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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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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歡 -【金口小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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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8 00:27:1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當眾表心意】

    鞠清子想給奚浚遠沏壺茶,才發現家裡沒有好茶葉,於是連忙拆了一包本來打算賣給客人的紅磚茶,燒了熱水泡了。

    “你別忙,我也不渴。”奚浚遠在一旁道。

    “這是禮數,”鞠清子道:“民女不敢對侯爺不恭。”

    “不過你親手沏的茶是什麼滋味,本侯還沒有嘗過呢。”奚浚遠卻忽然笑道:“品一品也好。”

    她泡茶不在行,泡咖啡倒是不錯,也不知能否從西域弄些咖啡可來,或許還能在他面前露一手。

    “這是什麼茶?”奚浚遠嘗了一口,稱讚道:“好濃郁的香味,這湯色也好看。”

    “這是發過酵的磚茶。”鞠清子答道:“沒侯爺平時飲的茶那麼清香,不過想讓侯爺嘗嘗新鮮。”

    “好喝!”奚浚遠贊道:“你這裡的貨,本候全要了!”

    “還真沒有存貨,這裡有幾包,是訂了賣給別人的。”他能不能別這麼十豪,每次都要在她面前一擲千金?

    “下次……下次的貨,本侯全要!”他依舊道。

    她發現,他又用上次那種目光瞧著她,那種波光閃爍的目光,不過這一次少了些可憐,倒是多了些神秘的喜悅。

    他能不能別這樣,仿佛眉目傳情一般,弄得她雙頰微微發燙,雖然她知道,他絕不可能愛上自己,但這種時刻總能產生愛情的幻覺……她真是瘋了。

    大概太缺少關懷和凝視,她心裡的渴盼也超過了常態,只一滴水珠滑過,對她而言,就如同碧海長川。

    “侯爺,你怎麼知道民女住在這裡?”鞠清子連忙轉移話題,“馮七哥說的?”

    “還用問嗎?每回都讓他送你回家,他當然知道。”奚浚遠道:“不過今天他沒來,在府裡張羅呢。”

    “侯爺大清早就來民女這兒,不知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鞠清子心下有些忐忑。

    “大喜事,”奚浚遠笑顏逐開,“剛才我娘親捎了封信,說同意回府過生日了。”

    “真的?”鞠清子亦是一喜。

    看來高蘭郡主的勸說果然有效,延國夫人還是賣了未來兒媳婦這個面子。

    “清子,本侯真心感激你。”奚浚遠卻忽然由衷道:“說吧,想要什麼,本侯都能給你,只當報答!”

    “報答?”鞠清子佯裝不解道:“侯爺,民女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需要侯爺報答?”

    “你勸我母親□家,這還不了得?”他道。

    “不不不,”鞠清子連忙擺手,“此事與民女沒有關係啊,延國夫人自己想通了要回家,民女並沒有幫上什麼忙啊。”

    這份功勞,是要給高蘭郡主的,她當然要裝糊塗。

    “我母親那脾氣我還不知道嗎?十匹馬拉不回來!”奚浚遠倒是很清楚,“肯定是你平日的勸說奏效了,雖然她沒說搬回來住,但生日能在家裡過,已經算難得了。”

    “真的不是我。”鞠清子堅持道:“我不過去延國夫人那裡幾次,都是送東西,什麼都還沒勸呢。”

    “真的?”奚浚遠凝眉,“那就古怪了。”

    “等夫人回了府,侯爺再好好問問她是如何回心轉意的。”鞠清子莞爾道:“總之,不論原因如何,這是件大喜事,民女為侯爺高興,給侯爺道喜!”

    奚浚遠瞧著她,有些半信半疑,心中仍舊覺得母親之所以回心轉意是她努力的緣故,但她不承認也沒辦法。

    “這只是第一步,”浚遠道:“該想個法子把那位袁先生打發了才好。”

    “侯爺想到法子了?”她試探道。

    “那人愛賭錢,該帶母親去一趟賭場才是。”奚浚遠道。

    “男人賭不賭錢,跟女人愛不愛他,並沒什麼關係。”鞠清子搖頭道:“那位袁先生也不曾向延國夫人借錢,他自己作畫為生,說不定延國夫人還會覺得他有骨氣呢。”

    “那就帶母親去見見他那位原配夫人。”奚浚遠忿忿道:“看看別人是什麼下場,或許母親就知道害怕了。”

    鞠清子覺得不妥,“他與原配夫人早已和離,如今除了孩子的贍養費,再無瓜葛,那位前妻過得好與不好,延國夫人並不會在乎,說不定看到那位前妻兇惡的模樣,延國夫人還會心疼袁先生娶錯了女人呢。”

    “那該怎麼辦?”奚浚遠有些發怔,“就沒法子了?我娘親就要一輩子被這只‘雞’迷惑了?”

    “再想想吧,侯爺,別著急。”鞠清子安慰道。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作家,能為世間每個人都寫上最合理的結局,鞠清子相信,兩個不合適的人遲早會分開,若能在一起,他們年輕的時候早就在一起了,錯過了本該共結連理的年紀,都這把歲數了,還能天長地久到幾時?

    延國夫人對那位袁先生也並非忠貞不二,否則,她當年也不會嫁給奚浚遠的父親了。

    人心本就脆弱,何況是兩個脆弱的人,又禁得起多少考驗呢?

    “對了,我母親生辰那天,你也來吧。”奚浚遠忽然道。

    “啊?”鞠清子一時沒聽清。

    “來喝喝酒,大家熱鬧熱鬧。”

    “民女……民女草芥之人,不敢前往。”鞠清清子慌忙搖頭道。

    “怕什麼?”奚浚遠道:“反正我母親也認得你。”

    鞠清子暗暗叫苦,認得才糟糕,到時候高蘭郡主也要去吧?想想都是大麻煩。她原本就是為了討好高蘭郡主才接近奚浚遠,後來又為了討好奚浚遠接近延國夫人,萬一說漏了嘴,穿幫了,那她就慘了。

    她要好好把這些複雜的關係理順,對誰說過什麼、對誰隱瞞了什麼,都得一一記下來,否則腦子一團亂麻,就像困在蜘蛛網裡,恐怕會殃及自身。

    “到時候我會在偏廳擺一桌,讓你和馮七、還有秋月坐在一起聚聚。”奚浚遠堅持道:“你來吧,就是吃頓飯,見見熟人,有什麼可怕呢?”

    “秋月姊姊要來?”鞠清子趁機道:“那麼高蘭郡主呢?”

    “母親信上說要請她一起來。”奚浚遠道:“我想著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她愛來就來吧。”

    呵呵,郡主果然如了願,不過雅侯爺還蒙在鼓裡,不知道他母親已經與未來的老婆聯了手。鞠清子本來想提醒他兩句,但是算了,婆媳關係若處得好,奚浚遠也會受益,她就不操這個心了。

    “真的,你來吧,”奚浚遠仍舊勸道,“你看,我一大早接了母親的書信,就趕到你這裡來了,可見我對你多麼誠心,而你就不給本侯面子?”

    他這樣一說,她才發現,他似乎對她挺在意的,話已說到這個分上,她實在不敢拒絕了,畢竟他是侯爺。

    不知為何,心中竟滲出一絲驚喜來,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緣由。

    為著他對她的這份在乎?

    這個世上有人做什麼事,能第一個想到你,只這一點,便讓她心中融化了,仿佛吃了一顆糖,她不由自主地浮現微笑,情不自禁的快樂如同春野彌漫的清芬般,悄然鑽進她的全身,盈滿胸懷。


    雅侯府張燈結綵,鑼鼓喧囂,戲臺上戲子們粉墨登場,庭院賓客雲集。

    鞠清子很害怕這種熱鬧的場面,所幸馮七早就等在側門處,引她到了安靜的偏廳。

    這裡果然單獨擺了一桌酒席,而且隔著雕花的窗子,還可以看到戲臺上演了些什麼,不至於太過冷清。

    “鞠娘子,也不知你愛吃什麼。”馮七笑道:“侯爺特別吩咐廚房,做了些女子喜歡的菜肴。”

    “其實不必費心,今兒是好日子,我吃什麼都高興。”鞠清子道:“秋月姊姊呢,還沒過來嗎?”

    “她陪著郡主,一會兒才到呢。”馮七答道:“鞠娘子,你若餓了就先動筷子,不必等她。”

    “不急,我也不餓。”鞠清子思忖片刻,道:“馮七哥,既然來了,我好歹要向延國夫人祝個壽才是,否則失了禮教。”

    “這會兒夫人應該在屋裡梳妝。”馮七道:“要不,這就帶鞠娘子你去給夫人問個安?一會兒客人多了,反而不方便見了。?

    “好,”鞠清子莞爾道:“有勞馮七哥了。”

    馮七依舊快步引著她,沒多久便來到延國夫人屋外,隨侍的楊嬤嬤認得鞠清子,聽聞的來意,爽快地將她領進屋裡。

    “給夫人請安。”進了屋,鞠清子上前行禮道:“祝夫人年年歲歲,風華如初,縱使流年似水,亦無改夫人容顏分毫。”

    “你這丫頭真會說話。”延國夫人看來心情甚好,“起來吧。”

    “夫人,民女這裡有件小小的禮物。”鞠清子道:“雖不值錢,但還請夫人收下。”

    “人來就好了,何必送什麼禮?”延國夫人道。

    楊嬤嬤接過鞠清子手中的絲絨匣子,出於禮貌,遞到延國夫人眼前,給她看了看。

    “等等,”延國夫人本不在意,看到匣子裡的東西只覺眼前一亮,“這是……什麼石頭?”

    絲絨匣子中,晶瑩璀璨的正是那日楚音若送給鞠清子的兩顆鑽石,一紅一藍。

    鞠清子想著,這鑽石自己留著也沒用,市面上不流行,也賣不出什麼價,正愁不知該送延國夫人什麼賀禮,送這個正合適。

    “這……”延國夫人拿起一顆仔細打量,“記得皇后娘娘給公主們打的簪子上,就是鑲的這種寶石。”

    “這是鑽石,來自西域。”鞠清子答道:“這確實是皇后娘娘喜愛的東西,不過大多被皇后娘娘收藏了,坊間少有,便沒時興起來。”

    “哎呀,這真是好東西啊,”延國夫人大喜,“我本來也想收藏幾顆,但就是遍不到。清子,你果然稱得上京中第一賣婆,什麼稀罕物能弄到。”

    “民女想著,這兩顆鑽石一藍一紅,藍的呢,夫人可以自己打支簪子,紅的呢,留著將來送給未來的兒媳婦也好。”鞠清子提議道。

    “說得對,”延國夫人連連點頭,“你這丫頭,就是想得周到。”過了一會兒,她又道:“如今,你已知曉我的身份,我是雅侯爺的母親,一直沒告訴你,也因為我獨居在外,不想聲張的緣故。”

    “民女多少猜到一些。”鞠清子莞爾,“本是在想,夫人不是侯爺的母親,便是姨母。”

    “你這般聰慧,有些事其實不必言明。”延國夫人道:“憶起初次見面時,我曾問你,棒子、老虎、雞,我是哪種?如今,你可有答案了?”

    “想來,是雞。”鞠清子如實答道。

    “哦?我以為,自己是老虎呢。”延國夫人笑道。

    “高蘭郡主才像是老虎呢。”鞠清子道:“夫人與她終究有些不同。”

    “這是在誇我脾氣好嗎?”延國夫人道。

    雞女生得美麗,懂得甜言蜜語,但也容易變心。鞠清清子把多偶傾向的男人歸為老虎或者雞,但女人不存在多偶的情況,因為沒有哪個朝代是一妻多夫的,所以女人只有容易變心和專情的區別。

    “因為侯爺的父親是老實的棒子啊。”鞠清子意味深長地道:“能讓棒子如此臣服的女人,非雞女不可,老虎女肯定不能,棒子能打老虎。”

    “你這話說得……”延國夫人斂了神色,“那麼,假如雅侯爺的父親也是雞呢?”

    呵,這話大概並非是指奚老太爺,而是暗指那位袁先生吧?鞠清子佯裝不知情地道:“兩隻雞在一起,恐怕要打架了。”

    “真的嗎?”延國夫人蹙眉,“難道非得一物降一物?兩個同類的人在一起,豈不更好嗎?”

    “若同類在一起,你身上有的毛病,他也有,那可要犯沖呢。”鞠清子答道:“比如一人不願持家,另一人也不願意持家,這個家可怎麼辦呢?誰來管呢?”

    雞都是利己主義者,最先考慮的都是自己,像延國夫人這樣,為了一己的快活,不顧名聲,拋夫棄子,在這個時代是罕見的,而像袁懷山那樣,獨居山林逍遙,也是罕見的。

    兩個極端自私的人在一起,如何長久呢?生活中任何一點小小的衝突,都會毀了他倆之間的關係吧?

    “你說的也有道理,”延國夫人道:“可同類在一起,畢竟心意相通,快樂的時候是極樂的,別人沒法比的……”

    看那眉間纏綿悱惻之意,鞠清子覺得一時半會兒也勸不了延國夫人,她就像一個吸毒的人,明知毒品萬般不好,還是上了癮。

    “夫人——”忽然有婢女匆匆來報,“稟報夫人,皇后娘娘駕臨,請夫人移步正門接駕。”

    “皇後娘怎麼來了?今年也沒有大操大辦,我以為她不來了……”延國夫人詫異道:“快,快接駕!”

    楚音若來了?鞠清子連忙退到一邊,低下頭去。今日與延國夫人的一席話就說到這裡吧,女人若變了心,要她再回頭遷就供養者,恐怕有些難,何況她本身也不缺親職投資。

    “參見皇后娘娘——”

    鞠清子跪在庭完的角落裡,看到延國夫人將楚音若迎進正門,而奚浚遠與奚老太爺也攜滿堂賓客上前拜見。

    “平身吧。”楚音若笑道:“今兒是喜慶日子,也不是在宮裡,諸位不必拘謹。”

    “娘娘親臨,臣婦滿門榮幸。”延國夫人亦笑道。

    “表姊,你就不必與我客氣了。”楚音若隨和的道:“咱們還是像從前在家時一樣。”

    “給延國夫人請安。”高蘭郡主顯然是跟楚音若一塊兒來的,此刻上前討好未來的婆婆道:“祝夫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郡主今日好漂亮啊,”延國夫人誇讚道:“娘娘,或許你不知道,臣婦此番能回來過生日,多虧了郡主呢。”

    “哦?”楚音若道:“為何?”

    “前陣子臣婦在外散心,是郡主好意將臣婦接回來的。”延國夫人道:原本這個生日,臣婦也沒打算大操大辦,若非為了請郡主過來喝杯酒,大概宴席也不會擺。”

    鞠清子偷偷觀察奚浚遠的神情,聽了這話,奚浚遠果然臉色一變,他這才發現,母親此番回來,是為了幫他跟高蘭郡主牽線搭橋。

    “原來如此。”楚音若莞爾道:“高蘭也算懂事了。”

    “娘娘,臣婦覺得,高蘭郡主與我家浚遠是天作之合。”延國夫人忽然道:“臣婦想向娘娘討一件生辰禮物——請娘娘給這兩個孩子賜婚吧!”


    奚浚遠不由一驚,“母親,你說什麼?”

    不只奚浚遠,四下皆是一片錯愕,誰也沒料到,延國夫人竟在這樣的場合,當眾提出這樣的請求,就連高蘭郡主自己也是始料未及。

    鞠清子發現,延國夫人果然是個雞女,非常懂得利用別人的情緒。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又正值她的華誕,大概不論她提什麼要求,別人都會被迫答應,這雖是險招,卻快狠准。而且先前皇帝已經給兩人賜婚,只不過奚浚遠不願領旨,可皇后再次賜婚意義就不一樣,不是輕易能拒絕得了的,更別說這賜婚還是他母親親自求來的。

    “先前皇上就有給這兩個孩子賜婚之意,只不過,須得他們兩個自己點頭才好。”楚音若卻道:“皇上的意思,是全憑孩子們自個兒做主。”

    “孩子們靦腆,”延國夫人道:“不如娘娘今日就替他們定下來,以免耽誤來耽誤去的,白白浪費大好時光。”

    楚音若瞧著奚浚遠,倒沒有馬上答應。畢竟她是來自現代的人,愛情觀念推崇平等自由,並不遷就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道:“表姊,你一直說這兩個孩子如何合適,不過我看他倆平日也沒少爭吵,大概還需要一些時日多加瞭解彼此吧?”

    奚浚遠不由得對楚音若充滿感激之情,方才,他幾乎要衝動得頂撞母親了。

    “這些日子,臣婦聽到一個新鮮的說法,不如就當眾說給娘娘聽?”延國夫人卻道。

    “好啊,”楚音若頷首道:“說來聽聽。”

    “這世間之人分為三種——棒子、老虎、雞。”延國夫人道:“棒子配老虎、老虎配雞,雞也配棒子,兩兩相配,一物降一物。”

    這不就是她的理論嗎?鞠清子微微一怔。

    楚音若道:“這個說法,本宮也聽過。”

    “娘娘也聽過嗎?”延國夫人頗感意外。

    “對啊,浚遠說給我聽的。”楚音若與奚浚遠對視一眼。

    奚浚遠代為解釋道:“那日進宮,與娘娘閒話,便把平日聽到的一些新鮮說法,講與娘娘聽。”

    “哦,你也是從清子那丫頭那裡聽說的吧?”延國夫人恍然大悟道。

    鞠清子俯著身子,悄悄往牆根隱蔽處再挪了挪,只希望眾人別發現她才好。

    “所以,高蘭與浚遠如何相配呢?”楚音若問道。

    “高蘭是虎女,浚遠是棒子男,”延國夫人道:“再相配不過了。”

    噢,延國夫人是從哪裡得出這個結論?鞠清子有些迷惑。

    “高蘭是虎女,應該沒錯,但浚遠是棒子男嗎?”楚音若看來與她有著同樣的疑問,“表姊你是從何而知?”

    “我的兒子,我再清楚不過,這孩子隨他父親,實心實意。”延國夫人道。

    奚老太爺這個時候不由自主瞧了妻子一眼,大概難得被妻子如此稱讚,有些受寵若驚。

    “棒子男,不是該配雞女嗎?”楚音若想到了從前倩倩書上的理論。

    “棒子男配雞女,會很辛苦呢,”延國夫人卻道:“雞女雖然懂得甜言蜜語,但性情不定,虎女雖然任性了些,終歸還是會顧全大局。”

    呵,這大概是延國夫人從她自身得出的推論吧?作為母親,她當在站在兒子的利益上考慮,不想讓兒子重蹈他父親的覆轍。

    鞠清子想,也許將來她會修正一下棒子、老虎、雞的理論。

    其實,她所有的理論,最初都是教女人如何降伏男人的,反而沒太仔細研究女子的心態究竟如何?因為她是棒子,所以她的出發點都站在維護女人的角度,以為女人都非常忠誠,卻沒料到有像延國夫人這樣中年出軌的現象。

    或許因為女人太有性別優勢了,每次看到女人出軌的社會新聞,大家都說肯定因為男人不好,所以逼得女人走上這條路。

    掌握這類社會輿論的也多半是女子,男人只關財經政治新聞,不太在這個情感戰場上與女人計較,更造就了癡心女子負心漢的觀感。

    然而,男女都一樣會花心、會出軌,都有變心的時候,鞠清子覺得,從前真不該盲目地替女人說話。

    “真的嗎?”楚音若道:“其實本宮對此也沒多少瞭解,棒子配雞才好,或者與老虎更相配,大概還是要孩子們自己決定吧?”

    “娘娘,”高蘭郡主忽然長跪在地道:“臣女願意嫁給雅侯爺,臣女自知脾氣不太好,但一直都在努力地改變,希望娘娘成全。”

    “請娘娘成全。”延國夫人附和道。

    “浚遠——”楚音若卻只對奚浚遠道:“你母親與高蘭都說了話,你也說說吧。”

    “臣……”奚浚遠道:“臣不願意娶高蘭郡主,還請娘娘見諒。”

    此語一出,四下震驚,雖然大家都知道,他一直與高蘭郡主不睦,但在這樣的場合不給高蘭郡主半分面子,甚至違逆母意,大大出乎眾人意料。

    “浚遠,你說什麼?”延國夫人頓時呵斥,“郡主在此,你不得無禮!”

    高蘭郡主羞憤不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全身激顫著。

    “母親,既然你說孩兒是棒子,你該知道棒子此生只愛一個女子。”奚浚遠誠心的說:“孩兒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孩,除她之外,再不會對別人動心。”

    “誰?”延國夫人凝眸,“哪來的女子,你亂編的吧?為了糊弄我,又亂編!”

    “這個女子,母親也認識,”奚浚遠朗聲道:“鞠清子——她就是鞠清子!”

    鞠清子一時沒聽清,仿佛他口中吐出的名字與她的有些相似?他說錯了吧?還是真的認識另一個與她同名的人?

    遠遠的,她發現奚浚遠正看著她,目光裡一片炯亮之色,原來,他早就發現她跪在這裡,哪怕她再想藏起來,他也能一眼就找到她。

    “郡主?郡主!”忽然,延國夫人急呼道。

    高蘭郡主身子一歪,昏厥了過去,四下驟然一片混亂。

    鞠清子有些倉皇不知所措,她只覺得遭遇了無妄之災,明明這一切,本來與她全無關係……

    平白無故,奚浚遠為何拉她出來當擋箭牌?他在發什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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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8 00:27: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被郡主記恨上了】

    鞠清子縮在椅子裡,棒著一杯熱茶,方才受了驚嚇,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她需要好好鎮靜一下。由於高蘭郡主忽然昏倒,整個奚府上下亂成一團,也沒人管她,她便回到偏廳,獨自對著一桌子冷掉的菜,所幸,茶還有熱度。

    門扇輕響,有人走了進來,鞠清子抬眸之間,與奚浚遠正巧四目相觸。

    “清子——”他低聲道。

    “侯爺。”鞠清子直起身子。

    這個時候,他不該在前院忙著嗎,怎麼偏偏到這裡來了?她不重要,也並非需要安慰的人。

    “皇后娘娘已經回宮了,”奚浚遠道:“臨走前,吩咐我來瞧瞧你。”

    呵,楚音若待她還真的不錯,畢竟是老鄉。鞠清子道:“有勞娘娘與侯爺牽掛,郡主如何了?”

    “還沒醒,”奚浚遠道:“已經請了太醫診治,說是並無大礙。”

    丟了顏面,不堪受辱,身體雖沒什麼大礙,但依那位郡主的脾氣,今後大概不會饒過奚浚遠了。

    “侯爺,民女也想告辭了。”鞠清子道:“等郡主醒了,侯爺還是該對她說清楚,民女與侯爺之間清清白白,不要讓郡主誤會了才好。”

    “清子!”奚浚遠卻道:“我絕非玩笑,之前所說的一字一句,也並非拒婚的藉口。”

    他這是什麼意思?鞠清子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清子——”奚浚遠靠近一步,“這個世上,若真能有人讓我心儀,這人便是你啊。”

    鞠清子心跳慢了半拍,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掌,發現微微疼痛,這不是在作夢嗎?不,一定是夢,反正她一直在作這個穿越的“夢”,只不過,出刻夢境超出了她的掌控,大概腦子是徹底混亂了,才會夢見他喜歡她……

    “侯爺,”鞠清子覺得自己舌頭有些打結,“民女真不知道,自己有何長處能得侯爺垂青?侯爺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怎會對民女鍾情?這、這實在讓人困惑。”

    她長得不算傾國傾城,又家道中落,抛頭露面跑買賣為生,伴侶價值極低,而且她曾經嫁過人,他到底看上了她什厶?

