我得每日來蹭早膳才是。”

    明珠郡主喜氣洋洋,也沒聽出陳七小姐裡調侃她小氣的意思,點點頭道:“我這裡的吃穿用度,自然與你們側妃是不同的,若是高興,我自會喊你們一起來用膳。”看了看右邊空著的那張椅子,她的眉毛皺到了一塊:“蘇側妃怎麼還沒有來?”

    站在旁邊的姑姑聽到明珠郡主問起蘇側妃,不由得支吾起來,手握著帕子搭在前邊,臉皮漲得通紅。

    明珠郡主狐疑的看了一眼,歡樂的心情頓時消了幾分:“怎麼了?蘇側妃怎麼還未到?你傳話可說清楚了?”

    那姑姑低頭回話說:“回主子話,蘇側妃說她身子沉重,還想睡上一會,請主子自己用早膳便是。”

    聽到這回稟,明珠郡主心裡便有氣,好你個蘇潤□,藉著有了孩子當擋箭牌,都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可現在母憑子貴,自己也不能拿她怎麼樣,等自己也懷上了孩子,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

    想到這裡,她淡淡的說:“既是如此,那就不必等她了。”看了看恭恭敬敬低頭坐在一旁的陳七小姐,心裡想,這個陳側妃倒還是個識趣的,知道要來奉承自己,不免又得意了幾分。

    話說這陳七小姐看著這蟹黃粥和蝦仁湯,心裡就有幾分歡喜,有了身子的婦人最忌寒涼,若是多吃螃蟹還會小產。本想著蘇側妃若是來用了這早膳,都不用自己想法子,自然會吃些苦頭,即算是吃得少能保住孩子,也會腹瀉肚子絞痛。現兒一聽明珠郡主竟然不追究她的缺席,也感歎著失去了個好機會,看著明珠郡主那不悅的臉色,她心聲一計,笑著對明珠郡主說:“既然蘇側妃身子懈怠,不想起床,為何不叫人把這早膳送去西廂,這樣也可以表示陸正妃對她的關心,同時也叫她沾點陸正妃的福分。”

    明珠郡主聽著陳七小姐字字句句皆在恭維自己,心裡早是癢癢的,點點頭道:“陳側妃說得有理,馮姑姑,你將這份早膳送去給蘇側妃嘗嘗罷。”

    馮姑姑見明珠郡主竟這般輕巧就把蘇側妃給放了,也頗是驚異,托了盤兒就去了西邊屋子給蘇側妃送早膳去了。明珠郡主看了看陳七小姐,見她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不由得笑道:“陳側妃,既然是做了太子側妃,也該拿出點氣勢來,否則不由得奴婢們都輕視你。”

    陳七小姐看著那馮姑姑端著盤子出去了,暗自高興,聽明珠郡主似乎在教訓自己,點頭道:“臣妾領聽陸正妃教誨。”

    見陳七小姐語氣越發恭敬,明珠郡主不由心中大悅,和她一直絮絮叨叨說了些自己在公主府如何對待下人的事情,最後總結著說:“你現在多多少少該拿出幾分主子的樣兒來,可別讓那些奴婢們欺負到你頭上來。”

    陳七小姐揀著吃了幾樣小菜,喝了幾口粥,笑著回答:“果然該是如此。”

    祈玉宮這邊陸正妃和陳側妃在共進早餐時,潤璃也正在未央宮裡陪皇后娘娘用早膳。今日一早,她就來未央宮求見梁皇后。

    聽說蘇家九小姐求見,梁皇后閑閑的挑了下眉:“這位九小姐想要和我說些什麼呢?”敲了敲桌子,她這才對繡春姑姑道:“傳她進來。”

    潤璃帶著蔥翠站在未央宮的門口,望著裡邊的院子,梁皇后顯然已經起來了,因為影影綽綽可以看見主殿裡邊有人在走動。昨晚她想了很久,雖然這麼做可能有些不道德,但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她不得不這麼做。皇宮是個可怕的地方,她真不希望在這裡更久的呆下去,能夠早日出宮已經成了她唯一的願望。

    昨晚許允炆的話讓她驚嚇不小,沒有想到這位太子殿下竟然存著這樣的念頭,雖說她和決絕的把話說得清楚,他也似乎承諾了不再來騷擾她,可她不知道哪天他會不會又失去理智來找她。住在蘇府總比住在宮裡要安全得多,所以她來找梁皇后的目的就是想要給她些暗示,有一個法子能讓皇上的病更加嚴重,重到沒有挽救的餘地。

    雖然這真的很不道德,若是在前世,她可能會很鄙視自己,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能讓自己脫身了,況且她也只是暗示梁皇后,並不是非得要她去做,換句話說,她給了梁皇后一把刀子,可究竟那刀子會不會取人性命,便要看梁皇后的行動了。

    繡春姑姑的圓盤臉出現在潤璃面前,她微笑著向潤璃說:“九小姐起得可真早,快些跟我進來罷,皇后娘娘傳九小姐進去呢。”

    跟著繡春姑姑走過前邊的院子,潤璃走進了主殿,梁皇后正坐在主座上,兩道眉毛修得長長,差不多要插入鬢邊,這讓她看起來竟帶了幾分妖異,未央宮裡那些檀木器具映襯著她,仿佛是一幅發黃陳舊的畫像。

    “臣女向皇后娘娘請安。”潤璃彎□子向梁皇后行了一個禮兒,然後抬起頭來,眼睛盯住了她:“我想皇后娘娘應該很想知道現在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罷?”

    沒料到潤璃單刀直入來得這般快,梁皇后也是一愣,繡春姑姑更是張大了嘴巴好半天合不攏來,這位蘇太傅家的九小姐,未免膽子也太大了些!

    仔細再打量了下潤璃,梁皇后的嘴角邊浮現出一絲笑容:“好一個九小姐,倒真有幾分膽色!你這麼大清早的就來給本宮報信兒嗎?不知是喜訊呢,還是……”隨著聲音的逐漸滴落,她的笑容漸漸的冷了下去,那嘴角也慢慢的拉直,看上去刻薄而尖銳,就像歲月在她臉上刻下的一條刀痕。

    “我很想知道皇后娘娘認為怎樣的結果才是喜訊?”潤璃淡淡的笑了下,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皇上這病雖嚴重,臣女卻是有幾分把握治好的,只是這對皇后娘娘來說是不是喜訊呢?”

    梁皇后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陰鷙,可多年的宮中生涯已經把她訓練得不透露一絲感情,她只是坐在那裡,靜靜的看著潤璃:“九小姐似乎有下文要說,不如先把話說全了,讓本宮聽聽,這是不是喜訊?”

    “皇上的病因,乃是因為血壓升高引起腦部血管梗阻所致,也是俗稱的中風偏癱,目前皇上這病,經過兩年左右時間治療,若是他能配合好太醫,重新站起來,重新開口說話,也不是不可能的。”潤璃緩緩的說,一邊觀察著梁皇后的神色:“可這病卻非常忌諱外界刺激,若是再受刺激,再次中風,那真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雖然腦子有可能還清醒,但因為四肢不能動彈又不能說話,這便如同廢人一般,所以一定要注意保養。以後朝中有了什麼不好的消息,千萬別讓皇上知道了,也不要說話去刺激皇上,免得他因著傷心而引發激動,導致血脈逆流再次梗阻。”

    梁皇后的眼中慢慢露出一絲喜色,對潤璃點點頭道:“九小姐果然好醫術,我記下了。”轉頭吩咐繡春姑姑:“上早膳,本宮要好好招待九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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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09: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秀春姑姑應了一聲,轉身去後邊小廚房傳早膳,一邊從衣袖裡掏出手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心裡想著這九小姐實在太機靈了,知道皇上這病不能不治,又不能治好,索性拐著彎兒告訴了娘娘一個讓皇上再也起不來的法子,這真是一舉兩得的事兒!

    宮女把早膳送了過來,梁皇后溫柔的朝潤璃招了招手道:“九小姐,過來一起用早膳罷。”

    潤璃站起來行了個禮,便朝梁皇后那邊走了過去,跪坐在小墊子上,看著面前那色香味俱全的早膳,心裡也明白梁皇后不會在這時候對她下手,所以吃得非常放心。

    用過早膳後,潤璃用帕子擦了擦嘴,對著梁皇后提出了一個要求:“臣女有一事相求,希望皇后娘娘能替臣女在太后娘娘面前說上幾句好話,讓臣女儘快回蘇府。現兒皇上跟前有太醫院的太醫在照看著,我們昨日也商榷了給皇上治病的法子,想來也無大礙。臣女的母親現在有孕在身,而且懷的是雙胎,身子甚是沉重,臣女還得趕回去照料她。”

    梁皇后心裡不由得贊了一句,這位蘇府九小姐委實是個聰明伶俐的,若不是韜兒心悅她,梁國公府已經和蘇府議親,炆兒也已經娶了她的姐姐,否則把她收入炆兒的後院,那倒會是炆兒的一個好幫手。梁國公府可是炆兒登基以後的助力,沒有必要因為一個女子鬧僵了,她做了自己侄媳婦也是不錯的,肥水沒有流到外人田地裡就行。

    笑眯眯的向潤璃點了點頭,梁皇后和藹的說:“我自會盡力幫你在太后娘娘面前說情,你自己也可以直接說,太后娘娘其實挺講道理的。”

    潤璃聽了梁皇后這般說,心知離宮之事成了八分,心中一喜,更是覺得自己賣的這個乖沒有賣錯,看著梁皇后的臉,又沒有原先看的那般充滿戾氣了。

    這時,門外跌跌撞撞進來一個姑姑,走到梁皇后面前,臉上變了顏色:“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蘇側妃那邊出事了。”

    梁皇后聽到這話,猛的站了起來,臉上變了顏色:“木姑姑,蘇側妃出了什麼事情?你快些給本宮說清楚!”

