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妃顏] 罪，夜 (全文完)

為了一口餓

第四十章 你不是我的情敵吧？

　　「你為什麼說蘇洛是最殘忍的殺人者？他有殺過人嗎？」
　　
　　「你和蘇洛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你們以前真的是好朋友嗎？」
　　
　　「你現在要去那裡？你倒是回個話啊！」
　　
　　何輕音跟在白夜身後喋喋不休的追問著，一輛警車卻突然攔在兩人面前。車門拉開，刑警陳曦從車上探出了頭。
　　
　　「白隊，檢察院已經正式撤訴，齊隊長讓我來接你回去。」
　　
　　何輕音以為白夜一定不想再理睬陳曦這樣的小人，哪知他卻表情淡然地點頭道︰「我不在局裡大半個月，很多案子確實都要跟進。」
　　
　　「喂，冰山！你真的……還打算回去？」何輕音其實很想問，陳曦明顯不是什麼好人，甚至很有可能與陷害你一事有關，這樣你還回去自投羅網？
　　
　　「女人，雖然在案件撤訴一事上你並沒什麼功勞，不過作為委託人，應該承擔的差旅費、餐費補助是不會少給你的。但我此時身上沒帶錢，你可以跟我回局裡取。」白夜頭也不回地扔下這句便上了警車。
　　
　　何輕音被白夜這話氣了個半死，她是真的擔心對方，哪知這個沒有感情的冰山卻說她沒有功勞？
　　
　　此時白夜見她沒有上車，眸中閃過一抹「原來她不想來」的認知伸手就要關門。何輕音見狀急忙伸腳卡住車門，近乎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來︰「我去！除了差旅費、餐費，還有你騙我去案發現場的心靈損失費，我都要一分一毫和你算清楚！」
　　
　　白夜冰寒的眼眸現出一絲真心的詫異，他鬆開車門淡聲道︰「沒想到你是這麼小氣的女人。」
　　
　　剛剛坐上警車的何輕音差點被他這句話氣得嘔血。
　　
　　警車內除了陳曦還有兩位警官，開車的那位頭髮已經半白，他笑嘻嘻地轉頭對何輕音道︰「何律師別在意，我們白隊並沒有譏諷的意思，他向來說話都是這麼直接。」
　　
　　陳曦撇了撇嘴巴，話中帶有明顯的冷嘲熱諷︰「說話『耿直』的白隊沒少因此得罪人，何律師作為白隊的代理律師看來並不瞭解你的當事人。」
　　
　　何輕音愣了愣，再次仔細觀察起俊美如雕塑般的白夜。
　　
　　最初她一直以為這個男人除了長著一張令女人都要嫉妒的臉外，是不存在任何優點的。甚至與腹黑帝蘇洛相比，雖然那個帶著優雅面具的男人經常給人下套，但是至少與他「和平共處」的時候，蘇洛還算是個正常人。
　　
　　但是冰山白夜卻不同。他無時無刻都被一種叫做「高傲、冷漠、涼薄」的東西裹縛，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帶有一種傲慢自負的論調。然而這一刻，何輕音不禁懷疑，對方展示出的性格難道只是表徵？其實真正的白夜，僅是情商過低並不習慣世俗的人情世故？
　　
　　何輕音還在揣測白夜其人，警車已經開入了公安局大門。
　　
　　白夜跳下警車便直奔與刑偵大隊相反的走廊，對於陳曦在後的喊聲完全不予理睬。
　　
　　陳曦著惱地輕啐了一句︰「戚！總是這麼拽！我自己去向齊隊匯報。」
　　
　　何輕音很想跟去聽聽陳曦是怎麼在隊長面前嚼舌根的，但是她的雙腳卻不自覺地走向了白夜離去的方位。
　　
　　追了幾步，何輕音見到白夜竟然站在法醫韓情的辦公室門口。
　　
　　她立時恍然，白夜絕對是個工作狂，剛剛獲得自由的他，顧不得向領導匯報情況，最先想瞭解的卻是新增受害人的驗屍報告嗎？
　　
　　辦公室大門被人從內推開，散發著嫵媚氣息的韓情就站在門口。藍色的眼珠劃過一抹晶亮，他微微瞇起細如柳葉的眼。
　　
　　白夜與韓情都沒說話，空氣中卻湧動起一股莫名緊張的氣氛。
　　
　　何輕音剛想開口向韓情打招呼，卻見那非主流法醫手臂輕揚，一道閃爍金屬冷芒的光亮直刺向白夜咽喉！
　　
　　說時遲那時快，白夜已經先於鋒利到來之前矮身躲避，他轉了個半圓來到韓情身後，小臂一摟便將韓情的脖頸扼住。
　　
　　韓情的手指靈動非常，那柄解剖刀呼嘯著殺氣對準了身後的白夜疾刺，只要對方躲避得慢掉一拍，也必然將是破腦開顱的禍事。
　　
　　白夜卻對這可怕的解剖刀視而不見，側頭避過的同時，另外那隻手迅速抓住了韓情執刀的手腕向後一轉。韓情再也拿捏不住利器，解剖刀立刻掉落在地。
　　
　　白夜一手將韓情的手腕禁錮身後，一手的小臂抵住韓情咽喉控制住他的呼吸，見韓情已然無法亂動，他便俯身在對方耳邊冷聲道︰「如何？」
　　
　　表情一直肅穆冷峻的韓情，在聽到白夜聲音的剎那突然輕笑起來，陰陰柔柔的笑聲染著顯而易見的沉醉與繾綣。
　　
　　「又敗給你了！人家為了幫你洗脫冤情特意調到市公安局，你這沒良心的就不能讓我獲勝一次？不過讓你這麼抱著，就算被你殺了我也樂意。」
　　
　　何輕音最初見到兩人性命相博的情況驚得呆了，想要上前幫忙白夜，但是不會功夫的她卻找不到方法。剛想起這裡是公安局應該大聲求助，白夜已然制服了韓情。
　　
　　再到聽聞兩人之間忽然曖昧的對話，何輕音只覺臉上出現了極粗的黑線。
　　
　　韓情喜歡男人她是知道的，難道……
　　
　　果不其然。
　　
　　白夜放開了對韓情的掣肘，他依舊面無表情，似乎這樣的事早就習以為常。
　　
　　「有段時間沒見，你進步了不少。」白夜直奔韓情的辦公桌走去，他喧賓奪主地坐在電腦前，毫不遲疑地輸入密碼打開了驗屍報告。
　　
　　「既然我進步了，你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投入我的懷抱？」韓情伸手撩了撩髮絲掖入耳後，看那樣子，完全是一副陷入熱戀的美女式嬌羞。
　　
　　「你們……早就認識？」何輕音睜著問了一句，她心裡很清楚，這兩人何止限於認識。看白夜打開韓情電腦直接輸入密碼的熟練，他們的關係定然非同尋常。
　　
　　白夜自然不會理睬何輕音的問話，倒是韓情，臉上洋溢的幸福笑容使他看起來越發妖嬈嫵媚。顯然這一刻他心情大好，回答何輕音的語氣也是從未有過的親切。
　　
　　「夜是我的心上人，我追求他好多年了。」
　　
　　「他是你的男朋友？」何輕音想要八卦的心態作祟，忍不住笑嘻嘻地探聽起新聞。
　　
　　「現在還不是，但總有一天會是。」韓情回答這話時自信滿滿，揚了揚頭頸，他卻突然蹙眉瞪視起何輕音。
　　
　　「你，不會是我的情敵吧？」