    “我就覺得跟你在一起很高興。”浚遠道:“這些日子為了母親的事,我每日每夜心神不定,但自從認識了你,你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麼有道理、那麼新鮮,仿佛可以讓我暫時拋開煩惱,我就是喜歡跟你在一起。”

    他喜歡她,就因為貪圖她提供的快樂?呵,難怪說,快樂是這個世上最昂貴的東西,有人願意為之傾家蕩產呢。鞠清子忽然覺得,奚浚遠還真可憐,父親木訥,母親紅杏出牆,未婚妻又跋扈,平日裡大是沒什麼人能讓他開心。

    他從小接觸的,不是宮裡的貴婦,就是朝中權貴,這些人說來都是老虎,虎男虎女,端著架子,最難以顧及他人。

    鞠清子憶起,從前她跟未婚夫一起參加商務酒會,周圍也全是虎男虎女,跟那些人聊天,能把人氣死。

    她鄭重道:“侯爺,其實你並非真心喜歡民女,只不過一時心情不暢,覺得跟民女相處還算愉快,所以產生誤解罷了。”

    “我真的喜歡你!”奚浚遠立刻辯駁,“從小到大,我沒有像喜歡你這樣喜歡過別人,一天見不到你,我就想著你。我母親也說了,我隨父親,其實性格是個棒子,我一定會對你實心實意的。你不是說過,棒子男最值得嫁嗎?”

    嫁?怎麼就扯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棒子、老虎、雞,他究竟屬於哪一種,她都還沒搞清楚呢,他說自己是棒子就是了?

    “咳——咳——”鞠清子覺得喉間像被什麼嗆著了似的,半晌都說不出話來,“侯爺,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長擇與短擇?”

    “說過的,”奚浚遠答道:“長擇就是娶妻,短擇就是偷歡。”

    鞠清子道:“像侯爺這麼高貴的人,忽然喜歡上像民女這般草芥之人,一般而言都是短擇呢。”她覺得,他只是一時貪圖她帶來的快樂而已。

    男人只有在短擇的時候才會降低對伴侶的要求,比如嫖客,哪裡會管妓女身材如何?有些妓女甚至長得都不算漂亮。

    “我是認真想娶你!”奚浚遠焦急道:“只願白頭偕老,此生與共,怎麼就成了短擇了?”

    “只娶我一個妻子嗎?”鞠清子反問。

    “對。”奚浚遠篤定地答道。

    “明媒正娶,做侯爺夫人?”

    “對。”

    鞠清子暗暗搖頭,呵,就算他願意,他父母會答應?蕭皇會同意?對司徒功而言,她都是高攀了,何況奚浚遠……那簡直比天還要高,她今後恐怕要從雲端掉下來摔死。

    “民女不敢。”鞠清子鄭重道:“求侯爺饒過民女吧。”

    “清子——”奚浚遠無奈地說:“你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

    喜歡有什麼用呢?在她的定義裡,所謂愛情不過是荷爾衝動造成的浪漫幻覺,生活漫長而艱難,唯有真正伴侶價值匹配的人在一起才能白頭偕老,否則風吹一吹,就散了。

    散了其實也沒關係,關鍵是散了之後,自己是否真能甘心?

    他身為侯爺,天下第一美男子,多少女人傾慕。沒了她,他可以輕易找到代替品。可她呢,假如真的陷入了這場迷夢,會傷亡慘重吧?就在這種子未萌芽之前,把一切扼止住吧……其實,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

    “民女不相信,”鞠清子仍是那句話,“請侯爺饒了民女。”

    砰的一聲,她的雙膝著地,向他長跪懇求。

    他怔住了,仿佛沒料到她會這樣嚴詞拒絕,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他有些不知所措,因為他從來沒有喜歡過誰,從來不曾向誰如此表露過愛意,從來沒有……

    就像窗外飛進一隻蝴蝶,他本想捉住它,可是雙翅一桭,蝴蝶輕輕便飛走了,一切發生得太快,他來不及琢磨,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這蝴蝶的翅膀究竟有幾重顏色。

    他只是想伸出手指觸碰它、留住它,僅此而已。

    高蘭郡主坐在臥榻之上,剛剛飲下一碗寧神的湯藥,藥是延國夫人親手喂的,以示對她的歉意。

    奚浚遠推開客房的門,高蘭郡主立刻抬頭望著他,他稍稍垂眸,避開她的目光。

    “母親,”奚浚遠只道:“賓客已經散了,父親在門口忙著送客呢。”

    “散了就好,”延國夫人道:“只願此事不要過於張揚。”

    “父親已經逐一拜託今日來賀的各位大人,皇后娘娘也已發了話,想必他們回去以後不會太過議論。”

    “但願吧。”延國夫人埋怨地歎道:“本來是喜事,偏偏你太任性,導致如此局面。”她瞪著兒子,眼裡滿是責備之意。

    “母親若怪孩兒攪黃了生日宴,家法處置便是,”奚浚遠堅決回道:“若想說別的,兒子照樣不會聽的。”

    “你——”延國夫人指著兒子,顫聲道:“郡主在此,你還要出言不遜?還嫌今日鬧得不夠大?”

    高蘭郡主剛剛服了藥,心緒稍稍好些,此刻見到奚浚遠還是如此態度,不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郡主、郡主,”延國夫人連忙細聲哄道:“別理這個臭小子!一會兒我替你教訓他,一定教訓他!”

    “那個狐媚子呢?”高蘭郡主忽然尖聲道:“把她叫來,我有話要當面問她!”

    “誰?”延國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鞠清子!”高蘭郡主恨恨地道:“把她叫來!”

    “我已經讓清子先回去了。”奚浚遠卻道:“郡主有什麼話,可以問我。”

    “你……”高蘭郡主委屈地看著他,“浚遠,你在騙我的,對不對?你何曾與那狐媚子有過瓜葛?你不過是不想成親而已,用得著編這樣的謊言嗎?”

    “我沒有說謊。”奚浚遠卻篤定道:“我確實很喜歡清子,打算娶她。”

    “你說什麼?”高蘭郡主幾乎從臥榻上蹦了起來,“你再說一諞!”

    延國夫人連忙扶住她道,“郡主,稍安勿躁,等我來好好問一問,別著急、別著急。”

    高蘭郡主淚流滿面,不甘心地坐到一旁,不斷地抽泣著。

    “浚遠,”延國夫人道:“你別開玩笑了,娘親知道,你在賭氣呢。”

    “娘,”奚浚遠卻道:“若我真的是在賭氣,你願意搬回家住嗎?”

    “什麼?”延國夫人凝眸。

    “你願意從此永離杏霖街,回來與父親和好如初嗎?”奚浚遠話中有話地問道。

    “我……”延國夫人一時語塞,“現在說的是你的事,怎麼扯到為娘頭上了?”

    “你不願意吧?”奚浚遠不管她的話,只道:“就算兒子如此威脅,你也不願意吧?”

    “我……我……”延國夫人亂了方寸,“你這是在威脅為娘嗎?”

    “你看,你都不願意離開杏霖街,兒子又怎麼能願意捨棄清子?”奚浚遠意味深長地道:“將心比心,娘,你想一想,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怎麼能一樣呢?”延國夫人反駁,“娘與你袁叔叔年輕時就相識,十幾年的感情,你跟那丫頭才認得幾天啊?怎麼會一樣?”

    高蘭郡主並不知道袁懷山這個人,她以為延國夫人遷居杏霖街不過是與奚老太爺鬧鬧彆扭而已,此刻她聽得一頭霧水,想插話卻又插不上。

    “難道娘親與那姓袁的是日久生情?”奚浚遠反駁道:“不也是年輕時一見鍾情嗎?這跟時日長短有何關係?怎麼就不一樣了?”

    “難不成你對那丫頭一見鍾情?”延國夫人惱羞成怒道:“她哪裡值得你一見鍾情?是長得美,還是身世清白?一個走街串巷、拋頭露臉的女人!”

    “她自食其力,有何不可?”奚浚遠道:“她被前夫拋棄,本來就可憐,哪裡不清白了?在孩兒眼裡,她比誰都美!”

    “你……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她吧?”高蘭郡主顫聲道:“可她是一個騙子啊!明明,是我讓她來接近你的,她卻把我們倆都騙了!”

    “什麼?”奚浚遠凝眸,“你讓她來接近我?”

    “對啊,我還給了她一大筆銀子呢。”高蘭郡主道:“她不是有個很新鮮的說法,什麼棒子、老虎、雞嗎?我看她替秋月和馮七勸和得不錯,就想著讓她替你我勸和勸和,誰料到她竟是個狐媚子,勾引了你!”說著,情緒一激動,高蘭郡主又大聲哭了起來。

    奚浚遠沉默著,方才聽到的說詞雖有些意外,但他仍舊努力鎮靜,理清這混亂的思路。

    “那丫頭看來真是有些手段。”延國夫人道:“她在我那裡也總是打聽,說一些奇奇怪怪的道理……”

    “是我叫她去的。”奚浚遠道:“孩兒覺得她那套說法挺有意思,想來能勸勸母親。”

    “她也收了你的銀子?”延國夫人蹙眉。

    “收是收了……”

    “她還真是會賺錢,一下就收了兩家的銀子!”奚浚遠還來不及辯解,延國夫人冷笑道。

    “不只呢,”高蘭郡主補充道:“也是她叫我勸夫人回家的,她說,我的面子,夫人你多少會給一些。”

    奚浚遠與延國夫人都不由一怔。

    “呵,真是個狐媚子,”延國夫人道:“明地裡兩面討好,暗地裡鬧得家犬不寧!”

    “她想辦法勸母親回家,也沒什麼不對啊?”奚浚遠依然維護鞠清子,“這本也是兒子我的意思。”

    “事到如今,你還幫著她說話?”延國夫人搖頭道:“八面玲瓏、長袖善舞,這樣的人最可怕!”

    “浚遠哥哥,你到底喜歡她哪一點?”高蘭郡主忍不住質問:“我一點比不上她?就算你不喜歡我,可這京中萬千女子人人對你仰慕至極,總不至於誰也比不上那個棄婦吧?”

    “我喜歡的人,並不見得一定要有多好。”奚遠卻答道:“天仙似的人物,我未必願意去追求,我只想要一個天天跟我在一起、能讓我心悅然的人,清子就是這樣的人。”

    他這番話,讓高蘭郡主與延國夫人皆是一怔。

    “你這孩子,果然像你父親,老實巴交的。”延國夫人不由歎道。

    “不,我不像父親,父親娶了母親,就像凡夫娶了天仙,他這一生的孤苦,兒子都看在眼裡。”奚浚遠卻道:“兒子就是不想步上父親後塵,所以才不願娶高高在上的天仙。”

    延國夫人霎時變了臉色,無言以對。

    “浚遠哥哥——”高蘭郡主依舊不死心,“我不是天仙,我也沒有高高在上,這些日子,我一直像那鞠清子所說的那樣,降噗降噗,為了你,我已經快低微到塵泥裡了……”

    “高蘭,”奚浚遠對她柔聲道:“你沒必要為了過好我低微到塵泥裡,我只是想要一個合適的人,她不高傲,也不低微,如此才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

    仿佛是第一次,他這般認真地跟她說話,語氣如此溫柔、如有耐心,可字字刺耳,句問紮心,高蘭郡主依舊不明白,怎樣才算合適,她已為了他放下自尊,為何他仍不滿意?

    “我不會放過鞠清子的……”她咬唇道:“若你執意喜歡她,我今生不會放過她……”

    奚浚遠不由微微歎息,她所謂的低微到塵泥裡,就是如此嗎?那只是一時佯裝,稍有不滿便原形畢露,若真娶了眼前的女子,恐怕婚後會被瘋狂報復吧?他就像站在懸崖邊上,幸好有人拉了他一把,告訴他感情的真想——這個人就是鞠清子,所以他感激她,愛她。

    這樣的感覺,旁人是無法明白的,他也不打算再解釋釋,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他自己懂得就好。

    鞠清子打開箱子,取出這些日子攢下的銀兩。京城她大概是待不下去了,她得早早收拾行李,隨時準備逃走,以免高蘭郡主找她的麻煩。想來,延國夫人也不會放過她吧?

    她一邊收拾著衣服,一邊歎氣。怪只怪自己太愛多管浰事,當初若只做賣婆的營生,不攪進別人的情感糾紛,如今她還前好端端地過日子。

    其實,她不太捨得京城,畢竟她好不容易適應了這裡,假如次去到陌生的環境,累積的安全感又要煙消雲散了。

    這裡,還有楚音若,好歹是她的老鄉,有事也好商量;這裡,還有他,憶起奚浚遠,不知為何,一顆心就緊張得慢了半拍,卻又有融融的暖意。

    她憶起他對她表白的那一刻,說她完全無動於衷是假的,雖然她拒絕了他,但多半出於本能地自我保護,她絕不會接受他,只想遠遠逃離,可是……為何一想到他,嘴角會不自覺微笑?呵,說到底,有人愛,確實是件幸福的事,不論長擇,或者短擇。

    她現在有些理解,為什麼某些女人會接受短擇,在她原本的概念中,短擇只是女方吃虧罷了,然而短擇能帶給人如此的快樂,誘人上癮。

    冷風鑽進窗子,她打了個寒顫,她告訴自己,若沉淪於罌粟花的美麗,遲早會被傷得體無完膚,趁著現在她還能控制自己的心,她要趕快逃離。

    “清子!清子!”周鞠氏敲了敲房門。

    鞠清子有些內疚,她真的逃了,大概會對不起姑母,不知姑母今後的生意會不會受到影響?可她暫時沒有能力帶姑母一起離京,她能做的,就是儘量不給姑母再惹麻煩,或許有朝一日,等她賺了錢,再回來給姑母養老送終,她希望,終會有那一日。

    “姑母。”鞠清子開了門,微微笑道:“這麼晚了,早些睡吧。”
    “你在做什麼呢?”周鞠氏瞧著她一屋子的淩亂,“今日去侯府道賀,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啊。”鞠清子掩飾道。

    “為何總覺得你古裡古怪的?”周鞠氏凝視著她。

    “哦,這裡有些銀子,是上次侯爺沒結的款。”鞠清子將積攢的銀錠分出一半,塞到鞠氏手中。

    “這麼多?”周鞠氏詫異,“我們都賣給侯爺什麼東西,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子?|

    “有些是侯爺賞的,看我跑腿勤快。”鞠清子敷衍道。

    “哦。”周鞠氏杵在原地,似乎有些別的話想對她說,卻欲言又止。

    “姑母,到底怎麼了?”鞠清子不由問道:“看你有些心神不寧的。”

    “清子,實不相瞞,”周鞠氏道:“你去侯府這半日,家裡來了客人。”

    “誰?”鞠清子眉心微蹙,“又是夏蓉?|

    “不,這回是……是司徒功。”周鞠氏道。

    “他又來幹什麼?”鞠清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司徒家的人還有完沒完?一個個死纏爛打的,簡直前世冤孽。

    周鞠氏道:“他剛從隋縣回來,給你捎了些東西,還說,明天要再來看你。”

    鞠清子道:“姑母可知他去隋縣做什麼?那裡有大戶人家的小姐對他有意呢。”

    “啊?”周鞠氏吃了一驚,“何時的事,哪家的小姐啊?”

    鞠清子道:“姑母,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妤,怕我下半輩子孤獨,可司徒功絕非良配!他從前怎麼對我的,你都忘了?”

    “可這回他分明誠心誠意……”周鞠氏一臉疑惑,“為何忽然又跟隋縣什麼的小姐扯上關係?”

    “若我再次跟了他,你以為我還是正室?”鞠清子道:“當個老二或者老三就已繹不錯了,何況已有夏蓉那個妾。”

    “就算做妾,也比做賣婆強啊。”周鞠氏歎道。

    鞠清清子亦是歎氣,估計她費盡唇舌,也法改變姑母的想法吧?對於姑母這樣的婦人來說,找一個供養者,仿佛是女人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了。

    “姑媽,”鞠清子思忖片刻,“明日勞煩你跑一趟司徒府,請司徒功到品茗軒一見吧。”

    “清子,你想通了?”周鞠氏驚喜道:“這就對了,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其實,鞠清子是真想一走了之,然而有些事情必須處理妥當,她才能走得安心,只盼早早結束這一切,各人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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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8 00:27: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好一樁巧遇】

    品茗軒的豌豆黃,是鞠清子吃過最好吃的點心,過了今日,待她離開京城恐怕再沒機會品嘗了,於是她拈起一大塊塞進嘴裡,滿口皆是這點心軟糯的味道,還有沁入心脾的甜。

    “清子——”門簾打起,司徒功遲疑地走了進來,對著她過好地笑道:“姑母一給我傳話,我馬上趕來了……以為,你不肯見我呢。”

    “坐吧。”鞠清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隨意。”

    她依舊吃著她的豌豆黃,沉浸在美好的享受裡,一時半會兒也懶得招呼他。

    “慢點,吃慢點。”司徒功瞧著她,“原來你這麼喜歡吃這兒的東西,早知道,當初應該天天帶你來的。”

    “以前的事,我都不太記得了。”鞠清子坦言道:“搬離你家後,我便病了一場,記憶模模糊糊的。”

    “我聽姑母講了。”司徒功歎氣道:“或許這樣也好,你不必太傷心了。”

    “夏蓉來找過我。”鞠清子忽然道。

    “她?”司徒功一怔,“怎麼,她又去棧你的麻煩了?這個婆娘,看我回去怎麼收拾她!”

    鞠清子並不理會他,只道:“她也挺可憐的,聽聞隋縣有位小姐鍾情于你?夏蓉也是有苦沒處訴,才來找我的。”

    “她……真是多嘴!”司徒功不由尷尬地道:“你別聽她的……”

    “所以,真有此事?”鞠清子抬眸盯著他,“那位隋縣的小姐真的想嫁給你?”

    司徒功有些心虛,支吾道:“八字還沒一撇呢,不過兩家做生意,有些來往罷了。”

    “我問你,假如那位小姐真的想嫁給你,你是娶她為妻,還是納她為妾?”鞠清子趁機道:“你要置我於何地呢?”

    “清子,你是原配……”司徒功有些手足無措,“放心,就算我娶了她,也不會虧待你的。”

    “我為妻,她為妾嗎?”鞠清子挑挑眉,“她能答應?她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嗎?”

    “這個……”司徒功亂了方寸,“其實我也沒想清楚……”

    “要不然,做平妻?”鞠清子故意道。

    “平妻?”司徒功如遇救星,順著她的話道:“好,平妻好!清子,假如你不覺得委屈,平妻再好不過了。”

    “就算我答應,她也同意做平妻?”鞠清子道:“別忘了,人家是黃花大閨女,而且家境富庶,你做生意大概還要倚仗她家吧?”

    “我也沒倚仗她家,”司徒功強撐道:“做生贏嘛,百惠互利,有什麼倚不倚仗的……”

    “功哥哥——”鞠清子想到姑母曾說從前她是這麼喚他的。

    “哎!”司徒功立刻答應道。

    “說句實話,”鞠清子語氣慎重地說:“你多我這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你這一生,也不可能只娶我一個妻子,何必強迫我呢?”

    “清子,我從小就喜歡你,”司徒功委屈道:“你家道中落時,我也沒嫌棄過啊,還是勸服了家裡,娶你為正妻,可你……動不動就發氣,就為著我跟夏蓉那點事,成親半年了還不讓我親近,我幾時敢強迫你啊?”

    他這一說,鞠清子就明白了,說到底,還是沒有到手的緣故,所以他才對她念念不忘,否則,哪裡會求什麼複合?

    “功哥哥,我實在無心與你家中那些麻煩糾纏,什麼夏蓉,還有隋縣的小姐,說不定將來還有別的女人……想起來我就頭痛,你放過我吧,讓我自自在在的一個人過日子,可好?”

    “清子,我一想到將來你可能會嫁給別人,我就受不了!”司徒功捶著胸口,“我這心裡,堵得難受!”

    鞠清子暗暗冷笑,呵,果然是老虎男,自己多偶,卻想把配偶管得死死的,難怪說老虎男喜歡娶棒子女,因為棒子女會對他死心塌地。“若我發誓一輩子不嫁人呢?不再嫁給你,也不嫁給別人。”

    “什麼?”司徒功一怔。

    “若我一輩子不嫁人,你可否別再來找我?不要再叫姑母來勸我?”鞠清子鄭重道:“功哥哥,你放過我吧。”

    “可是……”司徒功腦中一片混亂,“不嫁人?你真甘願?這會苦了你啊……”

    “這樣對你也好啊,”鞠清子道:“將來不論你是娶隋縣的小姐,還是其他什麼的小姐,為妻為妾,都隨便你,根本不必在乎怎麼安置我,不好嗎?”

    “我……”司徒功有些猶豫。

    “世間沒有十全十美的事,”鞠清子態度變得強硬,“要麼,此刻你放我自由,要麼,你將來再想娶妻的時候,我將是個很大的障礙——你自己選吧!”

    “清子……”司徒功沒有再糾纏,“我是真的捨不得你啊……但既然你如此決絕,我也不敢再強迫你了。”

    他是聰明人,懂得選擇,對幹老虎男來說,家大業大才是最重要的,她不過是他萬千女人中的一個,雖有些不舍,但失去也終究沒有損失。

    “功哥哥,你一言九鼎,想來不會再反悔了。”鞠清子端起桌上的杯子,“以茶代酒,我敬你。”

    司徒功縱然不甘心,但話已至此,他亦無話可說,只得默默同意,仰頭將茶一飲而盡。

    “說來,我還有事想求求功哥哥。”鞠清子忽然笑道。

    “說吧。”司徒功低聲道。

    “你也知道,最近我常常出入雅侯爺的府邸,侯爺他……似乎對我有意呢。”

    “什麼?”司徒功頓時惱怒,“我早就瞧出來了!你……你說了這半天,原來是想嫁給他?”

    “恰恰相反,”鞠清子道:“司徒府我都不想再回去,又怎會願意入候府?比起司徒府,侯府豈不是更麻煩?別說侯爺與高蘭郡主早訂親了,延國夫人也未必喜歡我,還有宮裡、朝裡的議論,我怎會願意受這個罪?”

    司徒功連忙道:“也是,這確實是個大麻煩。”

    鞠清子道:“所以我想拜託功哥哥,替我去做一件事。”

    “什麼事?”司徒功凝眉。

    其實,這才是鞠清子今天找他來的真正目的,司徒功對她的糾纏,她本不必在意,反正打算遠離京城,他也再找不著她,不過她希望把一切理好,至少不能懸著奚浚遠的心……

    奚浚遠,她如今唯一牽掛的人。

    月老廟真的靈驗嗎?榕樹真是愛情之樹?在樹上系的紅絲姻緣帶,真的能保佑一世姻緣?

