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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當時裴佩剛升上大學二年級,因為不甚習慣住學校宿舍,就和一向交好的友人住到了學校外面,對方長相出色,行事也聰明伶俐,完全達到裴佩一向喜歡交往的朋友標準,並且還是她的高中同學,又同樣有搬出學校宿舍的想法,所以她們二人一拍即和。
剛開始的時候日子也過得順心,只是俗話說,水滿則溢,月盈則虧。裴佩還記得那晚她從新加坡參加完一個比賽提前回來,飛機抵達臺北時,她已經疲憊不堪了,那時又正值臺灣最冷的時令,從來都是衣著光鮮的她,在那晚竟頗有些狼狽。
她裹著大衣戴著口罩,手上不僅拉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還提著大包小包的,在外人看來就宛如一隻拖家帶口的熊。
裴佩覺得丟臉,她驕傲慣了,見不得自己這般模樣,就想快點趕回租屋處,不料走得太急,在快要拐進大樓的時候摔了一跤,燈光昏暗,她看不清楚,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到了,身子不受控制地撲了出去,她整個人都懵了,手上的東西也都飛了出去。
身體其實摔得並不疼,她只是覺得難堪,又暗自慶倖是深夜沒人看到,便墮落地想在地上坐十幾秒,天知道她已經多麼疲倦了。
人一旦稍稍有些鬆懈,感官就不太靈敏,所以當裴佩聽到頭頂傳來一聲遲疑的男聲時,還尚且反應不過來。
“請問……你還好嗎?”低啞的男音很青澀。
裴佩的腦袋嗡地一下,她終於反應過來,下一秒就動作迅捷地站了起來,又很快地將散落在地的行李都收拾好,腦袋飛速運轉著,清點著自己的大袋小袋,同時發現少了三個。
她下意識地抬頭去看站在她身側的人,可惜夜色深幽,她尚未看清男人的五官,就先被他手上提的三個袋子佔據了視線,他將它們遞到她跟前。
暗淡的光線下,裴佩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接過那三個袋子,然後開口乾澀地說了兩個字,“謝謝。”她說得很不習慣,因為向來只有別人和她說謝謝。
“不客氣。”對方輕輕地說。
裴佩抿了抿唇,轉身就想走,她甚至來不及思考為什麼會有個男人在這個時間點還兀自站在這裡,他剛剛顯然是藉著夜色隱藏自己,一向機警的裴佩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大概是真的累糊塗了。
不料對方卻又開口叫住她,男人應該頗為緊張,行動上倒是挺敏捷,一下子就閃到裴佩對面,著實嚇了她一跳,還以為他意圖不軌,連忙後退了好幾步。
“你別害怕,我沒有惡意……”男人也知道他嚇到人了,雖然她帶著大大的口罩,只露出一對圓溜溜的眼睛,可因為害怕的緣故睜得更圓了,所以他就發現了。
可裴佩並沒有放鬆警惕,她現在恢復了一些清明,整個人就武裝起來,她本來就不喜歡和陌生人親近,更何況她已經發現對面這個男人是她最不喜歡的類型,藉著暈黃的路燈,她早就看清他的相貌,眉眼只算得上清俊,拼湊起來就是一張貌似無害老實的臉,帶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笨拙,黝黑的眼睛袒露著,一絲波瀾也無遮掩,這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瞪著他,並不說話。
男人被她瞪得一愣,他確實有些遲鈍,但也沒有傻透,看著對方眼裡赤裸裸的嫌惡,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還是裴佩先打破沉默,因為她的耐心快耗盡了,“你想幹什麼?”