    “回娘娘的話,今日早晨,陸正妃派姑姑過來傳蘇側妃去陪她用早膳,蘇側妃因為神思沉倦,所以推了沒有去,然後陸正妃就賞了一份早膳過來,奴婢和鄭姑姑見那蟹黃粥和蝦仁湯都是寒涼之物,喝多了會對有身子的婦人不利,便沒讓蘇側妃喝。可蘇側妃聞著那味道兒香,嘴饞喝了一口,把那碗剩下的粥打賞給了她的貼身宮女寶琳,誰知不一會那寶琳便嘴吐白沫了,蘇側妃現在也直喊肚子疼呢!”那木姑姑說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睛裡俱是驚惶:“按理來說,只喝一口蟹黃粥也該沒問題的,就是不知道那粥裡摻了什麼別的東西沒有。奇怪的是這盛粥的碗是銀質的,也沒見有異常反應……”

    看著木姑姑那驚慌失措的臉色,潤璃也知這事情有些嚴重,站了起來對梁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女去看看蘇側妃罷。”

    梁皇后此時也是氣得全身發抖,好你個明珠郡主,雖說你是皇上的外甥女,可我也容不得你這麼殘害本宮的皇孫,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一想到明珠郡主待字閨中那些胡作非為之事,她心裡就認定了這是明珠郡主是因為嫉妒才這麼做的。

    今兒一早,祈玉宮的掌事姑姑就送來一塊有著落紅的床單,喜笑顏開的向她報告說炆兒昨晚終於和陸正妃圓房了,看來就是因為圓房了,她不想讓蘇側妃肚子裡的孩子占了個長字才下此毒手的。

    看著潤璃站起身來準備跟著木姑姑出去,梁皇后吩咐繡春姑姑:“走,跟著本宮去祈玉宮。”

    潤璃走進蘇潤□住的房子時,見到寶瓏正伏在寶琳的床頭哀哀哭泣,蘇潤□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臉色倒還好,只是因為受了些驚嚇,精神有點不濟的樣子。再看看床上,寶琳雙眼緊閉,嘴唇有點青紫。

    “寶瓏,你讓開,我來給她看看。”潤璃用手輕輕拍了拍寶瓏的肩膀。

    寶瓏轉身見著潤璃,不由得抱住了潤璃的胳膊,大聲哀號起來:“九姑娘,你救救寶琳罷,你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你是玉女轉世,你救了那麼多人,定也能救寶琳的,是不是?”

    潤璃見著她這模樣也知道她和寶琳一起進蘇府做了這麼多年的丫鬟,兩人已是情同姐妹,不由柔聲安慰她:“寶瓏,你不要著急,我會盡力救她,你先到旁邊去,讓我給她診脈。”

    寶瓏向潤璃磕了個頭,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眼睛焦急的看著床上的寶琳,潤璃伸出手去給她搭了一脈,須臾,她驚訝的站了起來對寶瓏道:“把那碗蟹黃粥端過來我看看。”

    寶瓏應了一聲,很快把那只銀碗呈了上來。潤璃聞了聞蟹黃粥的氣味,又用湯匙舀了些,用舌尖舔了下,寶瓏緊張的喊了聲:“九小姐,別吃,那粥裡有毒。”

    潤璃搖了搖頭道:“這粥並沒有問題。”站了起來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桌子上邊,突然她的眼睛落到了一片小小的紅色膜衣上邊,撿了起來一看,是生花生的皮兒。心中一亮,問寶瓏道:“你們今天早晨吃了生花生?”

    午後的含芳小築一片寧靜,前院嫣紅正在梨花樹下收集新落地的花瓣,高高的梨樹上還坐著一個小丫頭,才留了頭髮,挽了兩個丫髻,上面就近取材的簪了一朵梨花。梨樹的樹枝上掛著一個花籃,小丫頭正在細心的採摘著那潔白芬芳的的花朵。

    “這些花太密了,疏一疏以後結的果子才會又大又甜。”樹上的小丫頭眉開眼笑的自言自語。

    “品藍,你這個饞鬼,就會惦記著吃。”嫣紅撲哧一笑:“我倒是覺得,照你這麼說,每個樹枝上留一朵花就夠了,那結出來的果子肯定會有臉盆那麼大,也會甜得不行!”

    “哎呀呀,嫣紅姐,你就記得拿花去淘那胭脂膏子!”品藍在樹上不樂意的撅起嘴:“拿了做胭脂膏子,不如吃到肚子裡去!”

    “你就整天惦記著吃,真是一個吃貨!還不快點把該做的事情做完,等會姑娘該醒了!”院門口站著一個中年婦女,看著樹上的品藍搖了搖頭:“趕緊的幫嫣紅把花弄好,仔細姑娘立時找她有事情!”

    “娘,你回來了!”品藍驚喜的大喊:“姥姥身體好了吧?沒什麼事情吧?”

    “沒事!多虧咱們姑娘給開的藥,服了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阿彌陀佛,姥姥總算好了!”

    這時嫣紅已經直起身,搖了搖花籃,看了看裡面滿滿的一籃子花,開心的對著門口婦人道:“吳媽媽這下可放心了,小姐這幾天都在念叨著呢,快進來回了姑娘去!”

    吳媽媽笑著走進院子:“是呢,這下總歸放心了。姑娘沒午休呢?”

    嫣紅的眼睛笑得如彎彎的新月:“本來倒是想午休的,後來大姑娘那邊寶瓏和四姑娘那邊的春蘭過來了,和絨黃那小蹄子在嚼舌頭,姑娘就被吵醒了,這會正問著她們話呢!”

    ——問話?說得怪好聽的,說白了就是正在開著小會八卦呢!

    姑娘遣了自己和品藍到外面摘花,也是叫她們兼職做站崗放哨的活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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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果然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吳媽媽喜得連眉毛都飛起來了:“什麼事情叫這兩個小蹄子一起過來了?”

    口裡說著話,腳卻沒停著,步步生風,一步踏入了內室的房門。

    “姑娘,你可沒看見呢,當時二姨娘那臉,白得和糊窗戶的紙漿子一樣呢……”春蘭笑得很開心,耳朵上垂下的小墜子也一晃一晃的打著秋千,煞是嬌媚。

    “我們大姨娘倒是沒說什麼,估計她還很樂意大姑娘有這種心思吧。”坐在春蘭旁邊的寶瓏撇了一下嘴:“原本自己也是奴婢出身的,眼皮子淺,比不過二姨娘原來也是官家女子,畢竟見識多一點。”

    “春蘭寶瓏,你們這兩個小蹄子,不好好伺候著姑娘,怎麼跑到含芳小築來嚼舌頭來了?也不怕擾了我們姑娘歇息!”吳媽媽一進屋子,就聽得這沒頭沒尾的話,心裡被撩撥得不行,趕緊啐了

    春蘭和寶瓏,心想著還能聽到她們再說一次。

    果然,還不等春蘭和寶瓏開口,這邊絨黃就已經說上了:“吳媽媽,你總算回來了!可叫我們掛心著,連姑娘都念叨得慌呢!我們剛也沒說什麼,就在說昨晚大姑娘和四姑娘在清遠堂被老爺訓斥了,叫她們今兒全搬到梨香院住,不許再和姨娘住了,回了蓼風閣和杏花天以後,她們和自家姨娘吵鬧呢!”

    解說詞簡明扼要,又適當的體現了對含芳小築僕從裡面地位高超的奶娘吳媽媽的掛心,還凸顯了自家姑娘對下屬的關懷——呃,絨黃真是越來越面面俱到,八角玲瓏了!看了看絨黃那細眉細眼,潤璃突然感到自家手下有這麼得力的丫鬟,真是人生幸事!

    “姑娘,我早就和太太說了,大姑娘和四姑娘該從姨娘住處搬出來!正經主子怎麼能和那些半主半婢的住在一起,早晚得被帶壞了去!”吳媽媽聽了絨黃的話,一臉欣喜:“只是不知老爺怎麼也管起內院的事情來了!”