    鞠清子站在樹下,微冷的風湧入衣袖,結緣的絲帶在枝葉間飄飄蕩蕩,她忽然感到非常惆悵,或許是就要離開京城了,她有些捨不得。

    “清子——”奚浚遠獨自騎馬而來,老遠便看到了她,翻身下馬時,滿臉喜悅。

    這樣俊美的容顏,大概她日後也不能再見了,趁著現在多看兩眼。

    “我還以為你會避而不見。”奚浚遠笑道:“收到書信,我立刻就來了。”

    “侯爺,”鞠清子行禮道:“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他眉間一凝,身形微怔。

    “這賣婆的行當,我怕是不會再做了。”鞠清子道:“之前侯爺吩咐我物色的東西,現怕也沒辦法交貨了。”

    “不做這一行了?”奚浚遠疑惑道:“不做就不做了吧,你方才一聲道別倒嚇著我,我還以為你要遠行,再也見不著你了。”

    “恐怕是沒什麼機會再見面了。”鞠清子道:“從今以後,民女不能重抛頭露面,怕夫家不高興呢。”

    “夫家?”奚浚遠瞠大眸子,“什麼夫家?你……哪兒來的夫家?|

    “我家相公,司徒功,”鞠清子道:“侯爺也見過的。”

    “司徒功?”奚浚遠錯愕,“你不是……不願意回到他身邊去嗎?他和那個小妾三番兩次糾纏你,你對此厭惡不已,不是嗎?”

    “民女已經想通了。”鞠清子直視著他道:“畢竟再嫁難遇良人,好歹司徒功與我青梅竹馬一併長大,知根知底,從前也怪我太任性,他其實待我不錯。”

    “他那個小妾呢?”奚浚遠問道:“你不介意?”

    鞠清子道:“大戶人家總有個三妻四妾的,從前,是我太小氣了。”

    “你怎麼忽然……”這顛倒的態度,讓奚浚遠難以置信,“你不是說自己是棒子女嗎,怎麼能忍受夫君還有別的女人?”

    “如今民女真覺得無所謂了。”鞠清子道:“其實居家過日子,多一個小妾,也多一個幫手,日後若沒有生養,小妾的孩子也可以當自己的孩子。”

    “你該不會……”奚浚遠懷疑地道:“是故意為了避開我,才這樣說的吧?”

    呵,他倒也不笨,但鞠清子有備而來,自然也備好了說詞。“侯爺你看,我家相公今日也來了。”她指了指廟門口的解簽處,司徒功果然站在那裡。

    她求司徒功辦的事,就是此事,幫她欺騙奚浚遠。

    “從前,我與相公在此結過紅絲姻緣帶。”鞠清子仰頭看著樹間,“今日打算再結一條,再續前緣。”

    “你捎信叫我來,就為了說這個?”奚浚遠抿唇道:“這才蹊蹺,像是故意做戲給我看。”

    “民女只是覺得,那日侯爺對民女的一番話該有所回復才對。”鞠清子道:“今日確實是故意帶我家相公來此,為著給侯爺一個明確的答覆。”

    “他從前如何待你的,你真不介意了?”奚浚遠焦急道:“你就不怕重蹈覆轍,又換來一紙休書?”

    “從前的事,民女漸漸記起了一些。”鞠清子低下頭道:“當初是民女賭氣在先,強迫相公寫下那封休書的,並非他情願。”

    “怎麼可能?”奚浚遠覺得不可思議,“你真的記清了?是他說的嗎,他在騙你吧?”

    “侯爺,”鞠清子抬頭與他四目相觸,“侯爺對民女也算有幾分瞭解,憑著民女的性子,我若不願意的事,別人能強迫嗎?”

    他身形一僵,一時間得他無言以對。

    “民女是真心想回到相公身邊,即便刀山火海,亦無怨無悔。”鞠清子道:“侯爺,雖然你是出於一番好意,但也別再勸了。”

    奚浚遠還想說什麼,卻喉中阻塞,滿懷希望而來,此刻卻無比絕望。他低聲道:“清子,你真的還喜歡他嗎?”

    “別忘了,我是棒子女,”她答道:“一生只愛一個人。”

    他的眉心忽然湧起痛楚之色,仿佛白晝的強光突遇陰霾,揮之不散。

    其實,她的理論,只對他說了一半,棒子並非一生只愛一個人,比如她,從前愛著她在現代的未婚夫,可現在,心裡卻全部都是眼前的他。

    棒子專情,正因為如此,當一段感情瀕臨絕境,便會毅然斬斷情絲。她的許多讀者都曾□過她,棒子是否不會離婚?她都口答“不,如果棒子發現自己的婚姻走不下去了,會馬上離婚,而不會像老虎或者雞那樣,腳踏兩條船”,所以,棒子的感情是最純粹的,也是最實際的。

    假如奚浚遠真是棒子,她便不擔心他了,或許他會為了她痛苦一時,但絕不會一世,因為當棒子 現自己愛慕的物件“不可得”時,他就會放棄。

    剛才,她在他面前展示了最大的“不可得”,告訴他自己另有伴侶,他定會知難而退。

    假如,他知難而不退,那麼他就肯定不是棒子,而是老虎,或者雞。

    多偶的男人才不會管你可不可得,反正他們追求女人的方式就是廣撒網,逮著一個算一個,逮不著他們也有別的女人,不必付出成本代價,也沒什麼損失。

    而棒子是實心實意追求一個人,付出自己現階段的所有,因此當他發現“不可得”的時候,他會撤退。

    此時出刻,她希望浚遠自難而退,但願她的判斷準確——

    從前,每當讀者問到“怎麼樣才能得到幸福的愛情”,鞠倩倩總回答“別看羅曼史”。

    她所推崇的進化心理學,一切以基因為出發點,戀愛、結婚是為了延續自己的基因,換句話說,她堅信人類的本質是自私的,愛情只是為了自己,但羅曼史裡往往寫的是犧牲,因為愛對方,不顧自己的利益。

    假如相信了羅曼史,那人就忽了人類的自私本性,當與伴侶發生爭執的時候,就會非常憤怒,覺得他不愛你。

    其實,他仍然愛你啊,只不過,他肯定更愛他自己。

    所以要認清這一點、接受這一點,才能真正和睦地與對方相處,不會作他為你犧牲的白日夢,心態才能真正的平和。而當你不索取、不無理取鬧的時候,你的伴侶反而會敬重你,所謂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如此,兩性關係才會得到真正的和諧。

    鞠清子拒絕奚浚遠,正因為如,他若跟她在一起,勢必會做出巨大的犧牲,而人性本質自私,越是犧牲,他對她的怨念就多一分,天長日久,愛會變成憎……

    坐在船頭,河面上涼風四起,她雖然穿著棉襖,但依舊瑟瑟發抖。

    離開京城已經大半日了,這個時候姑母應該已經發現她失蹤了吧?大概牽掛她的人,如今也剩姑母了。這一刻,她內心累積的安全感片甲不留,又恢復到她墮入這混亂時空的最初日子,無比倉皇。

    滿是薄霧的天氣,陽光微弱,隱約只看到岸邊的蘆花,稀稀疏疏的。

    “這位娘子,前面是隋縣。”船夫對她道:“今夜我們這條船要停靠在隋縣,你大可上岸去走走。”

    她本來也沒有目的地,只想南下便好,去一個暖和點兒的地方,如此且行且停,倒也愜意,就問:“那我今晚就在縣城找個客棧住了,請問明兒什麼時候開船呢?”

    “巳時一刻。”船夫答道。

    說話間,船已停靠在碼頭,鞠清子收拾了包袱,便跟著人潮往前走去。

    隋縣算是京城附近一個大縣,從商者雲集在此,十分富庶。

    已至黃昏,鞠清子急需個地方落,她抬眼看到一間客棧,環境還算整潔,便匆匆邁了進去。

    “這位娘子,打尖還是住店?”櫃檯後坐著一位老闆娘,熱情招呼道。

    “住店,”鞠清清子答道:“不過,先要幾個小菜填填肚子。”

    “你是從京城來的?”老闆娘笑道:“放心,我們這裡的菜色,絕不比京城差。”

    “那就清炒兩個小菜,再要一盅湯吧。”她瞧著老闆娘是個精明人,想來不必細說,也能把招菜給她端上來。

    “好,我就這吩咐廚下去做!”老闆娘答道。

    鞠清子抬眸之中,卻見老闆娘手裡拿著一本像是《周易》一類的書,這讓她十分好奇。“怎麼,老闆娘對風水八字之類也有研究?”鞠清子不由問道。

    老闆娘道:“哦,我閑著沒事,也幫這縣上的人家算算,談不上有多大研究,不過在我們這裡也夠用了。”

    這麼說來,這老闆娘不只開店還兼算命?呵,生意做得挺廣啊。

    鞠清子飲了一口熱茶,饒有興趣地與對方閒聊,“在京城算命的太多是先生,鮮有女子。”

    “其實啊,我不過是替人算算姻緣。”老闆娘道:“比如這裡哪家姑娘要出閣,就替她與未來的姑爺合合八字,如此而已,跟京城的先生可差得遠呢。”

    她這麼一說,鞠清子也就明瞭,想來,算得准不准倒在其次,姑娘家大半是來找她聊私房話的,傾訴一下婚前的苦惱,或者對婚姻的恐懼,藉著算命的由頭,緩解的卻是人心。

    “老闆娘——”忽然,門外有人喚道。

    “喲,是墨玉啊。”那老闆娘立刻招呼道,看起來對方是相熟的客人。

    這墨玉一副丫鬟的打扮,不過周身服飾倒很得體,就算是丫鬟,也應該是大戶人家的丫鬟。

    只聽墨玉壓低了聲音,“我家小姐來了,店裡可方便嗎?”

    “今日沒什麼客人,就一個小娘子,剛從京城來。”老闆娘笑道:“請你家小姐進來吧,別怕。”

    墨玉點點頭,又看了鞠清子一眼,確定四周無礙,這才轉身出去,扶進來一位纖纖弱弱的美人。

    老闆娘連忙迎去,“黃小姐,快,快請坐,日暮風寒,可別著涼了。”說著,她合上了店鋪的大門,四周頓時暖和了許多,她又慇勤招呼,“我叫夥計去生炭火,再煮碗薑糖湯圓,待會兒咱們坐下慢慢聊。”

    一時間,夥計忙進忙出,沒一會兒,東西便齊備了,鞠清子的菜也端上來了,她一邊動著筷子,一邊偷聽鄰桌的動靜。

    老闆娘道:“黃小姐,你的八字我已經替你合過了,怎麼說呢……有好也有不好。”

    “這麼說,不算太合?”那黃小姐緊張道。

    “我呢,實話實說,是有些犯沖。”老闆娘道:“別的還在其次,卻見有一道血光之災的跡象,這倒讓我迷惑了。”

    “血光之災?”黃小姐與她的丫鬟不由瞠目結舌。

    “怕不是算錯了吧?”墨玉連忙道:“我們未來的姑爺是在京城做生意的,家裡開錢莊的,哪裡會惹上什麼血光之災?”

    “這紫微鬥數上說,與他的生意無關,終歸是家宅不寧的緣故。”老闆娘道。

    “家宅不寧?”黃小姐凝眸。

    “他家裡還有什麼人呢?”老闆娘問道。

    黃小姐與墨玉面面相覷,猶豫了好一陣子,方道:“實不相瞞,他原娶過一個娘子,後來休了妻,我總擔心這裡邊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

    鞠清子心中一緊——她們說的,該不會是司徒功吧?

    這裡是隋縣,眼前這位小像像是富賈之女,而司徒功家在京城,又是開錢莊的,也有一個被休的前妻……假若只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老闆娘一臉難以置信,“黃小姐,恕我直言,黃家也是咱們隋縣首富,小姐要嫁什麼樣的人不成?對方縱然是京城的人子,可家裡不清不楚的,如何嫁得?”

    鞠清子覺得這位老闆娘也是個熱心人,一般幫人算命,都會說些好聽的,拿了錢便成,可她竟敢道出其中利害,想來很有良心。

    “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家都是做生意的,門第相當。”黃小姐咬唇道:“他為人也甚是大方,待我很不錯,除了有個前妻之外也沒什麼錯處,男人妻四妾是正常的,何況一個前妻?”

    “話雖如此,可他休妻的理由是什麼?”老闆娘苦口婆心地道:“黃小姐,你終歸要打聽清楚啊,男人若待前妻不好,十之八九會同樣待你。”

    “想來,是他前妻不妥吧。”墨玉幫腔道:“我看司徒公子挺好的。”

    鞠清子聽到這裡,一顆心都快跳出來,果然,她猜的沒錯,她們此刻議論的便是她的前夫司徒功,而她,就是那個讓人猜來猜去的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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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8 00:28: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沒搭上船的原因】

    鞠清子覺得她不能傻坐著讓別人議論自己,她得說些什麼,就算不為澄清,就是一念之仁,也該讓這位黃小姐知曉往事。

    “其實,未必要合什麼八字。”鎮定片刻,她忽然插話道。

    店內諸人皆是一怔,好半晌才發現是鞠清子在說話。

    “各位,請勿見怪,”鞠清子起身施禮,道:“小女子並非故意偷聽,只是這裡就在座幾個人,忍不住多了嘴,盼黃小姐原諒。”

    “這位小娘子就是剛才我提過從京城來的那位。”老闆娘一時尷尬,幫忙解釋道:“黃小姐,我本以為她顧著吃飯,不會留意我們說了什麼……”


    “沒什麼,聽了就聽了。”那黃小姐道:“討論終身大事而已,又不是見不得人。”

    “黃小姐海涵。”鞠清子微笑道:“其實,我這裡倒有一個法子,不必合八字,也可知對方為人。”

    “哦?”此話一出,諸人又是驚訝。

    “不必合八字?”老闆娘有些不服氣,“小娘子,怎麼看著你像是來搶我生意的?”

    “怎麼敢呢,”鞠清子連忙道:“不過是方才聽到老闆娘直言,心裡欽佩,想替老闆娘補充一二罷了。”

    “不合八字,又如何能推斷出對方為人?”老闆娘疑惑道:“你都沒見過對方,難不成是活神仙?”

    “黃小姐只要三個問題即可。”鞠清子道。

    “三個問題?”黃小姐凝眉疑惑。

    “對,我這裡有三個問題。”鞠清子道:“日後黃小姐見了未來夫婿,可照著問他,若他答對了,便是能託付終身的人。”

    “什麼問題?”不只黃小姐,就連老闆娘和墨玉,都來了興趣。

    “第一,他家的田宅可否作為聘禮,全部歸你所有?”鞠清子道。

    “歸我?”黃小姐詫異,“不不不,我家有自己的田宅,我不必貪圖他家什麼。”

    鞠清子道:“黃小姐,你這樣想便是錯了。”

    “錯了?墨玉道:“我家小姐不圖男人錢財,只在乎兩情相悅,這也錯了?”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子的投入,往往代表了你在他心中的真正地位。”鞠清子道:“比如,他會把全部財產都給一個煙花女子嗎?就算煙花女子再美,就算他們之間有多少露水情緣,他終究不會為了她傾家蕩產吧?”

    “似乎……的確如此。”黃小姐思忖片刻,道:“聽聞他家裡有一個小妾,原就是煙花女子,可那女子贖身的錢都還是自己攢的呢,他前妻走了半年,他也沒把那小妾扶正,可見那小妾確實沒什麼地位。”

    “若他回答,願意把田宅都歸入黃小姐名下呢?”老闆娘在一旁問道道:“男人在求娶女人的時候,什麼甜言蜜語說不出來?這答案不一定可信。”

    “對啊,那是花言巧語,信不得。”鞠清清子道。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究竟怎樣才能確定他是真的對我好的呢?”黃小姐急著問。

    “若他說,願意拿出一半家財作為禮,那這個人還是可信的。”鞠清子答道:“畢竟他家大業大,一半財產已很可觀了,也能證明妻子在心中的份量。”

    諸人沉默一陣,皆紛紛點頭。

    黃小姐道:“沒錯,一半家財,說明把我當做這家中的‘一半’,確實有誠意了。”

    “第二個問題呢?”老闆娘迫不及待地道:“是什麼?”

    “假如,你生產之際遇到難產,他會保孩子,還是保大人?”鞠清子道。

    這個答案再明不過,四周一時間鴉雀無聲。

    “新姑爺也不至於傻到說只保孩子吧?”老闆娘道:“還是那句話,成親前,男人都會甜言蜜語的。”

    “要仔細察他回答時的神色。”鞠清子補充道:“若他脫口而出,保大人,那說明他心裡沒有雜念,若他眉間有猶豫,說話慢了半拍,那就不可信了。”

    “神色?”黃小姐仿佛有些明白了,“我會留意的。”

    “第三個問題,”鞠清子道:“你和他母親同時掉進了水裡,他會先救誰?”

    呵,這個問題其實再可笑不過,估計在現代,男人都被問順了。

    “先救誰或者不救誰,都不對吧?”老闆娘道。

    “其實,答案有各種。”鞠清子道:“這一題,主要看他如何處理婆媳關係,若他的回答既維護了母親,又讓你聽得入耳,那說明這個男人有耐心、也有能力處理幫你處理好婆媳關係。”

    “我懂了,其實不在於他如何回答,而在於他的回答是否入情入理。”黃小姐道。

    “這三個問題涉及家產、子嗣、婆媳,也就是婚後最棘手的問題,若都能答得入情入理,那就是值得嫁的好男人。”鞠清清子點頭道。

    “小娘子,你真厲害!”老闆娘在一旁拍手叫,“這些你究竟是怎麼想出來的?我在這縣上,南來北往的客人也算得多了,還從沒聽過像你這樣新鮮的說法呢。”

    呵呵,她從前可是有名的情感專家,粉絲無數呢。鞠清子敷衍道:“也是從前有位婆婆教我的。”

    “小娘子,你貴姓?是做什麼營生的?”黃小姐問道:“今日你替我解了惑,我得報答你才是。”

    “不不不,我一時多了幾句嘴,若真能解了你的疑惑,也算我的造化,談何報答?”鞠清子連忙擺手道。

    “那……”黃小姐道:“這樣吧,你今日住店的錢都記在我帳上,想吃什麼、喝什麼,儘管跟老闆娘說,在這裡住多久都成!”

    “我明日就南下了。”鞠清子笑道:“我有錢,真的,黃小姐真不必客氣。”

    一旁的老闆娘道:“小娘子,我給你按排一間上房吧,你今日這些說法,我聽著有趣,就算我給你的回贈,如何?”

    “這怎麼好意思……”鞠清子為難道。

    “銀子呢,你就按普通的價錢給,不給也成。”老闆娘道:“反正那間上房空著也是空著,今天不會再有別的客人了。”

    鞠清子只覺得盛情難卻,唯有接受這一片好意。其實還有好多話她想對黃小姐說呢,比如,她這個司徒功的前妻並非傳言中那般不堪的人,不過,都暫且忍住了。

    她希望黃小姐能通過這三個問題,看看司徒功是否值得託付終身,人品好壞其實與婚姻無關,好人,未必能給你好的婚姻,司徒功也並非十惡不赦的惡魔,但能不能當一個好丈夫,則未必。

    從前的她與司徒功究竟是如何相處的,她無從知曉,也許是司徒功的錯,也許是她自己的錯,若當年的鞠清子知曉這三個□題,事先考慮一番,大概現在的境況會好得多。

    鞠清子有時會責怪自己把婚姻看得太過功利、太自私,然而現實一點,能阻止自己墮入可怕的深淵,那就寧可不要太過浪漫吧。

    船呢?她昨日搭乘的船呢?

    鞠清子望著空空蕩蕩的碼頭,有些發怔,現在是巳時,應該沒錯吧?

    “大叔,請問昨夜停靠在這裡的那艘大船呢?”鞠清清子連忙問一旁的漁夫道。

    “哦,南下的那艘吧?”漁去道:“辰時就開走了。”

    “辰時?”鞠清子詫異,“不會吧,船家明對我說巳時一刻才開船的啊!”

    “或許你聽錯了吧。”漁夫道。

    糟糕,船開走了,她怎麼辦呢?鞠清子問道:“請問還有別的南下的船嗎?”

    “這兩天北上的比較多,南下的倒少。”漁夫道:“小娘子,你大概要等了。”

    等多久?這個朝代可以提前訂票嗎?去哪兒訌呢?她沒出過遠門,真的不太懂……唯今之計,只有先回昨日的客棧,去問老闆娘打聽打聽了。

    鞠清子失落地背著包袱往回走,老闆娘聽了她的遭遇,也意外地道:“據我所知,船家一般都挺講信用的,怎麼會提前把船開走呢?”

    “大概有什麼急事吧?”鞠清子道:“不知下一艘南下的船,什麼時候才會有?”

    “你在碼頭上若沒看見,那今天就肯定沒有了。”老娘答道:“我們縣裡是這樣的,京城來的船呢,一般晚上到,會停一夜,若想南下,得早上去搭笠。”

    “我在碼頭等了大半個時辰都沒看到。”鞠清子有些焦急,“所以,今天是走不成了?”

    “不要緊,今晚依舊住我這兒。”老闆娘笑道:“還是昨天那間上房,不收你錢。”

    “不不不,這太不好意思了,我一定要付錢的!”鞠清子忙道。

    “老闆娘!”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鞠清子身形一僵,只覺得這聲音無比熟悉。

    “老闆娘,我要住店!”門外走進一個男子,披著白色大氅,全身皆是晨霧的寒氣。

    鞠清子回眸望去,那人映入她的瞳中,視線卻有些模糊。

    為何這人長得這麼像奚浚遠?是她的白日夢嗎?

    不,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但為何……連聲音都這麼相似?

    “我們這裡有上房和普通房。”老闆娘笑道:“敢問公子想住哪一種?”

    “這位娘子住哪一種,我就住哪一種。”對方答道。

    “啊?”老闆娘瞧瞧鞠清子,仿佛覺察到有什麼不太對勁,當即道:“這位小娘子住的是上房。”

    “我住她隔壁就好。”

    鞠清子心中滿是震撼,並非她的幻覺,竟真的是他,奚浚遠!

    那張俊美的容顏此刻笑得意味深長,這樣熟悉的表情,除了他還會有誰?此處並非京城,緣何會與他巧遇?他在跟蹤她嗎?他見到她,沒有半分意外,還一臉鎮定的神色,仿佛這次邂逅是個早已安排好的局。

    “怎麼?”老闆娘道:“兩位元認識?”

    “不……”鞠清子脫口道:“不認識!”

    “鞠娘子說不認識,那我們就當不認識吧。”奚浚遠卻笑道:“總之,安排我住在她隔壁就成。”

    “我住最最普通的房間。”鞠清子急道:“侯——侯公子,你貴重之軀,在我隔壁,會住不慣的。”

    “沒什麼慣不慣的,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溪浚遠卻依舊笑道:“老闆,也給我一間和她一樣的房間。”

    “兩位元看來是認識吧?”老闆娘極會察言觀色,“鞠娘子,你說該怎樣就怎樣,我聽你的。”

    鞠清子思忖片刻,道:“老闆娘,也不能讓你的生意少賺了,這樣吧,就讓他住上房好了。”其實她不想當著別人的面與奚浚遠糾纏的,有什麼話,得單獨跟他說。

    “好,那我就安排他住上房。”老闆娘再度問道:“在你隔壁,真不介意?”