“我……”男人又是一怔,他一時被她忽明忽暗的眸子弄糊塗了,停頓了幾秒才磕磕巴巴地接話,“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我有事情找她,她叫……”
“呵……”裴佩冷笑一聲,嘲弄男人果真就是個笨蛋,這裡住戶不少,也有個幾十戶,他怎麼會覺得隨便就抓了個人問,就可以問得到。
“她叫向淳淳。”男人頗有些尷尬地說,神情很不自在。
這回換裴佩怔住了。
向淳淳是誰,裴佩當然知道,天底下就是有這麼巧的事情,這個男人打聽的人居然是她的同居人。她定了定神,很認真地上下打量起男人。
被一雙瑩潤剔透的眸子這樣審視著,男人顯得有些不自在,他不禁抬頭摸了摸後腦杓,他緊張的時候就忍不住揪自己後面的頭髮。
裴佩看著他傻裡傻氣的樣子,在心裡冷冷一笑,接著淡淡開口,“不認識。”
“呃……”男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雖然本就不抱著期待,但讓他無所適從的卻是對面這個女人極為冷淡的態度,他……應該沒有惹到她才對。
不等他再說什麼,裴佩已經轉身離去了,只留給對方一個即使裹在大衣中也仍然能描繪出苗條身段的背影。
男人依然發著愣,過了半晌,才齜牙咧嘴地倒抽一口氣,剛剛他楸頭髮的力道有些重,現在才感覺頭髮一陣發麻。
裴佩自然是不會告訴那個男人她認識向淳淳的,她警惕性很強,不會跟陌生人透露朋友的消息,儘管這個陌生人長成一副良民的模樣,她也不會有多餘的考慮,更何況她最討厭這種笨蛋,她甚至有些嗤之以鼻向淳淳可能真的認識這個男人。
終於來到了門口,裴佩松了一口氣,她放下手上沉重的行李,揉了揉酸軟的手腕,才掏出鑰匙開門。
一推開門,裴佩不禁怔了怔,屋內光線昏沉,但玄關處的燈卻是亮著的,這個時間點,她可不認為向淳淳會給她留燈,她固然愛玩,卻不過日夜顛倒的生活,是個一入夜就按時睡覺的女人,可今晚卻有些奇怪,難道說向淳淳知道她提前回來了。
裴佩有些納悶,就隨手將行李拖了進來,然後脫了鞋往裡走,不想沒走幾步腳上就踩到東西了,她低下頭看了一眼,眼神一變。
她拉下口罩,臉色已經沉了下來,眯起眼睛看著地上糾纏在一起的不明物體,一條明顯屬於女人的內褲,布料薄薄的,就小小的一片,另外則是……男人的皮帶。
裴佩慢慢地勾起唇,眸子已經罩上一層寒霜,她不動聲色地再往前看,果然又發現一條與內褲同色系的內衣。
她冷笑一聲,幽幽地將冰冷的視線轉落在向淳淳緊閉的房間門前,這間屋子的隔音一直不錯,現在倒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懷,而且大概還有別樣的刺激。
裴佩很快將眼神收了回來,拿了行李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將亂七八糟的東西扔了一地,又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扔到地上,然後用光裸著的腳踩過這一堆滿目狼籍,最終重重坐到了床上。
房間裡只開著一盞光線微弱的壁燈,裴佩低著頭,表情都籠在模糊的陰影裡,可從她僵硬的背脊上,就能察覺出她現在的臉色仍是不好看。
她是真的被氣到了,她原先一直都以為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錯,不料還是出現了失誤,原來向淳淳在外面玩得還不夠痛快,現在已經玩到她們租下的房子裡來了,想來是想趁著她不在,追求另一番新鮮刺激,她真不是保守固執的人,只是嫌髒而已。
不過也不能怪向淳淳,還是因為她太年輕,看不清誰是真正的同類,誰是真正的朋友,裴佩暗暗地歎了一口氣,頭往後微微仰去,有涼涼的細風刮過頸頂,其中還夾雜著點點濕潤。