為了一口餓

第四十一章 屍體和生魚片

　　聽到韓情質問的話，何輕音嫩臉一紅，神色間出現了無法掩飾的嬌羞︰「誰……誰是你的情敵？別開玩笑了！」
　　
　　連白夜都轉頭望向兩人，美如月輝的眸光透出幾分疑惑，看那樣子，他單純地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了韓情的猜測。
　　
　　何輕音見到白夜這樣的目光不免心中尷尬，她揉了揉鼻子現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來。
　　
　　「那個啥……別聽韓情瞎扯。我可不喜歡你這種小鮮肉，男人嘛……臉上要有個刀疤才有味道！」
　　
　　韓情顯然對「刀疤男」充滿嫌棄，他撇了撇嘴巴搖頭道︰「嘖，那種粗魯男人有什麼好的？當然是夜這樣的絕世美男養眼啊！」
　　
　　何輕音正考慮著用什麼言語可以在不傷害白夜自尊的前提下反駁韓情，卻聽當事人白夜開了口。
　　
　　「男人臉上有刀疤，無非是增添了對異性產生吸引力的荷爾蒙。荷爾蒙中負責神經傳導物質的多巴胺大量產生，從而使七情六慾的各種感覺在全身傳遞。我一直認為，人類對於擇偶的某種嗜好與吸煙或嗑藥上癮極為相似……」
　　
　　白夜一本正經地還在解釋，何輕音卻已經聽得傻了，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頂有那麼一排烏鴉正在「呱呱」直叫。
　　
　　何輕音湊近到韓情身邊猶豫道︰「原來……我一直以為他不善言辭，沒想到他竟是這麼能言……他……一直是這樣嗎？」
　　
　　韓情嘴角含笑地凝望著白夜，一點也不想掩飾存在於心中的愛意︰「是啊，IQ高者EQ勢必略低，但是過於單純也是他的優點，在任何方面夜都堪稱完美！」
　　
　　何輕音對於同性之愛並沒有什麼心理排斥，何況看著眼前這個比女人還要陰柔幾分的韓情，何輕音感覺更像在與閨蜜談論戀愛的心情。
　　
　　白夜終於解釋完荷爾蒙與異性吸引力的問題，與此同時，他關閉了驗屍報告起身站起。分析問題並不影響他一目十行去記憶報告內容，瞭解了大概，他不再理會那兩人是不是明白，而是徑直走出了法醫辦公室。
　　
　　韓情瞭解白夜，他知道對方是要前往驗屍房親自核對一下屍體狀況。韓情跟著白夜走了兩步卻突然回頭，神情嚴肅地盯著何輕音瞅了半天，柳葉的眼眸笑瞇起來，戴著美瞳的藍色眼珠閃過狡黠的光。
　　
　　「好吧，我打算和你做朋友。」他說話倒是直截了當。
　　
　　何輕音靈動的大眼睛一亮︰「那你是相信了我非情敵？」
　　
　　「不是因為相信，而是我們如果成為朋友，那麼『朋友妻不可戲』這句名言便對你適用了。」韓情縴長的眼瞼微彎，黝黑的眼圈將這雙雖是單眼皮卻十分誘人的眸子顯出些許暗黑系的沉淪感。
　　
　　何輕音的神情一囧，正猶豫著要不要反駁兩句，卻見韓情將手臂隨意地搭在她的肩頭。

　　何輕音白了韓情兩眼，晃了晃香肩抖落了對方的手︰「姐們，閨蜜是應該手挽手而不是勾肩搭背這麼粗魯。」
　　
　　韓情睜大了眼睛流露出明顯的詫異︰「我這麼man，明顯是個男人啊！誰是你姐們？明明是你比較像男人，咱們是哥們。」
　　
　　何輕音被他這話噎得差點嗆到，見韓情轉身去追趕白夜，她愣了愣卻釋然地輕笑起來。
　　
　　白夜看似形單影隻十分孤獨，卻有韓情這樣的朋友在側，其實他還是很幸福的，不是嗎？
　　
　　何輕音來到了驗屍房門口，微微猶豫，她並未直接走入其內。想到曾經見過的屍體，胃部多少還有些泛酸的作嘔感。
　　
　　「怎麼，不敢進來？」韓情一邊拉出兩具被白布蒙住的屍體，一邊瞟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白夜，目光中有種「我比她有膽量」的得意。
　　
　　可白夜根本沒有注意兩人說些什麼，剛想解開白布，卻突然停止了動作轉而摸向自己的腹部︰「肚子餓了。」
　　
　　韓情聽到這話近乎激動地轉身，他快步來到驗屍房角落處，那裡放置著一個單門小冰箱。
　　
　　「放心，我早就猜到你會來找我，所以已經備好了你最喜歡的食物。」說著，他從冰箱裡端出了一盤紅彤彤的東西。
　　
　　何輕音被韓情激將，深吸口氣已然走入了驗屍房，越是心中在意，她進入的第一眼越是瞄上了冰冷停屍床上的軀體。雖然裹著一層布料，但是她依舊可以感受到屍體透出的恐怖氣息！
　　
　　可當她急忙扭過頭想要紓解這份恐懼，卻見到白夜夾起一片鮮艷的肉片放入了嘴裡。與此同時，韓情毫不憐香惜玉，一把便揭開了罩著屍體的白布。
　　
　　縫合兩具屍體的黑線已經被韓情拆開，他將打亂的屍塊再次拼湊完整。雖然屍體幾乎恢復了原狀，但他只是擺放整齊並未進行縫合。
　　
　　驟然見到面前被切割外翻的皮肉，何輕音差點壓抑不住胃部翻騰的湧動，她急忙捂住嘴巴轉開臉，視線卻再次落在另外一塊嫩紅的肉上！
　　
　　白夜又夾了一片盤中之物放入口中，何輕音這一回看清楚了，他所食用的，正是日本料理中的生魚片。
　　
　　白夜湊到近前俯身查看屍體切割痕跡的時候，依舊氣定神閒地吃著生魚片。在何輕音看來，此刻的他，很像那些一邊拿著手機一邊吃著零食的宅男，研究屍體殘骸與進食，這兩樣是那麼的協調而統一！
　　
　　白夜似乎想要看清屍體內部的防腐處理以及內臟切割情況，於是他一手拖住餐盤，一手戴上醫用手套翻轉起屍體來。看他挑挑揀揀東拉西扯的樣子，哪裡像是在檢驗屍體，更像是在菜市場挑選豬肉！
　　
　　何輕音見到這樣的白夜，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今日法庭上蘇洛提出「白夜是心理變態」的觀點。
　　
　　一個正常人，會在檢驗分屍案屍塊的時候吃得下東西嗎？而且還是生魚片這樣血肉模糊的食物？
　　
　　最為重要的是，白夜此時眼眸中的閃亮星芒又是什麼鬼？
　　
　　為何他每次見到屍體，都會出現這充滿興味的眼光？
　　
　　何輕音實在忍受不住心中好奇，連剛才對屍體產生的恐懼都暫時遺忘了︰「白……隊長，你對著這些……能吃得下嗎？」何輕音連對他的稱呼，都不由自主地改變了。

為了一口餓

第四十二章 刑偵隊長齊景瑞

　　白夜完全無視何輕音的問話，韓情倒是笑咪咪的代替他回答︰「夜對食物很挑剔，他只喜歡食材最為新鮮純粹的原味。而生魚片，則是夜最喜歡的食物。所以我經常會備一些，免得夜肚子餓的時候沒有東西吃。」
　　
　　正常人……會在驗屍房放個裝滿食物的冰箱嗎？
　　
　　何輕音原本就覺得韓情陰陽怪氣，此刻看來，他也是非正常人類吧？
　　
　　「哥們，你要不要吃點？」韓情極為客氣地想要再拿出一盤。
　　
　　何輕音呲牙咧嘴地推辭道︰「不用這麼客氣了……」
　　
　　「組成屍體的主要成分是水、蛋白質、脂類、糖類、無機鹽以及維生素。而生魚片是三文魚肉，主要成分也是以上幾種物質。既然都是相同的結構，為什麼對著屍體吃不下生魚片？」
　　
　　此時的白夜微微側頭，冷凝的面容上隱現出一絲天真的神氣。若是以前，何輕音一定認為他在嘲諷自己的膽小。可這一刻，她看得出來，白夜是認真的為自己解釋問題。
　　
　　漸漸瞭解了白夜，何輕音突然覺得，其實這個看似冷漠的冰山其實也挺可愛的。
　　
　　何況聽過這樣從科學角度的講解，何輕音再看向那些肉塊的時候，倒也沒有最初那種胃部翻江倒海之感了。
　　
　　她深吸口氣，小心謹慎地走到了停屍床前。
　　
　　「你果然在這裡。」一道宏亮而鏗鏘有力的聲線從身後傳來，何輕音回首，見到一個又高又壯的身影遮住了外面的光線。
　　
　　那人逆光立在門口，看他微微俯身才能不撞上門框的架勢，身高至少有將近兩米！
　　
　　「齊隊，大駕光臨驗屍房，歡迎歡迎。」韓情瞟了一眼正查看屍體沒有理人的白夜，立刻揚起笑臉代替對方作答。
　　
　　來人緩步走到近前，何輕音這才看清，身材高大的男子年約四十左右，兩條劍眉生得極具氣勢，彷彿兩把怒張的寶劍，倒提在這張國字方臉上。正是這對眉毛，令他有種不怒自威的氣派。
　　
　　齊隊嗎？刑偵大隊隊長齊景瑞？
　　
　　何輕音曾經有所耳聞，這位齊隊是國家籃球隊退役的隊員，原本國家隊想留下他作為教練教導新人，可是他卻放棄了高薪選擇進入公安系統。
　　
　　幼年時期，何輕音也在電視熒屏上見過齊景瑞飛奔於籃球場上的身姿。
　　
　　「齊大隊長，您好。」何輕音畢恭畢敬地俯身鞠躬，她很欽佩這位代表著公平正義的齊景瑞隊長。
　　
　　齊景瑞和顏悅色地點頭微笑，一點沒有什麼領導架子︰「是何律師吧？我聽陳曦匯報過了。何律師年紀輕輕就在法庭上戰勝了鬼才檢察官，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何輕音聽到這話現出幾分心虛，她很清楚，檢察院的撤訴並非她的功勞。如果官司打到最後，恐怕真的要按照蘇洛引導的走向發展，那就是法官冷思悠回避、作為律師的她轉為警方證人。如此一來，案件的所有程式將要從頭開始。
　　
　　「齊隊長客氣了，我哪有那麼厲害。」以何輕音的臉皮厚度，不知為何，面對這位威嚴的刑偵隊長，她難得一見的謙虛起來。
　　
　　此時白夜已經檢視完屍體，他摘掉手套轉身，這才有空回答齊景瑞最初的問題。
　　
　　「齊隊找我無非是想要探討『少女的祈禱』案件細節，所以我先到這裡瞭解清楚。」
　　
　　「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這件案子我本就全權交給你負責。現在你已經歸隊，自然還是你牽頭辦理，陳曦他們作為副手，有事你吩咐他們好了。」
　　
　　「我現在有一名懷疑對象，希望齊隊可以幫我取得此人的相關資料。」
　　
　　白夜這話令在場的三人都很驚訝。
　　
　　「你懷疑誰？難道是陳……」何輕音剛想提出「陳曦」這個名字，想到齊隊長在此，她急忙住了口。當著人家領導面前懷疑下屬，這話她實在不好意思說。
　　
　　特立獨行的韓情說話卻是看心情，即便是面對這位威嚴的刑偵隊長，也無法阻擋他的心情突然變得不好。
　　
　　因為想到了陳曦，他便想起陳曦對於白夜很不恭敬的言辭態度。
　　
　　「一定是陳曦。齊隊，我覺得刑偵大隊有內鬼，你要好好查查。」
　　
　　齊景瑞劍眉凝蹙神情嚴肅起來，這樣的表情，使他看起來好似公安局門前代表正義的雄獅即將伸出獠牙去對抗邪惡。
　　
　　「陳曦？雖然他在隊裡好多年了，但如果他真的有問題，我們決不能姑息養奸。不過，為了他癱在病床上的母親，一定要調查清楚也不可冤枉好人。」
　　
　　白夜見那三人自說自話，冷眸掃視了一圈，連看向齊景瑞的目光也依舊是寒涼如雪，只是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其中蘊著一分信任的凝重。
　　
　　「齊隊，我指的並非是陳曦。」
　　
　　「不是陳曦？」何輕音和韓情異口同聲地問出這句，互相對望了一眼，他們都對白夜懷疑的人選一頭霧水。
　　
　　「不是陳曦就好，畢竟他是隊裡的老同志了，真要出了問題，我實在難辭其咎。」齊景瑞安心地籲出口氣，方才那凌厲威霸的氣勢消散了幾分。
　　
　　「我懷疑的嫌疑人，卻比陳曦要難對付百倍。」白夜緊緊盯著齊景瑞。
　　
　　「哦？是誰？」齊景瑞眉頭一挑好奇地問道。
　　
　　「市檢察院的副檢察長，車牌尾號4444的那位。」白夜神色未變，既沒有提出大人物作為嫌疑人的侷促緊張，也沒有找到線索的驕傲自負。
　　
　　「市檢察院只有兩位副檢察長，一位李崇山，是負責案件實務的。另一位應悅，則是負責檢察院內部管理事務較多，更像是檢察長汪三水的助理。要想知道這個車牌是哪位副檢察長的，需要派人調查一下。」說著說著，齊景瑞的眉心出現了明顯的折痕。
　　
　　「齊隊，你一定見過這兩位副檢察長，你覺得誰更像是邪惡之徒？」何輕音拋出了一個極為天真的問題。
　　
　　「這……」似乎認為無端端懷疑他人不好，齊景瑞猶豫了一下搖頭道︰「沒有證據我不便發表意見。不過李崇山是男性，應悅是女性，要說可以作出分屍切去內臟的凶殘案件……」後面的話他沒說，但是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想法。
　　
　　看來這位副檢察長林崇山的嫌疑……最大。

