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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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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深白色 -【至尊萌寵~愛妃的寵夫(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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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1 00:09: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見周武帝擰眉朝自己看來,明明是不悅的表情,眼底卻暗藏一絲忐忑與閃爍,孟桑榆抬手,漫不經心的開口,“罷了,停下吧。下次有眼色一點!”話落,她朝暗自放鬆了面部神經的假皇帝看去,興致勃勃的提議,“皇上,為了不讓那些有眼無珠的東西再傷害阿寶,您給他寫一塊兒狗牌吧?有了欽賜狗牌,阿寶在宮裡行走就安全了,臣妾也再不用為他提心吊膽了!”

    “這……”假皇帝遲疑,他害怕寫字時露出馬腳。

    “碧霄宮阿寶,不過五個字罷了,舉手之勞。皇上就成全臣妾吧!”孟桑榆掰著手指頭數數,隨即湊過去拉扯他的袖子,聲調兒軟乎乎的醉人。

    假皇帝心神蕩漾,不著痕跡的朝臉頰紅腫的常喜看去。常喜微不可見的使了個眼色,假皇帝欣然應諾。

    周武帝在孟桑榆拉住那假貨衣袖撒嬌時便聲嘶力竭的吼叫起來。

    孟桑榆自是發現了假皇帝與常喜不同尋常的互動,連忙擺手叫銀翠把吵鬧不休的阿寶帶下去,免得他觸怒了這人,也讓自己分心。

    狗叫聲遠去,碧水與馮嬤嬤分別拿著筆墨、紙硯過來,在榻邊的八仙桌上鋪開。

    假皇帝提筆蘸墨,手腕懸空,在雪白的宣紙上停頓了數秒才落下第一筆。濃重的墨蹟在紙上延展開來,‘碧霄宮阿寶’五個行書大字躍然紙上,與周武帝的真跡一般無二。

    放下筆,看見自己的成品,假皇帝微不可見的吐出一口氣。皇上的字跡他模仿了三月,每日都要描摹數萬遍,足可以假亂真,連良妃和沈太師都分辨不出,更何況不通筆墨的德妃?這道關卡應該是順利通過了。

    想到這裡,他擱筆,趁著德妃拿起宣紙欣賞的當兒給常喜投去個詢問的眼神。

    常喜微微點頭,表示不錯。

    兩人的互動自以為不著痕跡,天衣無縫,但實際上,拿著宣紙凝目欣賞的孟桑榆卻留了一線餘光關注兩人的動作和表情。兩人的眼神交流,她自然沒有錯過。

    心中隱約的想法更加清晰,孟桑榆眉頭微蹙,這才細細查看手裡的五個大字,半晌沒有說話。

    殿內安靜的出奇,氣氛逐漸有些微妙。假皇帝心臟略微收緊,終於忍不住開口,“愛妃可是覺得朕這五個字寫得不好?”

    常喜悄悄抬頭,目光灼灼的盯著德妃的臉。

    “哪裡,就是皇上寫的太好了,臣妾一時都看呆了!”孟桑榆放下宣紙,笑容說不出的諂媚。

    “哦?哪裡寫得好?愛妃同朕說說。”假皇帝挑眉追問。

    “這個,臣妾也說不上哪裡好,但就是覺得好!皇上您真是才高八斗!”笑容更加諂媚,拍馬屁的痕跡更加露骨,孟桑榆將一個不通文墨,心機單純的癡女形象表演的入木三分。

    假皇帝舒心的笑了,德妃果然如常喜公公所言,沒什麼才學,也沒什麼心機,但正是這樣的女人才更好相處。他不由為自己感到慶倖:若真要死,臨死前能親近這樣的可人兒也不算虧。

    想到這裡,他走上去攬住德妃的肩膀,把她往懷裡帶,臉上的寵溺之情溢於言表。

    尼瑪!這百分百是個假貨!孟桑榆心裡做咆哮狀,面上卻絲毫不顯,極其自然的掙脫假皇帝的懷抱,將他按坐在軟榻上,嬌滴滴的說道,“皇上,現在輪到臣妾來展現才學了。臣妾前一陣兒剛學了一套烹茶技藝,今日便表演給皇上看,可好?”

    燒水,全套茶藝、品茶,再談論些詩詞歌賦,人生理想,這一套流程下來少說也得花費一個小時,應該能把此人熬走。孟桑榆默默思量著,親自跑到茶水間去挑選茶葉。

    在瓶瓶罐罐中搜尋,她最終選定了周武帝最愛喝的君山銀針,隨後想了想,又拿出一罐淩雲白毫,撚了一小撮放進君山銀針裡拌勻。

    小巧的水壺逐漸冒出白煙,不久便響起咕咚咕咚的沸騰聲。隔著氤氳的霧氣靜看德妃專心烹茶的臉,那恬淡怡人的微笑,優雅從容的動作一再吸引著假皇帝的視線。他原本是見不得光的暗衛,註定孤寂一生,何曾接觸過什麼女人?更何況是這樣明麗照人卻又心機單純的女人。說不動心,那是假的。

    “皇上請喝茶。”孟桑榆捧著一盞熱騰騰的茶遞到他手邊,打斷了他心中的旖旎遐思。

    假皇帝迅速收起迷濛的眼神,接過茶盞送到嘴邊啜飲。品茶的功夫他也學了三月,雖然不似皇上那般精於此道,但也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香氣高爽,湯色橙黃,滋味甘醇,根根銀針團聚直立於杯底,愛妃泡的好茶!”他喝了一口贊道,末了又細細品了兩口,三口之後便放下茶盞再不動作,行止間尊貴典雅,倒很像那麼回事兒。

    孟桑榆眸光微閃,掩嘴笑道,“皇上謬贊了!”

    見她鳳目流轉,笑顏如花,假皇帝內心一動,看看窗外早已昏黑的天色,啞聲道,“天色不早了,愛妃與朕早些安置了吧。”

    “是,臣妾這就幫皇上沐浴更衣。”孟桑榆正準備起身,似想到什麼又坐下了,期期艾艾的看著假皇帝。

    假皇帝莞爾,柔聲道,“愛妃有事便說,無需顧忌。”

    “皇上,臣妾母親日前幫哥哥相中了禮部侍郎付廣達付大人的嫡長女,想求皇上給哥哥下旨賜婚,喜上加喜,皇上可能成全?”她目光滿含期待的看來。

    “這……”事關孟家,自己不能擅自做主,假皇帝不著痕跡的朝常喜看去,常喜動了動小指,他立即介面道,“讓朕考慮考慮吧。”

    周武帝做事果決,甚至是有些專橫,這等小事答應就是答應,不答應便會當場拒絕,從未有過‘考慮考慮’的說法。孟桑榆口裡應諾,心裡卻更加篤定了某種猜測。雖然這猜測有些聳人聽聞,常人絕對難以想像,但歷經兩世的孟桑榆可不是常人,她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想得多。萬事皆有可能,這是她一直信奉的一句話。

    壓下突突狂跳的心,她站起身,一邊吩咐碧水和馮嬤嬤去準備熱水,一邊去挽假皇帝的胳膊。

    “呀!”正準備退走的碧水忽然驚叫一聲,引得眾人都朝她看來。

    “你這死奴才,鬼叫什麼?”常喜當即怒斥。

    “奴婢失儀,請皇上恕罪!只是,只是……”碧水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只驚恐的瞪著德妃坐過的繡墩。

    馮嬤嬤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立馬哀聲叫道,“呀,娘娘信期來了!”這下,染了幾絲血色的繡墩便在眾人眼中暴露無遺。

    孟桑榆立時便漲紅了臉,連忙放開皇帝,噗通一聲跪下,“臣妾汙了皇上的眼,掃了皇上的興,請皇上恕罪。”話落,她咬緊紅唇,偷偷用水汪汪的鳳目去瞟皇帝的表情,又羞又怯的小模樣說不出的可憐可愛。

    假皇帝被她看得心尖發癢,又瞟見染血的繡墩,胸中更添愛憐。掩下心頭的一絲失落,他連忙伸手去扶德妃,柔聲道,“信期突至本是正常現象,愛妃何罪之有?快快起來,地上涼。”

    “臣妾不起來!”孟桑榆死活不肯起身,見假皇帝皺眉,連忙怯怯的解釋,“臣妾這幅模樣如何好意思起身?待皇上走了臣妾才起來。”話落,還將手裡的繡帕急急蓋在那汙了的繡墩上。

    “哈哈哈哈……”假皇帝大笑起來,直笑得前仰後合。這樣直爽又可愛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見,真是讓人不得不喜歡!皇上怎麼就看不上德妃呢?真是令人費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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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1 00:09: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那好,朕這便走了,愛妃不用送朕,快些起來吧。”見德妃擰眉撅嘴,表情十分堅定,假皇帝只得擺擺手,笑著走了。

    等他走遠,孟桑榆立即起身,臉上嬌憨的表情慢慢被凝重取代。

    “除了碧水和馮嬤嬤,其餘人都退出去。”她沉聲發令,就著備好的熱水匆匆洗了洗,換上乾淨的衣裙,然後走到八仙桌旁坐下,拿起那張宣紙再次細看,末了又叫碧水取出以前周武帝的墨寶,一起放在桌面上比對。

    見主子面沉似水,一言不發,好像遇見了天大的難事,碧水和馮嬤嬤都有些緊張起來。就在這時,銀翠哭喪著臉進來了,手裡抱著嗷嗷低喚,顯得虛弱無比的阿寶。

    “這是怎麼了?”孟桑榆立即抽回心神,接過奄奄一息的阿寶,指著他嘴角的一絲血跡駭然驚問。不過半個時辰而已,怎麼就吐血了?

    “回娘娘,阿寶不知怎麼的,離開您以後就不停大叫,像得了失心瘋一樣。奴婢怕他吵著您和皇上,就帶他去了最東邊的耳房,沒想他叫的更凶了,喉嚨都叫出血還不肯停。奴婢想好好安撫安撫他還被他咬了一口!”銀翠舉起手腕,亮了亮上面滲血的牙印。

    周武帝不叫了,只鼻子裡發出微弱的哼哼聲,用爪子死死扒住孟桑榆的手臂不肯放開。天知道,在離開桑榆以後,他的內心有多麼恐懼,多麼絕望,就像被人用厚重的塵土活生生掩埋,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只想藉著大叫引來桑榆將他救出那瀕死般的痛苦。

    那假貨眼裡的欣賞和心動,他絕不會看錯,若那人將桑榆從自己身邊奪走,他便什麼都沒有了,連活著的希望都沒了!桑榆是支撐他一路走來的精神支柱,是他黑白世界中唯一的亮彩,是他目前所能擁有的一切!他不能失去桑榆!死也不能!