裴佩摸了摸後頸,頭往一側轉動,只見未完全闔上的玻璃窗還開著一條縫,從裡往外看,能看到毛毛細雨在天空中飄蕩。
她不禁蹙了蹙眉,腦海中閃過什麼,想了想,撇撇唇站了起來,重新戴上口罩,又拿了傘往外走。
經過客廳的時候,裴佩差點踩到了那不可描述的物體,她穩住身形,輕輕吸了一口氣,掠過它們繼續前行。
到了樓下的時候,那身高體長的男人果然還站在那裡,他大概是既不怕風又不怕雨,連帶著他的手機也不怕風不怕雨,就在這夜裡,正低頭擺弄著手機。
他似乎聽到了腳步聲,以為是他要等的那個人,就有些歡喜地抬起頭來,可惜目光所觸及到的卻與期待的並不相同,嘴角的喜悅就斂住了,他看著慢慢朝他走過來的人,漸漸又感到疑惑。
裴佩將他臉上的一系列變化盡收眼底,罩在口罩下的唇瓣微不可見地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她撐著傘在他面前站定,不過幾秒,又突然發覺這個男人的身高令人難以忽視,尤其讓她不自在,就蹙眉稍稍後退了兩步,等拉開了一個更加合適的距離後,她才仰頭望著他。
她涼涼地開口,“你是來找向淳淳的?和她是什麼關係?”
男人還未從迷惑中脫出心神,一時間沒有聽到裴佩的問話。
裴佩挑高纖細的柳眉睇著他,幽黑的眼珠子瞬間掠過一道暗光。
男人感到一凜,胸口怦怦直跳,呼吸也跟著一滯,他晃了晃腦袋,才勉強開口,“你認識她?”
裴佩不語。
男人有些驚喜,瞬間將剛剛的不適拋卻腦後,他連忙說:“我叫沈琰,是向淳淳的學長,醫學生,在讀研究所,我和她……”
“你在這裡等多久了?”裴佩打斷他的長篇累牘。
沈琰的喉結上下滾動著,他屏息道:“不久……”
裴佩盯住他。
沈琰一怔,笑了笑。
裴佩將銳利的眼神收了回來,漂亮的眸子覆上一層冷淡,“你不用等了。”
“……什麼?”
“向淳淳已經休息了,我是她的室友。”裴佩不急不緩地說。
沈琰似乎並不能反應過來,但他眼中的期許卻悄無聲息地褪去了,半響,他想開口說什麼,又發現好心通知他的人已經轉身離去了,和先前一模一樣,完全容不得他任何的分神。
不過這一次還是有一些不同,她撂下話來,輕柔但明顯是很冷淡的聲音透過空氣朝他飄過來,“你要是不信,就接著等吧。”
沈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苦笑,雖然這個女孩子的面容被口罩給擋住了,但他想她的神情應該遠不及她的聲音淡然。
裴佩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多管閒事,按理來說這不是她行事風格,大概是今晚太冷了,被夜風吹糊塗了,她甩甩頭,進入電梯。
回到屋子的時候,向淳淳的門不意外地還是關著的,裴佩也不理,直接關上自己房間的門,然後把地上胡亂扔的東西收拾好,又洗了個澡,順便把頭髮也洗了,正在吹頭髮的時候,響起了規律的敲門聲。
裴佩手上的動作一頓,關掉了吹風機,起身去開門。
一拉開門,只見穿著一條吊帶睡裙的向淳淳就倚在門邊似笑非笑,白皙的臉蛋上還泛著嬌媚的紅暈,眼角還很濕潤,顯然剛從一場激烈情事中脫身。
裴佩擾了擾半濕的頭髮,面無表情。
向淳淳慢慢斂住了掛在嘴角的笑,表情變得有些訕訕的,她本來是想過來和裴佩討饒的,畢竟她故意趁她不在帶男人回來玩樂,不料卻被抓個正著,剛剛她送床伴出去的時候,察覺到裴佩的房間門縫隙中居然有亮光,可把她嚇了一跳,送走人後就立即來敲裴佩的門了。
她原先是想跟裴佩賣個乖糊弄過去的,但卻敏銳地察覺到好像沒那麼容易,可又腹誹這並不是件多麼嚴重的事情,當然這是不能說出來的。
向淳淳抿了抿唇,陪笑,“佩佩,你怎麼今晚就回來了,不是說明天嗎?”