    “隔壁就隔壁。”鞠清子道:“反正我也不會久住,明兒找到船,便離開此地。”

    奚浚遠卻笑咪咪地道:“既然是隔壁,鞠娘子就給我帶跟路吧,老闆娘也挺忙的,你領我上去便是。”

    “好,走吧。”鞠清子無奈道。

    奚浚遠付了一大錠銀子,便隨她上樓去,二樓幾間上房一字排開,除了鞠清子這間,也沒有別的客人。

    “侯爺想住左邊,還是右邊?”鞠清子問道。

    “左邊是靠南嗎?”奚浚遠道:“就左邊吧,暖和些。”

    鞠清子替他打開房門,反正她已在此地住過一晚,房間的佈置也是一樣的,她熟門熟路。

    “這房間挺清雅啊,”奚浚遠贊道:“看不出來,這縣裡還有這樣的客棧。”

    “老闆娘不是俗人,她置辦的房間,當然也不會太差。”鞠清子道。

    奚浚遠道:“隋縣風景不錯,可以在這兒多住幾天。”

    “侯爺京中無事嗎?”鞠清子疑惑道:“還以為侯爺來隋縣是替皇上辦什麼差事呢。”

    他獨自一人忽然來此陌生之地,總感覺他此行十分神秘。

    奚浚遠答道:“我就是閑著無聊,出門散散心而已,待在家裡,母親總是嘮叨,聽得煩。”

    鞠清子大概能猜到延國夫人是為了什麼事而嘮叨,因此也不好說什麼。

    “既然隋縣這麼好,咱們就在這裡多玩幾日,明兒我去打聽打聽附近有什麼風景名勝。”奚浚遠提議道。

    咱們?鞠清子連忙道:“侯爺,民女明日就要南下了。”

    “南下?”奚浚遠卻道:“不是沒船嗎?”

    咦,他怎麼知道她沒船可搭?鞠清子疑惑問道:“侯爺也是乘船來的?”不對啊,老闆娘說,京城來的船一般傍晚才到。

    “我騎馬來的。”奚浚遠道:“賓士了半宿,辰時便到了,在碼頭上吹了吹風。”

    “碼頭?”鞠清子一驚,“侯爺今晨也在碼頭?”

    “對啊,”他笑道:“遇到一個船家說要南下,我給了他銀子,叫他早點開船,別等到什麼巳時一刻了。”

    “什麼?!”鞠清清子瞠目。他……難道他故意打發船家走,是因知道她要搭那條船嗎?

    “這幾天呢,也不會再有船南下了,所以,你只能陪我在隋縣玩幾天。”奚浚遠道。

    天啊,他還真是有錢有勢,三兩下就搞定了所有的船家,把她困在此地了?

    “對了,你到隋縣來,又是為了什麼?”浚遠忽然問道。

    “我……”鞠清子一時語塞。

    “你不是該跟你家相公在一起嗎?”奚浚遠瞧著她,“怎麼獨自跑到這裡來了?那日,你該不會是騙我吧?”

    “怎麼會?”鞠清子道:“民女怎麼敢騙侯爺。”

    “昨日你姑母來找我,說你失蹤了。”奚浚遠道:“我便派人到處查訪,終於得知你乘船南下。”

    所以,他就快馬加鞭趕來了?她以為自己出行能瞞天過海,沒想到這麼快就露了行蹤。鞠清子頗為懊惱。

    “我猜測,其實你跟你家相公並沒有和好吧?”奚浚遠道:“否則你也不會離家出走了。”

    “我真的……我只是……”鞠清子發現自己語無倫次,“我只是想到隋縣來看看……”

    “哦?這裡有什麼特別的,值得你特意來此?”奚浚遠追問道。

    “這裡……”她腦中靈機一動,道“這裡有位黃家小姐……我想見一見。”

    謝天謝地,雖然只是巧合,好歹也給了她藉口。

    “黃家小姐?”奚浚遠凝眸,“誰?”

    “是這縣上首富之女。”鞠清子道:“她對我家相公……似乎有些好感,我不太放心,所以來瞧瞧。”

    “怎麼,司徒功又找了個女人?”奚浚遠嗤之以鼻,“我說了吧,他靠不住!”

    “沒有,是那位黃小姐垂青于他,”鞠清子道:“他都沒答應呢。”

    “你家司徒功幾時變成香餑餑了?隋縣首富的女兒會垂青于他?”奚浚遠一臉不相信,“他是長得俊呢,還是嘴甜呢?”

    “他……也算有錢吧,與黃家有些生意上的來往,門當戶對。”鞠清子道。

    “黃家會圖他那點錢?”奚遠搖頭笑道:“敢問那位黃小姐若進了他家的門,是為妻,還是做妾啊?”

    “這個嘛……”鞠清子一時結巴。

    “你是妻,她是妾?”奚浚遠道:“當我三歲小孩子哄?”

    “平妻,”鞠清子連忙道:“功哥哥說他不會委屈我的,到時黃小姐將為平妻。”

    “黃家小姐會答應當平妻?”奚浚遠道:“怎麼聽就怎麼荒唐!黃家首富的女兒,又是黃花大閨女第一次成親,會跟你平起平坐?”

    “我是原配!”鞠清子道:“讓她進門已經大度了,怎麼我就得矮她一頭了?”

    “你不是常說什麼伴侶價值嗎?”奚浚遠道:“你的價值這麼低,哪比得上人家?”

    鞠清子真有些後悔,當初就不該教他太多理論,現在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打得她措手不及。“總之,我在隋縣真有事要做,侯爺,我真沒騙你。”

    “你方才還說明天要南下呢。”奚浚遠指出她話中的漏洞。

    “我……我這不是怕丟臉嗎?”鞠清子敷衍道:“大老遠的,巴巴地上這隋縣來,就為了見一見那位黃小姐,真怕侯爺你笑話我。”

    “那麼,你打算如何見她呢?”奚浚遠笑道:“人家首富的千金,是你想見就能見得到的?”

    鞠清子對他一笑,“還真別說,昨晚我就見著了。”

    “見著了?”奚浚遠一愣。

    鞠清子道:“對啊,她跟這兒的老闆娘很熟,昨兒正好到這店裡來了,我趁機她與攀談了一會兒,一見如故。”

    “一見如故?”奚浚遠驚訝道:“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鞠清子道:“別忘了,高蘭郡主,還有令堂延國夫人都對我一見如故。”

    奚浚遠忍不住笑道:“我倒忘了,你是有這個本事。”

    鞠清子趁機道:“侯爺,我知道你來尋我是因為擔心我,如今我已言明原因,你也可以放心了,此處簡陋,侯爺還是儘快回京吧。”

    “怎麼覺得你著趕我走似的?”奚浚遠狐疑。

    鞠清子道:“我……我怕姑母擔心,出來前也沒仔細跟她講講,侯爺早點回去,也可轉告我姑母緣由,讓她放心啊。”

    “無妨,我可捎信回去。”奚浚遠卻不上當,“反正我人已經來了,就在這裡多待幾天唄,快馬加鞭勞累了一夜,好歹要先歇歇。”

    他將大氅一甩,逕自往臥□上一躺,蹺起二郎腿。

    “去,知會老闆娘,給我端些熱飯熱菜上來。”奚浚遠故意打了個呵欠,“本侯餓了。”

    他也太會使喚人了吧?鞠清子暗暗地瞪了他一眼。不過,誰叫她不敢違逆他呢?也許,並非怕他……只是可憐他奔波了一夜,為她操了心,她投桃報李而已。

    鞠清子發現,每次見到他,心中那種空落落的不安全感頓時就蕩然無存,一瞬間一顆心暖融融的,變得踏實不少。

    他不必說什麼,只要坐在那裡,便像月華一般給她皎靜清寧,所以她才會那麼喜歡他,喜歡跟他在一起……就算下定決心離開,可他一出現,她就萬般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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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8 00:28: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三個問題】

    “老闆娘,侯……那位侯公子說是餓了,想吃小菜。”鞠清子叮囑道:“他口味挑剔,又一夜未眠,菜色要儘量做得精緻一些。”

    “看來,小娘子與那位公子是舊識了?”老闆娘笑道:“他這般纏著你,想必對你有意吧?”

    這話說得太直接,鞠清子當場愣住。

    “別不好意思,”老闆娘道:“姊姊我呢,說話也不喜歡拐彎抹角,這店裡人來人往,男女之事我見得多了。妹妹,聽我一句,若真是兩情相悅,就別幹耗著,誤了終身可會後悔的。”

    “老闆娘……”鞠清子不由垂下睢去,“你也瞧見了,他衣著談吐皆不凡,而我只是一個尋常女子。”

    “有什麼關係?”老闆娘道:“那三個問題,你也問問他啊,家產、子、婆媳,看看他會如何回答,若答得妥當,便無礙了啊。”

    鞠清子苦笑,若他只是一般富家子弟,或許她會試一試,但他貴為侯爺,她的情敵又是高蘭郡主,再加上延國夫人……實在不敢,要怪只怪她過於現實,而且性格懦弱。

    “老闆娘——”兩人說話間,墨玉匆匆而來。

    老闆娘轉頭看去,問道:“黑玉,有事?”

    “我來找這位小娘子,”墨玉喘了一口氣,道:“小娘子,還好你沒有走,我家小姐想請你到府裡做客呢。”

    “我?”鞠清子不由吃驚。

    “明日就去,可好?”墨玉的語氣懇切。

    “黃不姐為何要請我?”鞠清子很是不解。

    墨玉道:“實不相瞞,我家那位未來的姑爺明會到隋縣來,小姐希望小娘子你能幫她去看一看……”

    什麼?司徒功要來隋縣嗎?鞠清子連忙拒絕道:“那怎麼方便?我一個外人去看你家姑爺,不合適吧?”

    墨玉皺了眉,懇求道:“小姐就希望小娘子能在旁邊踣著,聽聽姑爺怎麼回答那三個問題,小姐怕自己的判斷不准。”

    問題在於,她一見到司徒功,豈不露餡了?鞠清子依然搖頭,“我以什麼身份作陪呢?不合適,真的不太合適——”

    “不論什麼身份,就說是遠房的表姊妹?”墨玉道:“小娘子放心,事後我家小姐不會虧待你的,你獨自南下,想來也很需要盤纏,這裡是我們家小姐的一點小小心意。”

    墨玉遞出一包銀兩,沉甸甸的,至少有上百兩。

    “不不不,”鞠清子擺手道:“我不能……真的不能……”

    “啊,有什麼不能的?”一旁的老闆娘道:“妹妹,你就去看看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這銀子,我替你收下了!”

    說話間,老闆娘已經將銀兩接在手裡,鞠清子阻止不及。

    墨玉笑道:“那就說定了,小娘子,明兒我來接你。”

    鞠清子還沒回窖,她已轉身出門,興高?烈地去了,鞠清子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老闆娘拍拍她的肩膀道:“怕什麼呢?有銀子不賺,你傻啊?”

    “我只是……怕麻煩而已。”鞠清子支吾地敷衍道。

    “拿著。”老闆娘把銀子塞給她,“出門在外,最要緊的是這個,你就去黃府看看唄,別畏生。”

    鞠清子勉強地笑了笑,等到飯菜準備好,便端往樓上去了。

    奚浚遠大概是睡著了,房間裡靜悄悄的,鞠清子推門而入,輕輕地將飯擱在桌上,果然見到他合著眼,呼吸有些沉。

    他竟沒蓋被子,就這般和衣躺著,不怕著涼嗎?

    鞠清子連忙將門窗關好,不讓風透進來,又鋪開暖被,悄然覆到他身上。

    忽然間,他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雙眸微微睜開,淺笑地看著她。

    “侯爺,你醒了?”鞠清子一驚。

    “好冷。”他道。

    “冷嗎?”她有些擔心,“看你就這麼躺著,別著涼了。”

    鞠清子連忙道:“對了,我端了熱湯上來,快喝幾口!”

    誰知他伸臂一攬,突然將她攏入懷中,她被嚇了一跳,猛地掙扎,卻被他牢牢地困著,無法脫身。

    鞠清子急道:“侯爺……鬆手……鬆手……”

    “我覺得冷,”他像抱著一個絨毛玩具似的緊緊抱著她,笑道:“這樣暖和些。”

    “蓋被子……”鞠清子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蓋了被子就不冷了……”

    “被子還要焐熱呢,”他道:“現成有個暖和的,為什麼不要?”

    他還真把她當暖爐了?鞠清子好氣又好笑,幸虧方才將門關了,否則這曖昧的一幕若被誰瞧著,還怎麼活。

    生平第一次倚在他懷中,她發現自己竟有些意亂情迷,他的身上散發出清雅的香味,仿佛晨曦蘭草,但又沒那嬌柔,說不出的好聞,若說是她暖著他,不如說是他暖著她,畢竟他身形高大,足以包覆著她,像蠶結的繭。

    她聽見他的心跳聲,這麼近,就在她的耳邊,而她自己胸中也是怦怦直跳,像兩顆星撞擊在一起一般,她能感受到明亮的火焰在跳躍。

    “別動。”他低聲道:“就這樣待一會兒,別動。”

    語氣裡滿是懇求的意味,讓她頓時心軟了,不捨得再推開他,就這樣乖巧地蜷縮著。

    反正就一會兒,暫時讓她忘卻一切,沉淪於片刻的享受吧。

    就算是毒品、迷藥,吞就吞下了,這一刻,她不後悔,她甚少被感性打敗,一直以為自己非常理智,但她畢竟也是血肉之軀,是凡人而已,心防沒那麼牢固,終歸會有受不了誘惑的時候,這就是所謂短擇的快樂吧?

    可惜,這麼短,短到只能在他懷裡停留一刻……

    “黃小姐邀請我到她府上做客呢。”她情不自禁地向他道出自己的煩惱。

    “她果然你一見如故啊。”奚浚遠啞聲笑道:“比如高蘭,還有我娘,從前也喜歡邀你去她們府上做客。”

    “可是……明天司徒功會來。”她答道。

    “我此刻將他的妻子摟在懷裡,算不算十惡不赦?”奚浚遠故意問道。

    “該浸豬籠了!”鞠清子瞪了他一眼。

    他哈哈大笑,將她摟得更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對我完全不在意。”他這得意洋洋的樣子,讓鞠清子真想揍他一拳。

    “司徒功來了正好。”奚浚遠又道:“明兒我跟你一塊去黃府,索性跟司徒功說清楚,以後他前妻歸我,他愛娶誰就另娶誰去!”

    “別開玩笑!”鞠清子拚命撐起身子。

    “怎麼,你不喜歡我啊?”奚浚遠撩起她的頭髮,“若說從前我還不太自信,但此刻我能確信——你是在意我的。”

    鞠清子的腦中此刻亂哄哄的,被他這麼一挑逗,什麼矜持都忘了,不行……不行,若頭腦一熱就此答應了他,她豈不是白折騰了?終於,她決定測試一下他,“侯爺,我能問你三個問題嗎?”

    也不知從前為何沒給他做過測試,仿佛心裡有些害怕,萬一結果不如人意,她會很難過?畢竟,在她的想像中,他是那麼美好。

    但此刻,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是否值得託付終身。

    或許因為這一刻,她有一刹那,想嘗試跟他在一起……

    她曾說過,希望他永遠不要來找她,當她故意表明自己要和前夫複合時,他懂得知難而退,才是真正老實的棒子男,因為棒子會傾盡所有追求一個女子,不可能付出超越自己承受能力的代價,此外的,就是多偶的老虎或者雞了。

    她不希望他是老虎或雞,但說實話,當她看到他出現在此地,發現他對她鍥而不捨時,她竟有些高興,亦有滿滿的感動。

    好奇怪的情緒,就像感生與理性在角鬥,明明這是與她的理論相違背的事……

    她想知道到底哪裡出了錯,所以,必須使出殺手鐧。

    “什麼問題?”奚浚遠問道。

    鞠清子慢慢地道:“假如有三個女子都想做你的妻子,但你只能娶一個,聽我的描述,你選一選,究竟要娶那一個——”

    “我選跟你最像的那個。”他聽也沒聽,就俐落地答道。

    “不要花言巧語,”鞠清子抿唇,“必須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好、好。”只要她高興,他願意陪她玩這個遊戲,他認真地道:“你說。”

    鞠清子開始講述,“第一個女子,她身世清白,性格溫柔,待你專情無比,她還很勤快,女紅了得,廚藝絕佳,可是,她相貌平平,算不得漂亮。”

    “嗯,”奚浚遠思考片刻,“第二個呢?”

    “第二個女子,她曾經有過青梅竹馬的情郎,或許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但她與你門戶相當,性格大方,偶爾鬧些小脾氣,卻是通情達理之人,而且知情識趣,長得相當漂亮。”

    “嗯,”奚浚遠仍是那個表情,“第三個呢?”

    “第三個女子曾是青樓花魁,傾城之色,絕世之姿,她攢的錢,替自己贖了身,在京城附近購有田宅,家財豐厚,她待你也十分專一,性格亦很溫柔。”

    “嗯。”奚浚遠凝眉,“沒了?”

    “沒了。”鞠清子道:“就這三個。”

    “有點難選啊,”他意味深長地道:“像個陷阱。”

    “對啊,就是考題。”鞠清子瞧著他。

    “我若答錯了,豈不是自己跳進了深坑?”奚浚遠笑道。

    “如實回答就好。”鞠清子道:“不論哪一種答案,其實都沒錯,不過是不同的人罷了。”

    “可以容我想想嗎?”他道。

    “可以啊。”

    “我過幾天再答覆你吧。”奚浚遠又恢復了嬉皮笑臉,“咱們先在隋縣玩玩。”

    他還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狡猾得很!鞠清子無奈地:“想一日總該夠了,明日我從黃府回來,就要聽到答案。”

    她問奚浚遠這三個問題,倒與教給黃小姐的不同,因為目的不同。

    黃小姐的苦惱在於要不要嫁司徒功,而她想知道的是奚浚遠究竟屬於哪一類人。

    司徒功是個老虎男已有定論,只要能當個合格的丈夫,黃小姐肯定就嫁了,可她更在乎奚浚遠的本性值不值得她去愛。

    “好,明日我回答你。”奚浚遠繼續道:“倘若答對了,你不許再理睬那司徒功了,他愛娶誰娶誰,從以後,與你無關。”

    “好。”鞠清子點點頭。

    “倘若答對了,”他伸手撫弄她的長髮,“我便要日日如此,讓你在床前伺候。”

    這……這是什麼鬼話?鞠清子垂眸不語,雙頰卻泛上一抹緋紅,微微笑著。

    頓了下,鞠清子道:“明日,你別跟去黃府,有些事情,我想自己解決。”

    她和司徒功雖早已做了了斷,但她還是想幫幫他,畢竟從前婚姻失敗,也有她自己的責任,他若能娶到如花美眷,她也能釋然。

    黃小姐看上去為人不錯,只是不知道司徒功能否勝任做她的丈夫,假如能成就姻緣便再好不過,無法成就,也該勸黃小姐快快撤退,以免誤了終身。

    婚姻沒有對鋯,只有是否匹配,她一向如此認為。

    “好,”奚浚遠道:“明日我就歇在客棧等你回來。”

    他的嗓音這樣低醇,就在她耳邊繚繞,惹得她耳根癢癢的,臉兒更加紅……

    希望明天,一切都能有完美的答案。

    隔日一早醒來,鞠清子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感冒了,打了好幾個噴嚏,手腳也有些冰涼。今日要到黃府做客,可不能病了,她連忙下樓找了老闆娘,問問客棧裡有無現成的藥。老闆娘給了她一包感冒茶,無非是金銀花、野菊花、板藍根配成的方子,她燒了熱水沖茶,一飲而盡,期望能暫且緩解症狀,沒料到這配方還挺靈,她喝下不過半個時辰,整個人又清爽了起來。

    老闆娘熱心道:“妹妹,我這裡有一個水囊,你把這茶再沖一劑,裝在水裡,一會兒去了黃府再喝一次,以防病況復發。”


    鞠清子笑著點頭,心裡感激老闆娘的好意。

    沒多久奚浚遠也起身了,怕他擔心,鞠清子沒把自己感冒的事對他講,卻暗地叮囑老闆娘也給奚浚遠喝些感冒茶,以防他被傳染了風寒。

    到了午時,黃府派了轎子來接,鞠清子便隨墨玉而去。

    墨玉叮嚀道:“鞠娘子,司徒公子下午才來,我們小姐想請你先與她一塊用午膳。”

    “黃小姐太客氣了,這怎麼好意思呢?”鞠清子連忙道。

    墨玉道:“這是禮數。我們小姐說,應該如此。”

    黃家果然是隋縣首富,那庭院的氣派程度一點也不輸京城的官宦人家,鞠清子跟著墨玉穿過層層院門,終於到達黃小姐的閨房。

    “鞠娘子,你來得正合適。”黃小姐起身對她笑道:“今日吃火鍋,這湯底剛剛燒開。”

    說真的,自從她來到蕭國,還是第一次吃火鍋呢,天氣正寒冷,想到有熱呼呼的湯身,鞠清子心下就雀躍。

    “黑玉,把昨兒那好吃的蘑菇燙一燙。”黃小姐道。

    “是。”墨玉自一旁的桌邊端過一盤鮮蘑菇。

    黃小姐道:“這個季節鮮蘑菇少了,好不容易從南邊弄了些過來,說是什麼地方的特產,我昨兒吃了一次,竟比肉還香。鞠娘子,你也嘗嘗。?

    想來,是把她當上賓了,所以以才捧出如此罕見的美味。鞠清子連忙夾了一筷子嘗了嘗,這蘑菇果真是嫩滑無比,有些像她吃過的義大利牛肝菌的味道,這讓她無比詫異,她稱讚:“的確香得緊,這樣濃香的蘑菇,該是菌中極口了。”

    “墨玉,給鞠娘子倒一杯甜茶。”黃小姐又道:“吃火鍋容易覺得過於鹹辣,喝甜茶正好。”

    “不不,”鞠清子拿出水囊,“我這裡有帶來的茶,昨兒似乎染了風寒,得多喝這個。”

    “那就不勉強了。”黃小姐道:“鞠娘子,你隨意,別客氣。”

    鞠清子一邊飲著感冒茶,一邊喝著火鍋,這感冒茶還加了甘草,味道清甜,配火鍋正好。

    黃小姐十分隨和,雖然樣子柔柔弱弱的,行事卻很大方爽快,鞠清子覺得,比起高蘭郡主,黃小姐才算得真正的大家閨秀。

    兩人聊著天,也不知過了多久,墨玉忽然匆勿來報,“小姐,司徒公子的馬車已經到大門口了。”

    司徒功?他終於來了嗎?