    “還不是我們家那沒有眼色的姑娘!”春蘭水汪汪的大眼睛瞟了一下歪歪斜靠在美人榻上的三姑娘,咽了下唾沫,看著三姑娘的眼睛裡仿佛帶著一點鼓勵的神色,又開口非議起自己家姑娘來了:“你是不曉得呢,吳媽媽,昨天老爺在聽雨軒設宴款待大爺家三少爺和武靖侯世子,我們家那沒眼色的姑娘呀,嘖嘖嘖……”

    春蘭軟軟的聲音就像山谷裡的黃鶯,清脆清脆,又帶著點婉轉的腔調,聽得吳媽媽心裡無比舒暢:“四姑娘怎麼著了?”

    “她竟然在貴客面前落三姑娘的臉,晚宴以後老爺發火了,說她不知身份呢。”

    吳媽媽神色激動起來:“她是什麼東西,給我家姑娘提鞋兒都不配,怎麼也敢在貴客面前瘋言瘋語的!老爺說得對,真是不知身份!”

    “後來啊,回到杏花天,就一直哭呢。二姨娘勸慰她,結果倒好,她還做夢想要二姨娘去老爺那撒嬌,要抬平妻!”

    “做她娘的春秋大夢!”吳媽媽一臉猙獰:“二姨娘能和我們太太比嗎?我們太太是什麼人,她又是什麼人!一個做慣小婦的,成天就會狐媚著臉,拿喬做致的,還想做平妻!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看,頭上面有沒有誥命的青氣影兒!”

    說到激動之處,吳媽媽胳膊掄了起來,“吧嗒”,胳膊上挽著的一個包袱就掉到了地上。

    “媽媽別這麼著急,她說她的,我們且聽著就是,老爺雖說平日裡還算寵著那二姨娘,可心裡明白著呢。”潤璃看著自己奶娘真的急了,臉皮漲得通紅,害怕她來個什麼血壓驟高,然後中風就壞了,趕緊開口撫慰她:“地上包袱裡是什麼呢?媽媽這麼金貴著掛在胳膊上,聽閒聊的時候也不願意放下來,這下子倒好,包袱自己跑了!”

    “哎呀,我的好姑娘,我都忘了這一茬了!”吳媽媽趕緊撿起包袱,拍了拍那個藍底碎花的包袱皮兒上的灰:“姑娘不是喜歡吃醃的酸菜嗎,我叫我娘家嫂子給醃了幾罐香香的醃菜,這不,先帶點過來,姑娘吃著喜歡再去運過來。”

    “多吃醃菜可不行,對身子沒好處的,偶爾吃吃調換個口味就是了。”潤璃點了點頭:“吳媽媽,你先去把醃菜交給咱們小廚房裡的王嬸兒再過來好好歇歇吧。”

    “行!”吳媽媽喘了口氣,對著春蘭點點頭:“我馬上過來,你等會盡細的告訴我!”

    “媽媽儘管放心去辦了該辦的事情,我還敢對您瞞著什麼嗎!”春蘭笑著用手帕掩了口:“寶瓏這裡也有好聽的事情呢!”

    寶瓏瞪圓了眼睛看著吳媽媽那亟不可待的臉,點了點頭:“真的呢,吳媽媽,你先去放好東西,歇下氣,我們不著急的!”

    吳媽媽得了保證,腳下生風的往後院去了。

    潤璃看了看春蘭和寶瓏,抿嘴一笑:“沒想到,大姐和四妹那邊有你們這麼聰明伶俐的丫頭!又會說故事兒,又會看眼色,看著我都眼熱了,想去太太那邊討你們過來當差了!”

    話音剛落,那幅水墨山水的門簾被撩起,蔥翠擦著汗走了進來。

    “姑娘,我怎麼才出去一會,你就嫌棄起我們來了?”蔥翠嗔著臉兒,把手帕遞到春蘭和寶瓏面前:“你們給看看,這就是我們家好姑娘呢,剛剛支使我帶著小丫頭子在後花園藥圃做了這麼久的活,累得全身濕透,這手帕子上全是汗呢,可現在回來還說我們不貼心,比不得你們這兩個聰明伶俐的,哎呀呀,我趕明回了太太,去哪個不起眼的角落涼快著去,免得不明不白的就惹了我們家姑娘嫌棄!”

    絨黃看著蔥翠紅撲撲的臉,上前一把就把蔥翠拉到一邊:“也不趕緊去洗洗,還到這裡胡說八道的,等會該去牡丹苑太太那頭去了,你要一屋子的人聞你的汗臭味兒?”

    “身上有汗臭味兒,話裡倒有有酸味兒呢!”潤璃含笑看著自家身邊的大丫鬟:“我什麼時候又嫌棄你了,用得著這般撒嬌撒癡的在我面前張狂著?仔細我回了太太揭了你這層油皮兒!還趕緊去換洗下!”

    蔥翠立時眉開眼笑的趕著到美人榻前面蹭了蹭:“我就知道姑娘不會嫌棄我的!姑娘,來聞聞我這話裡還有酸氣兒沒有?”

    “快去換洗罷,磨磨蹭蹭做什麼呢!”潤璃伸出小腳,輕輕踢了她一下:“做出這副張狂樣子,也不看看有別院的姐妹在,想要她們看著我們含芳小築裡的人沒規矩呢?”

    “謹記姑娘教誨!”蔥翠扮了個鬼臉,一溜煙的往後院去了。

    “我這邊丫頭們都慣得懶憊的,比不了大姐和四妹治院有方,倒叫你們看了笑話去了。”看著春蘭和寶瓏那羡慕的眼神,潤璃淡淡一笑,她不是不知道春蘭和寶瓏的心思,這兩人是含芳小築的常客,蓼風閣和杏花天那邊有什麼風吹草動,這邊馬上知道得清清楚楚。

    或者她們本來就是母親安插在那些院子裡的眼線吧,寶瓏還算是個穩妥的丫頭,平常過來閒扯歸閒扯,也沒有露出不安分的心思來,倒是這個春蘭,相貌兒生得是極好的,可那眼神總有掩不住的飄忽,水汪汪的勾著人的神思,恐怕她的心思還不只是做個大丫鬟而已。特別是最近這一年,她來含芳小築越發勤密了,有事沒事的都過來晃,總歸有所圖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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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10: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都想活得更好一點。如果在不涉及自己和親人利益的時候,她還是願意幫幫她們的,可如果把手伸到自己親人這裡來,她也不是好惹的!

    “春蘭丫頭,快說快說,後來又怎麼著了?”

    吳媽媽已經回來了,端了一個小馬紮坐在美人榻旁邊繼續追問著。

    “後來呀,我們家姑娘竟然說想嫁給武靖侯世子做小妾呢!她說三姑娘這身份肯定嫁不了武靖侯世子,要想嫁他只能做側室,三姑娘肯定是不願意的,可她願意……”

    “我呸!”吳媽媽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家姑娘嫁個皇子都夠格兒,還不能嫁個武靖侯世子?還做側室?小婦養的就是小婦養的,和她那個娘一個性子,天生的奴婢命格兒,就算是成了正經主子,也會自己想著辦法自貶身份!”

    “可不是說嘛,哪有姑娘嫁的自己趕著給人家去做小妾的?”春蘭笑了笑:“更何況才見了世子一面就想著這些了,還不知道人家世子眼裡有沒有她?”

    “是呀,吳媽媽,我們家姑娘竟也是一樣的想法呢!”寶瓏也趕著告訴吳媽媽蓼風閣的消息。

    “啊呀呀,真不愧是姐妹!都一個德行!”吳媽媽拍手大歎,突然想到潤璃算起來也是大姑娘和四姑娘的姐妹,趕緊補充了一句:“小婦養的姐妹果然想法都一樣,趕著去輕賤自己,到底不是太太生養的!”

    “是呀。”春蘭的聲音柔得能滴出水:“杭州城誰不知道咱們蘇府有個三小姐,心腸堪比菩薩,長相模樣那是一等一的好,都說是觀世音面前的玉女轉世呢!”

    “春蘭這話我愛聽。”吳媽媽笑眯眯的點頭。

    “姑娘姑娘,梨香院那邊吵起來了!”品藍躥了進來,把一籃子花擱到桌子上面,喘了口氣:“我在梨樹上看得分分明明的,那院子裡有人在揪著打呢,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聽到這話,春蘭和寶瓏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三姑娘,婢子先回梨香院去看看。”

    潤璃點點頭:“你們趕緊去罷,梨香院鬧起來了,你們兩個大丫鬟不在倒也不好辦了。嗯,品藍,去西廂房拿點治咳嗽的藥給春蘭,免得回去找不著出來的由頭。”

    “還是三姑娘體恤我們!”春蘭和寶瓏躬身打了個千兒就跟著品藍離開了房間。

    剩下主僕幾個,眼裡全是八卦的光彩:大姑娘和四姑娘住到一塊了!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住到一塊了,吵架還會少嗎?