為了一口餓

第四十三章 請叫我山哥

　　蘇洛登上林崇山的車子，向他報告消息的女檢察官莫淺希迅速坐入了駕駛員的位置。
　　
　　「林檢察長，不過是一宗連環殺人案，怎敢勞您大駕親自在此等候？打個電話叫我過去就好。」蘇洛謙和地垂首淺笑，正通過後視鏡偷偷觀察他的莫淺希見到這迷人笑顏，臉蛋不禁暈紅一片。
　　
　　蘇洛可是檢察系統的男神，是女檢察官們敬仰而又高不可攀的存在！他明明待人親切如鄰家哥哥，但是與之相處又會有一堵看不見摸不著的高牆林立，這樣的男神，實在讓人難以捉摸。
　　
　　所以莫淺希一直都是遠遠的凝望著男神，與他同處一車還是首次。
　　
　　副檢察長林崇山四十多歲，容貌像極了大肚彌勒佛，連那隆起的腹部也是一般的圓滾滾。他看起來沒有什麼領導的威儀，更像是個精於商道的富貴商人。
　　
　　他看出莫淺希對蘇洛的好感，有些耷拉的眉毛動了動，滿臉微笑的打趣道︰「兄弟，我得拍好你的馬屁，與你處好關係，沒準也能沾沾你吸引異性的氣質從而脫單。」
　　
　　林崇山年紀不小卻已離異多年，他有個兒子寄宿在大學，平日裡經常與年輕一輩的檢察官廝混在一處，完全沒有什麼政府部門領導的做派。
　　
　　莫淺希一點不怕林崇山，瞪了一眼胡說八道的副檢察長甚至埋怨起來︰「山哥，你要真的想再找個老伴就別挑肥揀瘦的。前幾日我不是介紹了一個白富美給你嗎？是你看不上人家。」
　　
　　是林崇山自己要求檢察院上下都喊他「山哥」，說是這樣聽起來年輕又親切。此時被莫淺希這麼一叫，他咳嗽了兩聲呲牙道︰「得了吧。你那個姑媽家的嫂子的表哥的妹妹的大姨媽，簡直暴力到逆天，我怕我還未過門就被她打殘疾了！」
　　
　　「怎麼暴力了？人家不過是在你面前殺死了一隻蟑螂……」
　　
　　「不是一隻，是一窩。」
　　
　　莫淺希還想為遠房親戚爭辯兩句，蘇洛卻輕笑一聲打斷道︰「莫檢察官，能讓我與林檢察長說句話嗎？」蘇洛說話時客客氣氣，可是莫淺希卻莫名地打了個冷顫。
　　
　　「老弟，你別林檢察長林檢察長的這麼見外啊，請叫我山哥。全檢察院都這麼叫，只有你……」
　　
　　「林檢察長絕非一般人物，我覺得，總有一天檢察長您會離開市檢察院進入國家最高檢。」蘇洛這話言外之意明顯，您是要高升當國家領導的，我怎麼敢跟您稱兄道弟哪？
　　
　　明明是溜須拍馬的言辭，可是在他這溫雅謙遜的神態下，一點看不出故意討好的影子。
　　
　　莫淺希對於自己方才的冷顫極為疑惑，看著風雅無邊的迷人紳士，剛才一瞬間出現的寒意定是錯覺！
　　
　　林崇山本是不拘小節的性格，但是再大大咧咧的人聽到這樣不著痕跡的馬屁之言，依舊會心情大好。
　　
　　他哈哈大笑了兩聲，隨即拍了拍蘇洛的肩膀︰「因為『少女的祈禱』這件案子受到了社會的廣泛關注，我們這次撤回起訴也是考慮到各方面的情況，所以，你別太往心裡去。」
　　
　　「原來檢察長怕我因為撤訴鬧情緒。」
　　
　　這時，林崇山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是刑偵齊隊長？……哦，原來是這樣啊。那很好啊，我現在正好和蘇檢在一起，我們這就過去。」
　　
　　掛了這通簡潔的電話，林崇山的瞇瞇眼眨了眨，臉上的贅肉隨著他的大笑跟著顫動起來。
　　
　　「剛才是公安局刑偵大隊齊景瑞打來的。說是由於這宗案件升級為連環殺人案，除了作案手法極為變態詭異，還因被害人中有社會知名人士，所以市政府極為重視，並要求公安和我們組成聯合專案組。為了能夠瞭解變態殺手不同尋常的犯罪心理，還特意聘請了司法界最具盛名的項浩然律師作為專家輔助。」
　　
　　「項律師？」蘇洛的眸中悅動著顯而易見的興味。
　　
　　「是啊，聽說項浩然律師除了擅長打刑事案件的官司，他還獲得了犯罪心理學的博士學位。所以要請專家幫忙分析變態殺手的心理，他最合適不過。」
　　
　　「希望我們與公安合作後，可以盡快偵破此案。」
　　
　　「小莫，開車吧。」林崇山最後這句，卻是對莫淺希說的。
　　
　　莫淺希雖為女人，但是駕駛技術卻極佳，原本半個小時的路程她只開了十八分鐘就安全抵達。
　　
　　「沒超速吧？」林崇山問這話時，臉上布滿對於罰款很肉痛的擔憂。
　　
　　「這麼小氣？真超速了罰款算我的！」莫淺希輕嗤一聲撅起了嘴巴。
　　
　　蘇洛見到林崇山完全一副居委會大爺的習氣，笑得越發燦爛︰「林檢察長連公車違章的罰單都要自行支付嗎？果然是正直無私的胸襟。」
　　
　　林崇山搔了搔頭皮咧嘴笑道︰「雖然單位能報銷，但是畢竟罰單這種事都是自己失誤造成的，我怎麼好意思用老百姓的稅錢彌補自己的錯誤？」
　　
　　莫淺希臉色一沉︰「山哥，你這是在諷刺我哪？」
　　
　　「沒有，絕對沒有。」林崇山急忙擺起雙手，腦袋也搖成了撥浪鼓。
　　
　　隨後他吸了吸鼻子，伸手入懷掏出了一盒香煙︰「先來一根。聽說齊隊長從不抽煙，萬一開會的時候他不抽，我也不好意思抽了。」
　　
　　「山哥你是副檢察長啊。你比一個刑偵大隊長官職大多了，你幹嘛理會他？再說了，我們檢察院副檢察長都來了，他們公安局怎麼也要有個副局長出面這才像話吧。」莫淺希對著公安大樓翻了個白眼。
　　
　　「嘿，其實不只是我哪，剛才齊隊電話裡說，等會會給咱們老大打電話，沒準老大也會來。所以，搞不好公安局長啥的也會出席。」林崇山點上香煙拼命地吸上了兩口。
　　
　　「老大和公安局長也會來？」莫淺希聽到這話立馬緊張起來，方才的牙尖嘴利模樣頓時不見。
　　
　　市檢察院的檢察長汪三水，那是人稱「黑煞神」的狠辣角色。只要想到汪檢察長利刃般的眼神，莫淺希立馬不敢再開口。
　　
　　蘇洛倒是漾起暖暉般的笑意，聲音，也如撩動人心的琴弦朦朧起來。
　　
　　「公安的『女王』對檢察的『黑煞神』，真期待見到這兩位的精誠合作。」