    “黃小姐,不如我回避一下。”鞠清子瞧著房間角落有扇屏風,“不過察言觀色而已,我在那後邊也一樣看得清楚的。”

    黃小姐思忖片刻,點了點頭,“也好,省得麻煩。”

    當下丫鬟們收了碗筷,撤去火鍋,重新上了茶點,鞠清子便避到屏風後。

    沒一會兒,墨玉引著司徒功進來,今日司徒功顯得得格外彬彬有禮,一襲淡色長衫也襯得他似謙謙君子。

    “黃小姐。”他作揖道。

    黃小姐微笑著,與他相對施了個禮。

    黃小姐道:“司徒公子,車馬勞頓,先坐下喝杯茶吧。”

    司徒功緩緩坐下,兩人一時無語,只是客氣地低著頭。

    墨玉倒是在一旁替小姐著急,輕咳了兩聲,似乎提醒黃小姐不要沉默太久。

    黃小姐終於道:“司徒公子,有些話呢,我相當面說個明白,今日請你來也是為了此事。”

    “無妨,”司徒功道:“小姐有話儘管說是。”

    “聽公子家中曾有過妻子,如今她過得可安好?”黃小姐道。

    司徒功道:“我前妻與姑母在一塊做些小本營生,如今我與她也沒有往來了,小姐大可放心。”

    “聽聞公子家中還納有一妾,”黃小姐頓了頓,又道:“雖然納妾是尋常事,我本不該過問,可妻妾之間若不和睦,也會鬧得家宅不寧……”

    司徒功道:“這個小姐也可放心,我那妾室並非刁蠻之人,我會多加管束的。”

    鞠清子發現,黃小姐與從前的原主的確是不同的,黃小姐並不十分在意納妾之事,可原主似乎非常愛吃醋,這或許就是原主婚姻失敗的緣由吧?原主不能接受伴侶擁有多個配偶,所以心中藏著一根刺,日常稍有不和,便會崩潰。

    而黃小姐明顯比原主心平氣和得多,這一問一答間也十分理智,所謂什麼鍋配什麼蓋,男子若是多偶的老虎男,就該娶能容忍多偶的女子才對。

    從這一點上看來,黃小姐與司徒功還算合適。

    “我有三個問題,想問問公子。”黃小姐終於步入正題。

    “請問。”司徒功答道。

    黃小姐禮貌道:“公子別見怪,這三個問題可能有些唐突,不過一時唐突,也比終身後悔的好,所以我不得不問。”

    “黃小姐究竟想問什麼?”司徒功凝眸。

    “第一,”黃小姐道:“公子打算以何為聘禮?可願意將你家中的全部財產都送至我們黃家嗎?”

    司徒功怔了怔,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問題。

    鞠清子站在屏風後等待答案,她能感到黃小姐略微緊張,連呼吸聲都變得急促。

    “全部家產為聘?”司徒功思索片刻,“說實話,有些為難,畢竟我家中還有父母要奉養,族中長輩亦不會答應。”

    “公子是不願意了?”黃小姐追問道。

    “這樣吧……”司徒功答得慎重,“以一半家財為聘,可算有誠意?”

    “一半?”黃小姐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公子真的願意拿出一半?”

    “不僅如此,婚後我做生意,若是賺了錢,也會把紅利分一半給小姐當體己錢。”司徒功道:“家中祖產我做不了主,但若是自己賺的便好說,這紅利小姐若想全拿了去也行,不過得給我留些本錢。”

    “我明白了。”黃小姐不由嘴角浮現笑意。呵,這算過關了,就如鞠清子所說,這已經是一個重利的男人最大的誠意了。

    “第二個問題呢?”司徒功問道。

    黃小姐問道:“若我生子嗣的時候難產,你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這一次司徒功倒毫不猶豫,脫口道:“當然是以小姐你為重。”

    鞠清子有些意外,沒想到司徒功竟能答得如此俐落,可見在他心裡,妻子還是有相當的份量。老虎男雖然多偶,但對伴侶都好的,也願意負起為人夫君的責任,她從前的理論沒有錯。

    “公子真的願意先以我為重?”黃小姐有些難以置信,“我還以為男人都會先顧及子嗣……”

    “孩子可以再生,說句不中聽的話,還有妾室呢。”司徒功道:“但愛妻的命,終究重要。”

    還有妾室這話若被專一的棒子女聽到,估計會勃然大怒,但黃小姐則不然,她眼中頗為欣悅。

    對啊,還有妾室,妾室也可以生孩子,而且按蕭國慣例,妾室生的孩子必須歸正妻扶養,稱正妻為母親。而老虎男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所以他也不會那麼在乎其中一個女人有沒有生育能力。

    “最後一個問題,”黃小姐道:“若我與令堂同時掉進水裡,公子是先救她,還是救我?”

    司徒功笑了,仿佛這是最讓他感到輕鬆的一個問題。

    “實不相瞞,我不會鳧水,不過我母親倒是會的。”他道:“不知黃小姐水性如何?若也不會鳧水,想來我母親會先救黃小姐再救我,畢竟我是男人,在水裡能多撐一會。”


    這個回答如此巧妙,黃小姐幾乎要心花怒放。

    連鞠清子也覺得司徒功的情商實在高,這個答案意味著黃小姐根本不必擔心婆媳關係,甚至當兒子與媳婦產生矛盾時,婆婆會幫著兒媳婦。

    鞠清子發現從前她真是錯看司徒功了,原來他可以當一個好丈夫,他倆的婚姻之所以沒有善果,只因為,原主並非像黃小姐這般適合他。

    站在屏風後,鞠清子發現,此刻黃小姐正往她的方向張望,隔著屏風的縫隙,她給黃小姐了個手勢。

    其實不必多言,黃小姐也該知道今天的測試令人十分滿意,鞠清子亦籲了一口氣,仿佛了卻一樁心中的大事,前塵的種種羈絆,誰虧欠過誰,誰負了誰,都似乎不值一提了。

    一別兩寬,她與司徒功,至此各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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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8 00:28: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無辜惹官司】

    鞠清子回到客棧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回來了?”老闆娘招呼道。

    “那位侯公子可用了晚膳?”離開這半日,她心裡始終牽掛著他。

    “侯公子在河畔等你呢,”老闆娘笑著催促,“快去吧。”

    鞠清子愕了愣,河畔?這麼晚了,外面風那麼大,他去河畔做什麼?她轉身奔出門去,所幸很快就看到他了,還好他身披大氅,站在河畔的篝火旁,並不會十分寒冷。

    “侯爺——”鞠清子有些氣喘吁吁的,“你如何在這裡?快回客棧用晚膳吧。”

    奚浚遠卻不慌不忙地笑道:“他們說今天是個好日子。今晚在河畔有個祈福的儀式,我想著來看看。”

    “是嗎?”鞠清子凝眉疑惑道:“沒聽老闆娘說啊,究意什麼好日子?”

    “當地的特殊節日吧,像是菩薩的聖誕?”奚浚遠道:“我也不知道,來湊湊熱鬧而已,聽說一會兒會放孔明燈呢。”

    “真的?”鞠清子抬頭看看天空,“我曾經見過別人放孔時燈,可漂亮了,滿天璀璨,像數不清的星星。”

    “就知道你們女子喜歡這些。”奚浚遠莞爾道。

    “什麼時候開始啊?”鞠清子倒有些迫不急待了。

    “不急,等一等吧。”奚浚遠道:“趁著這空閒,我來回答你的問題。”

    啊?鞠清子一愣,她都忘了昨日自己提過的三個問題,虧他還記掛在心,此刻他臉上的神色如此鄭重,可見他答應過她的事,便是一諾千金。

    “方才路過縣裡的胭脂鋪子,覺得有一種胭脂不錯,與我母親用的大致相仿,想來也不是什麼劣等貨。”他忽然道。

    “啊?”他說這個有何用意?

    “我給你買了一盒,”他伸出手來,“聞聞,可喜歡?”

    莫名其妙的,他給她買什麼胭脂啊?鞠清子看著他掌心那小小的白瓷罐,掀開蓋兒,嗅到濃郁的薔薇香。

    “閉上眼睛。”他又道。

    “呃?”鞠清子實在疑惑,這男人究竟要搞什麼鬼?

    他道:“我先用胭脂在你掌心寫下答案,你先別看。”

    “為什麼?”她不解,直接說就好了啊。

    “不,我要聽你先說。”他說完,便問道:“昨日你舉例的那三個女子,她們每個人代表了什麼,我想聽聽。”

    呵,他好聰明,知道她的問題必有深意,他想知道背後的奧妙。

    “好吧。”鞠清子微微閉上眼睛,“你寫吧。”

    他用食指沾了胭脂,在她手裡輕輕劃著,仿佛寫了很多字,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行了。”

    他替她合上掌,不讓她看到其中的究竟。

    “現在你可以說說看了。”奚浚遠道:“這三種女子,我該選哪一種,才能讓你滿意?”

    “選擇第一種女子的男人,通常是老虎男。”鞠清子道:“因為第一種女子,她們賢慧聽話,相貌平平,老虎男覺得這樣的女人容易掌控,她們管不了他,哪怕他三妻四妾,在外面花天酒地。”

    “哦。”奚浚遠抿抿唇,“那麼,第二種呢?”

    鞠清子道:“選第二種的男人,是棒子男,因為他會選擇一個性價比最高的女子。”

    “性價比是什麼?”奚浚遠不解。

    “就是比如一件貨品,它的品質要好,但價格要低。”鞠清子道。

    “這麼說,第二種男人還挺精明的嘛。”奚浚遠不由得笑道。

    “對啊,因為棒子男此生只娶一個妻子,他當然要挑一個性價比最高的。”鞠清子道:“這個女子除了偶爾鬧些小脾氣,或許從前喜歡過別人之外,她真的沒得挑剔,但就因為這些缺陷,她才會嫁給棒子男,否則就成天仙了,那棒子男也不會放心。”

    “原來如此。”奚浚遠意味深長地道,又問:“那麼,第三種呢?”

    “雞男。”鞠清子斬釘截鐵地道:“看中青樓女子的美貌和財富,願意被妻子供養,吃軟飯,當小白臉。”

    “你這話說的,人家青樓女子就不能從良了?嫁的都是雞男?”奚浚遠反駁道。

    鞠清子鎮定道:“這三個問題呢,是叫你在比較之後做出的擇,你選擇了什麼,你就是哪一類人,就像把各色珠子扔進各色的盤子裡,大致如此,偶爾有些盤中摻雜了別的顏色的珠子,但紅盤子必然是紅盤子啊。”

    這麼說,他會明白嗎?就像司徒功,雖然納了青樓女子為妾,但他並不是雞男,而是一隻老虎,因為如果把這種女子擺在他面前,只讓他挑一個,他絕對會選第一種。

    “我懂了。”奚浚遠倒很聰慧,一點就通。

    “所以,你選了哪一種?”鞠清子問道。

    “攤開你的手看看。”他莞爾道。

    鞠清子藉著篝火垂眸望去,她的掌中,寫著一行小字——跟你相似的第一種,我選你。

    也不知為何,四周頓時變得很寧靜很寧靜,她的淚花滲滿眼,心酸酸的、暖融融,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想要的東西、渴盼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垂手可得。

    心中的緊張煙消雲散,仿佛積攢了所有的好運氣只為能夠換來一個他,難怪她之前那麼倒楣。

    “這句話不通啊……”她聽見自己哽咽道。

    “哪裡不通?”他挑眉道。

    “反正看著奇怪……怎麼念都不通順。”她道:“何況,我脾氣這麼好。”

    “說走就走,獨自跑到這隋縣來,算不算鬧小脾氣?”他道:“從前喜歡過的人,不就是司徒功嗎?”

    呵,原來他是這般解讀的。鞠清子忍俊不禁,她該跟他解釋,自己從來不曾愛過司徒功,甚至從來不曾與司徒功親近嗎?算了,有些話還是留著以後再說吧,來日方來。

    “看,孔明燈!”奚浚遠忽然道。

    鞠清子抬頭,看見河提上的漁夫將一盞盞紙燈籠點亮,仿佛放飛了一顆顆星星,飄飄晃晃,扶搖而上,霎時間,一方天空便紅了。

    “好美啊。”她有些迷醉了。

    “聽說放孔明燈,是為了許願。”奚浚遠望著她道:“你也許一個吧。”

    “我沒什麼原望。”鞠清子道。

    “那就替我許一個。”他卻道。

    “替你?”她有些不解。

    “希望我們一生一世都能如比。”他忽然握緊她的手。

    方才冷得有些發抖,此刻周身卻驟然熱了,鞠清子忍不住問:“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你真的不知道?”

    “我哪裡知道呢。”他狡滑地笑道:“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罷了,但我想,要放孔明燈,總得有些緣由。”

    鞠清子一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把她騙到這河畔上,的確需要些緣由,所謂製造浪漫便是如吧?這些放孔明燈的漁夫,都是他雇的?呵,他一個棒子男,還如此浪漫,而且有時候霸道得又像是老虎男,他其實是個異類吧!就像她從前說的,千載難遇的那種人。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遇到了,這也不知修了幾世的福分,或許正因為處在這異界時空,所以才會有奇遇。

    看來一切不能依她從前的理論行事了,所以,她只有放棄從前的執著。

    “你答應過的,若我答對了,就跟我回去。”他道。

    她嫣然一笑,默默點頭,沒做任何掙扎。

    魚離了水才被迫要掙扎,此刻她如魚得水,十分自在。

    她想,這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一刻,四周滿是華彩四溢、銀河閃耀的感覺,天空越黑,燈光越亮,而他的眼眸裡,有著星辰璀璨……

    “鞠娘子——侯公子——”似乎是老闆娘在喚他們。

    鞠清子從沉醉中回過神來,一回眸,果然見到客棧的老闆娘匆匆跑來。

    “鞠娘子,出大事了!”老闆娘氣喘吁吁地道。

    “怎麼了?”鞠清子和奚浚遠皆是一怔。

    “黃小姐中毒了!”老闆娘道:“方才官差去客棧尋你,我抄小路趕來報信。”

    “中毒了?”鞠清子不由大駭。

    她在作夢嗎?方才還是浪漫美夢,突如其來,變成噩耗。

    “怎麼回事?”奚浚遠倒算鎮靜,“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毒?”

    “對啊,我下午從黃府回來的時候,黃小姐還好端的。”鞠清子道。

    老闆娘安撫道:“鞠娘子,現在縣衙要把人都帶回去問話呢,我知道你不過是個過路的,肯定上不關你的事,先別怕。”

    “是中了什麼毒呢?”鞠清子疑惑地問道:“這半日我與黃小姐在一起,午膳吃的都是一樣的,我都好好的。”

    “或許是你走後才中的毒?”老闆娘亦猜測。

    鞠清子好不憂心,自己的身份有些麻煩,若被縣衙查出她是司徒功的前妻,那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別怕,”奚浚遠仿佛看出了她忐忑,撫了撫她的衣袖道:“等會兒去縣衙,我隨你一起。”

    有他在,她倒是無所畏懼的,只不過方才的快樂太過短暫,只一刹那就消失了。

    就像這祈福的孔明燈,高高飄入天際,燃盡了,又重重摔落下來,一切又回歸於黑暗。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為何上蒼不給她好日子過?

    一時間,情緒起伏,她也顧不得多想,官差已經提燈而來,她無處可躲,亦無路可退。

    本以為今天會是美滿的一天,然而竟比最最倒楣的時候還要不走運,她到底在作一個怎樣光怪陸離的夢?或者墮入的這個時空,本就是來歷劫的?

    她好困惑。

    縣尹高高在堂,錯愕道:“你就是司徒功的前妻,鞠清子?”

    不只縣尹,四周諸人皆是驚訝。

    “是。”她如實答道:“正是民女。”

    司徒功就跪在公堂的另一側,她不敢多看他一眼,有些巧合,百口莫辯,此刻的情形還真像是她在玩弄詭計,故意要害黃小姐的性命。

    “你為何會到隋縣來?”縣尹又問道。

    “我不過是想南下,路過而已。”鞠清子答道。

    “好端端的,你不在京城待著,為何要南下?”縣尹追問道。

    若說了實話,大櫥奚浚遠又會不信任她了吧?她只恨自己為何要撒這麼多謊,這一刻,圓也圓不回去。

    “民女是做賣婆的,”鞠清子道:“想南下看看,有什麼生意可做。”

    “這麼說,你在隋縣落腳,只是湊巧?”縣尹問。

    “對,因誤了船期,只得多待兩天。”她答道。

    縣尹道:“又正好那麼巧,遇到了黃家小姐,而她,又正好是你前夫意欲聘娶的對象。”

    “是……”鞠清子都不知該如何回答了,這一連串的巧合,連她自己聽著都覺得荒唐。

    “黃小姐竟與你一見如故,邀你到她府中做客?”縣尹搖著頭,“你覺得本官會相信你的鬼話?”

    “大人,可事實確實是如此。”鞠清子道:“黃小姐身邊的丫鬟墨玉,她再清楚不過,還有客棧的老闆娘都可以做證啊。”

    “墨玉,你說說。”縣尹道。

    “那日我與我家小姐去客棧算八字,這位鞠娘子就在那裡。”墨玉道:“也不知有沒有跟老闆娘串通好。”

    “冤枉啊!”客棧老闆娘連忙道:“這位鞠娘子確實是路過此地,恰巧來投宿的,之前真的不認識。”

    “大人,”鞠清子壯起膽子道:“民女想問一問,黃小姐中的究竟是什麼毒?”

    “剛剛查明是你們同食的蘑菇裡有毒。”縣尹道。

    “蘑菇?”鞠清子不由愣住。

    墨玉道:“對啊,她與我家小姐同食一個火鍋,我家小姐如今危在旦夕,她卻沒事,定是她趁小姐不備,往蘑菇裡下了毒!”

    “大人,冤枉啊!”鞠清子道:“民女與黃小姐共用午膳之時,四周皆是黃府婢女,我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毒?”

    “我們都忙著伺候,你趁我們不備順手下毒,誰能發現?”墨玉道。

    “我為何要害黃小姐性命?”鞠清子反道:“我與司徒功早已和離,他幾次欲與我複合我都沒答應。司徒功,你倒是說句話!”

    “司徒功,你怎麼說?”縣尹回道。

    “回大人,”司徒功在旁低聲道:“草民確實想過要與前妻重修舊好,不過她沒答應,也就沒下文了。”

    “或許是欲擒故縱呢?”墨玉道:“這鞠清子大概早想跟前夫破鏡重圓,卻又聽聞我家小姐也有意于司徒公子,於是見機來到隋縣,接近我家小姐,暗施毒手!”

    鞠清子就知道人人都會這樣想,她大概是真的要背這個黑鍋了。

    “大人!”奚浚遠在公堂下旁聽了甚久,此時聲道:“或許是那蘑菇本身就有毒。”

    “你是何人?”縣尹蹙眉道。

    客棧老闆娘回答道:“大人,他是與鞠娘子一同從京城來的,也住在我們那兒。”

    奚浚遠接著道:“大人,世間蘑菇各異,種類繁多,這些年來,吃蘑菇致死的事情也屢有發生,望大人明查。”

    “這話倒是不錯。”縣尹微微頷首,“墨玉,你家小姐吃的那是什麼蘑菇?從何而來?”

    黑玉道:“是家裡的夥計從南邊買來的,不可能有毒!因為頭天晚上小姐還吃過一回。”

    “已經吃過一回了?”縣尹詫異道。

    “對啊,”墨玉道:“所以根本不可能是蘑菇本身有毒,定是她下的毒!”

    堂下一片譁然,鞠清子霎時無言以對,她無奈地看著奚浚遠,就算他是侯爺,此刻也救不了她吧?她有作案動機,也有作案的時機,就算在刑偵手段十分發達的現代,估計她也會被帶入警局,列為嫌疑人,她該怎麼辦?

    然而比起從前的恐懼,時比刻,她中卻滿滿都是後悔,後悔為何沒能早點與奚浚遠心意相通,白白浪費了這許多大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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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8 00:29: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落難後榮升縣主】

    天氣很冷,黃昏的時候下起了冰粒子,打在縣衙牢獄的窗櫺上,一陣一陣響個不停,鞠清子不由得瑟瑟發抖。

    已經過了放飯時間,獄卒仍沒有出現。她已經分不清自是餓還是冷,虛弱得像是要暈過去,只可惜還有意識,被迫受這饑寒交迫的煎熬,她真想就此閉上雙眼,再度離魂,該去哪兒就去哪兒,總之離開這個鬼地方……

    “清子、清子——”

    迷迷糊糊的,她聽見有人在喚她,是誰呢?聲音如此溫暖,像冬日投進來的一抹陽光。

    奚浚遠嗎?仿佛也只有他能給她慰藉,是她在這個時代唯一的羈絆。

    她感到有什麼東西輕輕柔柔地裹著她,周身忽然感到舒服,像是誰給她一件大憋,她還能聞到衣物的薰香。

    似乎有誰撫著她的長髮,讓她靠在他的胸瞠上,如同靠著一個羽絨做的枕頭,厚厚的、軟軟的,亦有足夠取暖的溫度。

    她在作夢嗎?難得作如此的美夢。

    她的夢一直光怪陸離,充滿了痛苦、追逐,總讓她心亂如麻,大汗淋漓。像這如羽毛般的輕舞飛揚,從未曾遇到。

    “清子——”那人又在喚她。

    她努力地開眼睛,一片模糊的視野裡,她看到奚浚遠的容顏,半明半暗,在昏黃的燭光下,他顯得憔悴又焦急。

    “浚遠……”她想撐起身子,發現自己依偎在他懷裡,難怪方才覺得如此踏實。

    “餓了嗎?”他輕聲道:“我讓人特意熬了些熱粥來,給你先暖暖胃。”

    “只有粥嗎?”她確實餓得緊,胃裡都空了。

    他不由莞爾,“不只呢,你想吃什麼,就有什麼。”說著,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這才放心地微笑道:“嗯,還好,沒有發熱,就怕你在這個鬼地方感染了風寒。”

    鞠清子喝著他遞過來的熱粥,幾口下去,四肢頓時恢復了知覺,神志也清明了。

    “浚遠,你怎麼在這裡?”她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且尹放我進來的。”奚浚遠道。

    “縣尹……如何會放你進來?”她又怔了怔。

    “雅侯爺親臨,他小小一個縣尹怎敢怠慢?”奚浚遠卻道。

    為了她,他終歸還是亮了他的身份,用了他的特權。鞠清子又追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黃小姐如何中了毒,可有線索了?”

    奚遠道:“你們吃的那種蘑菇名喚‘見手青’,採摘時手一觸碰,它就會變成青紫色,故得此名。”

    “毒蘑菇?“鞠清子瞠目。

    奚浚遠答道:“不算,但少許人吃了確實會中毒,大概視人的體質而異吧。”

    “所以是黃小姐身體弱,所以吃了才中毒,而我的身體好,就安然無恙嗎?”鞠清子疑問道。

    “也不對,”奚浚遠搖頭,“黃小姐的丫鬟說,她之前已經吃過一次這種蘑菇了,卻沒事。”

    “那到底為什麼?”鞠清子越想越迷惑,“浚遠,我真的沒有害她,你相信我害了她?丿

    “怎麼可能?”他不由笑道:“有我在,你能看得上那司徒功?”

    好端端的,他忽然調起情來,沒個正經……鞠清子努努嘴,瞪他一眼。

    “浚遠,我覺得好冤枉,早知如此,就不該到這隋縣來。”她歎息道。

    “誰讓你亂跑!”他輕輕給了她額頭一記栗爆,“看你以後還敢亂跑?”

    “是啊,早知道就該待在京城。”她側身靠在他的肩上,意味深長地道:“就該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要辜負了這許多流光——”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她不會真的就冤死在這獄中了吧?

    “你說什麼?”她的表白,他仿佛聽著十分享受,低啞笑道:“再說一遍來聽聽。”

    她乖順地再次道:“就像星星落下,雪地裡開了花,上天忽然給了我這般美妙的緣分,是我高攀了,所以我心下忐忑,害怕配不上你,又怕貪念生惡果,終有一日,自食其果。浚遠,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麼我一見到你就想逃……”

    她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坦白,這讓他不禁動容,他攏著她道:“我不是棒子嗎?既然說了喜歡你,棒子哪有這麼容易變心?”