    眼眶忽然湧起溫熱的潮意,周武帝連忙將臉頰埋入孟桑榆懷裡,去深深嗅聞那令他無比安心的味道。

    “阿寶乖乖,別哭了,我在這兒呢!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別怕啊!”孟桑榆挑起他的下顎,看見他溢滿淚水的眼珠,心頭便是一痛,連忙對銀翠說道,“他受傷以來一直和我形影不離的,一旦離開我便會陷入遇難時的回憶,再次受到驚嚇。你趕緊去太醫院找溫太醫來看看。”

    銀翠連忙應諾,匆匆離開了。孟桑榆也沒了比對字跡的心思,抱著阿寶坐在榻上,又是揉又是親的,好容易才將渾身發顫的阿寶從她懷裡哄出來。阿寶嗚嗚叫著,用小爪子勾住她的脖頸,一個勁兒的舔她的唇,動作前所未有的急切。

    這邊廂,假皇帝和常喜走出去老遠,常喜忽然擰眉停步,低聲道,“哎~洒家記著德妃的信期可不是這個時候,應是月底才對啊!這還有十七八天才到呢!”

    “公公,她是不是看出什麼了?”假皇帝面色一緊。

    “憑她的腦子,應該看不出什麼來。不過,還是找個太醫給她看看保險。”常喜沉吟,一邊派了個小太監去太醫院傳喚良妃常用的林醫正,一邊帶著假皇帝回乾清宮覆命。

    溫太醫如今已成了阿寶的專屬太醫,但凡阿寶出個什麼事兒,德妃娘娘的大宮女便逮著他不放。好在他也是個有耐心有愛心的,並不曾因阿寶是只狗而看輕。

    溫太醫到時,德妃正抱著阿寶倚在窗邊等著他,見他來了,忙三兩步的迎上來。溫太醫心裡就是一突,這回又怎麼了?

    “溫太醫,快來看看,阿寶足足叫喚了一個時辰,都吐血了!”不耐煩的打斷溫太醫的行禮,孟桑榆連連招手叫他趕緊診斷。

    溫太醫直起身,示意德妃將阿寶放到柳籃裡,然後掰開阿寶的嘴,對準一排燭光查看。看了半晌,他歎氣道,“回娘娘,阿寶嗓子壞了,得喝幾天藥調養。他怎得叫喚了那麼長時間?可是又受了驚嚇?”

    “都怪本宮。本宮不知道他還沒從上回的驚嚇中緩過來,輕易離不得本宮,竟放他獨個兒待了一時辰。”孟桑榆捏捏阿寶的小耳朵,低落的語氣裡滿是自責。阿寶舔舔她玉白的手腕,小鼻子聳動著,發出一哼一哼的低鳴,仿佛是在安慰對方。

    “原來如此。”溫太醫點頭,揮筆寫下一個保養嗓子的藥方,遞給碧霄宮的侍從,又吩咐了些熬藥的注意事項,這才告辭而去。

    做寵妃不容易,做寵妃的狗更不容易啊!走在碧霄宮的小徑上,他捋著鬍子感歎。

    溫太醫剛走,林醫正又到了,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安後便言及自己是皇上特意派來的,替娘娘診個平安脈。

    哼!還真是謹小慎微!孟桑榆垂眸諷笑,大大方方的伸出手讓林醫正查看。

    細細診斷了一刻鐘,林醫正擬了幾個養生的方子,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便離開了。待人走遠,孟桑榆立即遣退了殿內多餘的侍從,只留下碧水,銀翠和馮嬤嬤。

    “有件事要跟你們說一下,你們聽好了,切莫聲張。”一下一下輕輕拍撫著阿寶的脊背,孟桑榆想要借此讓自己平靜下來。

    殿內的其他人,包括阿寶都豎起了耳朵。

    “現在的皇帝是假的!”沒有任何修飾,她就那麼平鋪直述道出真相。

    碧水,銀翠,馮嬤嬤全都呆若木雞,完全無法對自家主子的驚天之語做出反應。我一定是聽錯了!她們不約而同的想到。

    周武帝心頭巨震,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孟桑榆。他從未想過,僅憑這個照面,短短一個時辰不到,桑榆就能辨識出那人的真假!如此靈慧,不愧是朕的桑榆!本來還恐慌著心愛的人會被矇騙,會被奪走,這下都不用擔心了,幾欲爆裂的心一瞬間恢復了原狀。

    “不,不能吧!那眉,那眼,那身材……他就是皇上啊!”馮嬤嬤好半晌才結結巴巴的開口,銀翠和碧水跟著猛點頭。

    那人的外表確實與自己像了十成十,無論是身高還是身材,甚至是某些細微的身體特徵,閆俊偉都做了精心調整,務必要天衣無縫,滴水不漏。就連周武帝看了都覺得那就是另一個自己,更何論外人?聽見馮嬤嬤的反駁,他剛松緩下來的心再次繃緊,就害怕桑榆會被她們說動,放棄自己的判斷。

    “他是假的,錯不了!”孟桑榆篤定開口。

    對於這些古人而言,君權神授,君王天定的封建思想早已刻入了骨髓。君王在他們心目中是相當於神一般的存在,直視君王聖顏是大不敬的死罪。懷著這等又敬又畏的心理,他們如何會瞭解自己的陛下?陛下換了人,他們如何分辨的出?

    但孟桑榆不同。首先,她骨子裡沒有那種卑微怯弱的心態,她把皇帝當做一個普通的人看待;其次,她的家世不同尋常,入選進宮便是在鋼絲上行走,一個不慎就會跌得粉身碎骨,進而連累家人。所以,自進宮那天起,為了能好好活著,她把周武帝,自己的頂頭上司當做一個重大的課題來研究,務必要掌握他的所有喜怒哀樂。對一個人的一舉一動潛心研究了三年,這宮中若論誰最瞭解周武帝,非孟桑榆莫屬,恐怕連多年未曾回宮的太后都比不上。

    試問,她又如何分辨不出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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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1 00:10: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皇上的一喜一怒,一舉一動,沒人比我更清楚。”見馮嬤嬤等人還在猶疑,她徐徐開口,“皇上每每見了我,雖然面上歡喜,嘴角含笑,但其實他心底並不愉快,因為他的眼睛是冷的;皇上雖然在與我談笑,但心思早已不在我身上,因為他的眼睛是空的;皇上雖然熱烈與我纏綿,但他的身體並沒有為我燃燒,因為他的眼睛是暗的……”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露出一抹譏諷的微笑,指著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強調,“想要真正認識一個人,首先要看的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眼睛!眼睛是靈魂的窗戶,它是不會騙人的!哪怕隱藏的再好,總會露出蛛絲馬跡。”

    馮嬤嬤等人猶疑的表情褪去,被凝重所取代。她們已經被自家主子的話打動了。

    周武帝深深埋頭,強忍著胸口一波又一波的絞痛。原來,在不知不覺間,桑榆已經將他看透了。那樣虛偽,那樣無情的自己,她又怎麼會去喜歡?沒有怨恨已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恩賜!

    孟桑榆還在繼續,“方才那人見了我,眼裡的歡喜是真的,眼裡的柔和是真的,眼裡的寵溺也是真的,我甚至從他眼裡看出了幾分心動。一個厭惡了你三年的男人,怎麼可能忽然之間就對你改變態度?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這話立即在周武帝心上狠狠補了一刀,唰唰飆血。

    “當然,我不會只因為這一點就做出判斷。之後我細細觀察他,他雖然故作威儀,但眼裡卻藏著心虛和忐忑,遇見不確定的事便忍不住朝常喜看去,仿佛在詢問常喜的意見。這對獨斷專行的皇上來說不顯得很不合常理嗎?”孟桑榆侃侃而談,“之後,我便有意試探,叫他給阿寶寫一塊兒狗牌。你們看……”

    她指著八仙桌上的幾幅字帖,“這是方才那人留下的,這是皇上以前留下的,你們看出什麼了嗎?”

    “娘娘,這幾幅字明明出自同一人之手,您從哪兒看出不對的?”碧水稍通文墨,湊近了查看半晌,不確定的道。

    “都說字如其人,一個人的字和他本人一樣,也帶著特定的性格。皇上的字力道強勁,落筆乾脆,行書迅猛,一橫一豎皆有風骨,一勾一畫皆有棱角,一看便可感受到書寫之人的磅礴大氣和王者風範。”

    周武帝飆血的心稍微好受了一點。至少,在桑榆眼裡,他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銀翠和馮嬤嬤連忙湊上來查看,經過自家主子的解說,果然感受到了內中的玄妙。

    孟桑榆點頭,指著方才那人的字跡道,“再看這幅,落筆猶豫,著墨不均,行書滯澀,這些彎鉤之處雖然有些棱角,可卻不夠自然,可見此人以前習得是古樸大方,略顯柔軟的字體,是最近才改了字體卻還未完全適應,於細微處露了痕跡。一個人雖然可以練習多種字體,但不會連自己最習慣最常用的字體都練得生疏了,由此可見,這寫字的人有問題。”

    碧水等人微微點頭,已信了七八分。

    孟桑榆又指著還未收起的茶盞道,“看完字跡我也不能完全確定,於是便又泡了壺茶繼續試探。皇上最好風雅之事,深諳品茶之道,非好茶好水絕不飲用。但你們看,這茶倉裡被我混入了與君山銀針有些相似的淩雲白毫,皇上卻完全未曾品出,還大贊我茶藝高超,若是往常,早已棄盞而去了!”

    說完這些,她面色凝重的下了結論,“觀此種種,方才那人絕對不是原來的皇上!皇上不會連小小的賜婚都無法替我做主,皇上不會被李相和李貴妃苦苦相逼到這等地步,皇上不會越來越軟弱,任由朝堂紛爭不斷,後宮爭鬥不休。”

    這一席話徹底將碧水等人的猶疑打散了。馮嬤嬤臉色煞白,嗓音乾澀,“那娘娘您說,真正的皇上去哪兒了?”