    趕緊出發看熱鬧去啦!

    “還是三姑娘體恤我們!”春蘭和寶瓏躬身打了個千兒就跟著品藍離開了房間。

    剩下主僕幾個,眼裡全是八卦的光彩:大姑娘和四姑娘住到一塊了!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住到一塊了,吵架還會少嗎?

    趕緊出發看熱鬧去啦!

    “丫頭,你究竟是什麼人?”南山隱叟臉上慣常的嬉笑已經不見,望著潤璃的眼睛裡全是探究的神色。

    “師傅,我是杭州知府蘇文衍的三姑娘啊。”聽到這個問題,潤璃心中一驚,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半分,只是撒嬌的拉著南山隱叟的衣袖搖晃:“師傅,你是怎麼了?這個問題也問得忒奇怪了!”

    “濟世大師和我說過你是個有來歷的,我一直在揣測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今天我方才明白,丫頭,原來你不是我們這個世間的人。”南山隱叟眯著眼睛盯住潤璃,看得她有點心發慌:“你和師傅說句實話,是也不是?”

    潤璃張口望著師傅,心裡非常懊悔,事極反常必為妖,今天只顧著救那個產婦和嬰兒,卻忘了剖腹取子在大周是多麼妖異的事情!

    “師傅,我是……”潤璃腦子飛速的轉動,正努力的想著拿什麼話來搪塞師傅。

    “你是華佗轉世,對不對?”南山隱叟的雙眼矍鑠,灼灼有神的看著她:“這是華佗神技啊,早已失傳的破腹術,我從來沒有教過你這些,而你卻能如此順利的把它完成,你不是華佗轉世又是誰?”

    潤璃暗地裡舒了一口氣,看著站在面前,眼神極為認真的南山隱叟,突然覺得師傅很可愛,想像力特別豐富,和師傅學醫有幾年了,一直覺得師傅是那種老小孩的性格,可沒想到師傅的想像力也超乎她的想像!

    用手擦去額頭上冒出的細細的汗珠,她笑著對南山隱叟道:“師傅,你料事如神。只是我希望你能幫我保守秘密,事極反常必為妖,師傅明白我,未必世人都如師傅這般聰明,能猜出我的來歷。師傅,請允許我對外說是您教我的華佗神技,只是男女授受不親,您不方便親自動刀,故……”

    南山隱叟摸了摸雪白的鬍鬚,呵呵一笑:“這是當然,祖師爺的話弟子一定遵循。”

    “咳咳咳……”潤璃差點被嗆住,師傅的角色轉換太快了吧?怎麼能讓師傅在自己面前執弟子禮呢?

    “師傅,我不是華佗轉世,我是華佗的徒弟轉世,您別這麼喊我,我還是您的徒弟蘇潤璃,你就是我的師傅!”

    “是嗎?”南山隱叟懷疑的盯著她。

    自從九年前濟世大師推薦,他收下年僅三歲的蘇潤璃做徒弟,本以為只是官家小姐拿來消遣的方式而已,結果卻讓他吃驚。三歲的潤璃,記憶力特別好,他教的東西,只要說一遍她就能記住,而且還能有自己的見解,有些甚至是他這個多年的老江湖都不曾想到過的。他也曾因為太驚奇於潤璃的種種不凡而請問濟世大師,濟世大師笑著說:“你只須知道你這個小徒弟是個有來歷的就夠了,其餘的無須多問。”

    他忍住不再去想這個問題,只單純的把潤璃當場自己的徒弟來看待。他慢慢的看著她從三歲的小娃娃長成了十二歲的少女,也慢慢的看著她的醫術越來越精湛,今天她甚至做到了這個世間其他大夫不能做到的事情!

    “千真萬確,比真金還真!”潤璃忍住心裡的笑,推著師傅往外面走:“師傅,我堂兄還在風雅樓設宴請我們去吃晚飯呢,我們快去吧。”

    “丫頭,這恐怕是鴻門宴吧?”南山隱叟沉吟。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們想要做什麼?”潤璃雙眼一亮:“師傅,莫非他們想請你入京給皇上治病?”

    南山隱叟點點頭:“恐怕就是如此了。這些天你堂兄他們遍尋南山隱叟不獲,皇上的病情也不能老這麼拖著,他們肯定是想退而求次了。看到你一手醫技了得,自然想著為師身手定然只有比你高,故而特地設宴……”

    “既然我堂兄想做項莊,那我就做那項伯好啦。”潤璃微微一笑:“師傅,飯不能不吃,條件可以不答應。”

    “傻丫頭,答應又何妨!”南山隱叟笑著點了點頭:“既然你堂兄能跟著武靖侯世子來江南找我,可見你們蘇家和這事也有莫大的淵源,如果師傅不答應去,那麼他們肯定會把主意打到你頭上。如此一想,還是師傅去罷。師傅都不用看皇上的脈案都能知道他病情七八分,你就不用擔心了。”

    潤璃的大眼睛裡有汪汪的淚水,師傅這麼做,分明就是在保護自己!

    給皇上看病,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一個不好,項上人頭便是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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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10: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可即算知道此事危險,師傅還是願意前往京都,而且說得那麼從容輕淡,仿佛只是去外地遊山玩水一般!

    九年師徒情誼已經使他們成為了和親人一樣親密的人。

    “丫頭,犯不著一副這樣的神情!”南山隱叟擺了擺手:“說不定我治好皇上的病,龍顏大悅,賞賜千金,那我們濟世堂不是更方便行事了?”

    “嗯,師傅,肯定是這樣的!”潤璃擠出了一個笑容,和南山隱叟一起走了出去。

    風雅樓是杭州著名的飯莊,它旁邊是風景宜人的西湖,佔據了極佳的地理位置,樓裡佈置得極為風雅,和一般的飯莊格局不同。一樓是大堂,只依著窗戶擺了幾張桌椅,中間堆出一個小檯子,上面擺放著古琴琵琶等樂器,專門請了名滿大周的樂師曹大家和薛秋娘等人來演奏,二樓和三樓全是雅座和包房,牆上掛著名人字畫,廊裡擺放著玉簪花一串紅等時興花卉,坐在風雅樓,推開窗戶就見碧波粼粼的西湖,耳畔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清音妙曲,眼前還有可圈可點的字畫,全不似是在飯莊內,竟讓人有置身瓊林宴的感覺。

    “此處果然甚妙。”蘇潤璋看著一泓湖水,心情愉悅。

    “只是不知道璃兒妹妹的師傅是否會願意去京城為皇上治病。”梁伯韜卻在沉思著這個問題:“皇上病情不能久拖,我怕皇后娘娘會坐鎮不住後宮。”

    “你難道不相信你姑母的手段?”蘇潤璋拿起茶盅飲了口茶:“先安心品茶!連這客茶都是上好的龍井,風雅樓真是名不虛傳。”

    “我可沒有你這般悠閒的心思!只有皇上病好了才能更好的控制局勢。”梁伯韜蹙起一雙濃眉,手指不停的敲擊著桌面,顯見得很焦躁:“如果璃兒妹妹的師傅不答應去,那我們請璃兒妹妹去京城如何?”

    蘇潤璋放下了茶盅,眼睛盯著梁伯韜:“虞城,此事萬萬不可。”

    “為何?”

    “潤璃妹妹的師傅和蘇家無關,而潤璃卻是蘇家三房的嫡女,此事孰重孰輕,我想你分得清楚。”蘇潤璋看著梁伯韜那迷茫的眼睛,步步緊逼:“我知道你還有別的心思,可是你自己也說過,你的親事你自己不能做主,那你何苦去招惹潤璃妹妹?”

    “怎麼又扯到我的親事上面了?”梁伯韜臉上浮現出一點可疑的紅潤:“潤璋,你現在說話很古怪!”

    “但願我沒有多心。”蘇潤璋看著好友,歎了口氣:“其實你只是一時的迷惑,你覺得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閨閣千金,所以你覺得好奇,回京以後,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會把她忘記了。”

    “瞧你說的,好像我……”

    話音未落,就聽到風雅樓的跑堂在敲門:“風雅樓三號的客人到了。”

    門被拉開,門口站著一老一少,正是南山隱叟和潤璃。

    潤璃朝著蘇潤璋和梁伯韜展顏一笑,隨著南山隱叟走進了包房,店小二已經麻利的把客茶送了過來。

    “風雅樓是個不錯的飯莊,四堂兄,你說是不是?”潤璃看著蘇潤璋在凝神看著掛在牆上的字畫,露齒一笑:“這張行草我總看不全字兒。”

    “那我怎麼聽說潤璃妹妹學書法的時候最開始是練的行草?”

    “那時候覺得行草讓別人看不懂,似乎挺高深。後來發現我素常寫的字兒都沒人能看懂,所以就改練楷書了,只是李娘子說我習行楷比較符合我的性子,所以現在的字還是很跳脫。”潤璃看了看那幅字,眼睛裡滿是羡慕:“聽父親說四堂兄的字是出了名的好,改日可否向潤璋哥哥請教一二?”