    鞠清子輕輕搖頭,不,他不是棒子,他十全十美,不屬於她曾經遇到的任何一種男人,她不能用從前的理論來分析他,所以她也迷茫了……

    “你這些稀奇古怪的說詞怎麼從前沒在司徒功那小子身上用過?”他疑問道:“按理說,你這麼聰明,不該嫁給老虎男啊。”

    鞠清子被他問住了,呵,她該怎麼對他解釋?她的奇遇說了他也不會相信,不過,若把司徒功換成她從前的未婚夫,她是該反思一下,為何會跟那樣的男人交往?或許是那時候她還很年輕,她對情感理論的瞭解不像現在這麼深,而且還愛慕虛榮。

    於是她遭到了報應,講退兩難,就因為她產生了貪念,高攀了不合適的人。

    後來她對自己說,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可現在遇到奚浚遠,她又一次意亂情迷……反正她的人生已經如混亂了,就再放縱一次又如何?再糟糕的況,也不會比她墮入陌生的時空更糟糕。

    她決定再冒一次險,拾起年輕時的勇氣。

    她故意逗他道:“從前我一時糊塗,不過,現在也很糊塗,但假如聰明起來,我可能會後悔喲。”

    “那就糊塗一點吧。”他連忙用手指點了點她的嘴唇,“算我多嘴。”

    他著急的樣子真的有點好笑,有時候像個大孩子。

    某位日本著名的女優曾說“男人最大的特點是單純,就算年紀再大也還是孩子的感覺”,所以說,如果一個男的總讓女孩覺得他很成熟,那麼這個女孩可能沒能走進他的內心。

    想來,她現在已經走進了奚浚遠的內心,所以才會時常嫌棄他幼稚。

    奚浚遠道:“眼下當務之急是把你救出去再說,不能待在這陰冷冰寒的鬼地方,你風寒未愈,不能再犯病。”

    “浚遠,”她忽然道:“我想,有一個人能救我出去。”

    “誰?”他連聲問。

    就算救不了她出大牢,至少能替她換一所好一點的監獄,在這蕭國,除了那個人,還有幾個人比她的權力更大?

    “求皇后娘娘成全——”奚浚遠跪在楚音若面前,久久不肯起身。

    楚音若苦惱地道:“本宮也想幫你們,可是,怎麼幫呢?”

    “求娘娘令刑部審理此案。”奚浚遠道:“如此就可讓清子回京,就算關押在刑部大牢裡,也比在隋縣好啊。”

    楚音若道:“可是案子發生在隋縣,也不是牽涉朝廷的太案,刑部就算有權過問,又有何理由把犯人帶回京城?”

    奚浚遠道:“黃家是隋縣首富,臣怕他們與縣尹私交過深,故意為難清子。”

    楚音若點點頭,想了一下,“本來呢,可以特派一名官員到那去監審,不過說來終究是樁民事小案,黃小姐聽聞也只是昏迷,並未喪命,大張旗鼓地派官員去,反倒顯得突兀了。”

    “那怎麼辦?”奚浚遠急切道:“難道就讓清子一直在那鬼地方受苦?”

    “你也是讀過法典的,”楚音若問道:“你想一想,法典上可有說過,在什麼情況下,犯人可得不同的待遇?”

    “除非……”奚浚遠凝眉,“她是皇親國戚!”

    此言一出,楚音若眸中有什麼閃了閃,仿佛與奚浚遠想到了同一件事。

    “臣這就去向皇上請旨,求皇上為我和清子賜婚!”奚浚遠靈機一動。

    “這樣高蘭和你母親怕是會氣得發瘋了。”楚音若搖頭道。

    “為了救清子的性命,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奚浚遠再度叩首道:“求娘娘成全——”

    楚音若卻道:“事情得一步一步的來,婚姻大事,不能草率。”

    “娘娘,是清子叫臣來求您的,”奚浚遠連忙道:“她說娘娘一定會幫她的,雖然臣不太懂得這是什麼意思,但看在上次入宮她與媳娘一見如故的分上,還請娘娘憐惜。”

    楚音若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鞠清子的意思。“你放心,本宮會幫你們的。只是叫你不要太心急,凡事得一步一步的來。”

    “眼下火燒眉毛,臣也顧不得了。”奚浚遠道。

    “與你成婚的女子首先得有身份。”楚音若叮囑道:“若是一介民女,大概只能為妾了。”

    “臣不在乎這些。”奚浚遠道。

    “你不在乎,朝野上下會在乎。”楚音若道:“到時候清子會飽受流言蜚語,你也忍心?”

    “我……”奚浚遠一時被問住了。

    “這樣吧,本宮認她為義妹,如何?”楚音若道:“本宮求皇上封她為縣主,日後你倆定了親,再晉封為郡主,如此一來,你們便身份相當,也免了多餘的議論。”

    “娘娘!”奚浚遠萬萬沒想到,楚音若竟會如慷慨,“娘娘大仁,臣不知如何謝恩才好!”

    楚音若道:“她做了縣主,又是本宮義妹,也算皇親國戚了,如此便可派刑部官員前往隋縣,接她回京候審。”

    奚浚遠俯下身子,深深施禮,這一刻他有些哽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浚遠,你真的想明白了?”楚音若問道:“真的要與她攜手一生?”

    “娘娘,”奚浚遠道:“臣自幼羡慕皇上與娘娘鶼鰈情深,只盼也能遇到一個女子,生死相許,所幸,遇到了清子。”

    “若你發現,她並非尋常女子呢?”楚音若話中有話地道。

    “對啊,她的確不尋常。”奚浚遠淺淺一笑,“她有很多新鮮的想法,與臣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若她是鬼魅而化,你還會這麼喜歡她嗎?”楚音若再度問道。

    “鬼魅?”他一愣,“她會害臣嗎?吸血還是攝魂?”

    “本宮只是隨便說說,舉個例子而已。”楚音若道:“清子是個善良的女孩,就算是鬼魅所化,也不會害人的。”

    “那就無妨了。”奚浚遠聲音無比堅定,“既然不會害我,只會愛我,管她是什麼呢?是謫仙下凡,或者山中妖魅,臣都無所謂。”

    他答得爽快,倒叫楚音若有些意外,不由歎道:“浚遠,你與皇上真有些相像,當年他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

    “娘娘這麼說,在浚遠聽來,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稱讚了。”奚浚遠笑道。

    他羡慕一生一世一雙人,也立志要成為這樣的人,不論所愛的女子是魑魅還是魍魎,他亦無悔。

    囚車押到京郊十裡亭處,便停下休息。

    坐在囚車裡,鞠清子倒不覺得自己像個囚犯,天氣如此晴朗,難得的藍天白雲,她的心情十分愜意。

    蕭皇頒旨封她為縣主,令刑部親審黃小姐中毒一案,她終於可以回京。

    押送她的官員很客氣,一路上對她照顧周到,讓她免受許多辛苦。

    奚浚遠騎著馬,也一直在身後不遠處跟著。按制,他本不能隨行,但押解的官員多少會賣他一些人情,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他了。

    奚浚遠策馬上前,建議道:“各位,前面有個食肆,不如去那歇腳吧。”

    “也好。”押解的官員道:“想來,縣主也餓了吧?”

    縣主這個稱呼,鞠清子聽來一時還未習慣,微愣了下。

    “我倒不打緊,趕路重要。”她生怕一奚浚遠為了自己給別人添了麻煩。

    “已經到十裡亭了,馬上可以進京。”押解的官員卻很好說話,反過來勸她,“縣主,一會兒你也進食肆裡喝些熱湯吧,不過手銬不能摘,還望見諒。”

    “沒關係,我喂你。”奚浚遠湊近囚車,輕聲笑道。

    鞠清子路了他一眼,隨即也笑了,這哪裡像押送犯人,簡直像是郊遊了。

    很快,囚車開了鎖,鞠清子終於可以活活動腿腳,眼前的食肆像是郊區農人閒時所開,並不太熱鬧,除了他們一行人,再無其他食客。

    “幾位想吃些什麼?”坐定之後,掌櫃瞅了瞅鞠清子,看著她的手銬,多少猜到了她的身份,但見官差對她十分客氣,還有一貴公子陪伴在側,又有些奇怪。

    “掌櫃的,你們這裡有什麼招牌菜?”奚浚遠問道。

    掌櫃連忙道:“小店剛從南邊帶了些‘見手青’過來,在這個季節是很難得的。”

    “見手青?!”

    此語一出,四下皆驚。

    “這是毒物啊!”刑部官員立刻驚訝地道:“你這如何吃得?”

    掌櫃卻道:“草民從小在南邊長大,從小就吃這個,哪裡是什麼毒物?”

    “可確實有人吃它中毒了啊。”奚浚遠道。

    “那是煮的時間不夠久吧?”掌櫃笑道:“須得以大油、大火、大蔥、大蒜烹煮,方可食得,若是熱炒,最好炒兩遍,若是燉湯啊、涮啊,至少得煮兩刻以上方才吃得。”

    “兩刻以上?”奚浚遠瞧著鞠清子,“你們那日吃火鍋,煮了多久?”

    “不記得了,”鞠清子眸想了想,“好像……沒多久。”

    “那難怪了!”奚浚遠追問掌櫃,“這東西是煮得越久,毒性便越小嗎?”

    “沒錯。”掌櫃點頭道。

    “這麼說來,縣主是被冤枉的?”刑部官員道:“黃小姐會中毒,大概是那見手青煮得不夠久,但為何縣主當時吃了沒事,偏偏黃小姐中了毒?”

    鞠清子與奚浚遠對視一眼,皆是茫然。

    那掌櫃道:“恕草民多嘴,敢問中毒者有沒有吃過別的東西?”

    “怎麼,這見手青還與別的東西犯沖不成?”奚浚遠忙問道

    “又或者,沒中毒者當時還吃過點別的什麼?”掌櫃又道:“草民只是猜測,畢竟有些食物本無害,但混在一起卻常常混出個好歹來。”

    “黃小姐吃過什麼我不知道……”鞠清子回憶道:“可那天……我是喝過祛風塞的感冒茶。

    “縣主,你喝的那茶是藥鋪開的?”刑部官員問道。

    “也算不得藥吧。”鞠清子道:“不過,我喝了以後,當天身子著實清爽了許多。”

    “茶裡究竟有什麼?”奚浚遠問道。

    “金銀花、野菊花、板藍根、甘草……”鞠清子記起客棧老闆娘對她說過的話。

    “這就對了!”掌櫃一拍桌子,“這正是解毒的良藥啊!”

    “就這?”鞠清子詫異,“可這都是尋常之物啊?”

    “用來解見手青的毒也是足夠了。”掌櫃道:“有一年,我有個夥計誤食了未煮熟的見手青,我便給他灌了一壺板藍根,結果什麼事也沒有。”

    諸人面面相覷,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的答案忽然就擺在眼前了,仿佛有些難以置信。見這掌櫃對見手青如此熟悉,鞠清子不由問那掌櫃道:“如今中毒者仍昏迷不醒,可有性命之憂?”

    掌櫃搖頭,“這見手青就是這般,中毒者常會睡上好幾天,不省人事,但一般以藥洗胃後,都沒有大礙,遲早會醒來的。”

    “為何?”奚浚遠道:“既沒事,又不醒,著實奇怪啊。”

    掌櫃答道:“因為這見手青能讓人產生幻覺,中毒者沉迷在自己的夢境中,有人甚至都不願意醒來。”

    這說得跟吸毒似的?鞠清子聽說過雲南有一種吃了會產生幻覺的蘑菇,中毒者會看到閃爍的光、漂浮在空中的小人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難道,就是這見手青?她還以為自己這次將曆大劫、生死未蔔,但忽然得到轉機,化險為夷。

    人生真是奇妙,難怪會說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希望,因為你不不知道下一秒會遇到什麼好事。

    她亦感念奚浚遠對她的不離不棄,在山窮水盡之際,遇到了真心愛她的人,仿佛上天垂憐,在重重艱難中給了她一點小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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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8-11-8 00:30: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他的三個答案】

    “求夫人做主——”高蘭郡主跪在延國夫人的面前,“夫人是皇后姐娘的表姊,娘娘一定會給夫人面子,收回皇命的!”

    延國夫人不語,只凝著眉,像是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夫人真的允許那賤婦門?”高蘭郡主忿忿道:“別說她殘花敗柳之身,卑賤無比,就是想著從前她騙咱們的事,也不能縱容啊!”

    “我知道……”延國夫人歎了一口氣,“你以為我願意,可那丫頭如今封了縣主,聽說不久之後還會晉封郡主,我有什麼辦法?”

    “郡主?”高蘭郡主氣得瑟瑟發抖,“那賤人何以與我擁有相同的地位?皇后娘娘究竟是怎麼想的?”

    延國夫人搖頭道:“皇后娘娘雖是我表妹,但也只是少時來往密切,她如今像是變了一個人,與我也不太親近了,我真不知她心中到底如何打算的,或許她太疼浚遠了,所以浚遠一求她,就心軟了吧……”

    高蘭郡主道:“聽說那賤人在隋縣惹了官司,險些鬧出人命,浚遠這才去求皇后,破例封她為縣主,是為了救她的性命。”

    延國夫人道,“那官司據說已經了了,想不到她竟因禍得福,得了這縣主的封號。”

    “那案子真與她無關?”高蘭郡主急道:“夫人,再派人去查查啊!”

    延國夫人搖搖頭,“聽說那位黃家小姐已經醒了,並無性命之憂,刑部也結了案,一場誤會罷了。”

    高蘭郡主道:“我不信,那賤人定是使了什麼手段,開脫了罪責!那位黃小姐是她前夫欲娶的新婦,她一定是出於嫉妒之心謀害別人。”

    “就算是,也沒證據啊。”延國夫人道:“就連刑部都沒有證據,你能奈她何?”

    “那……”高蘭郡主道:“奚老太爺呢?也允許那賤人做他未來的兒媳婦?老太爺在朝中為官,不怕同僚笑話?”

    提到奚老太爺,延國夫人不由臉色微變,頗為尷尬。

    “我還沒問他父親的意思,改日再問問。”她答道。

    高蘭郡主連忙道:“夫人,該立刻去問才是,這樣的大事可拖不得啊。”

    “找個時機……我會問的。”延國夫人有些支支吾吾。

    高蘭郡主終究不懂察言觀色,想起一事,忽然道:“夫人,夫人最近一直在這杏霖街居住,別怪高蘭多嘴,長此以往,背後的議論終是不太好聽。”

    延國夫人一怔,隨後有些羞惱,“郡主,我們家的事,我自會處理。”她語氣然變得冷淡,“輕重急緩,我心中也自有分寸,天色?了,郡主還請回府吧。”

    “夫人——”高蘭郡主自知說錯了話,卻一時不知如何緩和氣氛。

    延國夫人又道:“也別怪我坦言,娶誰做兒媳婦,或者不娶,終究是我們家自己的事,何勞郡主垂問?”

    “我……”高蘭郡主霎時臉兒通紅。

    延國夫人道:“知道郡主是關心我們浚遠,怕他被壞女人害了,可皇后娘娘都下了旨,我們奚家不能抗旨不遵啊,還請郡主釋懷些,若大局已定,終究也沒有辦法。”

    蘭郡主咬了咬唇,這一刻她才猛然醒悟,延國夫人並沒有完全站在她這一邊。從前希望她能做奚家的兒媳婦,不過是看在她郡主的身份上,盼著她能給奚浚遠帶來一些好處。

    然而現在她這個優勢已經沒有了,鞠清子不日也會被封為郡主,與她平起平坐,皇后娘娘在危難之中幫助鞠清子,還認她為義妹,朝野上下均覺得奚浚遠確實是皇后娘娘最疼愛的外甥,無須靠別人,他也會前途無量。

    而她家江靖王府的勢力並不算大,她的父親之前也只是保爵而已。

    換句話說,她現在在延國夫人眼中不再像從前那般重要了。

    意識到這一點,高蘭郡主頓時全身微顫,仿佛失去了最後的臂膀,心裡有什麼倏忽潰散了……

    鞠清子沐浴出來,穿著軟軟的緞袍,那秋霞般明亮的色澤,襯得整個人肌膚勝雪。

    屋裡放著炭盆,暖融融的,濕漉漉的頭髮很快就烘得半幹,在這寒冬的天氣裡,一點地不覺得冷。

    “縣主,奴婢來替你梳頭吧。”隨侍的婢女道:“侯爺吩咐,臨睡著要給你梳夠一百下,舒經活絡。”

    奚浚遠說,如今她已封為縣主,回姑母家居住甚是委屁,不如就暫住在雅侯府,她知道這明顯是個藉口,不過是他想日日與她親近的藉口。

    不過,她樂於聽他的安排,姑母那裡,她暫時不打算回去,畢竟有好多事也不知該怎麼跟姑母言明。

    對著鏡子,婢女開始為她梳頭,她一邊恍神,一邊在手背上塗抹著羊脂膏子。

    這一刻,心緒終於寧靜下來,在這個時空找到了安居之所,她仿佛前所未有的愜意。

    若說彷徨,或許還剩下那麼一點點,終究這不是屬於她的地方,沒有根基,她害怕又發生什麼大事,再度淪為浮萍。

    但所幸有他,奚浚遠,若他真能一輩子這般愛她、疼惜她,她留在這裡未必不是最好的歸宿,就算回到現代,想必也不可能得到這樣好的歸宿。

    有時候她會想家,想念屬於她自己的時代,畢竟她在自己的地方能有一番作為。

    那時候,她是暢銷作家、情感專家、兩性關係專家,有粉絲無數,而現在,她只是雅侯爺身邊的一個女人,往後這輩子的生活大概就是相夫教子,閒時再與京中貴婦名媛往來,教她們一些禦夫之術。

    其實,也不算壞。

    就算像楚音若那般成為皇后又如何?這個時代,女子的成就終究只能如此。

    “想什麼呢?”

    身後忽然傳來奚浚遠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梳頭的婢女已經退去,不知何時換了他,正拿著梳子輕梳著她的長髮。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無聲無息,像只貓。

    她收起驚訝,對著鐿子笑道:“想將來的事。”

    銅鏡只能依稀照出模糊的人影,只見他似乎也微微地笑了。

    “有我在,不必害怕。”他道。

    她有說過她害怕嗎?他怎麼會知曉如此刻的心情……她答道:“我不怕。”

    最糟糕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她想,就算將來再不堪,也不會比剛來蕭國時更艱難,更別說和那場牢獄之災相較。

    “浚遠,我不會做女紅呢。”她憶起在這個時代,她會的東西似乎有些少。

    奚浚遠笑道:“府裡的衣服都穿不完,哪裡要你來做什麼女紅呢?”

    “我也不會做菜……”她有些頹喪,現代女性的生存能力仿佛是比古代女性弱些。

    “呵,你還嫌府裡的廚子不夠多?”他反問道。

    “怕你日後嫌棄,得先說清楚。”她側過身來,瞧他瞧了好一陣子。

    “盯著我幹麼?”奚浚遠也瞧著她。

    “那什麼……”她的臉兒忽然發燙,“等定了親,你得去幫我買些東西……”

    “放心,聘禮絕對夠。”奚浚遠蹲下身子,攬住她的腰,“我跟客棧老闆娘打聽了,你對黃小姐說的那些話。”

    “什麼?”她一時不解。

    “把一半田宅予你為聘,如何?”他問道:“算有誠意嗎?”

    鞠清子忍俊不禁,原來,他說的是那三個問顆。

    “至於你和我母親掉進水裡,該先救誰?”他又道:“我會派懂鳧水的丫鬟小子,天天跟著你,絕不讓你掉進水裡。”

    鞠清子的笑容越來越大,他真會甜言蜜語。

    “還有關於生孩子。”這一次,他卻頓了一頓。

    “若我生不出孩子,你會納妾嗎?”她心跳漏了半拍,有些緊張。

    “沒孩子也行。”他道:“家裡親戚這麼多,過繼一個都行,就像我並非皇后娘娘所生,但有時候卻覺得她比我母親還要親呢。”

    他真這麼想?還是早就知道了答案,怎麼好聽怎麼說,故意來討她歡心呢?

    可她此刻的確歡喜,說來她終究也是個傻女人,就愛聽男人甜言蜜語,給她需要的安全感,為她帶來快樂,為此,她願意飛撲火。

    這是世界上最值錢的東西,人人都願意為它傾家蕩產。

    “我說的不是這些,”鞠清子終於笑道:“我要置辦的,是另一件東西。”

    他不解,“還漏了什麼?”

    她吞吞吐吐地道:“那什麼……聽說有一種畫,就是成親前,要看的那種畫……”

    “什麼畫?”他一愣。

    “就是那種,也不知在哪裡有賣,畫了許多小人的……”她害羞得簡直想鑽進地底。

    “春宮圖?”他瞠目。

    “別這麼大聲。”她連忙捂住他的嘴。

    “你要春宮圖做什麼?”奚浚遠頓時樂不可支,“難道以前沒見過?”

    “是……是沒見過。”鞠清子含糊道。

    “不可能啊。”奚浚遠道:“你不是有過夫君嗎?他沒給你看過?”

    “我……”她咬了咬唇,“他是想給我看來著,我沒看,那時候因為夏蓉的事,我與他鬧彆扭,成親以後一直沒讓他親近,所以……我一直好奇,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由錯愕,“開玩笑吧?好歹,你們也成親半年了!”

    “我都是獨居,”鞠清子道:“他和夏蓉一直住在外邊,所以最終惱了我,休了我。”

    “他休你,原來是因為這個?”奚浚遠詫異。

    “這算犯了七出之罪嗎?”她歪著頭問道。

    奚浚遠沉默片刻,朗聲笑起來,“算啊,這麼大的罪,怎麼不算?”他看上去心情頓時變得極好極好,“要是我,也休了你!”

    鞠清子嘟嘟嘴,呵,她就知道,男人都一樣,終歸介意這種事,哪怕他再愛她,婚前有過別的男人,也算不合格了,所以她故意這麼說,好讓他知遁她還是完璧之身。

    看來,他真的很受用,這個傻瓜。

    說時遲那時快,奚浚遠忽然將她一把抱了起來,直抱到臥榻之上。

    她的心驟然跳得很快,仿佛也聽聽見他胸中怦然的聲音,這一刻,她有種暈眩的感覺。

    “不如我現在就告訴你,那些畫上都畫了些什麼吧——”他在她耳邊低沉地道。

    她抿唇不語,只看到他俯下身子,離她很近很近,仿佛就要吻著她了,卻又遲遲不見動靜,一刻鐘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她周身綿軟無力,只想著若要沉溺就隨他沉溺,雖然此刻她真的很緊張…

    “侯爺!”突然,外面響起婢女的敲門聲。

    奚浚遠與鞠清子皆是一怔,忙坐起身來,仿佛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孩,他倆面面相覷,一個比一個臉紅得厲害。

    “什、什麼事?”浚遠的聲音有些打結。

    “侯爺,”婢女道:“老太爺回府了,說要見你。”

    奚浚遠的父親?而且這麼晚了,叫他去做什麼?