為了一口餓

第四十四章 聯合專案組

　　可讓蘇洛失望的是，本次「少女的祈禱」連環殺人案聯合專案組會議上，外號「女王」的公安局長陳以珊與人稱「黑煞神」的檢察長汪三水都沒出現。
　　
　　齊景瑞作為「女王」的代表，而「黑煞神」，則是由另一位副檢察長應悅代表出席。
　　
　　應悅作為女性領導，很有高貴典雅的氣質，俐落的短髮、得體的套裝，在濃淡合宜的妝容下，整個人散發著知性美，甚至讓人忽略了她將近四十的年齡。
　　
　　「齊隊，真不好意思，汪檢察長有事不能參加，所以派我作為代表出席本次會議。」說著，應悅儀態優雅地伸出了手。
　　
　　齊景瑞連忙與之客氣地握了握手，高大的身體前傾，他不想居高臨下給對方任何不禮貌的印象。
　　
　　「陳局也因要事纏身無法離開，只好由我全權代表了。」
　　
　　齊景瑞與應悅寒暄完畢，想要與另外一位副檢察長握手招呼。哪知剛一轉身，就見林崇山大赤赤地坐入主位，拿起桌上切好的西瓜就吃，還一邊吃一邊稱讚「真甜真甜」，他是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
　　
　　由於莫淺希沒有參加會議的資格留在車上，所以檢察院一方只有蘇洛站在林崇山身後。
　　
　　他與齊景瑞本就熟悉，兩人經常在射擊館遇見，可此時蘇洛溫雅柔和的目光只是凝鎖在白夜臉上，連看都沒有看齊景瑞一眼。
　　
　　齊景瑞尷尬地聳了聳肩膀也坐了下來，他向白夜與韓情示意入座。
　　
　　幾人剛剛坐定，有人輕輕敲了敲大門。
　　
　　「大家好，項浩然律師因為開庭抽不出時間，所以委派我代他參加專案組會議。」何輕音從門後探出了頭，她向白夜與韓情眨了眨眼睛，又向蘇洛吐了吐舌頭。
　　
　　齊景瑞客氣地招呼何輕音入座，隨即他開口對各人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
　　
　　介紹完畢，他交疊著放於桌面的雙手緊了緊，一直微笑的神情嚴肅了幾分︰「其實今天的會議，主要是宣佈針對『少女的祈禱』連環殺人案成立了聯合專案組。雖然與會的人數不少，但是真正隸屬於專案組的，只有四名成員。公安局刑偵副隊長白夜、檢察院大檢查官蘇洛……」
　　
　　「齊隊，我只是高級檢察官……」
　　
　　蘇洛想要糾正等級的錯誤，卻聽副檢察長應悅充滿知性的嗓音響了起來︰「是我告訴齊隊的。蘇檢，院裡已經商議決定，提升你成為大檢查官，具體檔已在起草，你回去時應該已經公示出來了。」
　　
　　蘇洛的眸中閃過一抹訝異，林崇山雙掌輕擊高興道︰「兄弟，那真是恭喜了！回去你得請山哥我喝酒。」
　　
　　蘇洛微微一笑沒有言語，齊景瑞便繼續說道︰「除了白夜與蘇檢，還有負責檢驗屍體的市局法醫韓情，以及精通犯罪心理學的大律師項浩然。」
　　
　　「原來今天只是個見面會，那現在見過了還有啥事要討論嗎？沒有就散了吧！晚上……我還有個相親晚宴哪……」林崇山一臉羞澀地忸怩起來，看那樣子哪裡像什麼領導幹部，簡直就是個思春期的少年！
　　
　　齊景瑞驚訝地眨了眨眼，雖然之前在某些會議中他也見過林崇山，但是兩人最多是打個招呼的交情，他從不知道對方竟然有這樣的一面？
　　
　　白夜是第一次見林檢察長，他卻對林崇山的表現不為所動，彷彿此人是誰都好、是什麼性格都罷，他來此的目的只是敘述自己的論點。
　　
　　「不能結束。因為根據案情分析，我可以肯定，真正的兇手來自司法系統，又或者，司法系統中有內鬼。」
　　
　　白夜這話不啻為平地驚雷，會議室的氣氛頓時將為冰點。
　　
　　「說起來白隊長被人陷害一事，確實普通百姓很難辦到。」何輕音在驗屍房已經聽過白夜的論斷，此時她這麼說是在幫助白夜取信檢察院一方。
　　
　　「有內鬼這種事可不能亂說，要有真憑實據才好。」林崇山搔了搔頭皮，臉上是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氣。
　　
　　「不知道白隊長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已有懷疑的人物了？」應悅雙手交叉支於桌面，雖然臉上有驚訝的容色，卻依舊不損她知性高雅的氣質。
　　
　　「這個論點很有意思，但是白隊的懷疑對象卻是錯的。」蘇洛笑容可掬地靠向椅背，話中的鋒芒卻毫不避諱。
　　
　　何輕音聽到這話，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知道白隊懷疑誰？」
　　
　　蘇洛聳了聳肩膀，動作看起來甚為散漫，臉上也出現了少有的嘲諷神態︰「隨便一想就知道了，他一定懷疑內鬼出自檢察院。」
　　
　　不光是何輕音，就連知道內情的齊景瑞與韓情也是吃驚不已。這蘇洛果然不負鬼才之名，這麼輕易就能猜到白夜所想？
　　
　　白夜只是冷冷地望著他，那目光好似在詢問︰「你怎麼猜到的？」
　　
　　蘇洛抿了抿唇瓣，先是向驚訝的兩位副檢察長投以安撫的目光，這才轉眸直面白夜寒涼的視線，毫不退縮。
　　
　　「如果你懷疑內鬼是公安局的人，你們早就在內部解決了。這樣既不會將醜聞公示在我們面前，也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又怎會像現在這樣在專案組首次會議上提出？所以我才認為……你們懷疑的內鬼是檢察院的人。」
　　
　　「不愧是『鬼才檢察官』，看來真的與我們智商170的『天才』一樣，都是司法界未來的明星。」齊景瑞的眼中是滿滿的讚嘆。
　　
　　白夜卻慢慢起身，他緩步來到蘇洛身側站定，目光卻越過蘇洛的頭頂望向對方身後的副檢察長。
　　
　　「怎麼？你還未鎖定具體懷疑對象？還是……你懷疑的是我？」蘇洛說這話的同時也站了起來，他的身影擋住了白夜的視線。
　　
　　兩人身高相彷彿，但白夜冷峻蘇洛溫雅，從表面上看，倒是白夜的氣勢勝了幾分。
　　
　　何輕音從那兩人對峙的目光中感受到一觸即發的戰意，她就坐在旁邊，所以急忙起身想要拉架。
　　
　　也許是白夜散發出的陰鬱氣息作祟，也許是蘇洛四溢出的君子風儀濃厚，何輕音的第一反應是拉住白夜的手臂，她的潛意識認為，如果有一個人出手打人，一定會是脾氣傲慢高冷的白夜。
　　
　　可是，她錯了。