    “恐是上次重傷昏迷後就一直未曾醒過來,現在的皇上不過是個替身,已經成了沈家父女操-弄朝堂和後宮的傀儡。我們的處境危險了。”孟桑榆沉聲說道。

    “皇,皇上不會死了嗎?”銀翠臉上全是驚慌失措的表情,碧水也失了一貫的冷靜。

    “不會。如果皇上死了,沈家父女就不會安安生生的活著了。你們忘了皇上身邊的暗衛和邵氏一族的下場嗎?”

    碧水等人恍然,心中的驚懼慢慢平復下來。

    邵氏一族的某位嬪妃曾害死過繼周太祖後的一任皇帝,結果遭到了暗衛的瘋狂報復,合族三千多人被血洗,上到八十歲的老者,下到繈褓中的嬰兒,甚至連豢養的動物都沒放過。當屆的暗衛統領事後自刎謝罪,傳說是因為他被下了某種蠱毒,帝王若非壽終正寢,若沒有在死前賜他解藥,他亦不能獨活。因該任帝王上位不足半年,這件事又太過聳人聽聞,被大周子民有意遺忘了。

    “所以說,皇上一定還活著。暗衛之所以放著假皇帝不管,為的就是讓他先占著皇位,不要給淮南王和湘北王以可趁之機。兩王聽到風聲必會揮師進京,蠻人此時又大舉侵犯,大周有覆滅的危險!暗衛擔不起亡國的罪責,自是以不變應萬變,靜待皇上蘇醒。”

    孟桑榆逐條逐條分析,清晰的思路,精准的預測令周武帝頻頻側目。他如今才知道,沈慧茹所謂的‘才學不輸男兒’與桑榆比簡直是雲泥之別,可歎可笑。

    “那娘娘,咱們該怎麼辦?”馮嬤嬤心臟都揪起來了。

    “宮裡有暗衛盯著,我們就當不知道。如果我們露了行跡,不但暗衛要懷疑我們,沈家父女也會千方百計迫害我們。等會兒我修書一封,派人送到邊塞給父親,讓父親的軍隊隨時做好勤王護駕的準備。至於具體該怎麼辦,他自有打算,我們只需與他隨時保持聯絡就可。”

    孟桑榆的語氣十分壓抑,不是因恐懼,而是因內心巨大的振奮。若皇上醒來,孟家也算立了不世之功,就算父親致仕,孟家也不會就此沒落,自己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若皇上不醒,那更好!孟家百萬雄師,淮南王,江北王又怎會是孟家的對手?自己要脫出這牢籠翱翔於天際再也不是奢望!

    想到這裡,她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周武帝卻以為她是在害怕,心中又愛又憐,還有更多的感激。在危難中依然記掛自己,幫助自己,即便恐慌也毫不退縮,這樣的桑榆更值得他傾心相愛!他情不自禁的抱住女人的手,用舌頭寸寸舔舐。目前,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來表達心中洶湧而至的情感。

    馮嬤嬤等人已經完全失了分寸,自是主子說什麼她們就聽什麼,但冷靜下來,不免又會多想。

    “娘娘,關外將領私自進京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啊!萬一皇上醒不過來,國公爺豈不是要擔上謀逆叛國的罪名?”馮嬤嬤憂色比方才更重。

    “難道就因為顧忌這一點,我們就要眼睜睜的看著那些魑魅魍魎竊取我大好家國不成?父親對皇上忠心耿耿,這個險,他一定會冒,而我也一定會支持他。至於母親和哥哥,他們向來與父親是一條心。你以為沈慧茹會放過我,放過孟家嗎?不會的!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們不能瞻前顧後,只能一往無前。皇上福澤深厚,有上天庇佑,他一定會醒的,你們無需多想。”

    孟桑榆竭力安撫大家,心中的想法卻與她說出的話南轅北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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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孟父性格固執,卻也知道變通。他的確對皇上忠心,可更看重家人。兩者能夠共存,他會選擇忠心,兩者不能共存,他絕對會選擇家人。皇上醒了自然是好,孟家也算師出有名,護駕有功;皇上若不幸亡故,孟父為了保護家人定會牢牢把持住手裡的百萬大軍。那是最有份量的籌碼,不管是另投明主還是自立門戶,孟家都握有絕對的主動權,而她也能順勢擺脫禁宮這個暗無天日的囚籠。

    以前因為看不見希望,所以她從未考慮過自由的可能;現在機遇就在前方招手,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忽略心中最真實的渴望。當然,在渴望之餘,她還保留著相當的理智,絕不會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的想法。對於馮嬤嬤等人而言,這無疑於謀逆,她們是絕對接受不了的。

    而且,這事最好順其自然,不能隨意插手,比如幹掉昏迷不醒的周武帝之類的,她絕對不會去做,不但不能做,還得積極營救。因為只有佔據勤王護駕這個道德的制高點,孟家才能處於最有利的位置,進可攻,退可守。

    可憐沈家父女,自以為是螳螂捕蟬,勝券在握,卻偏偏要將最大的把柄送上門來給自己這黃雀知道。未來的日子有波瀾,有艱險,甚至有殺身之禍,卻也比如今的暮氣沉沉要好太多了!

    她兀自想得出神,因為苦苦壓抑著胸中的興奮,臉色顯得特別凝重。馮嬤嬤等人從未見過如此嚴肅的主子,俱都屏聲靜氣,不敢打攪。

    周武帝以為她在為自己的安危擔心,鼻子裡輕輕哼著安慰的調調兒,心裡泛著一陣又一陣的甜意。

    同沈家父女一樣,他也是個可憐人。若他知道了孟桑榆心中真正的想法,恐會將三升心頭老血都噴出來。

    看清了局勢,知道自己岌岌可危,孟桑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懷著得過且過的心態過日子了。她抱著阿寶在殿內來回踱步,沉吟半晌後將阿寶放到榻上的柳籃裡,叫馮嬤嬤鋪開紙筆,給遠在邊關的父親寫信。

    剛落下開頭幾字,一名負責打探消息的小太監便跪在殿外求見。碧水擰眉出去,片刻後又沉著臉進來,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娘娘,方才得到消息,皇上出了碧霄宮後便回了幹清殿,待了一刻鐘不到又翻了賢妃娘娘的牌子,如今正在前往絳紫宮的路上。”

    被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占了身子,若皇上來日清醒,賢妃必死無疑!若自家主子沒有服用丸藥規避,如今恐也落得與賢妃一樣的下場!想到這裡,碧水出了一頭一臉的冷汗。銀翠和馮嬤嬤也反應過來了,一邊後怕,一邊對良妃恨得咬牙切齒!

    周武帝的狗臉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一股戾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幾欲爆炸。六年的珍惜六年的呵護,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指使一個假貨-淫-亂後宮?他還能說什麼?他已無話可說!

    孟桑榆聽聞消息後愣住了,提著筆立在桌前許久不動。

    “娘娘,咱們要不要去救救賢妃?”馮嬤嬤遲疑的問。

    “怎麼救?告訴她皇上是假的?她能信嗎?別屆時被她反扣一頂妖言惑眾的帽子害了去!先是投靠皇后,利用皇后的庇護順利誕下皇子,後又倒打一耙害死皇后,賢妃可不是個善茬!再者,她連自己的枕邊人都分辨不清,我又如何能點醒她?嬤嬤,這件事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們都要爛在肚子裡,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會害了皇上,也會為我們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孟桑榆擱筆,緩緩按揉額角,明媚的容顏已黯淡下來,染上了深深的疲憊。

    馮嬤嬤唯唯應諾,對救賢妃的話再也不提。

    聽聞賢妃的真面目,周武帝瀕臨崩裂的心已經徹底麻木了。正如桑榆所說,連自己的枕邊人都分辨不清,賢妃若被汙了身子也只能怪她自己,怨不得任何人,更怨不到桑榆頭上。

    銀翠上前幫主子按揉太陽穴。碧水見主子擱了筆,也放下手裡的墨條,遲疑的問,“娘娘,這信您還寫嗎?”

    孟桑榆歎了口氣,低聲道“我在想,這麼大一頂綠帽,皇上醒來若知道我們是知情者,會不會殺了我們滅口?這信若寄到父親手裡去,咱們日後就摘不清了,皇上看見我們就會想起今日的屈辱,定恨不能將我們除之而後快。”

    馮嬤嬤身子晃了晃,顫聲道,“怎麼會呢?咱們也是為了救皇上啊!”

    孟桑榆面帶譏諷,“家醜不可外揚,不要小看男人的自尊心!”

    周武帝沒心思再去計較頭上的綠帽了,被孟桑榆的猜忌弄得心頭發苦。在你面前,朕還有什麼自尊心可言?任你擺弄任你褻玩,末了還要裝乖賣醜逗你開心,朕已經在努力彌補以前的錯誤,你為什麼總要把朕往壞處想呢?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嗎?他鼻子一酸,不由自主的發出嗚嗚咽咽的悲鳴。

    孟桑榆的注意力立即被阿寶吸引,忙走到榻邊拍撫他的脊背柔聲安慰,換來阿寶扒拉不去的四爪。

    小傢伙越來越粘人了!將眼裡寫著‘求抱抱’三字的阿寶摟進懷裡,孟桑榆好笑的暗忖。

    “那咱們怎麼辦?裝做不知道?”馮嬤嬤跟到榻邊,壓低嗓音問。

    裝作不知道最好,這些危險的事桑榆最好不要攙和。在這之前,朕一定要儘快找到俊偉,讓他保護好桑榆。若朕醒不過來,便讓他將桑榆接出宮去,送到孟國公身邊。有孟國公相護,哪怕大周戰亂四起,桑榆也能過得很好。周武帝暗暗思量。

    “什麼都不做就只能等死!罷了,豁出去了,大不了等皇上醒來求他看在父親救駕的份上饒我一命。皇上頂多給我一份厚賞再給我一個更高的位份,然後遠遠把我打發到一邊,眼不見為淨。這樣也好,有權有閑又不用伺候渣男,我樂得輕鬆自在。”況且,皇上能不能醒還是兩說。最後一句話被孟桑榆隱去,她左手勾起阿寶,右手提筆,再次揮毫。

    朕怎麼捨得將你遠遠的打發走?那是剜朕的心啊!桑榆,朕錯了!朕日後一定好好待你!周武帝趴在她臂彎裡哼哼唧唧,只可惜他的表白沒人能聽懂。

    “如今天寒地凍,這信輾轉一月才能到父親手裡,我們有一段日子要熬了!索性謀朝篡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至少沈慧茹得有個皇子,至少她得登上後位,皇子得加封儲君,沈太師得完全架空皇上的權利培植自己的勢力。這一系列動作下來,沒有個五六年是不行的,我們還有時間應對。”孟桑榆邊寫信邊安慰面色凝重的馮嬤嬤等人。