    蘇潤璋含笑看著她:“等三叔今年回京述職,潤璃妹妹也會跟著回京都居住,到時候在一起了,自然有時間切磋。”

    潤璃偏了偏頭:“這兩天潤璋哥哥可有空?”

    “這倒不巧了,我和世子打算明天返京。”蘇潤璋看了看俏皮的堂妹,眼裡也滿是欣賞:“我和世子還有大事要請潤璃妹妹的師傅幫忙呢!”

    轉頭看了看梁伯韜,發現他正在走神,用手悄悄推了推,示意他說話。

    從潤璃走進來的那一刻起,梁伯韜就感覺到自己變得不自在起來,分明想看見她,但是真正見到她了,又不敢去直視她的眼睛,恍惚間卻聞到少女的芬芳,依稀似下午自己抱著她縱馬穿過杭州的街道時,那鼻子下若有若無的芳香。

    感覺到蘇潤璋在推他,梁伯韜定了定神,對著南山隱叟一拱手:“老神醫,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望老神醫切勿見怪。”

    南山隱叟笑著點頭道:“可是為了皇上的病?”

    “正是。”

    “皇上是否經常左邊頭痛,伴有多夢或是失眠、心悸,如周遭聲響過大,便會感覺忽忽欲狂?”

    梁伯韜和蘇潤璋皆是一驚:“老神醫所言極是。”

    “聽聞不久前濟州發生流民□,數萬餓殍在一自稱天王之賊寇引領下沖入濟州府衙,殺知府,開官倉,據山為王,皇上急怒攻心,因此昏迷數日,醒後精神不濟,一直無法上朝,可是如此?”

    梁伯韜驀然一懍,眯了下眼睛看著對面鬚髮皆白的老頭,沒想到這鄉野之人對朝廷之事竟如此瞭解!他是在幫魏貴妃還是柳德妃辦事?又或者只是單純的見多識廣?

    看到梁伯韜全身的警戒和懷疑,南山隱叟呵呵一笑:“世子不必緊張,老朽一介鄉野村夫,不值當世子如此重視!只是老朽自知你們必有一日會要來找老朽為皇上治病,所以也特地出去打聽了下朝政之事。”

    聽得此話,梁伯韜方才略微放鬆了身子,但臉上仍有疑惑之色。

    “老神醫如何知道我們必會來找你呢?”

    “因為世間本無南山隱叟這個人。”

    “那為何皇上說當年是南山隱叟治好了他的病?”

    “當時老朽無心入太醫院為官,便向皇上請辭,托言雲結廬杭州南山,不理世間雜事,想來是皇上自己給老朽想了這麼一個名字,老朽自己卻是不知的。”

    “老神醫你就是南山隱叟?”梁伯韜和蘇潤璋驚呼起來,看著面前鬚髮皆白的南山隱叟:“難怪潤璃妹妹醫技近似乎神仙,原來竟得了老神醫的真傳!”

    “世子和蘇少爺過譽了,老朽只是懸壺濟世,做自己的本分而已,當不得‘老神醫’這三個字。”

    “當得,當得,如何當不得?”梁伯韜滿臉興奮:“老神醫,可否明日與我們一同返京為皇上治病?”

    “太醫院人才濟濟,何必老朽進京?”

    熱氣騰騰的酒菜已經上來,南山隱叟伸出筷子夾了一塊鱸魚,慢慢品味:“唔,風雅樓這菜做得確實不錯。璃兒,改天叫你那個黛青丫頭來嘗嘗新出的菜,以後師傅就有口福享受這麼美味的菜肴了。”

    蘇潤璋見南山隱叟的全副精力仿佛已經轉到飯菜上面,輕輕巧巧就回避了他們談話的中心,趕緊想把話題拉到正題兒上面來:“老神醫,您這般疼愛潤璃妹妹,這是她的福氣。”

    “是啊,璃兒這丫頭打小就跟著我學醫,人聰明,又孝順,我是心底裡把她當孫女兒看的。”南山隱叟眯縫了眼睛,有滋有味的嚼著清蒸鱸魚,順便把一根魚刺出來擱到旁邊的碟子裡:“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什麼為了蒼生社稷的大道理我也不想聽,可總不能讓你們把我的乖徒弟弄到皇宮那種汙糟的地方去受罪,我就替丫頭去走一趟,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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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看了看梁伯韜,南山隱叟放下了筷子:“你得讓皇后娘娘——那是你姑母?你叫她保證,皇上病好以後可不能讓我進太醫院,我不愛呆到那種地方,被宮裡的娘娘貴人們呼來喝去的,而且去了太醫院,我還不知道有沒有福氣能留這把老骨頭安安穩穩的回鄉。世子如果能做到,老朽雖不才,卻也願盡力一試,為皇上分憂解難。”

    “一切如老神醫所說便是。”

    梁伯韜和蘇潤璋的臉上都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那幅畫在許胤填面前展開來,畫中的女子依舊在巧笑嫣然,只是許胤填卻不能像往常一樣,伸出手去撫摸過她白玉般的臉蛋。他的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盯著畫中的美人,有著深深的悲哀。

    “你寵愛淑妃,我很開心,我一點都不埋怨你。”梁皇后笑嘻嘻的坐了下來,你每天都在撰玉宮裡歇著,後宮三千,只寵她一個人,我也無所謂。你別這樣瞪著我,我可以對天發誓淑妃真不是我下的手,我還巴不得她多活幾年呢。”

    貼近了那張畫看了看,梁皇后眼睛裡流露出一絲贊許:“說句真心話,淑妃長得可真美。”轉頭看了看許胤填,看到他眼珠子只顧盯著那畫裡的美人,沒有移動半分,不由得冷冷一笑:“皇上,你以前總在我們這幹後宮嬪妃面前誇她純真,我還真不贊成這句。你盡可以誇淑妃美,但是卻誇錯了她的純真。這後宮能讓純真存在嗎?若是她沒有死一直活到現在,她會和魏婉雲如出一轍,她會用盡各種手段來爭寵,會為了她的兒子著想去殺掉那些競爭對手,也會變得面目可憎。”

    十五年前撰玉宮的那場大火仍然歷歷在目,那是淑妃自己放的火,大家都知道,可是導致她放火自焚的原因是她被人下毒,容顏盡毀,身子一點點的消瘦下去,瘦到只有一個□歲孩童的體重,形同一具骷髏。

    毒不是她下的,她根本不願意淑妃死去,只要不威脅到自己和炆兒煣兒,她都不會隨意去傷害別人。她知道那毒雖是魏婉雲下的,可實際上卻是出自慈甯宮,皇太后看不慣一個女人完全佔據了兒子的心,旁敲側擊般向魏婉雲暗示了幾句,她便上鉤了,連從哪里弄來這種莫名其妙出來的毒藥都不知道,就派人抹在淑妃的茶盅裡邊。

    淑妃死了,可她卻一直還活著,每逢十五皇上便會去撰玉宮偷偷的看望五皇子,會這麼用心的畫出她當年的模樣,會這麼認真的為他們的孩子策劃著將來。他的心,全部分給了這個女人和她的兒子,難怪後宮裡有這麼多人忌恨她,包括了那位慈甯宮裡的皇太后!

    “淑妃,是母后指使魏婉雲下的毒,你不知道吧?”梁皇后勝利般的看著許胤填突變的臉色,聽著他似乎不順暢的呼吸:“對了,臣妾有個問題一直想知道答案,為何你還是皇子的時候,我父親就逼著要我嫁給你?為何當初有那麼多妃子娘家有勢力卻沒有得到支援,反倒是母后出身江陵容家,世人皆知是清貴一流,卻能穩穩當當入主中宮?而後沒有半年先皇便駕崩,你能即位?你怎麼如何坐上的這張龍椅的,我不相信你就心中沒數!”

    許胤填的臉色越發的紅了起來,他的手指連彎的力氣都沒有了。那些屈辱的往事,他不願意回想,可梁皇后偏偏要提出來,仿佛揭開了他癒合不久的傷疤,血淋淋的一片,看得自己心驚肉跳。

    他一直不知道母后……竟然和鎮國將軍有私,直到那日,父皇身患重病,鎮國將軍進宮探視,他見到了他和母后之間的眼神交流,從而有知道了母后和鎮國將軍肯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們那眼神,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曖昧,有感傷有纏綿還有怨艾。

    他終於也知道為何鎮國將軍要這麼一心一意的幫助他登上龍椅,只是因為他和母后有私情,他們之間有超越叔嫂之間的關係!這麼多年鎮國將軍都遠在涼關,沒有回京城居住,他也自以為自己會慢慢的忘記這一切,可今日梁皇后卻舊事重提,她究竟又是怎麼樣知道的!他望著她,,心裡的憤怒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皇后究竟在這個宮裡布了多少眼線,為什麼這些事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皇上,你別生氣,臣妾也是想自保啊。”梁皇后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一般,笑吟吟的道:“這宮裡鬥來鬥去的,我還真厭倦了。我只想讓炆兒坐穩這位置,享受著至高無上的權力,那我也此生無憾了。說實在話,這宮裡真沒有什麼讓我留戀的,便是貴為皇后、皇太后,也只是滿目冰涼,沒有一點溫暖。皇上,你應該能體會到我的心情,你想要見淑妃,卻再也見不到了,我想要見他,也再也見不到了。你還有國事要處理,有那麼多東西打發時間,而我呢?除了被關在冷冰冰的未央宮,還有什麼事情好做?”