為了一口餓

第四十五章 大打出手的小學生

　　蘇洛優雅的五官還保持著迷人的微笑，可他，卻最先動手了。
　　
　　迅速揚手，蘇洛朝著白夜的下顎就是一拳。
　　
　　幸好白夜早已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對方的行動，見他肩膀微抬，白夜身體右傾快速絕倫地躲過了這猛烈的攻擊。與此同時，他飛起一腳直踢向蘇洛小腹。
　　
　　何輕音還拉著白夜手臂，蘇洛並不憐香惜玉，好似完全忘記了何輕音的存在。一個轉身躲過飛踢，長腿順勢橫截向白夜腰間掃過。如若白夜躲開，那麼何輕音必然會被踢個正著；如若白夜被掃中，那麼何輕音也必然會被白夜撞倒一同受傷。
　　
　　何輕音內心深處一直認為，她與蘇洛已是朋友。雖然兩人見面總是鬥嘴掐架，但最初對於蘇洛的厭惡早已消失無蹤。她從未想過，蘇洛在盛怒之下會不顧及她是否受傷，難道是過於溫柔的假面，潛移默化地令她相信了腹黑帝表面帶來的認知？
　　
　　這一刻，何輕音想到，連看起來優雅紳士的蘇洛都如此，那白夜這種冷漠寒涼之人，定然會毫不猶豫的躲開了。
　　
　　卻沒想到，白夜見到蘇洛的反擊眉頭微蹙，他並未有絲毫丟下何輕音的意思，他的第一反應，是「以守為攻」。
　　
　　白夜轉身擋在蘇洛與何輕音面前，雙掌平齊而出，蒼白修長的十指如勾，徑直握住了蘇洛抬起的腳踝。他這麼向前一撲，兩人立刻摔倒在地扭打起來。
　　
　　會議室的椅子被「嘩啦啦」撞倒不少，韓情見白夜被蘇洛壓制在身下，袖籠中解剖刀一亮，不管不顧地飛身而上想要幫忙。
　　
　　林崇山與應悅驚得呆了，他們兩人只是起身站在那裡驚訝地看著大打出手的兩人說不出話。
　　
　　只有隊長齊景瑞，他神情惱怒地走上近前，一手按住了剛要動手的韓情，一手探入蘇洛後頸扯住他的衣衫，粗壯的手臂抖動，連一米八六的蘇洛也拎了起來！
　　
　　蘇洛被他拋出了很高的弧度，但是身在半空，蘇洛卻優雅地跨步折身，落地時端莊大方的樣子彷彿是他自行躍於空中，一點沒有侷促窘迫之感。
　　
　　「齊隊好勁道啊，下次我們不該在射擊場比試，而是應該去跆拳道館。」蘇洛的俊眸笑瞇成月牙，溫澤雅意的聲線背後，是極不服輸的自信。
　　
　　齊景瑞看了蘇洛一眼，隨即轉頭怒視著地上的白夜責備道︰「你身為刑偵副隊長，竟然在會議上公然與檢察官動手？這樣成何體統？打架違反了局裡的規定，甚至影響了社會治安，去，自行到看守所面壁思過去！」
　　
　　「請齊隊息怒，要說不對，倒是蘇檢動手在先。要處罰也應該是我們……」
　　
　　應悅剛想替白夜求情，林崇山卻雙手抱臂打斷道︰「那可不行。公安有他們的規章，我們檢察院也有我們的法紀，既然是蘇老弟先動手，那麼蘇老弟便和白隊一起去看守所面壁思過吧。」
　　
　　「林檢察長有命我豈敢不從？不過看守所的話，還是白隊更為熟門熟路，麻煩白隊帶一下路吧。」
　　
　　蘇洛依舊笑靨如花，從他動手到完結，此人的身上一直都散發著雅意無邊的韻致。所以這一刻，在場的幾人明明眼中看到一位優雅的暖男，可是內心之中卻都感到有種不寒而慄的顫抖！
　　
　　連認為自己已經很瞭解蘇洛的何輕音，心靈也再次承受了衝擊。她雖然知道蘇洛是個帶著溫柔面具的自大狂，但是這個君子的皮囊之下，難道竟有一顆冷酷的心？
　　
　　而白夜聽到齊景瑞的命令，麻利的從地上站起，高傲與冷漠不曾消減半分，一點不存在被按倒在地的狼狽尷尬。
　　
　　「我騎摩托車，蘇檢可別跟丟了。」
　　
　　白夜頭也不回地走出會議室，身後那些所謂的高層領導對他而言都是空氣。
　　
　　蘇洛倒是一副深喑仕途的姿態，從頭到尾與幾位領導客氣作別後，這才昂首闊步地的踱出了門口。
　　
　　「這人倒是真的厲害。」最初充滿怒意瞪視蘇洛的韓情，卻突然輕聲稱讚起來︰「身手了得的夜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你不是白夜的忠實捍衛者嗎？怎麼，打算移情別戀了？」何輕音想到蘇洛毫不顧及自己心中不免有氣，所以連對韓情說話也刻薄了幾分。
　　
　　韓情細如柳葉的藍色眼睛瞇了瞇，解剖刀暗自送回衣袖內，伸手將髮絲隨意掖在了耳後︰「你是想我移情別戀蘇洛，你就有機會追求夜？還是你心裡所愛其實是那個冷酷的鬼才，所以聽到我誇獎他，你心裡嫉妒？」
　　
　　「扯淡！」不知為何，聽到韓情的假設，何輕音只覺心臟猛烈的收縮了一秒，她急忙搖了搖頭。
　　
　　她會對腹黑帝或者冰山存在什麼想法？絕對不可能！
　　
　　在何輕音與韓情小聲嘀咕的時候，應悅與林崇山已經與齊景瑞作別後回去了。齊景瑞望著他們消失的背影，如勾的劍眉緊緊攪在一處。
　　
　　「看蘇洛悠然離去的樣子，說什麼讓白夜帶路一定是在譏笑嘲諷，如果內鬼是這個人，那麼……」
　　
　　何輕音聽到齊隊的假設，還是忍不住開口辯道︰「蘇洛不會的！雖然我也說不清原因，但是直覺告訴我，他絕對不是一個奸邪之輩。」
　　
　　「直覺很容易被情感左右。如果你已經將他當成朋友，那麼你的直覺就有可能不自覺的偏私。」齊景瑞轉眸望向何輕音時，目光慈祥柔和，那種長輩的體貼情緒令何輕音心中一暖。
　　
　　難道真的是自己的直覺偏私，所以即便蘇洛這樣對她，她依然覺得蘇洛這麼做其實是另有目的？
　　
　　就算暫且不討論蘇洛的行為，對於白夜的認知，恐怕她也是只停留在表面。今日白夜對她的維護，她很清楚，這並非是對於她「何輕音」個體的維護，而是出於對百姓公義的一種維護。
　　
　　蘇洛曾經說過的話突然浮在心頭，「白夜看似冷傲無雙好像什麼都不放在眼裡，其實是個循規蹈矩認真查案的好員警」，看來蘇洛的評價，果然沒錯。
　　
　　何輕音伸手揉了揉眉心，一種莫名其妙的擔憂困擾在側，彷彿有什麼危險將要狠撲上來咬扯撕裂。
　　
　　想到那兩人將被關在看守所，她想到了獄警林輕心。
　　
　　林輕心為人親切和善熱心腸，如果說除了師傅和米樂之外，還有誰可以讓她最放心，那麼絕對非林輕心莫屬。
　　
　　是了，她可以找林哥幫忙，至少讓他在裡邊關照一下那兩位大打出手的小學生！
　　
　　因為，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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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暗殺的目標