    寫下最後幾句,她擱筆,拿起信紙查閱,似覺得不滿,又提筆匆匆添上幾段,低聲道,“關外戰亂,我得提醒父親多留點心。蠻軍已呈節節敗退之勢,這個時候該擔心的不是外敵而是內鬼。沈太師既然要竊國,必會打擊目前最強大的兩個對手,一個是文臣之首的李相,一個是武將之首的父親。雖然他不大可能這麼短時間就將手伸到軍中去,但買通監軍在糧草、情報、增援等方面給父親下絆子是極有可能的。一旦著了他的道,父親就危險了。但願皇上的心腹韓昌平是個靠譜的,能夠幫到父親。”

    馮嬤嬤連忙低聲安慰,“娘娘別擔心,國公爺打了一輩子仗,不會那麼容易被人算計的。那韓昌平聽說也是個有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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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1 00:10: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孟桑榆頷首道,“但願一切都如嬤嬤所言。好了,咱們就在宮中等候消息吧,有暗衛和父親奔走,皇上定會轉危為安的。”她的言不由衷誰也沒有察覺。

    周武帝感動的嗚咽了一聲,眷戀的舔舔女人皓白的手腕。

    馮嬤嬤拿起信紙將上面的墨蹟吹幹,打眼一看,不由驚道,“這……娘娘,這是很平常的家信啊!您方才寫的內容怎麼不見了?這後面的一大串符號是什麼意思啊?”

    孟桑榆輕笑,“這是封密信,只要父親手裡有本大周律,對照後面這些符號檢索,他自然能看懂。這也是為了防止信件被人中途截獲。嬤嬤,明日一早你就將這封信送到母親手裡,她會代我轉寄,不必刻意遮掩,越光明正大旁人反而越不感興趣。對了,這件事千萬別跟母親說,省得她操心。”

    馮嬤嬤連聲答應,見主子鎮定自若,有條不紊,心中的慌亂也在不知不覺間平息。碧水和銀翠比她恢復的更快,這會兒面色已經恢復了紅潤,嘴角也露了笑意。

    該做的都做完了,孟桑榆緊繃的心也舒緩下來,拿起桌上假皇帝留下的字幅查看,興味的開口,“銀翠,明天拿著這副字去內務造辦處,讓他們照著字幅給阿寶做個狗牌。牌子要用最頂級的紫檀木,橢圓形,玉佩大小,字體用純金鑲嵌,越華貴越顯眼越好。”

    “可是娘娘,這副字是假的啊。”銀翠遲疑道。

    孟桑榆揉著阿寶的小肚子,“我不說,誰會知道?況且,我若要了字卻沒去做狗牌,假皇帝和沈慧茹會起疑心的。”

    銀翠點頭,接過字折好,放進袖口。

    孟桑榆抱起阿寶,親親他的小嘴,“明兒我再給阿寶做個小黃馬褂。身上穿著小黃馬褂,脖子上掛著御賜狗牌,看誰還敢欺負我的阿寶。”想像著阿寶穿著黃馬褂,掛著御賜狗牌在宮中招搖過市的情景,她撲哧撲哧的笑起來。

    馮嬤嬤等人雖然不明白主子笑什麼,但見她開心,也跟著笑了。

    明明方才那麼陰鬱,一瞬間卻又能樂出朵花兒來,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周武帝眯眼暗忖,細細舔舐女人柔軟的唇瓣,感覺既滿足又安心。

    乾清宮裡,沈慧茹還在挑燈批閱一遝奏摺。將假皇帝打發去賢妃的絳紫宮後,她看向禦桌下跪著的常喜,沉聲問道,“林醫正怎麼說?”

    “回娘娘,林醫正說德妃確實來了月信。她三年裡用了太多藥,傷了身子,這次月信紊亂便是身子虧損的信號,恐會惡露連綿,數月不止。”常喜語氣裡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連綿數月不止?”沈慧茹皺眉,沉吟道,“那德妃這把刀本宮是用不上了,好在賢妃麗妃宸妃等人也不是善茬,聯合起來也能讓李淑靜夠嗆。你最近多帶那替身去賢妃麗妃宸妃宮裡轉轉。”

    常喜應諾,想了想,補充道,“回娘娘,方才德妃想讓皇上給她哥哥賜婚,女方是禮部侍郎付廣達的嫡長女,您看這事……”

    “此事先擱著,本宮自會替孟炎洲尋個更好的!”沈慧茹面上含笑,眸色卻森冷無比。

    “娘娘,該喝藥了。”大宮女晚清端著一碗藥進來,跪在她腳邊。

    沈慧茹也有宮寒之症,但她喝的藥才是真正對症的藥,不似孟桑榆那碗,雖然所用藥材一模一樣,但份量稍微改變,效果卻完全相反。這個秘密也是當年皇上為了讓她安心才私下告訴她的。

    看著熱氣騰騰的藥碗,沈慧茹冰冷的眸子溢出一絲溫柔。

    “娘娘,您已調養了三年,可以孕育子嗣了。”受太師所托,有些話晚清不得不說。

    沈慧茹的眸光似刀子一般紮在晚清身上,駭得晚清立即跪下請罪。

    “本宮自有主張,休得多言。”仰頭將藥喝盡,沈慧茹抬手遣退晚清和常喜,繼續提筆批閱奏摺。

    鳳鸞宮裡,李貴妃也得了消息,正皺著眉細細思量。

    “你沒聽錯?德妃果是用藥過量,再難有子嗣?”她逼問跪在自己腳邊的一名醫女。這是林醫正最寵愛的一名醫女。

    “奴婢絕對沒聽錯。德妃月信紊亂,惡露不止,恐是數月都瀝不乾淨。”那醫女語氣十分篤定。

    “三年隆寵,三年用藥,落得個終生無子的下場,孟桑榆也是個可憐人啊!……”李貴妃歎息,對德妃日前所說的話已是深信不疑。

    “皇上還想利用她保護沈慧茹那賤人,見她身子壞了又換賢妃,哼,真是用心良苦!本宮倒要看看,皇上能為那賤人做到哪一步!”她眼裡不可遏制的流露出一絲怨毒,深吸口氣後平復了扭曲的面色,賞了那醫女一大筆銀子將她遣退。

    宮中的某處密道裡,風塵僕僕的閆俊偉正與自己的屬下碰頭。

    “回大統領,地字九號知道的幾個據點最近果然被沈太師的人圍剿了,索性我們及早撤離,沒有損傷。”那名屬下跪地稟告。

    地字九號就是之前假皇帝做暗衛時的代號。

    “他不過一個小卒,能知道什麼?沈太師以為能在他身上做文章那就大錯特錯了。”閆俊偉冷笑,示意屬下跟隨自己往安置周武帝的密室走去。

    “沈家父女已經徹底叛國,我們今晚就將皇上帶出去,這宮中就送給他們折騰,他們最好祈禱皇上能醒過來,這樣他們日後還能留個全屍!”閆俊偉邊說邊打手勢,隱在暗處的屬下們立即分頭行動,簌簌的風聲不斷響起。

    “那替身今晚早些時候去了德妃處,德妃信期突至,他又去了賢妃處。大統領,賢妃那裡……”那屬下有些遲疑,皇上的女人該不該管?

    “德妃倒是好運氣,沒讓那替身沾了身。賢妃不用去管,那替身愛找哪個女人就找哪個女人,待皇上日後蘇醒,他自會處理這些女人,我們只需負責皇上的安全。走吧,沒時間了!”閆俊偉冷聲催促。

    那屬下應諾,將密室裡伺候的宮人全部斬殺殆盡,背起周武帝的身體,在閆俊偉的護持下從密道潛出了皇宮,隱沒在無邊的黑夜裡。

    是夜,已近亥時,各宮的燈火逐漸熄滅,只留下宮門口的幾盞燈籠在寒風中搖曳,遠遠看去顯得十分蕭瑟。

    孟桑榆躺在床上,懷裡摟著小小一團的阿寶,一人一狗你翻過來,我翻過去,顯然都沒辦法入睡。

    “阿寶,睡不著嗎?”孟桑榆點點阿寶的小鼻頭,悄聲問。

    阿寶朝她柔軟的胸口拱去,一張小臉埋入她懷中輕哼一聲,算作回答。這可愛的小模樣把孟桑榆逗笑了,她撈起阿寶,赤著腳下床,朝窗邊的軟榻走,“睡不著咱們就靠在窗邊看星星,冬日的星空比夏天更加美麗,你不知道吧?”

    阿寶在她懷裡扭動,皺著鼻頭哼哼唧唧,一隻爪子抬起,指向榻邊的繡鞋。

    孟桑榆沒有注意,又往前走了幾步,阿寶扭動的更厲害了,差點翻出她臂彎。她這才順著阿寶的爪子看去,撲哧笑了,“阿寶是在提醒我穿鞋嗎?”