裴佩低頭一笑,似真似假道:“想你了,就提早回來了。”
“真的?”向淳淳故意誇張地拉長了尾音,緊繃的心弦漸漸有些鬆懈,她當然知道裴佩是在和她開玩笑,可這或許也說明裴佩並沒有怪她,她有些輕鬆,神色也顯出毫不掩飾的高興來,於是便大刺刺道:“那你是不是不會生我的氣,我也是忍不住嘛,我和你道歉好不好,你肯定會原諒我吧,畢竟你那麼想我,又是我的好朋友。”
“對。”裴佩點點頭,輕笑,“我不怪你,以後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帶男人過來。”
向淳淳瞬間噤了聲,神情變得古怪。
裴佩眨了眨眼,繼續說:“我過幾天就會搬出去,這房子歸你了,我還會把原先所簽合約的房租費補上,不會讓你有負擔。”
向淳淳忍不住嘲諷一笑,臉上變幻莫測,她也不扯假笑了,只壓低了聲音,“裴佩,你這是什麼意思?就一次,我都跟你道歉了,你一定要這樣嗎?”
“我什麼意思?”裴佩聳聳肩,掠過向淳淳,不緊不慢地邁出房間朝客廳走去,同時啪啪啪地把所有燈都打開,整個大廳頃刻間都明亮了,然後她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雙臂環胸笑望著尾隨而來的向淳淳,從容不迫地開口,“就是不想和你一起住了的意思,你聽不明白嗎?”
向淳淳眯起眼,“你一定要這樣嗎?不就是個男人,而且我就這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就是……”
“我現在才知道。”裴佩淡淡地說。
向淳淳嗤笑一聲,邁開腿,坐到裴佩對面的沙發上,她吹吹塗得豔麗的指甲,冷笑道:“其實你早就想這樣了吧,也好,今天我們就直截了當地都說,其實說真的,裴佩你何必總是裝成一副聖女貞德的樣子呢,姿態擺得那麼高,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身家優渥的千金小姐嗎?”
裴佩神色不改,只是眼底劃過一絲冷意,“哦,原來在你心中我是這樣的人。”
“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向淳淳驟然激動起來,胸脯大幅度地起伏,“你把大部份的人都當成傻瓜,就你才是最聰明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交我這個朋友嗎,如果不是我夠聰明,怎麼和你說得上話,不過如今,你是不是又瞧不上我了?”