　　透過牢房鐵窗，灑入的月光有種朦朧的稀薄，這樣的觀感令人呼吸不自覺的急促起來。大抵所有人在體會過這樣的月光後，都會認為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名句是天大的錯誤。
　　
　　房間的地面上，盛放飯菜的碗碟已經被打翻，幾隻世界最強的蟑螂也肚皮朝天翻倒在那裡。但是小強們的腿腳還在微微抖動，看那樣子還留有生命的氣息。
　　
　　蘇洛側倒在牢房的床上，而白夜則倚靠床邊耷拉著腦袋，還好兩人的胸口微微起伏，看他們雙眸緊閉的潦倒模樣，似乎都已失去了意識。
　　
　　牢房鐵門上的鎖扣「哢噠」一聲開啟，一名身著藍色囚犯服飾的身影悄悄走了進來。
　　
　　那人先是謹慎地抬腳踢了踢坐在地上的白夜，見他隨著自己的力度緩緩滑倒，月光下的殺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燻黃的牙齒來。
　　
　　他又伸手晃了晃側躺在床上的蘇洛，蘇洛像個待宰的鹹魚被他拽得仰面平躺。
　　
　　「看來迷藥的效果不錯！小羔羊，老子這就送你上路！」
　　
　　殺手冷笑一聲，伸手掏出了一條鋼絲繩來。他走到白夜身前，如果此時有人看到殺手一臉陰狠的樣子，一定以為他馬上就要取下白夜的性命。
　　
　　哪知殺手竟將鋼絲繩的兩端塞入了白夜雙手？
　　
　　他從外部握住白夜的手背拉緊繩索，雙臂用力一提，他架著白夜面對面地放倒在蘇洛身上。
　　
　　「長這麼高幹嘛？真重！」
　　
　　殺手抱怨完這句，竟握住白夜的手掌將繩索纏住了蘇洛的脖頸！
　　
　　原來他想要暗殺的目標，竟然是檢察官蘇洛？而他這樣利用白夜之手，明顯是要將殺死蘇洛的罪責推到白夜身上。
　　
　　就在他將鋼絲繩纏住蘇洛脖頸猛然發力時，昏迷的蘇洛卻突然張開了明眸向他溫柔一笑！！
　　
　　與此同時，殺手按住手背的白夜突然後腦向上一撞，堅硬的頭骨直擊在殺手鼻尖，他只覺面部發酸甚至流出了熱淚！
　　
　　但他畢竟是專業暗殺者，在被反噬的一刻，殺手右手攪住鋼絲繩並未放鬆，身體卻側過躲避了白夜再次躍起的攻擊。
　　
　　他接到的任務是「根據情況殺一人陷害一人，如遇反抗，兩者皆不留活口」。雖然現在是二對一，但是蘇洛的頸部已經被他用鋼絲纏繞，只要收緊這奪命的繩索，就算是神通廣大的蘇洛也很難逃離這生死一線的危機。
　　
　　蘇洛白嫩的脖頸已經被勒出血痕，幸好他及時將右手的手指塞入鋼絲繩下抵擋了大部分力道，所以即便在專業殺手的行動下，他也沒有瞬間便被勒斷了脖子。
　　
　　殺手見到緩緩從蘇洛指尖流淌的鮮血，心中發了狠，不顧白夜從身後扼住自己的咽喉，握住鋼絲繩的手卻越發用力了。
　　
　　他知道，白夜作為人民警察，是不會使出全力勒死自己的。
　　
　　他竭力抵抗著窒息感，激鬥之下目光與蘇洛不期而遇，這不經意的一瞥，卻將殺手也嚇得心膽震驚！
　　
　　那臉色已經因缺氧開始泛青的男子，那脖頸已經快要被勒斷的男子，此時卻仍在優雅地笑著！！
　　
　　瘋子！
　　
　　殺手殺死的每一個人，死亡前夕眼中都是同樣的恐懼與恨意，可眼前這人，卻依舊是笑意盈盈的眼波，這令資深殺手產生了無法置信的驚嘆！
　　
　　這個人，一定是瘋子！不，他不是瘋子，而是……惡魔！！！
　　
　　受了這番驚嚇，又被白夜掐住咽喉，殺手自然鬆脫了幾分力氣。
　　
　　微笑的蘇洛，並沒有放過如此良機。
　　
　　他傾盡全身凝聚的力道，膝蓋直擊在對方的命根子上。
　　
　　殺手吃痛，全身打起冷顫，緊握鋼絲繩的雙手終是徹底放開了。
　　
　　白夜並不敢用力拉扯，他怕自己的力道會加諸在蘇洛脖頸。此時見蘇洛終於可以喘息，他便再無顧忌，一拳擊在殺手下顎，直接將對方揍暈過去。
　　
　　蘇洛撫著脖頸勒痕坐起，神態隨意地笑笑，彷彿經歷生死關頭的並不是自己。
　　
　　「沒想到對方想要除掉的竟然是我？這次幫你可虧大發了！」
　　
　　「只是想你死，卻想讓我生不如死。」白夜冰冷的目光穿透鐵窗高牆，彷彿融於了這無邊的夜色。
　　
　　蘇洛撥了撥額前瀏海，輕吹口氣，幾絲墨髮飄蕩起來，為他儒雅的眉目增添了些許俏皮。
　　
　　「你倒是自信，事先也不和我打聲招呼，只是在專案組會議上臨時打個暗號就算了。你就確定我會幫你演這場戲？」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自己還清楚，畢竟……我們一起度過了孤兒院一年和大學四年。」說完這話，白夜移眸望向蘇洛，美如月光的眼中，染上了幾許與他極不相稱的惆悵。
　　
　　「所以你也不事先通知我，只作出了劍道練習中『攻擊我』的暗號？你就不怕我早已忘記了大學社團裡曾經的往事？」
　　
　　「你不會忘記的，因為，那不僅是劍道社團的記憶，還是文灝留存於世的回憶，更是你此生犯下的罪。」
　　
　　「罪？我不認為我有什麼罪。」蘇洛在聽到這個字的剎那，春水淙淙的眼波瞬間凍結。
　　
　　「文灝是被你殺死的。」白夜的冷眸如刀，慢慢透出凌厲之氣。
　　
　　「我從未將一指之力加諸在他身上，他的死，又與我有什麼關係？」蘇洛終是卸下溫柔的面具，俊朗的線條顯出幾分惱怒的剛硬。
　　
　　「有些人想要奪取人命是不需要自己動手的。比如現在想要致你死命的幕後黑手，他也只是派遣了殺手。」
　　
　　白夜掃了一眼暈倒的殺手，似乎是輕輕一聲嘆息後這才繼續︰「而你，卻擁有更為有厲害的武器。你可以看到人性中最為脆弱的部分，只用幾句簡單的言語甚至僅是一個表情，你就能挑動人心引導對方的感情走向。所以誘導他人自殺對你而言，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聽到白夜一股腦說出這麼多話，蘇洛轉了轉脖頸悠悠起身，但明顯可以看出，這份故作閒適之下怒意並未消散。
　　
　　「你還真是看得起我！好吧，隨便你怎麼說，就算是我說了什麼導致應文灝自殺，也只能表明我說話沒有分寸失言而已。最終選擇結束生命的，終究是他自己。」說到最後，蘇洛精緻的唇瓣上揚，臉上再次揚起空濛疏離的笑。

　　白夜一時沒有開口，緊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他微微仰頭望向月亮。
　　
　　「他可是我們相處了五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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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應文灝