    阿寶哼唧一聲,不動了。

    孟桑榆揉著阿寶的腦袋,笑眯眯的走過去穿鞋。阿寶小爪子再次朝屏風上搭著的一件外袍指去。孟桑榆又撲哧撲哧笑著穿外袍,然後將阿寶嚴嚴實實的裹進懷裡,只露出一顆小小的狗頭。

    “我的阿寶真聰明!如果能說話就更好了!”孟桑榆感歎著,慢悠悠踱步到窗邊。她知道阿寶聰明的詭異,但這又如何呢?他再怎麼聰明終究是自己的阿寶。而且,她孟桑榆的寵物,就應該是最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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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1 00:1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阿寶又嗚嗚咽咽的回應了兩聲,然後窩在她懷裡,仰頭朝繁星閃爍的夜空看去。夜空很厚很重,似潑了墨般沉沉的壓下來,更襯出星子的明亮與通透。一人一狗鼻端噴著白色的霧氣,表情是一樣的悠遠靜謐。

    “阿寶看見那幾顆星星了嗎?那是獵戶座,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孟桑榆指著自己能夠辨識出來的星座,緩緩講述著它們的故事。阿寶豎起耳朵靜靜聆聽,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給予自己全部溫暖的人。

    孟桑榆一路指點過去,看見不遠處的絳紫宮,忽然沉默了下來,表情肅然。

    看著兀自皺眉發呆的女人,周武帝知道,她定是想起了如今正躺在那假貨懷裡的賢妃。她嘴上說著不救、不管、不理,其實心裡依然會過意不去。他本以為沈慧茹外冷內熱,需要自己的包容與呵護才能在宮裡活下去,但事實證明,那女人不管是外在還是內在,都是冷的。不像眼前這個女人,正因為內心柔軟的一塌糊塗,所以才要用張牙舞爪的外表來掩飾自己,保護自己。真正將她看透以後才會知道,她有多麼可愛,多麼招人心疼。

    孟桑榆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低頭就見阿寶正呆呆的看著自己,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裡倒映著漫天星辰,那麼明亮,那麼深邃,那麼專注,好像他的世界只有她一個人。

    可不是麼,對阿寶來說,自己就是他的全部啊!除了自己,他還有誰可以依靠呢?心中的孤寂苦澀被這個念頭驅逐的一乾二淨,孟桑榆心裡熱乎乎的,輕點阿寶的鼻頭,呢喃道,“阿寶,有你在身邊真好……”

    阿寶嗚咽一聲,張嘴叼住她的手指輕輕允吸。主寵兩個額頭抵著額頭相視而笑,這一刻,他們的世界只有彼此。

    遠處的燈火以乾清宮為中心漸次亮起,將漆黑的夜晚染成了橘色,嘈雜的人聲依稀傳來,打破了主寵兩的溫馨時光。

    “怎麼了?”孟桑榆裹好阿寶,走到殿門口詢問。

    “回娘娘,好像是乾清宮出事了,已經派了人過去探問,很快就能得到消息。”馮嬤嬤快速走來稟報。

    “乾清宮?皇上?!”孟桑榆心裡一驚,周武帝也僵直了脊背。

    前去探詢的太監很快回來,氣喘吁吁的跪下行禮,“啟稟娘娘,乾清宮裡遭賊了,負責值夜的侍衛說禦書房裡丟了一件很貴重的古董,這會兒全宮戒嚴,正在捉拿賊人。”

    “知道了,下去吧。”孟桑榆揮退太監,看向馮嬤嬤輕笑,“丟了古董?我看是丟了皇上吧!應該是暗衛知道假皇帝的所作所為後採取措施了。再不把皇上送出去,指不定沈慧茹會親手把皇上掐死。”

    周武帝打了個冷戰,不得不承認桑榆的話極有可能一語成讖,就算沈慧茹現在下不了狠心,但當她逐漸品嘗到權勢的美妙滋味後,她不會再放任自己活著。

    察覺到阿寶的顫抖,孟桑榆以為他冷了,連忙抱著他往殿內走。因皇帝很可能已經被救走,可見暗衛不會放任沈家父女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緊繃的心弦略微放鬆,抱著阿寶躺進了余溫猶在的被窩裡。

    周武帝也籲了口氣,忐忑不安了三個月的心頭一次落到了實處。

    主寵兩面對面,很快就陷入了酣甜的夢鄉。

    乾清宮裡,假皇帝收到消息後急匆匆趕回來,沈慧茹也通過密道來到了內殿,正在殿中大發脾氣。

    “廢物!一群廢物!”她披頭散髮,臉色猙獰,拚命壓抑著摔打殿內器物的衝動。

    “回娘娘,京畿防務一直掌控在皇上的心腹手裡,奴才們不敢動用,就怕引起他們懷疑!再者,這暗道四通八達,機關眾多,奴才們進去了上百人,只活著出來二十人不到。娘娘,奴才們盡力了,請娘娘寬恕!”常喜低聲哀求,假皇帝跟著磕頭。

    沈慧茹胸口劇烈起伏,緋紅的雙眼裡充斥著滔天的怒火與一絲微不可見的恐懼。皇上被救走了,若他醒來,自己該怎麼辦?她指甲嵌入掌心,不敢再深想下去。

    就在這時,晚清進來了,手裡拿著一封書信,行禮道,“娘娘,這是太師叫人遞給您的。”

    沈慧茹身體僵硬了一瞬,她能猜到父親要跟她說些什麼,無非是催她快點行動。也是,皇上都被救走了,他們再也沒有時間來慢慢佈局。那些暗衛神出鬼沒,來去無蹤,若真要取沈家族人性命,沈家沒人能逃得過!且還要留下叛國謀逆的罪名讓沈家被人世世代代唾駡!為今之計只有趁著皇上未死,儘快上位奪權,將御林軍,龍禁衛都掌控在自己手裡,用絕對的權勢來保護自己。

    她放開緊握的雙拳,用沾著斑斑血跡的手接過信封,面無表情的打開看完,然後扔進火盆裡燒成灰燼。

    “常喜下去吧。”她揮手,待常喜戰戰兢兢的退走,這才看向腳邊跪著的假皇帝,“你明天翻本宮牌子,夜夜召本宮侍寢,直到本宮懷上為止。之後就沒你什麼事了,你愛寵倖誰就寵倖誰。”

    假皇帝猝然抬頭,臉上滿是驚駭,對上她冷冰冰的雙眼又迅速低下頭去,拱手應諾。

    沈慧茹看也不看他一眼,腳步虛浮的從密道離開。她會好好記住今天,就在今天,她徹底斬斷了與古邵澤的過去。

    翌日,孟桑榆是在阿寶的口水洗禮中蘇醒過來的。看見自己醒了,正舔她嘴唇舔得歡的阿寶僵硬了一瞬,然後將臉埋進了她頸窩裡。

    “小東西,還知道害羞?!”孟桑榆支起腮,笑眯眯的戳弄阿寶軟乎乎的肚皮。

    阿寶趕緊抱住她的手腕,用口水給她洗手,每一根手指都不放過。這些事,他已經做得越來越熟練了,什麼帝王之尊,男人的尊嚴之類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孟桑榆嘻嘻哈哈的笑起來,主寵兩按照慣例抱在一起鬧騰了一陣,直到馮嬤嬤掀開床幔催促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乾清宮還有消息傳出嗎?”給阿寶穿上一件奶牛裝,孟桑榆漫不經心的問道。

    “聽說乾清宮死了幾個侍從,都是皇上的近侍,若非皇上昨兒去了絳紫宮,連他本人都要遭難。天還未亮,皇上就宣了九門提督羅大人進宮,將他好一通叱責,又勒令他十天之內抓住兇手,否則便捋了他的職務,讓他閉門思過。”馮嬤嬤一邊給自家主子披上外袍,一邊低聲回稟。

    “上哪兒抓兇手?暗衛是那麼好抓的嗎?這是沈家在藉機奪權呢!只可惜了,有李相在,這九門提督的位置空出來,還不定被誰的人得了去。論人脈論根基,沈太師都不是李相的對手,這招棋,他下得太急了,結果未必會如他所願。”孟桑榆抱起打扮一新的阿寶,款步到梳粧檯前。

    馮嬤嬤將熱帕子擰乾,遞給她淨面,然後拿起梳子給她梳理一頭墨發。阿寶蹲坐在梳粧檯上,用羡慕的眼光看著柔柔動作的馮嬤嬤。這一頭青絲,他什麼時候才能親手摸一摸。

    孟桑榆彈彈他的小鼻子,用帕子給他擦了擦臉,然後拿出一盒潤膚膏細細給自己抹上。

    碧水和銀翠一人端著一個託盤進來,託盤上放著許多名貴藥材和綾羅綢緞,走到主子面前亮了亮,請她過目。

    “這是什麼?”孟桑榆挑眉。

    “這是今早李貴妃娘娘賞賜給您的,叫您好好養病,切莫多想。病沒好之前都不用去給她請安了。”銀翠放下託盤,拿出妝奩給主子挑選要佩戴的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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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18-10-31 00:1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呵~~她這是在可憐我呢,想來,我的身體狀況她已經知道了。”孟桑榆自嘲一笑,撚起一根人參置於鼻端嗅聞,贊了句好東西。

    周武帝垂頭,掩飾眼底的痛色,心中暗暗思量:待朕回魂,第一件事便是尋訪名醫,給桑榆調養身體。那個瞿老太醫不錯,可以叫俊偉去打聽打聽。

    在他出神的時候,孟桑榆已經抱起了他,走到桌邊用膳。因為不用去給李貴妃請安,主寵兩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很是磨嘰,期間又嬉鬧了幾回,雙雙換了一身衣服才算捯飭乾淨。

    殿外已然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孟桑榆興致上來,又憶及阿寶足足快一月未曾踏出殿門,便帶著他前往御花園賞景。

    主寵兩剛步入御花園便看見昨夜沐浴了聖恩的賢妃攜帶著五皇子在園中的鎖虹橋邊飲茶,身周圍坐著一圈兒嬪妃,衣香鬢影,有說有笑,氣氛正濃。

    孟桑榆停步,想轉身改道卻已經晚了,賢妃已看見了她,正派遣一名宮女過來相請。孟桑榆歎氣,帶著阿寶緩緩走過去。

    一眾嬪妃紛紛起身給德妃行禮,賢妃略略頷首,笑著請她在自己身邊入座。

    孟桑榆扶起給自己請安的五皇子,摸了摸他柔軟的發頂。五皇子今年剛滿四歲,頭上挽了個小髮髻,用金絲繩纏起,小臉肥嘟嘟的,粉團子一樣,一雙眼睛遺傳了周武帝,又黑又亮,眼角還微微上挑,很是招人,看得孟桑榆心肝直顫。

    “五皇子越來越可愛了。”她真心讚歎。

    周武帝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孩子,眼裡滿是懷念。五皇子玉雪可愛,聰明乖巧,是他最疼愛的孩子之一。三個月以來第一次見,他心情有些激動。

    賢妃眼裡流露出一絲得意,還未開口,五皇子已正兒八經作了個揖,奶聲奶氣的說道,“謝德妃娘娘誇獎。”

    三四歲的孩子,在現代還是滿地打滾,懵懂無知的年齡,可在這皇宮裡卻已經被訓練的一板一眼,有模有樣了。孟桑榆頓時覺得有些無趣,但面上依然笑道,“乖。”

    一眾嬪妃連忙出聲附和,也不知是拍德妃的馬屁還是拍賢妃的馬屁。

    賢妃笑開了眼,對兒子的表現相當滿意,有意炫耀道,“昨晚皇上考校皇兒功課,皇兒對答如流,皇上很滿意呢。”話落,她輕拍五皇子肩膀,叫他背三字經給各位娘娘聽。

    聽了賢妃的炫耀,周武帝心情極其鬱躁。不但沒辨識出枕邊人的真假,竟還叫皇兒認賊作父,真是有眼無珠!