    這時,就聽到外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繡春姑姑低低的呵斥聲:“皇上正在歇息,你來這裡做什麼,還不快些回去!”

    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哭泣聲:“我要見皇上!五皇子快不行了,求皇上派太醫去撰玉宮救救五皇子罷!”

    是毓芳姑姑!許胤填聽得清清楚楚,那聲音不會聽錯,是撰玉宮的毓芳姑姑!熜兒?熜兒怎麼了?快不行了?求皇上派太醫去救?許胤填聽到這淒厲的聲音,不由得急怒攻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得到處都是。無力的看了梁皇后一眼,他的頭沉沉的垂到了一邊,眼睛也閉上了。

    梁皇后站了起來,遺憾的搖了搖頭:“勞累本宮說了這麼久,皇上,您還真能堅持,比常人的忍耐力要強不少呢。”

    伸手拿了帕子幫許胤填細心的揩去嘴唇邊的血跡,梁皇后輕聲說:“皇上,若你不是這般一意孤行,臣妾又何需用這些手段?你放心,我不會對淑妃的兒子怎麼樣的,畢竟炆兒已經坐穩了太子之位。原先我想害他,是因為你在努力幫他爭取,可現在你已經沒辦法再替他爭取什麼了,他也便不足為患了,我會繼續讓他做個閒散皇子,在富貴鄉里過一輩子。臣妾其實心地很善良,我這麼安排,到時候他的日子可要比炆兒過得更快活呢。”

    梁皇后幫許胤填擦乾淨血跡,這才姍姍的走出了內室,看到外邊的繡春姑姑和另外一位宮女:“秀娟,你的口技學得很好,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秀娟羞澀的笑了笑,垂手站到一旁道:“能為娘娘效勞是奴婢的榮幸。”

    “你想出宮去嗎?”梁皇后看了看秀娟道:“碧蓮已經被送出去了,若是你想和她一樣,我也可以答應你,只是你要記住,如果洩露了一點點風聲出去,你將來的下場會很慘。”

    聽了梁皇后的話,秀娟簡直是喜出望外,猛的跪了下來:“謝皇后娘娘恩典,奴婢願意出宮,奴婢也可以對天發誓,若是洩露出宮裡的事情,必將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看了看秀娟那春花似的臉蛋,梁皇后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對著繡春姑姑道:“姑姑,在宮裡生活了這麼多年,不早該練就了一顆刀槍不入的心了嗎,我怎麼倒是越來越心軟了?你明日便想法子把她的名字在宮女冊子裡消了罷。”

    繡春姑姑在一旁陪著歎息:“娘娘,你從在家裡做姑娘的時候起便一直是心軟的,何曾又心硬過?雖然口裡說得狠辣,什麼時候又見你真真下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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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10: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梁皇后淒涼的一笑:“姑姑,你別說這些好聽的話讓我安心了,炆兒榮登大寶之日,便是我青燈古寺生涯開始之時,我會去日日誦經來洗清我犯下的罪孽,若是菩薩不願饒恕我,也只能等死後墜入阿鼻地獄了。”

    “娘娘。”繡春姑姑哽咽得不能出聲,眼淚珠子已經落了下來,掉在秀娟貼在地面的手背上,讓她的心裡也是一陣發酸,原來貴為皇后娘娘,也這麼辛苦,活得這麼累。

    “繡春姑姑,你喊李太醫給皇上來看看。”梁皇后站在窗戶邊上,看著天空那輪陰冷的月亮,十五,真不是一個好日子,二十五年前的十五,她失去了他;十五年前的十五,皇上失去了淑妃。誰說十五是一個團圓的夜晚?

    不出多久,李太醫蒼白著一張臉出來報告:“皇后娘娘恕罪,皇上的病情日益加重了,方才卑職查看皇上的面色赤紅,乃是血脈氣上的緣故,這……”說到這裡,他張惶無錯般的看了看四周,這才輕聲說:“卑職雖已給皇上施針,可恕卑職醫術不精,皇上……皇上……可能活不過兩個月了!”

    說罷,李太醫已匍匐在地,不住的磕頭,向梁皇后請罪。

    梁皇后長歎一聲道:“李太醫,起來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也不能強責你一定要治好皇上的病,你盡心給皇上診治著便行了!”

    李太醫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覺得自己在生死之間走了一次,聽梁皇后這般說,感激涕零,跪在那裡響響的磕了三個頭方才起來。

    梁皇后搭著繡春姑姑的手走出了清華宮,站在門口,望瞭望沒有人走動的小徑,突然覺得很惆悵:“姑姑,我現在心裡似乎很空,心願達成,本該開心的,可為什麼還這樣不著地一般,踩不到實處,整個人懸在空中一般。”

    繡春姑姑安慰著她道:“娘娘,你別想得太多,一切都會好的,現在太子殿下根基未穩,還得等著你幫他掌控呢。”

    聽著繡春姑姑這句話,梁皇后身子一顫,挺直了脊背:“姑姑,你說的沒錯,我現兒可不能這樣子,炆兒還等著我幫助他坐穩了這張椅子呢!走,扶我去掖庭,方才見了皇上,怎麼突然又想見魏婉雲了。”

    天空裡的月亮照在清華宮照在未央宮,可似乎沒有照進掖庭,因為掖庭四周都是大樹,密密的樹冠把那處屋子遮了個嚴嚴實實,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守門的內侍見到梁皇后走過來,趕緊巴結的把門打開了,慇勤的引著梁皇后進去:“娘娘,可要當心些,這魏氏進了掖庭以後就有些瘋瘋癲癲的,見人就罵,逢人就打。”

    梁皇后點點頭,她能體會魏婉雲的心情,從後宮一人之下的貴妃到掖庭的庶人,她如何能適應這種轉變?況且那些看守掖庭的都是一些趨炎附勢之輩,覺得掖庭裡撈不到油水,自然會對關在裡邊的妃嬪惡言相向,如何能有好日子給她們過?

    饒是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一看見魏貴妃,梁皇后也不由得嚇了一跳。

    短短幾天的掖庭生活,站在面前的已經不是那個嬌豔的魏貴妃了,一個首如飛蓬,面色浮腫的中年女子被人帶進了梁皇后坐著的那間屋子,她身上穿的衣服皺皺巴巴,還有著一塊塊的污漬,完全看不出那衣裳原來的顏色。

    “梁元媛你這個賤人!”看見坐在桌子旁邊的梁皇后,優雅得體的穿著,純金質地鑲嵌著小粒寶石的指甲套子在燈下發出耀眼的光芒,魏貴妃便覺得心裡的憤怒已經無法再壓制下去,她咆哮著便向梁皇后沖了過來,只是被那內侍揪住頭髮拖了回去:“竟敢對皇后娘娘如此無禮!”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響亮的摑在了魏貴妃的臉上,她捂住被打得火辣辣的半邊臉,憤怒的看著那個內侍:“你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話音剛落,又一個巴掌摑在她另外一邊臉上,直摑得她眼前直冒金星。

    “魏婉雲,你還是省點口水罷,你得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現兒已不是那個寵冠後宮的魏貴妃了。”梁皇后閑閑的抬起眼來看了狼狽的魏貴妃一樣,就見她的鼻孔裡流出了一道鮮血,對那內侍皺了皺眉:“畢竟魏氏也是服侍過皇上的人,你怎能這樣對她不敬?”

    那內侍嚇得臉色發白,趴在地上連連磕頭:“皇后娘娘饒命!”

    “你起來罷,以後要好生照看魏氏,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梁皇后嫌惡的看了那內侍一眼:“你出去罷,我和魏氏還有些話要說。”

    魏貴妃愣愣的看著梁皇后,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要出手相助。這時便見梁皇后笑著對她說:“我可要好好感謝你,沒有你,皇上如何能生病,我的炆兒如何能登上太子之位?我素來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如果看著別人這樣欺負我的恩人而不仗義執言,那我也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燈下,梁皇后的笑容特別的明豔,似乎比她任何一日都要美。

    與梁皇后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魏貴妃,她的臉上有著鮮明的指印,平日嫵媚的眼睛現在也乾涸得如一對死魚的眼睛,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

    “呸!你這個笑面虎,你敢說不是你故意設計來害我的?”魏貴妃撫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眼睛裡似乎能噴出火來。

    自己被關在掖庭裡也有多日了,她一直回顧著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叫碧蓮點了抹著催情藥粉的熏香,皇上倒在自己身上——那南山老神醫不是說過皇上不能過於興奮嗎?應該是吸入了催情香引發興奮,因此才會身體不支倒下來的吧?