　　三年前，政法大學，圖書館外林蔭綠道。
　　
　　落櫻紛紛的茂盛樹木下，一位優雅少年背身立在光影之間。幾縷陽光透過花瓣殘雨，打在少年溫潤俊朗的眉眼上，將他周身沾染了幾分天上仙君的貴氣，彷如他穿越了時空偶然落於塵世，那是遠古走來的翩翩佳公子！
　　
　　一襲白色連衣裙的黑髮少女站在他身後，少女面容姣好鐘靈毓秀，尤其那帶著無限靦腆嬌羞的情意綿綿，更是為她增添了幾許動人之態。
　　
　　少女兩手捧著一盒自製便當，臉蛋透著柔情，她支支吾吾地開口道︰「這是……我專門為你做的……你……」
　　
　　「大可不必，我對你沒興趣。」少年說這話時轉過身來，謙謙君子陌上少年，明明容色斯文儒雅如鄰家哥哥，可是說出的話語卻是截然相反的銳利傷人。
　　
　　少女的心，隨著少年的話而碎裂成一片一片。
　　
　　她握住便當的雙手緊了緊，手背上顯露出血管的青色︰「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你不喜歡我？難道是……是因為應文灝？我並不喜歡他……」
　　
　　「這和文灝喜歡你沒有關係。」少年溫柔的目光如水，但是這柔色卻穿透了面前的少女，彷彿望向十分遙遠的過去︰「我對未來有著明確的目標……感情的事我沒興趣。」
　　
　　少女明顯不相信他的話，還想再說，卻聽不遠處有人叫道︰「蘇洛！蘇洛！你在這裡啊！」
　　
　　少女聽到喊聲，使勁咬了咬下唇，隨即緊緊盯著蘇洛一字一頓︰「晚上八點我在圖書館等你，不見不散！我會一直等到你來！」扔下這句，她便轉身跑開了。
　　
　　蘇洛望著少女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兩條人影向他走了過來。
　　
　　來人一高一矮。
　　
　　高者身材挺拔修長，英俊的五官美如天上謫仙，可他神情卻冷峻寡淡，正是白夜。身量比白夜矮了半頭的平頭少年清清爽爽，如不是站在白夜身畔，倒也算得樣貌周正，他，便是白夜與蘇洛之間友誼破裂的原因，應文灝。
　　
　　「蘇洛，剛才肖楠和你說了什麼？」應文灝從大一時候便對校花肖楠鐘情，他望著肖楠早已不見的方向，一副柔情蜜意的留戀模樣。
　　
　　「沒什麼，她約我晚上八點圖書館見面。我拒絕了。」蘇洛神態散漫地聳了聳肩，看得出來，他覺得被女人追求是很煩的一件事。
　　
　　白夜對這個話題也不感興趣，他舉起手中的法典指了指，有一行小字下面用紅筆劃上了橫杠。
　　
　　蘇洛知道白夜的個性，劃線的部分應該是白夜產生疑問的地方。蘇洛走過去掃了兩眼，隨即與白夜討論起對於這一條款的理解來。
　　
　　應文灝跟在兩人身後，他本想問清楚蘇洛對於肖楠的感覺，可是看對方蠻不在乎的樣子，這話猶猶豫豫總是沒法出口。
　　
　　三人在食堂用過晚餐後一齊來到了劍道社訓練。他們出身於同一家孤兒院，蘇洛雖然只待了短短的一年時間，但是三人在那時就是要好的朋友。
　　
　　蘇洛被人領養後去了英國，怎知隔了兩年，他突然孤身回到國內並參加了高考。
　　
　　三人能夠在大學相聚，一直是他們共同的願望。
　　
　　但對於應文灝而言，在喜悅的同時，還有一種另外兩人感覺不到的感情，那便是……壓力……
　　
　　是的，是壓力。
　　
　　與樣貌與智商都超群的蘇洛和白夜不同，應文灝只是個普通人，他認為自己僅是路人甲。與蘇洛與白夜成為朋友，他更加能近距離的感覺到這兩位天才的卓爾不凡。
　　
　　很多時候，他都是在依靠那樣的兩人。
　　
　　他們經常同進同出，相較之下更顯得應文灝的普通。有了兩位天才在側，應文灝身邊的所有人，眼中都再也看不到他的存在。
　　
　　無形的壓力，有時候讓他透不過氣。
　　
　　可是他心中清楚，蘇洛與白夜，不僅是他的朋友，更像是孤兒的他此生唯一的親人。
　　
　　應文灝愛上的女孩是肖楠，可這一次也沒有不同，肖楠依舊喜歡的是蘇洛，正如應文灝曾經喜歡過的那些姑娘。在吸引異性方面，連白夜也與蘇洛相差甚遠。
　　
　　應文灝輕嘆一聲，他希望肖楠只是喜歡蘇洛而不是愛。這樣，他就還有機會。當肖楠經歷失戀的脆弱時刻，他多去關心愛護對方，也許上天垂憐，會有那麼一天他終於可以感動心愛的姑娘！
　　
　　心裡這樣打定了主意，應文灝看了看時間已經七點五十，他便鼓起勇氣最後問了問蘇洛︰「你真的不去圖書館？」
　　
　　蘇洛此時手執竹刀正與白夜對戰，四局下來，兩勝兩敗平分秋色。
　　
　　蘇洛微蹙長眉搖了搖頭︰「對於我不喜歡的女人，我不會給她任何無謂的幻想。」
　　
　　「真奇怪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吸引你！好吧，那你們在這繼續練習。我……我去圖書館看看。」應文灝笑得十分燦爛，那是墜入愛河的少年憧憬甜蜜的笑靨，這一刻的他，看起來英俊了不少。
　　
　　白夜伸手抹了一把額頭汗珠，手中竹刀抖了抖，他根本沒有理會兩人說了什麼，只是冷冷地向蘇洛說道︰「再來。」
　　
　　蘇洛輕笑一聲，音色如春夜中委婉輕啼的鳥兒般輕柔︰「進招吧。」
　　
　　他的話一出口，白夜手中竹刀便如電光之火已然直劈而下，兩人頃刻間又鬥作一團。
　　
　　應文灝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頭再次看了看手錶，見時間已經到了八點零三分，他便急忙轉身跑出了劍道社。
　　
　　蘇洛與白夜又繼續比試了四場，結果八場對戰下來依舊四勝四負。兩人多少有些體力不支了，躺倒在地大聲喘息，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望向窗外被雲朵遮擋的暗月。
　　
　　「這樣的夜色，便是所謂『月黑風高殺人夜』嗎？」蘇洛調侃著。
　　
　　白夜只是靜靜地盯著月亮，並沒有回答。
　　
　　可是，從兩人身後卻傳來一道清雋純粹的聲線，音色乾淨動人，卻帶著明顯的靦腆。
　　
　　「因為這樣的暗夜，可以遮擋很多汙穢與醜陋。」
　　
　　蘇洛與白夜以為劍道社只剩下他們兩人，突然聽到有人作答，俱是一驚坐起。
　　
　　回首望去，一名身材消瘦戴著眼鏡的少年站在眼前。那少年清秀斯文，可是西瓜太郎的髮型加上大一號的西裝，這樣的外形令他看起來鄉村氣濃厚。
　　
　　白夜從不在意無關人員所以對這人沒什麼印象，蘇洛卻笑容滿面地向他招呼起來。
　　
　　「原來是學生會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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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轟動校園的懸案

　　帶著鄉土氣息的斯文少年，正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政法大學之學生會長，香川飛鳥。
　　
　　原本競選學生會會長時，呼聲最高的候選者是蘇洛。只是作為學生會一員，不知為何他在選舉前一日退出了競選，甚至也退出了學生會。用蘇洛的話說，他只是突然對學生會失去了興趣，如此而已。
　　
　　而香川飛鳥，聽名字就知道有著日本的血統，聽說他是中日混血。個子瘦瘦小小也不過一米七的身高，甚至第一眼會讓人覺得，他簡直就是校園欺凌中被踩踏一方的標桿人物。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男生，卻是幾乎可以與白夜匹敵的記憶天才，他與白夜一樣，在記憶的學科幾乎從無失分。
　　
　　蘇洛見到香川飛鳥出現，他微微坐直了身體，一手隨意搭在膝頭，眸光中略微現出一抹好奇。
　　
　　「學生會長怎麼跑到劍道社來了？難道你也想學習劍道？也對，你有一半的日本血統，應該對劍道很感興趣。」
　　
　　香川飛鳥白淨的面皮上，有著靦腆的羞澀，可是更多的，是憂心忡忡的慌亂。
　　
　　「那個……不是的，是……」他有點著急地想要表達什麼，但是越是焦躁，那話語越卡在了咽喉無法出口。
　　
　　就在此時，又有一人跑了進來，來人是劍道社的社員。他看到蘇洛和白夜坐在練習場上，急忙扯著嗓子大喊起來︰「不好了，出事了！聽說發生了殺人案！」
　　
　　甦洛與白夜聽到這話一躍而起，兩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驚聲道︰「文灝？」
　　
　　兩人的思維極為敏捷，首先想到的是，恐怕學生會長也是來告知此事。那麼，為何有人死了會特意來通知他們？定然是與他們密切相關的人出了事！
　　
　　所以這一刻，兩人聯想到的被害人都是應文灝。
　　
　　「不是文灝，聽說是校花肖楠死了！而文灝……文灝……」那人說到這裡猶豫起來。
　　
　　一旁的香川飛鳥深吸口氣，似乎用了極大的勇氣這才接話︰「應文灝同學被懷疑為殺人兇手……」
　　
　　聽到「兇手」兩字，蘇洛與白夜同時閃身衝了出去……
　　
　　圖書館門口已經圍滿了同學，蘇洛與白夜擠到人群之前，趁著老師和保安沒有注意，他們貓腰偷偷進入了圖書館內。
　　
　　此時員警還沒趕到，圖書館的女洗手間門口，應文灝已被幾名保安按在地上無法動彈。
　　
　　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正指著應文灝叫著︰「你……你……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變態的殺人犯……」
　　
　　「員警都沒到，你一個病理學的講師有什麼資格來論定他是不是殺人犯？」蘇洛說這話時依舊帶著微笑，只是眾人卻從中感受到如刀的戾氣。
　　
　　「你知道什麼！他殺了肖楠！殺人之前還強……暴了對方……」病理學王講師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他想起了方才見到的殺人現場以及衣衫不整的女孩，想要抑制反胃之感急忙捂住了嘴。
　　
　　被按在地上的應文灝見到蘇洛與白夜震驚的眼色，急忙大聲為自己辯解︰「不是我！我沒有！我來到這裡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沉默寡言的白夜突然開口︰「看來肖楠應該是被棄屍在女廁，為什麼你會看到她的屍體？你進去了？」
　　
　　若是不瞭解白夜的人聽到他問出這樣的問題，還以為他不相信應文灝的辯解而提出質疑。但是蘇洛與應文灝知道，白夜只是針對案件細節發問，並沒有任何其他想法。
　　
　　蘇洛聽到肖楠被人殺害，眉心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折痕，連那春風般的笑容也凍結成北國之冰。
　　
　　一種悔意慢慢爬上了心頭，這種蝕骨的後悔與怨怒衝擊著他的頭腦！
　　
　　如果他將肖楠單方的約會當回事，如果晚上他準時來到圖書館赴約，也許肖楠就不會死！
　　
　　是他的傲慢害死了一條人命！
　　
　　不，不僅是一條人命而已，還讓一名芳華少女被人凌辱後充滿屈辱的死去！
　　
　　內疚感緊緊攥住了蘇洛的心房，這種感情引爆了無處宣洩的怒意，他不由自主地狠狠瞪向了應文灝。
　　
　　內心深處，他是想要相信應文灝的，但是或多或少，謹慎多疑的他還是對應文灝產生了一絲懷疑。
　　
　　所以白夜的疑問，也正是他的疑問。
　　
　　「說啊，你為什麼會見到女廁中肖楠的屍體？」蘇洛的聲音寒涼得彷如陌生人。
　　
　　「因為肖楠進去很久都沒有出來，我擔心她便來到門口。叫了兩聲無人應答，我越想越怕才衝了進去。」應文灝說著說著已經聲淚俱下。
　　
　　便在此時，員警趕到了。民警們急忙進入女廁之內勘驗現場，蘇洛等人只能站在門外警戒線等候。
　　
　　可員警剛剛進去不久，蘇洛便清楚地聽到了裡面傳出驚呼哀嘆，朦朧中可以聽到有人驚嘆著「變態」「禽獸」這樣的詞匯。
　　
　　蘇洛的眉頭蹙得越發緊了，連白夜的神態也不再是漠然。
　　
　　冷眸透出幾許憂慮，白夜凝視著應文灝輕聲問道︰「你進去的時候見到了什麼？」
　　
　　「我……」戴著手銬跌坐在地的應文灝顯然想起了恐怖的一幕，他伸手按著腦殼哭泣道︰「我只看到衣衫不整的肖楠背對著我躺在地上，血…….地上全都是血……」
　　
　　「別聽他瞎說！他就是個變態！」王講師恨恨地啐了一口︰「我聽到女學生來報告後，也跟著衝進去了。當時我看得很清楚……肖楠……肖楠的雙眼被……被人挖掉了！」
　　
　　這話一出口，連痛苦的應文灝也驚疑地抬頭︰「什麼？肖楠被人挖了眼睛？我……我不知道啊！我只看到她的背影，還沒仔細查看就有人進來了……」
　　
　　「你愛收集人類肢體標本很多人都知道……你……你就是個心理變態！」病理學講師罵完這句，嫌棄地後退了兩步。
　　
　　周圍其他老師以及保安人員，也都默默地站得遠了一些，彷彿只要近距離挨著應文灝都會讓他們覺得很髒。
　　
　　「我是法醫學專業啊，收集人類肢體標本是為了更好的研究！這怎麼是變態？比如張教授是教人體解剖學的，他也有很多標本啊！」
　　
　　四周的人聽到應文灝的辯解都沒有作聲，應文灝神情焦灼地轉頭望向好友。
　　
　　白夜是一副信任的淡然，可是蘇洛，本應溫柔的眼眸卻出現了濃密的幽暗。