    因著心中的憤怒,周武帝遇見兒子的喜悅之情淡下去很多,也沒心思去聽兒子背誦,窩進孟桑榆懷裡來個眼不見為淨。孟桑榆倒是聽得認真,小孩子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像羽毛吹入心間,讓人止不住的心生歡喜。

    五皇子背完,眾嬪妃紛紛開口誇讚。賢妃雖然面上不顯,但一雙桃花眼裡溢滿了得意和驕傲。李貴妃有兒子,她也有兒子,憑什麼立後立儲的最佳人選就一定得是李貴妃?論資格,她也沒差李貴妃多少,況且,皇上喜歡自己和皇兒明顯勝過李貴妃母子。

    想到這裡,她撫了撫頸間密密麻麻的愛痕,嘴角微微勾起。

    在宮中,皇上的愛寵是最值得炫耀的資本,賢妃不但沒想過要遮掩還試圖昭告世人。有眼尖的嬪妃看見她紅痕遍佈的頸子,眸光閃爍了一瞬,試探道,“皇上三月未曾踏足後宮,宮內宮外都謠傳皇上傷了根本,今兒這謠傳可算是破了。”

    “也不知是哪起子魑魅魍魎造謠生事!皇上正值壯年,龍精虎猛,怎麼可能因一點點小傷就損了身子。”賢妃慵懶的歪斜在椅子扶手上,端起一杯熱茶緩緩啜飲,動作間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其上的紅痕斑斑駁駁,煞是招眼,給她本就嬌美的容顏添了三分豔色。

    孟桑榆皺眉,略略撇開頭。

    一眾嬪妃眼睛微紅。

    阿寶在賢妃說到‘龍精虎猛’四個字的時候就猝然轉頭去看她,見她眉眼間的□和脖頸間的痕跡,黑漆漆的眼珠騰地燃起兩簇火苗。看來,賢妃昨晚過得很快樂!?他眯眼暗忖,心頭的狂怒與鬱躁交織在一起,令他脊背新長出來的絨毛根根豎立。

    身為女人,連自己的丈夫都分辨不出,他還能對她們抱有什麼期待?恐怕,在她們的眼裡,他就只是一個符號,象徵權力和地位的符號,只要披了一身龍袍,她們就不會去管龍袍下的人究竟是誰。除了桑榆,有誰試圖去瞭解過他?大概再也沒有了!

    心頭一陣又一陣的發冷,周武帝扒拉著孟桑榆的開襟棉袍,一個勁的往她懷裡鑽,試圖汲取一絲溫暖。這是他最眷戀的地方。

    孟桑榆捏了捏阿寶的小鼻子,拉開衣襟將他包進懷裡,只露出一顆狗頭。狗頭上戴著一頂小帽,帽子上縫著兩扇翅膀,看上去新奇又可愛。

    五皇子圓溜溜地眼睛更亮了,一眨不眨的盯著阿寶。

    “德妃娘娘,他頭上長了兩扇小翅膀。”五皇子指著阿寶,語帶渴望,“能給我抱抱嗎?”

    “現在不行,他剛受了傷,一個不好會弄痛他的。等他傷好了,本宮帶他出來陪五皇子玩兒。”孟桑榆狠狠心,拒絕了五皇子的請求。這個年紀的小孩手腳不知輕重,阿寶到了他懷裡很可能傷上加傷。

    五皇子一臉的愴然欲泣,但他已初具皇子氣度,並沒有哭鬧,只可憐巴巴的依偎進賢妃懷裡。賢妃有些不高興,眸色沉沉的瞥了德妃一眼,拿起身旁的一個果盤,誘哄道,“小狗受傷了,你若是磕碰到他,他會咬你的,咱等他傷好了再說。來,吃顆龍眼,這可是你父皇今早賞賜給你的,嶺南今年只進貢了一簍,全都在這兒。”

    賢妃一邊哄孩子,一邊不忘炫耀自己的隆寵,給自己造勢。

    孟桑榆心內暗歎,抬手截住賢妃遞到五皇子嘴邊的龍眼,慎重開口,“龍眼肉薄核大,口感滑溜,不適合五皇子這樣的孩子吃,若核卡進喉嚨裡,恐有性命之危,還是將果肉剔下來再喂給他吃吧。吃也不能多吃,龍眼性溫補,大人吃多都受不住。”

    因龍眼是極其稀有的貢品,就算是高位嬪妃,一年也吃不上一回,都叫皇上轉送到千佛山太后那裡去了。賢妃從未吃過,自然也不知道還有這些說法,當下便有些不高興。但為了孩子著想,她終究沒把龍眼往五皇子口裡塞。

    五皇子本就被拒絕過一次,這下連到嘴的好東西都沒了,眼睛一眨,眼淚就下來了,拉扯著賢妃的衣袖哀求,“母妃,孩兒想吃龍眼!孩兒想吃龍眼!”

    賢妃愛子成狂,最受不住的就是兒子的眼淚,立時便把德妃的警告忘到了腦後,忙忙剝了個龍眼塞進他嘴裡,柔聲囑咐,“要把核吐出來,知道嗎?”

    五皇子含著龍眼破涕為笑,把龍眼肉用舌頭卷乾淨,龍眼核吐到一旁的宮女手裡。見他吃得好好的,賢妃放下心來,示意宮女繼續給兒子剝,心下對德妃方才的話不以為然。

    眾嬪妃都對德妃投以嘲諷的目光,以為她方才的舉動是嫉妒賢妃,故意給賢妃添堵。

    孟桑榆不以為意的笑笑,垂頭撫弄阿寶的耳朵,換來阿寶哼哼唧唧的安慰。反正該說的她已經說了,他們自己小心就好。

    卻不想,她放心的太早了。龍眼肉質爽滑鮮嫩,汁多甜蜜,口感極佳,讓人吃了口舌生津,欲罷不能。五皇子吃了兩三顆下去就得了趣,動作不免急切起來,在含入第五顆時舌頭一卷,竟將整顆龍眼都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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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發表於 2018-10-31 00:11: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三四歲的小孩食道很窄,不可能讓龍眼順利通過,於是卡在了喉頭與氣管交界處不上不下。五皇子說不出話,臉立時就漲成了紫紅色。

    “呀!娘娘不好了,五皇子卡主了!”那宮女嚇的打翻了果盤,一邊拍著五皇子的背一邊驚叫。

    正與嬪妃們談笑的賢妃先是一愣,隨即騰地站起,搶過五皇子大力拍打他的背部。五皇子的臉色已經變成了青白色,眼睛一翻一翻,只餘出氣,沒有進氣了。

    一眾嬪妃們駭得從各自位置上站起,紛紛退開幾步怕招惹麻煩。雖然臉上皆是擔憂焦急的表情,但不少人眼裡分明閃爍著幸災樂禍的亮光。

    賢妃看著慢慢軟倒在自己懷裡的兒子,心中升起一陣絕望,淚水混著汗水將她精緻的妝容弄得一塌糊塗。她嘶啞的吼叫,“去,去叫太醫!快點!”

    “你讓開,讓本宮來。”孟桑榆看不下去了,把汪汪亂叫的阿寶塞進馮嬤嬤懷裡,一把拉開賢妃,將快要陷入昏厥的五皇子置於自己膝蓋,頭朝下,腳朝上,用力拍打他的肩胛骨,足足拍打了五次,見龍眼依然沒吐出來,又將他平放在地上,用食指及中指用力按壓他的胸骨,反覆了十來次後,只聽噗的一聲,五皇子喉頭的龍眼終於吐出來了。

    見兒子雖然昏迷著,但青紫的臉色已恢復了紅潤,斷斷續續的呼吸也均勻了,賢妃腿腳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一旁的宮女們口裡連聲呼喚著娘娘,七手八腳的將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孟桑榆抱著五皇子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銀翠和碧水心疼的走上前,接過她懷裡的五皇子,扶她在椅子上落座。

    周武帝停止了汪汪大叫,狠狠籲了口氣。關鍵時刻,還是桑榆最可靠。賢妃連自己都顧不好,怎麼顧得好孩子!?

    太醫姍姍來遲,吩咐宮女們將昏迷不醒的五皇子和奄奄一息的賢妃先送回絳紫宮再行診治。孟桑榆不放心,連忙帶著阿寶跟了過去。眾嬪妃也不好先行離開,浩浩蕩蕩的往絳紫宮走。

    鐘粹宮裡,沈慧茹聽聞消息只冷冷一笑,並沒有趕去探望的意思。滿宮的嬪妃、皇子、公主,她如今都沒放在眼裡,是死也好,是活也罷,都礙不了她什麼事。反正他們都只是她手裡可以隨意揉捏擺弄的玩具,就連曾經最恨的孟桑榆,也再激不起她心中的一絲漣漪,因為她早已站在了對方難以企及的地方。

    鳳鸞宮,李貴妃揮退前來通報消息的宮女,歎息道,“沒想到德妃會出手相救,真是可惜了!死了該多好!”

    “正因為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對別人的孩子就特別心軟吧,德妃娘娘也是可憐。”李貴妃的心腹嬤嬤有感而發。這種事,但凡換個人都不會去管,沒想到向來以狠戾出名的德妃娘娘竟會伸出援手。

    “嗯,德妃從來不對孩子出手,這一點,本宮也敬服於她。走,咱們去看看五皇子。”李貴妃挑了些禮物,帶著一眾宮人浩浩蕩蕩往絳紫宮而去。

    一眾嬪妃被安置在絳紫宮的偏殿裡等候。孟桑榆抱著阿寶獨自坐在一邊,並不與眾妃搭話。不似竊竊私語,眼裡偶爾閃過隱晦笑意的眾妃,她時不時抬頭往正殿瞟去,臉上的表情是滿滿的焦急。

    周武帝也緊緊盯著正殿的大門,等候太醫出來回稟情況。到底是自己的兒子,怎麼能不心疼?親眼看著兒子臉色青紫,呼吸幾近斷絕,那種無能為力,痛徹心扉的感覺到現在還留在心裡。

    但越是擔心,他此刻的心情就越是陰鬱,無他,只怪他的耳力太過靈敏,那些嬪妃們的竊竊私語一字不露的傳入了他耳裡。什麼叫‘多管閒事’?什麼叫‘命怎麼那麼大’?什麼叫‘真會做戲’?這群該死的女人!