    催情香,她原本根本沒有想到過這東西,是碧蓮提醒了她,她這才派宮人出去採買的。碧蓮,她原來不是梁皇后的宮女嗎?因為受了梁皇后的責罰,自己這才把她收為己用的,難道那是一場苦肉計?不可能啊,碧蓮跟著自己關進來,當晚就喝了梁皇后賜的毒酒死了,她若是梁皇后的人,怎麼可能還會被賜死?

    那天晚上看見碧蓮倒在自己身邊,開始手腳還能動彈,慢慢的就僵硬得像一根木棍,嚇得她躲到一邊不敢過去看她,後來繡春姑姑叫幾個內侍抬了碧蓮出去,說是要扔到亂葬崗去,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她。難道碧蓮竟是個忠心的奴僕,寧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為梁皇后在長樂宮做奸細不成?

    “我如何害你?若不是你自己心術不正,又怎麼會被我害?”梁皇后笑眯眯的看著魏貴妃那腫得像個饅頭的臉:“我今晚只是來敘舊的,絕沒有想要來加害你的意思,你不必害怕。我只想告訴你一句,其實我們倆都一樣,都是可憐人。”

    “我和你都是可憐人?”魏貴妃茫然的抬頭看著梁皇后,反覆咀嚼著她的話語:“為什麼可憐?我們身份何等尊貴,又可憐在哪裡?”

    “我和你都是為了家族被迫入宮的弱女子,在這深宮裡犧牲了青春年少,守著這方寸之地鬥來鬥去,這一輩子就這樣過完了。”梁皇后望瞭望形如鬼魅的魏貴妃:“我其實很嚮往宮外的生活,但卻不得已只能呆在這裡,難道還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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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呵呵……”魏貴妃突然笑了起來,那桀桀怪笑聲如夜晚的鴟鳥,讓人聽了膽顫心驚:“梁元媛,你到底是想來做什麼?我怎麼覺得你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你說我可憐?我可憐在哪裡?我風光過,進宮本是我的心願,我喜歡皇上,也喜歡富貴,我想讓我的煜兒登位,只可惜時運不濟,倒被你這賤婦撿了個便宜!”

    “既然如此,那本宮也不用對你客氣了。”梁皇后皺了下眉頭:“你的那好煜兒正和他外公在策劃殺死我的炆兒,我就等他出手的時候再把他捉住,讓你的煜兒,你們魏國公府和你一起去黃泉想見罷!”

    聽到這裡,魏貴妃的眼睛睜得很大,不可置信的看著梁皇后:“你既然都知道,為何不阻止他?你這個賤婦,你是存心想讓我們魏家滅族不成?”

    “若他沒有貪念,不對我的炆兒下手,我倒可以放過他,只要是他一出手,就休怪我翻臉無情!”梁皇后猛的站了起來,直逼魏貴妃的臉:“你的兒子要緊,難道我的兒子就不要緊了?他本是庶出,卻還不知天高地厚,心存妄想,我豈能容他!”

    甩了甩衣袖,梁皇后大步邁出了屋子,魏貴妃一聲哀號追了上來:“梁元媛,求你放過我兒子,你想怎麼處置我都行,只是不要動我的煜兒!”

    回頭看了看站在屋子下邊,可憐巴巴的魏貴妃,梁皇后直視著她的眼睛:“那你最好每天替他念經,要菩薩保佑他不做過分的事情!”

    “吱呀”一聲,掖庭的門重重的關上了,魏貴妃追到門邊,透過門上的細縫看著那兩道越走越遠的身影,門縫把她們的身影拉得有些變形,又細又長,就如暗夜出沒的幽靈般,顯得那樣虛無縹緲。魏貴妃順著門溜了下來,坐在地上,想著宮外的兒子和娘家,整個頭就像要被誰劈裂了一般,頭痛得不行,眼前還恍恍惚惚飄過被自己虐殺的宮人。

    “啊……”掖庭裡突然爆發出一聲淒厲悠長的尖叫聲。

    魏貴妃,瘋了。

    清華宮的內室裡一片昏暗,雖然外邊陽光燦爛,可那溫暖似乎照不進內室來,那鎏金的器具在宮燈照射下散發著陳舊的色澤,整個房間充滿了一種腐爛的氣息。

    皇太后聽著掖庭令來報魏貴妃之事,心裡猛的一揪:“昨晚究竟是怎麼了?皇上突然病情加重,魏貴妃也瘋了,這宮裡是不是撞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床上躺著的許胤填比早兩天更糟糕,躺在那裡連動都不能動了,只有偶爾聽到的微弱呼吸聲證明他還活著。皇太后看著自己的兒子變成了這個樣子,心裡一陣發酸:“填兒,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她的眼睛掠過許胤填的床頭,便見有一片雪白的紙嵌在床頭。

    “那是什麼?”皇太后伸出顫抖的手,指了指那片紙角。

    沈姑姑走了上去,用力一扳,床頭的暗格便出現了,在皇太后驚訝的目光裡,沈姑姑從那暗格裡

    拿出了那張紙呈給皇太后。

    那是一幅畫,畫上的美女有一張皇太后此生難忘的臉。

    “淑妃,是淑妃來勾皇上了!”皇太后手一松,那張畫像便掉到了腳前:“她去找了魏貴妃,接下來該來找我了?”

    “太后娘娘,您別這麼想,您是菩薩保佑的人,饒是淑妃冤屈,也不敢來找您!”沈姑姑慌慌張張的跪了下來,撿起那張畫像:“這種妖媚之人,定是邪神附體,太后娘娘只是在滅祟而已!”

    皇太后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張飄落在地上的畫像,緩緩的點了點頭:“把淑妃的畫像帶回去,我要供在佛龕前念七七四十九天經來超度她,求她放過皇上,放過大周後宮。”

    沈姑姑把那張畫像撿了起來,扶住皇太后的手,主僕二人都有點微微的發抖,慢慢的從清華宮裡走了出去。走到了陽光下邊,兩人都覺得有了些溫暖,可心情還是那樣壓抑,一路上兩人走得極慢,腳步沉重,似乎一下衰老了十歲般。

    此時蘇太傅府上卻絲毫沒有後宮的沉重感,潤璃安然無恙的回歸,讓整個原本飄蕩著一種愁雲慘霧氛圍的蘇府重新活躍了起來,那槭樹的葉子都開始由黃轉紅,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了豔灩的色彩,如同那寶石流轉的光芒。

    慶瑞堂上,潤璃和蘇老太太撒著嬌:“祖母,你也該好好獎賞下璃兒才是,出去沒有給蘇府惹麻煩,還得了賞賜回來了。”

    勾了勾眉毛,蘇老太太似乎不經意的望了下左首坐著的兩個兒媳,目光又迅速的調轉到潤璃花朵般的臉上:“你都在皇宮兜了那麼多好東西回來,還指望著祖母給你打賞?可見真真兒是個貪得無厭的!”這佯怒的話裡,滿心的驕傲卻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的:“只不過這打賞但也是你該得的,我想想看可有什麼好東西給你。”

    望瞭望那邊一臉陰俋的蘇大夫人,蘇老太太淡淡的說:“老大媳婦,過會好好的查下公中的帳本,我看看可以劃多少銀子出來給璃丫頭備嫁。”

    聽著蘇老太太這話,蘇大夫人全身肉一緊,怎麼,婆婆又要來割肉了不成?“母親,你也知道慣例,蘇府女兒出嫁,不論嫡庶公中皆劃三萬兩銀子,為何還要查公中帳本?直接劃走三萬也就是了。”

    蘇老太太望著蘇大夫人,臉上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影子:“老大媳婦,何時你倒敢這般回嘴了?我還只說要查查公中的帳本,你就給我頂了這麼長串的話來,是不是你做了虧心事,不敢讓我查帳?”

    蘇老太太話音剛落,蘇二夫人便及時的補上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偏頭看了看蘇大夫人道:“大嫂,母親只是說查帳備嫁而已,並未說別的事情,為何你反應如此?是不是這公中的帳目不禁查?”

    蘇二夫人的話梗得蘇大夫人幾乎要出不過氣來,望著她那疑惑的眼神,蘇大夫人強裝笑臉道:“弟妹,你怎麼能這樣說呢?現在不是我們三個一起在打理公中事務嗎?”

    “我們一起打理公中事務不過是今年才開始的,原來你究竟有沒有下手,又眛下了多少,誰知道呢?”蘇二夫人不屑的哼了一聲:“母親這提議好,是該好好查下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今年你管理府裡的花木種植和屋子修繕,中間又眛下了多少銀兩?若是以前你也管著蘇府的公中事務,我看你貪墨的會更多罷!”