    “我去去就回。”奚浚遠看到了她眼裡的擔憂,輕輕地笑道:“等著我,別睡著了。”以為他被嚇破膽了呢,原來,還是這麼不正經……鞠清子努了努嘴,隨後亦是莞爾,伸手推了他一把。

    鞠清子披了件大氅坐在燈下,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過了多久,她剛打了一個呵欠,奚浚遠就回來。

    她立刻站起來,想問問他,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杵在那兒。

    “還以為你睡了呢。”奚浚遠淺淺笑道。

    他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好,也不知是被凍著了還是怎麼著,四肢都僵了一般。

    鞠清子連忙上前,伸手焐住他的手,就發現他掌心冰涼,“怎麼了?”她不由有些著急,“快,快喝口熱茶。”

    “別擔心,不是你的事。”他緩緩坐下,依舊笑道。

    這笑容也是勉強,她猜測,方才他與父親之間的談話肯定是不歡而散的。

    “或許我不該問……”鞠清子斟酌道:“是否,與你母親有關?”

    除了她的事,想來就是延國夫人的事,不可能還有別的事。

    他點了點頭,看來她猜的不錯。

    “奚老太爺去了杏霖街?”她繼續推測。

    “你真聰明。”奚浚遠的笑容變得苦澀。

    鞠清子道:“想來,奚老太爺與還國夫人做了一番長談,但延國夫人還是不肯搬回來,對嗎?”

    “如今,怕是十匹馬兒也不能母親拉回來了。”奚浚遠長歎一口氣。

    鞠清子凝眉,一直以來,她都希望能幫這對父子找到解決難題的辦法,可憑她是再老道的情感專家也罷,都沒想出什麼策略。

    “方才,父親對我說……”奚浚遠忽然有些哽咽,“對我說……”

    他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這一刻因為心悸,所以他全身發涼。

    “奚老太爺,打算與延國夫人……和離?”鞠清子代他言道。

    “你怎麼知道?”奚浚遠吃了一驚。

    “因為奚老太爺是棒子男。”鞠清子道:“棒子男是單偶的,假如他覺得這段婚姻實在維持不下去,他會和離。”

    奚浚遠凝眸,“假如是老虎男或者雞男呢,就不會和離了?|

    “多偶男腳踏多條船,和不和離,他們無所謂。”鞠清子答。

    “可是……袁先生他不也跟妻子和離了?”浚遠反問。

    “想來是袁先生的妻子提出和離的吧。”鞠清子篤定道。

    “你這話的意思……”奚浚遠始終無法相信,“是說……我父親再也不可能跟我母親和好了?”

    “老太爺一旦鐵了心,就不會回頭了。”鞠清子道:“這就是棒子男,愛你的時候實心實意的,可一旦絕望了,他也不會再錯下去。”

    就像曾經的她,無論多愛從前的未婚夫,現在早已把他拋諸腦後,所以她曾經勸過許多人,遇到棒子要好好珍惜啊,否則過了這一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奚浚遠靠在椅背上,仿佛所有的氣力盡失,他久久沉默,離了魂一般。

    “真的沒有辦法?”他呢喃道:“清子,憑你的聰明,也沒有辦法了?我從前以為父親很愛母親,不論母親做錯了什麼,他都會原諒……為什麼他就不能再原諒一次?”

    “這與愛不愛無關,”鞠清子道:“再愛、再善良,也終歸熬不了永遠。”

    “若我將來一時塗,與別的女人有染,你也不原諒我嗎?”他忽然問道:“你說過,你是棒子女——你也會像我父親這樣嗎?”

    “也許不會。”她答道:“在我心裡沒有絕望之前,大概不會。”

    就像她曾經原諒她的未婚夫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一樣。

    “所以,我父母還是有機會和好的,對嗎?”他似乎想抓住最後一線希望。

    鞠清子不知該如何對他解釋,艱難地道:“男人跟女人不同,在這件事上,男人會絕情一些,女人則會寬容些許。”

    “有何不同?”奚浚遠道:“如果深愛對方,就該一樣啊……”

    假如婚姻是為了基因的延續,女人為了孩子會忍受這一切,但男人不同,妻子如果出軌,則意味著他的基因將失去傳承了,所以男人對於這件事的反應遠比女人要激烈得多。

    她曾經看過一份調查資料,社會上的殺妻案遠比殺夫案要多得多。

    有人說,因為女人力弱,打不過男人,所以殺夫不易,然而打不過可以下毒啊,但從大多數男人出了軌,妻子總是選擇原諒的情況看來,歸根究底,女人有了孩子,便確定自己的基因能得到延續,所謂有子萬事足,有的女人甚至為了孩子能得到更多更好的照顧,會縱容丈夫的出軌行為。

    而男人,並非如此。

    “清子,你替我去勸勸父親吧——”奚浚遠幾乎是哀求地道:“或者,再去勸勸我母親,如今,我只有你了。”

    他這話說得她心酸,雖然鞠清子知道,就算她會施妖法,估計也無濟於事,但她還是願意替他去試一試,哪怕讓他高興片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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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8 00:30: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衷心苦勸】

    鞠清子好久沒到杏霖街來了,上一次她還是卑賤的賣婆,此刻她已晉封為郡主,周身華麗,站在國夫人面前,對方都要給她行禮。

    “郡主金安。”延國夫人顯然不太情願,但礙於禮制,又不得不低頭。

    “夫人請起。”鞠清子答道。

    兩人相對,終究有些尷尬,不過延國夫人亦無可奈何,恭恭敬敬地將鞠清子迎進屋裡。

    “郡主是皇后娘娘的義妹。”延國夫人話中有話地道:“說來與我同輩,倒比浚遠長了一輩。

    呵,她這是在暗指,自己不適合當她的兒媳婦嗎?鞠清子心中暗笑,回道:“昨兒進宮謝恩,皇上說,這輩分倒不打緊,昔年禦千公主嫁給淮北侯為妻,說來,她還是淮北侯的表姑姑呢。”

    這皇族內部通婚,素來亂得很。

    “皇后娘娘執意賜婚,我也無話可說。”延國夫人歎息道:“只盼郡主婚後能勤加學習,多讀書、多識禮,不要丟了皇后娘娘的顏面才好。”

    “夫人教誨的是。”鞠清子姿態柔軟地道:“日後我這個做兒媳的,還要向母親多多請教。”

    延國夫人淡淡地回應,“成了親再說吧,如今還尚早。”

    鞠清子道:“今日來此,還有一事,我與浚遠大婚在即,浚遠說,得替夫人做一套喜宴上用的禮服。”

    “哦,”延國夫人道:“那是應該的,照我之前的尺寸,儘管去做便是。”

    鞠清子道:“浚遠說,好久沒替母親量過尺寸,也不現在是胖是瘦了,今日我帶了裁縫來,想給夫人好好量量。”

    “好吧。”延國夫人答道。

    鞠清子給婢女遞了一個眼色,婢女立刻從門外領進一個布衣婦人,畏畏縮縮地上前與延國夫人量身。

    半晌,這婦人完了事,又由婢女領著下去。

    延國夫人卻蹙緊了眉頭,“怎麼,最近府裡用度吃緊嗎?”

    “夫人何以如此一問?”鞠清子道。

    “方才那裁縫怎麼粗手粗腳的?”延國夫人道:“那模樣,也不像是上等裁縫。”

    “哦,確實是外面請來的。”鞠清子道:“侯爺憐她家境可憐,給她些活幹。”

    “浚遠這是在搞什麼鬼?”延國夫人終於覺得蹊蹺,“這婦人到底是誰啊?為何要可憐她?”

    “大概,侯爺覺得內疚吧。”鞠清子答道。

    “內疚?”延國夫人一怔,“我那兒子又闖了什麼禍?”

    “這婦人的丈夫嗜賭。”鞠清子瞧著延國夫人,意味深長地道:“他積欠賭債,又對母子倆棄之不顧,侯爺覺得對不起他們母子,所以才格外照顧。”

    “她丈夫賭錢,與浚遠何干?”國夫人越聽越迷惑。

    “她丈夫不只賭錢,在外面還有別的女人。”鞠清子淡淡的道:“那個女人呢,與侯爺關係很深,所以侯爺才覺得內疚吧。”

    電光火石之間,延國夫人猛然領悟,瞠目道:“你是說……那女人是……”

    “那是袁先生的前妻。”鞠清子答道。

    延國夫人踉蹌退後一步,許久沒有言語。

    “夫人大概沒見過袁先生的前妻吧?”鞠清子問。

    “見過的……”好半晌,她才答道:“只是沒料到……她變化這麼大。”

    “初見時,我還以為,袁先生的前妻比他大十多歲呢。”鞠清子道。

    “他們同歲。”延國夫人聲音有些顫抖,“年輕時,我見過兩次,她生得也算漂亮,可現在……”

    “女人嫁了什麼樣的男人,便會成為什麼樣貌。”鞠清子道:“好比,夫人如此有福氣,嫁給老太爺,這麼多年來衣食無憂,自然年輕許多。”

    延國夫人垂下眸去,似有羞愧。

    “夫人,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棒子、老虎、雞嗎?”鞠清子趁機道:“袁先生是典型的雞男無疑了。”

    “雞男……其實他知情識趣,也沒什不好。”延國夫人強辯道:“只不過,他不太懂賺錢,不懂營生,才會弄到如此地步。”

    “可對女人而言,他不能顧家,又有何用?”鞠清子道。

    “有些女人不過圖個兩情相悅罷了。”延國夫人顯然在說她自己。

    “夫人如今兒子長大成才,封為侯爵,才會如說。”鞠清子道:“方才那位夫人可就慘了,還有她的兒子也是,因為得不到丈夫的養育,母子倆成日饑寒交迫,兒子還常常因為父親欠下的賭債被賭場的人打個半死。夫人,假如浚遠過著那樣的生活,你還會說,兩情相悅最重要嗎?”

    延國夫人愣住,一時間無言以對。

    “夫人——”鞠清子低聲道:“有一件事,我想,該先對你講講。”

    “什麼?”延國夫人有種不祥的預感。

    “老太爺……”鞠清子道:“前幾日老太爺對浚遠說,他要與你和離。”

    延國夫人睜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她大概從沒想過,那老實巴交的丈夫竟會動這個念頭。

    她以為,他會永遠寵著她、包容她,哪怕她對他再嫌棄,他也會視她為天仙一般,任她為所欲為。

    “不可能……”延國夫人道:“浚遠他父親……他那日還來看過我。”

    “這便是要與你道別了,”鞠清子問道:“夫人,你沒瞧出來?”

    “不可能!”延國夫人仍舊堅持道:“這麼多年來,他都不曾管束過我,怎會突然如此?”

    鞠清子對她的話不以為然,這哪裡是突然呢?這是棒子男退到無路可退的境地,才做出的決絕選擇。

    男人跟女人不同,女人說分手通常都是說說而已,而男人說分手,一般都痛下了決心。

    女人若對不起一個男人,男人會在心裡默默扣分,直到扣掉最後一分,就是他跟你說再見的時候,而你永遠不知道,這最後一分究竟是什麼時候扣完的,分時他之前還對你很好。

    “夫人,假如老太爺真與你和離……”鞠清子緩緩道:“你可想明白了,真的打算與袁先生一同歸隱山林?”

    “我……”這一回倒把延國夫人問住了。

    “夫人過了這麼多年錦衣玉食的生活,粗茶淡飯,可吃得下?”鞠清子又道。

    “這就不勞費心了,我有自己的體己錢。”延國夫人佯裝鎮定道。

    “夫人真這麼看得開,是我多慮了。我也是關夫人,才多說幾句。”

    延國夫人臉色倏忽有些發青,顯然她也知道袁懷山其實靠不住,做情人可以,但做丈夫,實在太危險。

    鞠清子覺得,應該讓她自己去仔細想想是否得不償失,只希望當她幡然醒悟時,為時還不算太?,還能挽回一些損失……

    “你那未來婆碆最近如何了?”楚音若問道。

    鞠清子回答:“大概有些後悔了,不過,終究覆水難收。”

    自從封為郡主後,鞠清子入宮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楚音若常常邀她在閒暇的午後一同喝茶聊天,這個世上仿佛也只剩她倆對彼此知根知底,於是越發親密。

    “說起來,我以前看過你好幾本書呢。”楚音若笑道:“可惜那本代表作《棒子、老虎、雞》沒來得及讀完。”

    “也算我的粉絲?”鞠清子亦笑道。

    “路人粉。”楚音若道:“有些話說了你可別生氣啊,其實你書裡的一些觀點,我並不是很贊同。”

    “不要緊,從前罵我的人多了,臉書上天天都有,”鞠清子笑道:“你別罵我就行了。”

    “假如,你是棒子女,浚遠是棒子男,你們在一起,不會打架嗎?”楚音若卻問道。

    其實她也想過這個問題,所幸奚浚遠算個異類。鞠清子答道:“打架倒不會,大概會無聊,棒子都不擅長昭顧別人的情緒,就像浚遠的父親那般,若娶一個嘴笨舌的老婆,生活可想而知,一定很枯燥。”

    “你和浚遠都能言善道,不太像棒子。”楚音若瞧著她道。

    “我們都是外表像雞,內心是棒子。”鞠清子道:“浚遠還有老虎男的特徵,有時候比較霸道。”

    “所以啊,人不能一概而論,”楚音若道:“單純分為棒子、老虎、雞,似乎以偏概全了,這就是我從前不太贊同你的地方。”

    “還有呢?”鞠清子莞爾道。

    “還有——”楚音若思忖道:“你的書裡,似乎缺乏勇氣。”

    “勇氣?”鞠清子一怔。

    “我知道,你是為了讀者好,希望她們能首先保護自己,然後去談愛。”楚音若道:“可凡事若都這般分析,過於理性,瞻前顧後,也許會喪失寶貴的緣分。”

    會嗎?鞠清子頗驚訝。

    她說,結婚、戀愛其實是為了延續自己的基因,所以要儘量找供養者結婚,而不要只想著找情人。

    她說,為了保證結婚、戀愛不失敗,千萬別高攀,否則必然沒有好結果。

    她說的許多話,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有些怯懦。

    “我倒是更贊同吸引力法則。”楚音若道:“你要相信自己能吸引到美妙的事物,你就一定能做到。”

    真的嗎?吸引力法則……她並沒有好好研究過。鞠清子有些被她說動了。

    楚音若道:“人雖然要正視現實,但也要相信奇跡,但凡成功者,肯定是敢想敢做的,假如踟躕不前,將大好機會拱手迭給別人,就永遠只能在平庸的境地裡妥協。”

    鞠清子點點頭,假如不是遇到竇浚遠,不是他不懈追求,或許她就永遠是個卑賤的賣婆。

    人有時候的確要相信奇跡,特別當你一無所有的時候,幸運從你眼前經過就要一把抓住它的小尾巴,反正你也不會有損失,因為你本來就一無所有。

    鞠清子想,有朝一日也許她會修改一下她寫過的書,可惜在這個朝代,她沒有機會了。

    “清子,你想不想回家?”楚音若忽然問道。

    “什麼?”她一愣。

    “我知道可以回家的辦法。”楚音若換上鄭重的臉色,“你,想不想回去呢?”

    她說的“回家”……是指回到現代去嗎?鞠清子不由脫□道:“什麼辦法?真有辦法?”

    “十多年前,有一個人曾經用這辦法成功回了家。”楚音若道:“這些年來,我在朝中遍尋玄學家、星相學家,終於熟練掌握此法,等彗星到來的時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鞠清子難以置信。

    “你想回去嗎?”禁音若再度問道。

    “我……”她頓了頓,反問道:“音若,你呢?你自己想回去嗎?”

    楚音若榣搖頭,“十多年前,我已下了決心不再回去,現在更不可能回去了。”

    鞠清子能明白楚音若的心情,有夫有子在此,怎麼捨得?就算不為皇后,大概也捨不得吧。

    而她呢,她捨得奚浚遠嗎?

    若在現代,她還能遇到像奚浚遠這般愛她的人嗎?拋開身份相貌,光是那顆赤誠之心,她這一世大概也不會再遇到——

    “我不走。”她搖頭篤定地道:“要做新娘了,我怎麼會走?”

    “不後悔?”楚音若再度問道:“畢竟你在現代那麼有名氣,可以做很多事。”

    鞠清子承認,在現代,她的生活要精彩得多,不過她覺得自己大概承受不了分享的痛苦……

    有舍,才能有得。

    “你就是夏蓉?”高蘭郡主看著跪在眼前的女子,挑眉問道。

    “正是民婦。”夏蓉垂著眸,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可知道,今日本郡主召你來所為何事?”高蘭郡主問道。

    “民婦不知,還請郡主言明。”

    “聽聞近日司徒府上有喜事?”高蘭郡主道:“你家相公又要迎娶新的主母了?”

    “是,”夏蓉答:“對方是隋縣黃家的大小姐。”

    “聽聞不久前,那黃家大小姐中了毒?”高蘭郡主故意問道。

    夏蓉道:“回郡主,那樁案子已經了結了,本是一場誤會。”

    “呵,不過那涉案女子卻是你的前任主母鞠氏,你可曉?”高蘭郡主進一步問道。

    “許是湊巧吧。”

    “哪有這麼巧?”高蘭郡主反問道:“你信嗎?”

    夏蓉只道:“民婦信不信其實無所謂,民婦不想生事。”

    “說來你也是可憐,那鞠氏好不容易與你家相公斷了關係,卻又來了一位黃小姐。”高蘭郡主諷笑道:“你真的甘願如此?”

    “民婦本是青樓出身,”夏蓉老老實實地答道:“就算沒有黃小姐,也會有別人,相公終歸還是要娶一房正妻的。”

    “我還以為青樓女子皆有些剛烈的氣性,沒料到你卻這般好說話?”高蘭郡主頗感意外。

    夏蓉道:“民婦從前確實沒什麼禮數,不過最近有人好意勸了我許多,我想著,她說的話也有道理,便沒那麼執拗了。”

    “哦?”高蘭郡主道:“什麼道理,也說來給我聽聽。”

    夏蓉回道:“從前民婦只怕主母對我不好,畢竟身為妾室,終有許多顧忌,可那位黃小姐待人十分和善,民婦與黃小姐日前見了一面,她也不大介意民婦的存在,想來民婦以後的日子會過得自在。”這心中鬱結一解,她就什麼都想通了。

    “這話是誰勸你的?”高蘭凝眸。

    “回郡主,是民婦前任主母鞠娘子。”夏蓉道:“從前民婦不懂事,與鞠娘子有許多紛爭,現下已經和解,她也給了民婦許多建言。”

    “和解了?”高蘭郡主只覺得十分荒謬,“你們不是曾經爭得你死我活嗎,怎麼就能和解呢?”

    “曾經的爭執,不過是為了我家相公而已。”夏蓉道:“如今鞠娘子被皇后娘娘認做義?,得封郡主,賜婚雅侯爺,她哪裡還看得上我家相公?我與她之間,也早就化解了仇怨。”

    高蘭郡主錯愕不已,本來她把這夏蓉叫來,是想挑撥一二,誘使夏蓉去跟鞠清子作對,想不到雙方竟和解了,這大為出乎她的意料。

    “你既然能想開,甚好。”高蘭郡主低沉道:“本郡主與雅侯爺親如兄妹,也是怕新嫂嫂有什麼麻煩,所以特意把你叫來,問問。”

    “郡主不必擔心。”夏蓉答道。

    高蘭郡主單戀雅侯爺的事,京中誰人不知?夏蓉也早猜到她今日的目的,不過出身青樓的她,待人接物一向精明,自然也不會揭穿。

    “你去吧。”高蘭郡主揮了揮手,全身泄了氣一般,癱倒在椅背之上。

    夏蓉走後很久很久,她依舊這般,一動不動。

    “郡主——”秋月擔心地步上前來,又不敢打擾她,只輕輕地替她披上一件輕裘。

    “你們都在背地裡笑話我吧?”高蘭郡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嫁不出去似的,為了一個男人,百般折騰。”

    “郡主是太癡情了。”秋月道:“奴婢們看在眼裡,也是心疼。”

    “我該怎麼辦?”高蘭郡主一臉茫然,“你說說,我究竟該怎麼辦……”

    “郡主,那夏蓉都能看開了,郡主又何必執著?”秋目勸道:“別人兩女共事一夫,那是沒有辦法,可郡主你一未婚,二未嫁,想找個怎樣的如意郎君不行?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可我……”高蘭郡主不由淚如雨下,“我就喜歡浚遠哥哥,從小就喜歡他……”

    “再喜歡又如何?他裡沒有你,也不會待你好。”秋月勸道:“就算侯爺真的娶了郡主,郡主看著他天天跟別的女子恩愛,只會更難過吧?”

    高蘭郡主閉上雙眼,半晌不語。

    秋月道:“趁著現在不晚,郡主就放手吧。”

    說著,秋月仔細觀察高蘭郡主的神色,卻見她面無表情,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她這番話是否真的觸動郡主心弦,令她懸崖勒馬了?

    高蘭郡主忽然道:“你把皇后娘娘賜的那些點心給鞠清子送去,我不愛吃甜的,聽聞上次的蓮心酥,她倒吃得香甜。”

    “郡主這是打算與她和解了?”秋月不由驚喜。

    “點心就在裡屋,你進去拿吧。”高蘭郡主淡淡道:“想來,她不會不領情吧?”

    “不會、不會的!”秋月連聲道:“鞠娘子不,慧清郡主通情達理,將來一定能與咱們郡主情同姊妹的。”

    高蘭郡主扭過頭去,異常緘默。

    這或許是她最後的機會,她決定放手一博。世人笑她傻也罷、瘋也罷,她只知道,自己心裡難過得要命,再也不想受這樣的前熬。

    也許一切能做得不留痕跡?她不知道,但若成功瞞天過海,她就能重拾她的所愛,圓她從小到大一直的夢。

    肚子有些隱隱發疼,鞠清子猜測難道是月事要來了?

    今日宮裡送來了大婚的禮服,是楚音若特意吩咐尚服局為她制的,看著那五縷金絲線繡出的鳳穿牡丹圖樣,她心裡煞是讚歎,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穿上如華貴的衣裳。

    奚浚遠剛從宮中謝恩回來,站在門檻處,笑盈盈地瞧著她,弄得她頗不好意思。

    “怎麼,”鞠清子有些忐忑地道:“不好看嗎?”

    “像換了一個人。”奚浚遠笑道:“方才都不敢認了。”

    “嫌我從前太寒磣了?”鞠清子噘嘴,“那我以後要天天穿尚服局制的衣服。”

    “這可有些難了,”奚浚遠蹙眉道:“按儀制,尚服局只給宮裡的娘娘做衣服,如今這套已破了例。”

    “那你就別嫌棄我穿得寒磣。”她淺笑著戳了戳他的胸口。

    “不過,制衣的尚宮們如果告老還鄉,本侯倒是可以把她們請到府裡來。”奚遠仿佛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到時候,讓她們天天專門為你做衣服。”

    呵,她開個玩笑而已,他這麼認真幹麼?別看他平素油嘴滑舌,犯起傻來,也是老實巴交的。不過,她喜歡聽他說這樣的話,仿佛把她捧在手裡寵上了天,這段話不論他做不做得到,都已經令她感動不已。

    所謂的浪漫,就是如此。

    鞠清子問:“今日入宮,皇上說了什麼?聽聞皇上把你叫到禦書房裡好一陣子?”