    周武帝鼻頭聳動,發出兇狠的嗚咽。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張張或嬌俏,或可愛,或豔麗的面孔是那麼的醜陋猙獰,令人作嘔。

    正等候著,殿外傳來‘皇上駕到’的通稟聲。一眾妃子立即收起臉上輕鬆的表情,齊齊擺出一副心憂如焚,受驚過度的臉孔,動作齊整的不可思議。蒼白的臉色,微蹙的眉頭,各有各的美態,各有各的味道,還真是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憐惜。

    原來她們平時就是這樣對付朕的?周武帝喉頭發出鬱躁的低鳴,心裡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阿寶怎麼了?是不是人太多了害怕?沒關係,等五皇子平安了我們就離開,再堅持一會兒,啊!”聽見阿寶的低鳴,孟桑榆俯身,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末了還親了親他聳動的小鼻頭。

    周武帝心頭高漲的戾氣一瞬間就被這個親吻打散了,不自覺的輕哼一聲,嗓音變得又甜又膩。他已經從最開始迫不得已遷就德妃,到後來的心甘情願討好德妃,再到如今下意識的討好德妃,這心路歷程已經徹底昇華了。

    假皇帝進來時,一眾嬪妃早已跪在宮門口迎接。路上他聽太監回稟了事發的全過程,止不住為德妃的英勇機變,挺身而出感到詫異。這種情況,誰不遠遠躲開去?偏她不管不顧的沖上前,果然是個單純的女人!

    假皇帝搖搖頭,心中卻更添了對德妃的幾分欣賞與喜愛。他不自覺的搜尋德妃的身影,見她墜在眾妃身後,懷裡鼓鼓囊囊的,裹著自己的愛寵,形象著實有些滑稽,眼裡一下就蕩開了濃濃的笑意。

    “愛妃快起來,地上涼,你身子又正虛著,小心染病。今日五皇兒能夠平安無事,多虧你了。”他徑直走到德妃身邊,親手攙扶她起來。

    這溫情脈脈的眼神,溫言細語、小心呵護的做派像在周武帝心上狠狠插了一刀,紮得他鮮血直流。他齜牙,低低咆哮起來。

    孟桑榆順勢站起,飛快的捂住阿寶的嘴,朝假皇帝諂媚一笑。假皇帝莞爾,眼中的柔色更濃,刺痛了一眾嬪妃的眼。本以為德妃大勢已去,沒想到她又複起了,還拿賢妃母子當踏腳石,當真是好本事!

    偏殿裡伺候的一名宮女眸色暗了暗,悄悄繞進內殿,向手腳虛軟,受驚過度的賢妃稟報情況。

    李貴妃抵達偏殿時正好將假皇帝的做派看進眼裡。若是往常,她定也會像旁的妃嬪那樣,認為德妃礙眼,可如今知道了真相,她只能諷刺一笑。主位元上的妃子收到消息都來探望,偏你心愛的人兒穩坐鐘粹宮中,對此不聞不問,端的是好高的姿態!既然如此有資本,為何不大膽站出來鬥上一鬥,找別人為她擋刀擋槍算什麼?!

    心裡的想法越來越陰暗,李貴妃面上卻顯得愈加柔和,娉娉婷婷的走過去給假皇帝行禮。假皇帝收到沈慧茹指示,對李貴妃不理不睬,只扶著孟桑榆在自己身邊落座,靜候太醫診斷。李貴妃好不尷尬,勉力一笑,在他下首落座。

    不一會兒,兩名宮女攙著臉色蒼白,已重新打理了一遍的賢妃進來。看見假皇帝,她快走兩步,身子一軟就要行禮。畢竟是做了一夜夫妻,賢妃又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臉色蒼白時更添了幾分嬌弱之姿,令人心中生憐。

    假皇帝連忙將她拉起來,抱入懷裡拍撫。賢妃鼻頭一酸,潸然淚下,哽咽道,“皇上,剛才嚇死臣妾了!臣妾以為再也見不到皇兒,這叫臣妾日後可怎麼活啊……”

    假皇帝將她摟的更緊,不停柔聲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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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發表於 2018-10-31 00:11: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殿中眾妃,除了孟桑榆和李淑靜,俱都用又妒又恨的眼神看著親密相擁的兩人,恨不能和賢妃換換。

    孟桑榆撇嘴,只管低頭安撫脾氣有些陰鬱的阿寶。李淑靜伸手拿了杯茶徐徐啜飲,用平靜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兩人,就像看一齣戲。

    周武帝緊緊盯著幾乎快合為一體的兩人,半晌後低哼一聲,漠然的轉開了眼。民間有句話怎麼說得?天要落雨娘要嫁人,隨她去吧!這話雖然糙,卻真切的詮釋了周武帝此刻的心情。除了冷眼旁觀,他還能做什麼?

    賢妃哭了好一陣兒,臉上精緻的妝容卻半點不花,反倒看著更美了,與她先前在御花園中狼狽不堪的模樣簡直像兩個人。那時才是真正的傷心,如今這樣卻是在做戲,兒子還躺在裡面診脈,安危尚且不能確定,她卻還有心思邀寵,這女人……

    周武帝搖頭,心中暗歎,止不住的想到:若是桑榆,怕是守在皇兒床邊半步不肯離開,自己來了恐都不會出來接駕,更分不到她半點關注!

    就在這時,太醫身邊的侍從拿著一張方子出來了,同假皇帝行禮問安,匆匆往藥房跑去。假皇帝連忙攜著賢妃一同入殿探望五皇子,眾妃待李貴妃與德妃起身移步後方才魚貫跟上。

    五皇子躺在榻上,眼角還掛著淚,看見假皇帝後淚掉得更凶了,期期艾艾的叫著父皇,還要掙扎起身給父皇見禮。

    假皇帝連忙將他摁回床榻,給他掖好被角,拉著他的手柔聲安慰,賢妃坐于榻邊,將他的小腦袋摟進懷裡。三人喁喁私語,就像民間的尋常家庭,那溫馨動人的畫面激得眾妃的眼又紅了幾分。

    太醫跪在假皇帝腳邊,徐徐述說病情,大意是因為救治及時得法,沒落下什麼病根,只是受了點驚嚇,精心調養幾日就好了。

    假皇帝滿意的點頭,眼神萬分柔和的朝孟桑榆看去,對五皇子說道,“皇兒,今次你能平安脫險,全賴德母妃救治及時,還不快快謝謝你德母妃。”

    孟桑榆微微一笑,正想擺手推辭兩句,沒想五皇子竟然露出恐懼不安的表情,直往賢妃懷裡鑽,嗓音尖利的喊道,“不要,都怪她我才會被噎著!她染了晦氣,是掃把星、烏鴉嘴!若不是她詛咒兒子,兒子也不會如此!她是壞人!”

    這是三四歲的小孩能說出來的話嗎?他懂什麼是晦氣?什麼是烏鴉嘴掃把星?明顯是有人刻意教導!況且,那麼小的孩子,就算說話再難聽,你又能拿他如何?能打他罵他?除了受著還是受著。

    正因為這一點,賢妃才會如此明目張膽的算計自己。皇上前一陣還被晦氣一說弄的心煩意燥,聽聞五皇子的話,就算此時不多想,回去以後也會心生膈應,繼而冷落自己。這禁宮啊!太髒了!連獨屬於小孩的天真純潔也要奪走!

    孟桑榆心中暗歎,臉上的微笑卻淡然依舊。她本就不在乎周武帝的恩寵,更何況面前這人還是個假貨,她就更不會在乎了。

    “看來五皇子果然是受驚過度,有些語無倫次了。臣妾還是先行離開為好,省得刺激他。”孟桑榆裹好忽然狂躁起來的阿寶,向假皇帝行禮告退。

    假皇帝無奈,揮手讓她離開。

    剛跨出大殿,一股寒風便撲面而來,叫孟桑榆止不住的打了個哆嗦。她連忙用手遮擋在阿寶面前,為他阻斷了寒風的侵襲。狂怒不止的周武帝立即冷靜下來,翻騰的心緒一點一點平復。桑榆都不在乎,他還計較什麼?不過一個忘恩負義的女人,不值當他如此在意,只是可憐他的五皇兒,病中還被母親如此利用,日後若移了性情該怎麼辦?

    這個時候他又想起了以前桑榆曾說過的話,無愛即無恨,與其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費感情,不如好好愛自己。在這宮裡,連三四歲的孩童都能在別人身上紮刀,若真要事事計較,當真無法活下去!心臟逐漸擰緊,連綿的劇痛讓周武帝忍不住悲鳴。桑榆該對人性如何失望才能有如此透徹的感悟?在自己看不見的時候,她又受了多少苦?他一點也不敢去想像。

    “好了,已經出來了,阿寶不怕啊!咱們馬上就回家。”孟桑榆撓撓躁動不安的阿寶的下顎,柔聲安慰。

    周武帝更加為她心疼起來,見她這幅沒心沒肺的模樣,又變成了深深的氣惱,一齜牙,一咧嘴,將她冰涼的手指叼進嘴裡。不敢用力,他洩憤似地用牙齒碾磨了幾下,直想將這根冰涼的手指含化。

    “德妃妹妹慢走一步。”一道溫婉的女聲從背後傳來,打斷了溫馨互動中的主寵二人。

    見來人是李貴妃,孟桑榆屈膝福了一禮。

    “不必多禮。”李貴妃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態度親昵,低聲道,“妹妹今日魯莽了,明知道賢妃是那等忘恩負義之人,就不該插手她的事。如今倒好,謝沒得一句,卻落了一身的髒水。”

    “她說她的,臣妾救臣妾的,臣妾只問心無愧就行。”孟桑榆淡淡一笑,態度極其豁達。

    李貴妃眼裡快速滑過一抹激賞。有心機,有手段,卻良心未泯,保有著做人最基本的原則。這樣的人,在這宮裡可不多了!但正因為如此,與德妃合作,自己才會放心。

    想到這裡,李貴妃試探道,“妹妹難道就準備這樣過一輩子嗎?要知道,沒有孩子,沒有寵愛,在這宮裡可是極其不好過。不如你與本宮合作,本宮心願得償後替你尋一個孩子養在身邊如何?”