    蘇老太太神清氣爽的看著兩個媳婦狗咬狗,也不制止,隨她們二人互相揭短,等到兩人對罵得聲嘶力竭的時候,這才笑眯眯的說:“老大媳婦,老二媳婦,看起來你們都還賺了不少的銀子嘛。這賬我也不用查了,心裡有了個數兒,這樣罷,從公中劃五萬兩給璃丫頭備嫁,大伯娘另外出一萬,二伯娘……”蘇老太太笑眯眯的看了看蘇二夫人,看得她的眉毛耷拉成一個倒八字,心裡暗叫晦氣:“二伯娘才打理公中事務,賺得也不多,該給她留點肉渣肉末,就出一千兩銀子罷,老大媳婦,你說我這安排合理不合理?”

    蘇二夫人這顆要跳出來的心總算安回了肚子裡頭,看向蘇老太太的神情簡直是柔情似水——今年好不容易才攢下幾千兩銀子,還擔心被蘇老太太全部搜刮了去還會要倒貼,沒想到竟然還給她留了幾千,這實在是讓她感激涕零,只覺得這婆婆真是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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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我不贊成,憑什麼要我給九侄女一萬兩備嫁,弟妹就只要出一千兩?”蘇大夫人恨恨的看著蘇老夫人道:“莫非母親看我人老實,好欺負不成?”

    蘇老太太也不生氣,只是笑眯眯的說:“你不同意我這個法子也行,好,老二媳婦也出一萬兩便是了,只是以後你就不用去粹華廳理事了,這蘇府的事兒就交給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打理便是。你原來獨掌蘇府內務十多年,現兒輪著由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來管二十多年。這樣方才公允。”

    蘇二夫人簡直歡喜得要跳了起來,蘇老太太這建議實在太好了,要是能把大嫂從掌事夫人的位置上踹下去,她再補上九千兩銀子又何妨!

    蘇大夫人看著身邊蘇二夫人那喜不自勝的模樣,掂量了輕重,這才忍氣吞聲的說:“母親,兒媳方才卻是沒有想得清,經過母親這一提醒,便知自己原是想岔了。兒媳願出一萬兩銀子為九侄女備嫁。”

    蘇老太太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道:“我素來知道你是個通透的,不消我多說,你便知道輕重,這樣便很好,一家人和和氣氣的,也不用鬧著臉上過不去,失了蘇府的體面。”一轉臉,卻是換了副真誠的笑容對潤璃道:“璃丫頭,你問祖母要打賞,這打賞不就來了?公中多給了你兩萬銀子備嫁,你大伯娘和二伯娘也客氣得很,一個自願添了一萬兩,一個自願添了一千兩,這可都是真金白銀呢。”

    潤璃站起來笑著垂手行了個禮道:“璃兒謝過祖母疼愛,也謝過兩位伯娘打賞。”

    蘇二夫人真心實意的笑著道:“九侄女快別這樣,伯娘出點銀子給你備嫁也是應當的。”心裡又歡快的想著,自己還有一個記名嫡女,兩個庶女沒有出閣呢,到時候還拍蘇三太太不會還回來?只是大嫂就吃虧吃定了,她可沒辦法再去弄個要出閣的女兒到大房名下了!想到這裡,蘇二夫人便笑得越發痛快了。

    松柏園的主屋裡,蘇大夫人捂著胸口喘著粗氣。

    一萬兩銀子!她一想到這個巨大的數字,心裡便像被人挖了一塊肉去了般疼痛。攢了多久才攢起一堆銀票,可今年這是流年不利還是怎麼著,竟然接二連三的破財!

    聽到外邊院子有女人嬌軟的聲音,聽了好生讓人反胃:“蘭姨娘手真巧,收了這些桂花是去做胭脂膏子嗎?”

    “我要把這桂花釀酒,讓老爺嘗嘗我的手藝!”那矯揉造作的聲音幾乎讓蘇大夫人要氣炸了肺,自己引狼入室,春蘭這個賤蹄子,每日就會撒嬌撒癡的把蘇大老爺哄嘬著去了她屋子裡頭,這主屋一個月難得來一次,來了也只是問她要銀子,天知道那銀子都去了哪些醃臢地方!

    轉念想著今日蘇老太太一開口便是一萬兩,她當大房是好欺負的不成?要自己出一萬兩銀子備嫁?那也要看蘇潤璃能不能嫁得出去!

    這時就聽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一道灰藍色的身影一閃,雲媽媽那張容長臉兒便出現在眼前:“夫人,我打聽到了,梁國公府準備請欽天監的楚監正來排梁世子和九小姐的八字呢。”

    蘇大夫人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喜色:“你能確定?”

    雲媽媽俯□來輕聲道:“我遠房侄女在梁府做管事娘子,塞了十兩銀子給她讓她去打聽,她是從梁國公夫人的貼身丫鬟彩雲那裡得的消息,准錯不了!”

    望瞭望雲媽媽那風塵僕僕的模樣,蘇大夫人點點頭道:“媽媽辛苦了。”

    聽著蘇大夫人這話,雲媽媽一臉的激動神色,幾乎要哭出來似的:“夫人,老奴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一想到咱們家五小姐被那梁世子拒婚,只能忍氣吞聲的嫁了那個花花公子,心裡便難受。老奴是從小看著五小姐長大的,她性子活潑,又討人喜歡,夫人是當成眼珠子般養著的,沒曾想卻落了個這樣的結果!老奴於是便想,再怎麼著,我們也不能讓那九小姐順順利利的嫁出去,好歹也要出了咱們大房這口氣!”

    雲媽媽一番話說下來,蘇大夫人的臉已經是扭曲得不成形狀,想到遠嫁去江南的璊兒,心裡更是一口惡氣悶在胸口不能出來。蘇老太太,蘇三夫人,九侄女,是她們聯手毀了璊兒的一輩子,她必定要幫女兒報復回來!

    璊兒被梁國公府退婚才變成後來那種局面,若是那蘇潤璃也被梁國公府退婚,那又如何?蘇大夫人撫著心口,腦袋裡飛速的想著主意,一絲陰側側的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雲媽媽,你附耳過來……”

    主僕兩人在主屋裡邊竊竊私語了一陣,卻沒有提防雕花窗外閃過一個纖細的影子,正努力的把耳朵貼在窗戶上,可惜聽了半日卻始終沒能聽得清楚。

    慶瑞堂裡邱媽媽也正在向蘇老太太稟報這幾日的收穫:“老太君,總算有些眉目了。那死去的四個貼身丫鬟裡有兩個是家生子,其中一個在死前曾向家人透露過一個了不得的消息,據說五小姐曾經和一位姓李的男子私定終身,被大夫人發覺了,而且那姓李的還來蘇府找過大夫人,她只是遠遠的望見了他進了松柏園的主院,不知道他究竟為何來找大夫人。”

    蘇老太太皺眉道:“也就是說這四個丫鬟的死是因為璊丫頭做下了不能見人的事情?可那又與璃丫頭被劫有什麼關係?”

    邱媽媽搖頭道:“奴婢也不知道,可這事情裡邊卻透著幾分蹊蹺,九小姐好好的,怎麼會有人偏偏就在碼頭上劫了她一個?那歹人不是受人指使想把她賣進青樓的?這分明就是想毀了九小姐的清白呢,就算蘇府找到九小姐,她已經墮落成那樣的身份兒,自然也是不會再接回府的了。”

    慶瑞堂裡的西洋座鐘鐺鐺的響了幾下,蘇老太太輕輕的敲了敲桌面:“最近你有沒有盯緊著大房那邊?我看老大媳婦那模樣,似乎在琢磨著要鬧出些什麼么蛾子來。”

    邱媽媽低眉道:“老太太放心,老奴派人看著呢。今日那雲媽媽去了梁國公府找了她那遠房侄女,可只是遠遠的跟著,見她們交談了幾句,也不知道是些什麼內容。”

    “肯定是在想辦法阻撓璃丫頭的親事,這是錯不了的!”蘇老太太眯了眯眼睛:“給我再派幾個人手,盯緊了松柏園,可別讓她鬧出什麼事情來。”

    “是。”邱媽媽垂手應了一聲:“我會加派人手去守著大房那邊。”

    這時就見一個婆子走了進來,向蘇老太太行了個禮:“老太太,大房的蘭姨娘吵著要見老太太,說是有要事稟報,放不放她進來?”

    蘇府的規矩是,姨娘沒有得到通傳是不能進慶瑞堂的,所以春蘭只能站在外邊,先請一個婆子進來通傳。蘇老太太聽到蘭姨娘這三個字,敏感的坐直了身子:“你傳她進來!”

    不多時,便見一個妖嬈的身影出現在慶瑞堂眾人面前。春蘭穿著一件桃紅的對襟褙子,扭動著水蛇腰走到蘇老太太面前,向她行了個禮:“奴婢春蘭給老太太請安了。”

    蘇老太太微微點頭道:“蘭姨娘許久不見,倒是比原先做丫鬟的時候更經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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