為了一口餓

第四十九章 丟失的眼球

　　很快，應文灝被員警帶了下去。
　　
　　白夜湊近蘇洛，聲音放得很輕︰「你怎麼看？是有人栽贓嫁禍？還是文灝剛好撞見？」
　　
　　蘇洛抬眸凝視著白夜，一字一頓地反問道︰「你真的認為……他不是兇手？」
　　
　　「我相信文灝，他的目光很真誠。」白夜看似面無表情地說出這話，實則冷眸中卻隱著一分怒意︰「你不會是懷疑文灝吧？你要搞清楚，不要被負罪感影響了判斷。」
　　
　　聽到「負罪感」三字，蘇洛的面頰明顯爬上了怒色，連白夜也甚少見到這張雅逸天下的容顏完全的怒了。
　　
　　「我沒有什麼負罪感！只是從殺人動機上看，文灝確實愛慕肖楠卻又求而不得；從環境證據上看，他在犯罪現場被人撞見，那裡肯定出現了他的腳印。你是公安學專業，這些偵查技術應該比我這個念法學的更加專業吧？」
　　
　　「既然你只相信證據不相信朋友，那麼我們就看證據說話。現在公安的鑒證人員正對屍體與現場做簡單的檢驗，只要知道檢驗結果，一切就可真相大白。」
　　
　　「好，想要知道檢驗結果能有多難？」蘇洛扯了扯唇，但是即便擠出了笑容，也很難掩飾他心中波濤洶湧的衝擊。
　　
　　難道他真的讓白夜說中，是因為內疚所以才偏向於應文灝是真凶？
　　
　　不，他絕不認同什麼負罪感！
　　
　　白夜看了一眼已經從女廁走出的鑒證人員，那是一位中年女性，戴著眼鏡穿著警服，看起來頗為幹練。
　　
　　「直接請求應該沒用，她不會違反規定告訴我們檢驗結果。你打算怎麼辦？」白夜心中不是沒猜到蘇洛的想法，但他還是問了出來。
　　
　　「你不是人眼錄像機嗎？全靠你了。」蘇洛向白夜瞟了一眼，隨即按耐住動盪的心潮，深吸口氣後直奔女警的方向衝了過去。
　　
　　他彷彿急匆匆打著電話，經過對方身側時不小心撞到了女警的肩頭。
　　
　　女警「哎呀」輕呼一聲，手中的記錄資料與照相機都掉落在地！
　　
　　「啊，對不起，你沒事吧？」
　　
　　蘇洛的臉上掛起優雅迷人的微笑，女警抬頭，正好迎面對上這天神般的容顏。
　　
　　彷如朝露般美好，彷如幽蘭般雅澤。
　　
　　想必任何一個年齡段的女性驟然被如此俊雅溫柔的氣息裹覆，都會驚嘆在短暫的迷失裡！
　　
　　就是這樣的間隙，白夜俯身幫女警撿拾起相機和資料，與此同時，他那雙美如月輝的眼眸卻如同攝像頭，迅速掃視著資料上的文字。
　　
　　但女警畢竟是專業人員，即便蘇洛散發的氣息再為迷人，面對一個二十出頭的小青年，她也很快平復了短暫的失神。
　　
　　急忙起身接過照相機與資料，女警尷尬地道了聲謝便收好東西匆匆離去。
　　
　　「怎麼樣？有收獲嗎？」蘇洛壓低了聲線。
　　
　　「照相機沒機會，文字資料記住了。」白夜回憶著看到的內容，神色更為冷凝，連美眸中都閃耀著灼灼異色︰「有件事很奇怪，肖楠被挖掉的眼珠……不見了。」
　　
　　「現場沒有嗎？」蘇洛聽到這樣的結論也很驚訝，微一沉吟，目光中忽然湧出滿滿的憤怒︰「現場沒有，就可以說明真的是文灝做的。因為有人撞了進來，所以他必須毀掉眼珠免得被人發現。用馬桶沖走最為方便不過！」
　　
　　「我並不否認有這個可能，但是並沒有實質證據支持。進來的女生並未看到文灝有沖水的動作，也可能是真凶帶走了或是真凶動手沖走。而且除了這一點外，還有另一個疑點……」
　　
　　白夜說到這裡頓住了，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又搖頭道︰「我想不通。記錄上寫明，雖然肖楠的內褲被人扯掉仍在一旁，但兇手其實並未強暴她。」
　　
　　「這麼奇怪？」蘇洛瞇了瞇眼︰「那致死原因是什麼？」
　　
　　「銳利的匕首從眼窩刺入大腦。」連白夜這麼清冷的人，在說出這樣的死因時，也顯露了於心不忍的憐憫神色。
　　
　　蘇洛聞聽肖楠死於如此變態的殺人手法，一顆心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彷彿有什麼堵在心口，壓又壓不下，吐又吐不出。
　　
　　他知道，白夜說對了，這是一種名為自責與內疚的感受！
　　
　　作為萬眾矚目的校花，肖楠本是生活在眾星捧月的世界。對於如此漂亮開朗的女孩，即便蘇洛對其談不上愛戀，也並沒有多麼厭煩。有幾次肖楠與他探討法律知識，蘇洛看得出來，肖楠在經濟法上的造詣不俗，畢業之後，她定會成為一名非常優秀的法律工作者。
　　
　　就是這樣一朵還未盛放的鮮花，卻因為他的冷漠而遭遇如此悲慘的禍事！
　　
　　這樣的負罪感衝擊著蘇洛的神經，甚至讓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己那悲慘的遭遇！
　　
　　正感受著激蕩的心情，白夜的手掌按在他的肩頭。對方並沒說什麼，但是蘇洛知道，白夜是通過默然無聲的支持送來安慰。
　　
　　蘇洛深吸口氣抖落了白夜的掌心，看著對方的目光有著灼灼燃燒的星火。
　　
　　「既然脫掉了肖楠內褲，就說明兇手對她還是有意圖的，有可能是因為時機的問題才沒有成事。而文灝追求肖楠三年，你我皆知文灝有多愛她！無論從哪一方面推理，文灝都具有最大的嫌疑。」
　　
　　「你不要將肖楠與你姐姐重疊……」
　　
　　蘇洛在聽到白夜提起「姐姐」的時刻，溫雅的雙眸釋放出凶光，甚至眼白部分也出現了猩紅的血絲。
　　
　　「住口！即便文灝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會原諒他作出的惡行！」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觸即發，旁邊圍攏的學生卻越來越多。校園內大家同學都知道蘇洛與白夜經常與應文灝形影不離，此時發生了這樣的惡性殺人案，一直嫉妒三人的男同學們不禁交頭接耳。
　　
　　「你們說會不會蘇洛與白夜也是共犯啊？」
　　
　　「說不好。蘇洛成天笑咪咪看起來像個紳士，其實卻城府極深，得罪了他，你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白夜則是冷口冷面冷血的人，光看著已經夠陰陽怪氣了。」
　　
　　「一定是他們三個合謀非禮肖楠，肖楠不從這才殺人！」
　　
　　「說什麼哪？」蘇洛正在氣頭上，聽到這樣的誹謗他微瞇眯起眼眸，腦海中瞬間想到了三種整治這些男同學的方案。
　　
　　「你們不要胡說八道，都是學法律的，小心觸犯侮辱誹謗的條款。」清澈的聲線斬斷了這即將引燃的火線，蘇洛轉頭，竟然看到了那個向來靦腆的學生會長香川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