    “幾時你在宮裡有這麼多耳目了?”奚浚遠莞爾道:“可不得了。”

    鞠清子瞪了他一眼,“不過是想等你回來吃飯,但皇后娘娘說叫我別等了,皇上有事要和你講。”

    “皇上說要賞我個官做。”奚浚遠也不賣關子。

    “做官?”鞠清子不由一怔。

    “對啊,皇上說我都是快成親的人了,不能整天不務正業,好歹朝中有些閒職,能讓我歷練歷練。”

    說來,蕭皇真的待他不錯,深知男人沒有事不成器,賜了他一些雄性資本。假如,奚浚遠生在現代,他能做什麼呢?似乎不太適合從政。

    鞠清子想著這些,忽然問道:“浚遠,若你不是侯爺,又非皇親國戚,你想做什麼營生?”

    她一直好奇他有什麼志向,總不至於一輩子逍遙快活,吃祖產,追女孩子吧?

    “我?”他思忖片刻,“也許能做做小生意?”

    “什麼生意?”鞠清子追問。

    “比如,古玩生意?”他道:“反正我就喜歡在古玩街轉悠,在那做個小販也挺好的。”

    鞠清子皺了皺眉,這算大志向嗎?似乎有些沒出息,不過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並以此維生,也是一種幸福吧。

    “你們都下去吧,”奚浚遠忽然對四周伺候的婢女道:“本侯與郡主還有要緊事要說。”

    “是。”婢女們垂眸退去,輕輕地替他倆掩上屋門。

    “什麼事啊?”鞠清子有些堅張,“皇上還說了什麼?”

    “今日我入宮,去了御前的畫師那裡。”奚浚遠神秘地笑道:“我弄到了一件好東西。”

    “什麼?”她好奇。

    他不語,只遞過來一本冊子。

    鞠清子翻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嚇得將那畫冊扔在地上,“這……什麼啊!”她背過瞼去,滿面紅潮。

    “你要的東西啊。”他一瞼壞笑。

    “我……我什麼時候要這個東西啊……”她死不認帳。

    “不是你那天叫我去買的嗎?”奚浚遠故作詫異,“這宮中畫師畫的,比一般市面上的好。”

    呸,依她看是更加色情吧?就是她這個現代女人也受不了,她聽見自己有些結巴,“這什麼奇奇怪怪的姿勢……太不正常……”難怪自古宮中淫亂!

    “好好好,那就不要看了。”他扶著她的肩,緩緩誘她轉過身來,“反正有我。”

    “你懂嗎?”她想到了什麼,不由得大大吃醋,“你已經有過別的女人了?”

    “就算有過又如何?”他故意逗她,“從小這麼多丫頭服侍我,有什麼奇怪的嗎?”

    “你……”她心中一片酸澀,險些泛出淚花。

    原來她還是介意,沒辦法,專一的棒子女眼裡揉不得沙子。

    將來他若納妾,她會難過得想死吧?

    “不過呢——”他再度笑道:“我從小就看我那些丫鬟不太順眼,我母親都給我找了些什麼丫鬟啊,沒一個好看的。”

    “啊?”她咬唇疑惑道:“不好看嗎?我覺得都挺漂亮的。”

    “反正沒有你好看。”他捧著她的臉摩挲。

    鞠清子睨他一眼,呸,以為他又要說什麼鬼話,原來……又是在調情?

    “所以我都不太喜歡她們來服侍,寧可小廝們伺候。”他話中有話地道。

    這……什麼意思啊?略微疑惑後,她如醍醐灌頂一般,霎時領悟了。

    “所以……”她不由瞪大眼睛,“你什麼也不懂?”

    他不會還是處男之身吧?

    天啊,好丟瞼,這在古代,而且是在有諸多通房丫頭的名門貴公子裡,簡直臉都要丟光了!

    鞠清子忍俊不林,簡直想哈哈大笑。

    “就知道你要笑話我。”他伸手捏她的鼻子,“不許笑!”

    “既然你什麼也不懂,那怎麼教我呢?”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春宮圖,樂不可支,“不如,把那個撿起來瞧瞧?”

    “扔了就扔了,沒必要撿。”他卻道:“咱們倆,一步一步,慢慢琢磨。”

    “怎麼琢磨?”她故意問道。

    “比如,先親一親。”他貼近她的左臉,“像這樣——”

    綿軟的唇印在她的頰上,仿佛一條暖暖的小魚。

    鞠清子笑著,心底似乎滲出了蜜。

    “再親一親,像這樣——”他又湊近她的右臉,吮吸著她的似雪肌膚。

    這一刻,鞠清子覺得自己就像與他一同混在蜜罐子一般美好的世界裡,四周都是晶瑩的色澤。

    不過,為什麼她的肚子隱隱作痛呢?

    真倒楣,什麼時候月事不來,偏偏這個時候……

    她強作鎮靜,卻感到越來越痛。

    這究竟是怎麼了?不對啊,她的月事不會提前這麼多天啊,是吃壞了肚子嗎?

    鞠清子發現,她的額前居然有冷汗滲出,身子微顫,手腳冰涼……

    “怎麼了?”奚浚遠感受到她的不對勁,“別緊張啊,這才剛開始呢,就這麼緊張了?”

    “浚遠……”她想喚他,可聲音卻虛弱無力。

    “清子,你到底怎麼了?”奚浚遠終於發覺她的不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急問:“你那裡不舒服?”

    “好痛……我的肚子……”她彎下腰,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小腹。

    到底怎麼了?她也不知道……只覺得眼前忽然一黑,什麼知道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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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8 00:30: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不再分開】

    好累啊,鞠清子感覺自己仿佛獨自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穿過漫漫長河,她都快虛脫了。

    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時而匆忙奔跑,時而又茫然地踟躕。

    四周聚著一團白霧,任她怎麼尋找方向,都毫無頭緒,仿佛深陷沒有出口的泥淖。

    這是哪裡?浚遠呢?

    他說過會一直陪著她的,可她走了好久好久,都依然孤獨無助,不見他的蹤影。

    嗶——嗶——嗶!

    她仿佛聽見了什麼聲音,單調的音符,像現代電子儀器的聲響。

    猛然之間,她照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色。

    這是哪裡?

    她躺在白色的床上,窗外是微亮的晨曦。

    “倩倩姊、倩倩姊,你醒了?”有人在喚她。

    一時間,房間裡湧進來了好幾個身穿白袍的人,圍繞著她,給她檢查身體。

    這是醫院嗎?

    過了好久好久,鞠倩倩才徹底清醒過來,她看到了從前出版社的編輯宜小冉正在她的病床前,驚喜又焦急地喚她。

    “倩倩姊!”

    “病人應該沒事了,你們好好照顧她。”醫生說。

    鞠倩倩呆愣著。

    這是現代嗎?難道……她回來了,變回了從前的鞠倩倩?

    “我這是……怎麼了?”半晌,她才低聲問道。

    “倩倩姊,你出車禍了。”宜小冉查看著她的狀況,“幸好沒什麼大事。”

    出車禍,她只是出了一場車禍?

    可蕭國?奚浚遠呢?只是她在昏迷中作的一個夢嗎?

    “我在醫院躺了多久了?”鞠倩倩問。

    “你已經昏迷一夜了。”宜小冉說:“鞠爸爸和鞠媽媽是在國外旅行吧?我還沒跟他們聯繫上,翁先生昨?有個酒會,剛他打電話來,說馬上就到。”

    聽了她的話,鞠倩倩稍微厘清了思緒。

    對了,她的父母去歐洲玩了。翁先生,是指她的未婚去,翁皓明嗎?

    原來,她只昏迷了一夜……這麼短暫,卻作了那麼長的一個夢,呵,就像南柯一夢。

    她不相信,那麼真實的奚浚遠、那麼坎坷的經歷,都只是幻夢嗎?

    當他吻著她的臉頰,那種綿軟而溫暖的感覺,她還記得,就像剛剛才發生過,頰上似乎還留著他的溫度。

    她撐起身子,看了看身上,怎麼都不像小說裡寫的,有什麼信物呢?

    比如一塊玉佩……至少能證明,他確實存在過。

    “倩倩姊,你在看什麼?”宜小冉詫異地瞧著她。

    “小冉,你以前歷史學得怎麼樣?”她不甘心地問:“歷史上,有沒有一個朝代叫蕭國?”

    “沒聽說過。”宜小冉搖頭,“倩倩姊,你到底怎麼了?”

    鞠倩倩怔了怔,呵,若是穿越到真實存在的朝代,或許還有跡可尋,或許在史書上或者博物館裡,能找到一點點奚浚遠的影子。

    可那個未知的時空,就似船過水無痕一般,什麼也沒留下。

    “倩倩——”病房的門砰的推開,一名高大的男子匆匆進來,焦急地喚她的名字。

    鞠倩倩看了看他,翁皓明?她的未婚夫?長得還真像司徒功……

    這不會是她的潛意識裡想忘掉翁皓明,才作了那樣一個夢吧?

    “翁先生,這是醫院,小聲點。”宜小冉連忙提醒他。

    “我知道、我知道。”翁皓明笑道:“多虧你了啊,小冉,昨晚我有個重要的酒會,實在走不開——改天請你吃飯啊!”

    鞠倩倩皺了眉,昨晚真有酒會嗎,他大概又跟哪個美女約會去了吧?

    “倩倩,你感覺怎麼樣?”翁皓明坐到病味前,一番噓寒問暖,“頭痛不痛?醫生說什麼了?會留下後遺症嗎?”

    “皓明——”她以為自己這輩子沒機會跟他說話了,所幸上蒼重新給了她機會,有些話,她一定要說,“我們,分手吧。”

    “什麼?”翁皓明一時沒聽清。

    宜小冉在一旁也是一愣。

    “皓明,我們分手吧,”鞠倩倩的神情十分篤定,“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上天留了我這條命,就是想讓我親口告訴你。”

    “小冉,快叫醫生來,倩倩神志不清了!”翁皓明嚇得跳起來,“肯定是後遺症,車禍後遺症!”

    “我沒事。”鞠倩倩冷靜地看著他,“皓明,你心裡也明白,我們之間早就出現了問題,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你,不代表會永遠原諒。”

    “倩倩……”翁皓明戰戰兢兢地拉著她的手,“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敢了,還不行嗎?”

    “你真的能改嗎?”她淺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處節吧,皓明,你憋得辛苦,我也難過,分手不是更好嗎?大家都可以自在一些。”

    “我從來沒想過跟你分手啊,那些……都只是玩玩而已。”翁皓明滿臉真誠。

    鞠倩倩冷笑,她相信他待她有幾分真心,相信他會娶灺,可他依然會有數不清的女人。從前她沒有勇氣離開他,但現在,經歷了生死浩劫,她都看開了。

    “倩倩姊,”宜小冉支支吾吾地勸說,“要替新書考慮考慮啊……粉絲會炸鍋的!”

    宜小冉這番勸說的話半點也沒有撼動鞠倩倩的心。

    也許她的新書銷量會下滑,畢竟別人會看她的書,大多因為她有一個有錢的未婚夫,人人都希望向她取經,嫁入豪門。

    可她相信,自己的書還是有價值的——不依附任何人,自本身擁有的價值。

    真正的讀者,會看到這個的。

    鞠倩倩關掉電腦,閉目養神。

    不出所料,網路上炸開了鍋,她和翁皓明分手的事引起了極大的討論。

    有人說,她就是一個騙子,她那套理論根本行不通,否則怎麼會被未婚夫甩了?

    最高興的大概是她的同行,那些同樣研究兩性關係的情感專家,從前不如她紅的人,此刻正幸災樂禍。

    所幸她還有些忠實的粉絲,他們為了維護她,在網路上大戰,看得她十分感動。

    “倩倩姊,我給你叫了一份外賣,有你喜歡的鹵肉腸喲。”宜小冉說。

    宜小冉真不愧是她的好編輯,不僅替她審稿,還時常照顧她的生活,有時候看著對方為她跑腿,她真有些不好意思。

    “倩倩姊,新的稿子還差多少?”宜小冉小心翼翼地問:“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趕一趕?總編說,下個月書展想出。”

    “我的書還賣得出去嗎?”鞠倩倩淡淡一笑。

    “賣得出去啊,最近還把舊書又印了一輪。”官小冉連忙回答,“好像銷量比以前還要好了。”

    “是嗎?”這倒讓鞠倩倩有些意外,“怎麼會?”

    “現在的讀者就是這樣,就算評價兩極,也會因好奇而看一看。”宜小冉說:“何況倩倩姊你最近的關注度這麼高。”

    鞠倩倩無奈地笑了,好吧,她現在就像黃金八點檔,越是挨駡,收視率越高。

    “倩倩姊,其實我很羡慕你啊!”宜小冉忽然感歎道。

    “有什麼可羡慕的?”鞠倩倩凝眸。

    “好歹,也跟男神談過戀愛。”宜小冉管了聳肩膀,“哪像我,都沒人喜歡過。”

    翁皓明算男神嗎?呵,那是她沒見過奚浚遠……

    鞠倩倩說:“換個工作吧,你這出版社裡全都是女編輯,每天都加班,活動圈子太小了,你看看你,整天圍著我轉,要找男朋友都沒機會啊。”

    “可我喜歡這份工作啊。”宜小冉說:“別的工作,也沒什麼適合我的……”

    “那就去聯誼吧!”鞠倩倩建議,“其實相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很多女孩子一提起相親就特別排斥,好像相親遇到的就不是真愛,其實不一定啊。”

    宜小冉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實,我周未要去見一個男生,倩倩姊,你陪我去吧。”

    “啊?”鞠倩倩瞧著她,“小冉,你沒看過我的書嗎?還是看了就忘?”

    “怎麼了?”宜小冉一怔。

    “相親當然得自己去啦,多一個同類在身邊,就多一個情敵。”鞠倩倩說:“你忘了我說過的,就算是閨蜜,也不能常常帶她見你的男朋友。”

    “我知道啦,其實這也不算聯誼,就是見見網友。”宜小冉說。

    “只是見網友?”鞠倩倩狐疑。

    “我一個人,有點緊張。”宜小冉討好地拉拉她的衣袖,“情情姊,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嘛?”

    鞠倩倩拿這孩子沒辦法,不過,誰叫這些年來,這孩子老是幫她跑腿呢?她好歹要還這個人情。

    她鬆口道:“那你說說,我書裡寫過的相親五大法則是什麼?答對了,我就陪你一起去。”

    “第一,衣著要走淑女風,不能露臂膀,裙子要過膝。”宜小冉回憶道:“最好是白色,再帶一點點紅色。比如白襯衫,紅裙子。”

    “嗯。”鞠倩倩點點頭。

    “第二,相親過後,對方不打電話來,就千萬不能主動給他打,要矜持。”

    “第三呢?”

    “如果實在喜歡他,可以給他發條簡訊,內容要有懸念,比如,昨天我們見面的那家餐廳,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你知道嗎?總之,就是能引起他的好奇,能讓他給你回簡訊的那種。”

    “不錯。”鞠倩倩露出微笑,“還有呢?”

    “第四,可以告訴他你的臉書、Instagram的網址,他如果對你感興趣,會去翻看你的照片和動態,記得不要貼衣著暴露的照片,不要貼跟別的男生合照的照片,要多寫一些做飯啊、種花啊、讀書啊、看電影啊之類文藝風的內容。”

    宜小冉頓了一頓,最後補充道:“第五,要在臉書上表達你自己對他的好感,比如,我今天遇到了男神,總之就是一些似是而非,讓他覺得是在說他,又不太像,會讓他猜來猜來的內容。”

    “果然不愧是我的編輯。”鞠倩倩豎起大拇指,“全對!”

    “所以,倩倩姊,你是答應我了?”宜小冉有些興奮。

    “你要見的網友是做什麼?”鞠倩倩問。

    “其實……”宜小冉仿佛不太好意思,“是你的粉絲。”

    “什麼?”鞠倩倩一愣。

    宜小冉坦白,“他經常在你的臉書上留言的,兩三年了,我上次跟他聊了幾句,他知道了我是你編輯的身份,就約我見面。”

    “他叫什麼?”鞠倩倩不由好奇。

    “米斯特河。”宜小冉琢磨,“估計他姓何?”

鞠倩倩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這些年來,這個米斯特河一直是她的死忠粉絲,最近她受網友攻擊,他還一直替她說好話。

    “那我得去見見。”鞠倩倩答應道。

    別人為她做了些事,出於感激之情,她也得見一見,世界上讓她最感動的,就是陌生人之間的善意。

    鞠倩倩覺得,米斯特河估計是個很有品味的男人,他開了一家餐廳,佈置得十分典雅。

    他們說好在這裡見面,可鞠倩倩和宜小冉等了一陣子,他依舊沒有出現。

    服務生突然給她們端上來一道甜點,“對不起,兩位元,”服務生說:“我們老闆臨時有事耽誤了,他請兩位先吃些點心。”

    豌豆黃?

    鞠倩倩看著盤中的點心,吃了一驚,仿佛穿越回了蕭國,霎時勾起了她許多□憶……

    “這米斯特河真有意思,”宜小冉悄悄對她說:“下午茶不請我們吃蛋糕,而是中式點心?”

    鞠倩倩不語,只拈起一塊豌豆黃,塞進嘴裡。

    好熟悉的味道,甜而不膩,軟軟糯糯的,帶著一股清香,這與她夢裡的記憶出奇一致。她真的只是作了一個夢嗎?

    這世上,真的沒有蕭國那個地方?

    她越發懷疑,那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

    如今,倒仿佛現實才是夢境,而她曾經穿越的過往,才是屬於她的真實。

    “兩位,久等了。”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鞠倩倩身子一僵,心中忽然微顫。

    好熟悉的聲音……她不會,又在作夢吧?

    車禍真的留下了後遺症嗎?為什麼她會產生幻覺?

    她鼓起勇氣回過頭去,竟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是奚浚遠。

    但為何他會出現在這裡?或者只是一個相似的人?

    為什麼,這世上會出現一個與她夢境中一模一樣的人?

    他穿著普通的白襯衫,牛仔褲,頭髮剪得很短,陽光從他背後的窗子透進來,將他周身鍍上了熠熠的光i芒。

    她這輩子見到最美的人,大概就是他。

    “米……米斯特河?”宜小冉顯然也被他俊美的容貌驚呆了,她本以為米斯特河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網友。

    “是我。”他彬彬有禮地上前,“兩位久等了。”

    宜小冉怔怔地站起來,與他握手。

    鞠倩倩仍舊坐著,一動不動,身子似乎不聽使喚,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

    他倒是不介意,只微微一笑,“這豌豆黃還算可口嗎?”

    “挺好吃的。”宜小冉連忙回答,“以前覺得中式的點心很甜膩,這個倒出乎我的意料。”

    他說:“我這裡都是中式的點心和菜肴,西式不太在行。”

    “何先生……”宜小冉說:“想不到何先生這麼古典。”

    “我不姓何。”他搖頭道。

    “米斯特河,MR.河,我還以為你姓何呢。”宜小冉有些尷尬。

    “我姓奚。”他說。

    鞠倩倩只覺得自己都無法呼吸了……是巧合嗎?有這麼巧嗎?

    “我的名字裡,有一個浚字。”他又說道:“所以隨手取了這個昵稱。”

    鞠倩倩耳一片嗡嗚,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嗎?真的是他?連名字也一樣……

    “鞠小姐,我是你的書迷。”

    他依然如過去那般對她笑道,他的笑容溫明亮,像冬日的陽光。

    然而,時間不太對啊?

    兩三年前他就是她的粉絲了,既然這麼早就認識她,為何一直遲遲不曾出現在她面前?

    假如真的穿越了,他不該第一時間就來找她嗎?

    不過那個時候她還不認得奚浚遠,就算來找她,她也不知道他是誰……

    鞠倩倩只得答道:“常常在臉書上看到你的留言,謝謝你的支持。”

    “鞠小姐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他忽然問道:“好像以前見過我似的?”

    宜小冉一怔,也疑惑道:“倩倩姊,你們見過?”

    倩倩姊這癡癡的神情,連她都覺得不太對勁。

    “奚先生長得很像一個人。”鞠倩倩輕聲說。

    “誰啊?”宜小冉好奇。

    “我的未婚夫。”鞠倩倩索性道。

    “什麼?”宜小冉一駭,“不像吧……奚先生跟翁先生……一點都不像啊。”

    “我以前的未婚夫。”鞠倩倩回答,“不是翁皓明。”

    “怎麼,倩倩姊你以前還有過……另一個未婚夫?”宜小冉驚訝不已。

    “很久很久以前……”鞠倩倩語氣悠長,“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跟我長得很像嗎?”眼前的他笑意更盛,“鞠小姐是怎麼跟他分開的呢?”

    “我沒想和他分開,卻被迫分開了。”鞠倩倩與他四目相觸,“還有很多很多疑問,我都沒有得到解答。”

    “比如呢?”他問。

    “比如,他的母親,後來跟他的父親和好了嗎?”

    在蕭國的一切尚未結果,她就穿回現代,就像電影看了一半卻斷尾了,渴望知道結局。

    “他的母親與那位袁先生關係淡了許多。”他答道:“不過,他的父親已另娶新人,與他母親一刀兩斷了。沒辦法,你說過的,棒子男就是如此,鐵了心了,就不會再回頭。”

    鞠倩倩心頭一喜,呵,果然是他,奚浚遠,在這個世上,這是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事。

    生命的確奇妙,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遇見什麼,就算時空不同,生離死別,該聚首的人,終究會團圓。

    “為什麼那天我會肚子痛呢?”她覺得疑惑。

    “高蘭叫秋月送了你兩盒點心吧?”他回答,“那裡頭下了毒。”

    高蘭郡主竟癡心至此……真以為能不知不覺要了她性命?

    所以,她中毒身亡了?

    怪不得她會回到屬於她的時代。

    她去世後,他一定悲痛欲絕吧?所以才會跟到這裡,棄了在那個時代顯赫的一切。

    “你們在說什麼啊?”宜小冉聽得糊裡糊塗的,“是什麼小說裡的情節嗎?”

    他們倆仿佛忘記了宜小冉的存在,只是看著對方。

    “高蘭郡主也是可憐。”鞠倩倩說:“這麼做,整個江靖王府會遭殃的吧?”

    浚遠答道:“皇后下令將她處死,不過憐江靖王年邁,饒了連坐之罪,江靖王府衰敗後,馮七把秋月接了過來,兩口子過得還不錯。”

    鞠倩倩沒想到自己走後竟這般驚天動地,始料未及。

    “我姑母呢?”她又回:“還在做賣婆的營生?”

    “我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安享晚年,不過她終歸閒不住,還是要做買賣。”奚浚遠答道。

    “司徒功呢?”她繼續問:“他與黃小姐最後如何了?

    這個問題倒讓他臉色一沉,似乎有些吃醋。

    “他們一家子好著呢,還有那個夏蓉,也挺好的。”他終於按捺不住,“你是不是該關心一下我?怎麼問了半天,沒個重點?”

    “怎麼沒重點?”她不由笑了,“都是很重要的問題啊。”

    “我與你分開後,我是怎樣的痛、我又是怎到這兒來的——”他有些氣結,“你都不關心嗎?”

    她只想慢慢地問,待他慢慢地答,反正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這一次,絕不會再輕易分開了。

    應該是吧,希望如她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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