    周武帝齜了齜牙,心中不悅的忖道:桑榆為何要攙和你的事?她要多少孩子,朕日後都會給她,是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

    “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領了,但臣妾心灰意賴,實在是沒什麼鬥志了,眼下只想安安靜靜的待在碧霄宮裡悠閒度日。”孟桑榆微笑擺手。

    “是麼,那就算了。若你改了主意,或是有什麼需要,只管派人來尋本宮便是。”李貴妃眼裡流露出幾分憐憫之意,溫聲道。

    “臣妾多謝娘娘。臣妾也勸娘娘一句,不爭是爭。”見李貴妃對自己有幾分真心,孟桑榆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不爭是爭?呵~處在本宮的位置,有多少雙眼睛在背後盯著,有多少雙手在背後推著,本宮若不爭,那下場……”隱去未盡的話,李貴妃搖首而去。

    孟桑榆與周武帝目視她單薄卻堅定的背影良久,齊齊歎了口氣。

    回到碧霄宮,略略吃了點東西,又稍微梳洗一番,孟桑榆抱著阿寶窩進軟綿綿的床榻,睡了個舒舒服服的午覺。

    等主寵兩個起來時已到了未時,再過不久就可以用晚膳了,有人陪伴在身邊,這日子當真過得飛快。

    耷拉著繡鞋,披散著頭髮,孟桑榆抱著阿寶走到梳粧檯前坐下,讓碧水和銀翠幫她整理妝容。將一縷墨發纏繞在指尖,用發梢去撓阿寶的鼻頭,見他頻頻打噴嚏,小爪子一抬一抬的想要去搶髮絲卻每每慢了一步,她咯咯咯的笑起來。

    周武帝傻呆呆的看著她明媚照人的笑臉,忘了動作。本就是陪她玩,只要她開心了,他亦覺得無比滿足。

    見阿寶不動了,孟桑榆以為他是生氣了,訕訕一笑,將髮絲主動塞進他懷裡。阿寶立即摟過髮絲,小鼻頭一聳一聳的去嗅聞上面的香味,表情十分專注十分認真,仿佛要將主人的味道刻入骨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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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31 00:11: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孟桑榆溫柔一笑,拍拍他的小腦袋吩咐,“阿寶,記住我的味道,以後你與我走散了,就循著這個氣味來找我。”

    朕不會讓你走散的!我們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周武帝汪汪叫著,只可惜他的話無人能聽懂。

    馮嬤嬤端了一杯茶,面色漆黑的走進來,將茶杯放到主子手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嬤嬤,發生什麼事了?”孟桑榆喝了一口茶,將茶杯湊到阿寶嘴邊,讓他也舔上兩口,慢悠悠的問。

    “娘娘,外面都傳遍了,說咱們碧霄宮就是導致古松枯死的晦氣的源頭。您已經深染晦氣,成了不祥人,不但自己病重,還差點把五皇子和賢妃克死。只要是您說出來的話,好的不靈,壞的全應!”馮嬤嬤語氣沉沉的將外面的流言複述了一遍。

    “忘恩負義,倒打一耙,果然是賢妃一貫的風格。一下午時間流言就傳遍了,其他嬪妃也不餘遺力啊!”孟桑榆笑容嘲諷。

    這些該死的女人!周武帝微微眯眼,目光森冷。

    “早知如此,娘娘您當時就不該管五皇子的事!讓她失了依仗,看她還狂什麼!”馮嬤嬤咬牙齒切。

    “那麼小的孩子,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我面前。既然有能力,總要救上一救的。我救了他,只圖他好好活著,只圖我自己問心無愧,不圖別人的感恩和回報。她愛說就隨她說,倒正好幫了我一個大忙。既然是不祥人,那當然是不好隨意出現在人前的。咱們這段日子就閉了宮門修身養□,外面那些糟心事就不要隨意攙和了,安安心心等父親的消息,到時,皇上或許也醒了。”孟桑榆一臉的輕鬆愉悅。正想避一避風頭,賢妃就給她送了個絕好的藉口,這日子不要太順心才是。

    馮嬤嬤一想也對,漆黑的面色立即恢復如常。

    周武帝舔舔女人蔥白的指尖,為她的開朗豁達感到心折。她渾身總是充滿了溫暖的,光明的,令人振奮的力量,再污穢不堪的事也沒辦法沾染她分毫。只要待在她身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純粹的,充實的,快樂的。魂附狗身後能夠遇見她,這無疑是上天對他最好的眷顧。

    捯飭整潔,孟桑榆懶懶的窩在靠窗的軟榻上,拿起一把小剪子修剪一個松樹盆栽。松樹長得十分繁茂,需要經過人工修剪才能展現出它遒勁枝幹的力度。周武帝蹲坐在小幾上,將她剪下來的廢棄枝葉叼進嘴裡,扔到一旁的託盤裡。

    主寵兩你剪我扔,配合的相當默契,不多時,繁茂的松樹就逐漸展露出它古拙質樸、端華大氣的一面。

    “怎麼樣?好看嗎?”左右打量了一陣,孟桑榆看向身旁的阿寶,詢問他的意見。

    很好!匠心獨具!周武帝毫不吝嗇的誇獎,但說出口的只能是千篇一律的汪汪聲。孟桑榆卻聽懂了,笑著拍拍他的狗頭,“謝謝誇獎。”

    “娘娘,您能聽懂狗語?”碧水嘴巴開開合合,終是忍不住問道。在她心目中,自家主子是無所不能的,能聽懂狗語也不稀奇。

    撲哧撲哧……孟桑榆抱著哼哼唧唧的阿寶笑倒在軟榻上,這小丫頭太可愛了!

    銀翠和馮嬤嬤也跟著笑起來,碧霄宮裡洋溢著歡樂的氣息,絲毫沒受到外界流言的影響。

    但偏偏有人要打破這美好的氛圍,只聽殿外傳來太監的通稟聲,常喜公公帶著皇上的賞賜到了。賞賜有名貴的藥材和珠寶玉器,但最打眼的還是一遝厚厚的佛經。常喜親自將佛經送到跪下接旨的德妃娘娘手裡,囑咐她定要好好抄寫,及早驅走晦氣。

    “真好,又被禁足了!”拍拍一遝佛經,孟桑榆的語氣怎麼聽怎麼滿足。馮嬤嬤等人也笑著附和,頗有種額手稱慶的架勢。

    對這特立獨行的主僕幾人,周武帝只能無奈的搖頭,黑漆漆的眼珠裡溢滿溫柔。

    左右也無事可做,孟桑榆將阿寶抱進懷裡,拿出一本大藏經緩緩念給他聽。女人的嗓音輕輕柔柔,和著梵音的抑揚頓挫,平平仄仄,比世上最動聽的樂曲更加迷人。周武帝將前爪耷拉在她手腕上,仰頭呆看女人如水墨畫般寫意的臉龐,漆黑的眼珠蒙上了一層名為癡迷的霧靄。

    如果真的還魂無望,就這麼窩在她懷裡過一輩子也好。這想法對於一個帝王來說雖然荒謬,雖然顯得軟弱無能,但它就那麼產生了,不可遏制。

    鐘粹宮裡,沈慧茹披散著頭髮,臉色蒼白的坐在梳粧檯前一動不動。忽然,她揮手狠狠掃落台前的妝奩鏡匣,一陣乒呤乓啷的巨響駭得她身邊的晚清猛然一抖。

    “娘娘,已經走到這一步,您就不要再猶豫了,想想沈家的未來,想想您日後的無上尊榮,眼下的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待日後您功成,自然可以將現在的一切都抹平。”晚清低聲安撫。

    沈慧茹仰起頭,用手捂住臉,不知是在哭泣還是在沉思。許久以後,她放下手,露出微紅的眼眶,對晚清沉聲道,“替本宮梳妝吧,接駕的時辰快到了。”

    “是!”晚清精神振奮,快速將掉落的妝奩鏡匣撿起來,細細替自家主子弄了個精緻奢華的妝容。滿宮裡都在看著,即便知道那人是假,也不能敷衍了事。

    假皇帝倒時,看見寒風中遺世獨立的良妃,心裡卻沒有半點動容或旖旎的情思。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這女人的真面目。讓他與這樣心如蛇蠍的女人過夜,他很懷疑自己能不能硬的起來。

    走進內殿,遣退閒雜人等,沈慧茹也不廢話,直接便將身上的衣衫層層褪下,赤-條-條的站在假皇帝面前,聲音冷沉,“快點,不要耽誤本宮的時間。”

    看見這潔白的酮-體,看見她高高在上隱含蔑視的眼神,假皇帝不知跟哪兒來的一股戾氣,本沒有絲毫反應的下-體竟開始蠢蠢欲動。這女人不是自詡高貴嗎?還不是一樣要輾轉承歡於我的身下?

    “請娘娘背過身去,奴才不敢直視娘娘的臉做下那等冒犯於您的事。”假皇帝半跪回話,態度看似卑微,實則是不想看見她那張倒胃口的臉。

    沈慧茹愣了愣,依言轉過身。雖然這人的臉與古邵澤一模一樣,但是她心裡清楚,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看著這張臉合-歡,她心裡的罪惡感會更加深重。

    假皇帝快速脫下龍袍,走上前去,半點沒有前-戲,扶著自己的器物對準女人乾澀的通道,狠狠一-插-到底。見女人只哼了哼,並沒有叱責,顯然也很想快點完事,他略略勾唇,大力動作起來。想到自己的生命就揣在身下女人的手裡,想著自己被她逼迫被她利用,他雙手用力勒住女人的纖腰,力道一下比一下狂猛。在無盡的暢快中,在宣洩而出的憤恨中,他將自己的精華-射-入了女人身體的最深處。

    沈慧茹全程都咬著牙,只一個勁的祈禱這過程快點再快點,她沒有感覺到半點愉悅,有的只是滿心的屈辱和喉頭不斷湧動的嘔吐的欲-望。在男人悶哼著達到頂點時,一滴滾燙的淚水從她眼裡滑落,掉入厚重的羊毛地毯消失不見。

    碧霄宮裡,孟桑榆與阿寶正面對著面用餐。阿寶依然喝粥,但一些煮得比較鬆軟的食物已能下肚。孟桑榆不時給他的粥碗裡添些蛋羹,豆腐,紅燒肉等容易克化的菜肴,阿寶則用爪子將她喜歡的菜碟刨到她面前。主寵兩個你來我往,氣氛好不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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