裴佩冷冷一笑,“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誇自己的。”
向淳淳瞪她一眼,伸手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惱怒,“可是裴佩,人光聰明是沒有用的,還得有錢,我和你不一樣,你能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而我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我得靠自己,不過是和男人逢場作戲罷了,你何必如此。”
裴佩慢慢收斂了唇畔的笑,她蹙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向淳淳挑了挑精心修飾過的眉毛,紅瀲瀲的嘴唇勾起了一個妖媚的笑,在她年輕的臉蛋上顯得格外刺眼,“就是……金錢交易。”
裴佩愣了下,隨之臉上浮上一抹笑容,雖然眼底無一絲笑意,她緩緩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望著讓她感到陌生的向淳淳,平靜地說:“我原先只是單純地想搬出去而已,即時我並不認同你帶人過夜的作法,這跟你配不配作我朋友並沒有關係,但現在看來,你確實是個傻瓜,我當初看走眼了。”
向淳淳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裴佩隨意地擺擺手,轉過身回房,邊走邊拋出最後一句話,“祝你和你的金主能夠長久些,以後釣凱子的時候記得擦亮眼,不要隨便招惹。”
“佩佩……”向淳淳在她身後遲疑地叫喚,語氣貌似還十分委屈。
裴佩並不理會她,直接迸入房間,轉身迅速地關上門,隨著砰地一聲,她同時重重地靠在了門板上,仍舊半濕的頭髮貼在頸頂上讓她很不舒服,可她也不想理了,腦海中亂遭遭的。
她仍舊無法從剛剛向淳淳說的那番話中整理出思緒,她素來自詡聰慧,又頗為自負,但似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學習與未來的工作上了,男女之事她不是不懂,卻沒有那樣的心思,可有人將它說得這般赤裸裸,又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剛才那個等在樓底下許久的男人是向淳淳的漏網之魚嗎?而且是被忽略掉,拋棄掉的那條。
那看來,那個笨男人,還蠻可憐的。
裴佩悶頭一笑,忽然有些同情他,不過這種思緒在她腦海中不過停留幾秒就煙消雲散了,她是不會對笨蛋有多餘的情緒的,哪怕如向淳淳這般和她頗有交情的朋友變笨後,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甩掉。
考慮好之後,裴佩拿起吹風機吹幹自己長髮,立即著手收拾行李,既然決定要搬出去,就要速戰速決。
這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裴佩拿過來一看,臉上綻放出真正的笑容,她按下接聽鍵,柔聲喚道:“媽……”
一晃五年。
“媽,你就不要和奶奶亂摻和了,我已經相親過很多次了,真的不想再去了。”裴佩一手拿著杯子,一邊輕聲講著電話往公司的茶水間走去,姣好的面容上滿是無奈,也不能怪她對蘇蔓沒有耐心,而是蘇蔓和裴老夫人實在太能折騰人了。
自從裴佩大學畢業進入職場後,家裡就一直給她安排相親,起先也只是她那個有媒婆潛質的奶奶在折騰,後來見她一直不交男友,就加入了素來溫溫柔柔的裴母蘇蔓,兩個女人加起來,可把裴佩煩得腦子都疼了。
“佩佩……”蘇蔓委屈的聲音自那邊傳來,“你知不知道若若的寶寶過幾天要滿月了……”
“我知道……”裴佩當然知道,不過長她一歲的堂姊裴若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而她則還在享受著單身的樂趣。
“那你知不知道孩子有多可愛,我提前過去看了,簡直和你姊夫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多好,兒女雙全,真讓人羡慕。”
“媽,你不也是兒女雙全嗎,難道不幸福,幹嘛羡慕?”
“我當然幸福!”蘇蔓提高了聲音。
“那就對了,所以你就安心地去享受你的幸福吧,別管其它的事。”裴佩耐心地開導她。
“嗯,我很安心啦……什麼啦,媽媽在跟你說你的事情好不好,媽媽是在替你羡慕,替你擔心,你看看你弟弟都帶女朋友回家了。”
“好好好……”裴若趕緊舉手投降,明白忽悠不下去了,她就想掛電話,“我知道了,我現在有事情,待會兒再和你聯繫。”
“好,記得過去赴約哦,就這兩天,是個醫生,還有……”蘇蔓的話並沒有說完,裴佩就搖著頭把電話掛斷了,她重重吐出一口氣,繼續往前茶水間。
“啊!”就在拐彎之際,伴隨著淒厲的叫聲,裝滿滾燙開水的陶瓷杯碰地掉落在地,摔得支離破碎,傾瀉出來的熱水幾乎全都潑在裴佩的小腿上,痛得她倒抽一口氣,整張小臉都因疼痛扭曲了。
“佩佩姐!”陶瓷林的主人,一個年輕的工讀生髮出尖銳慘叫,她連忙上前扶住裴佩,因為太過驚慌,雙手開始胡亂觸碰裴佩受傷的地方。
“別……”裴佩喉嚨中發出虛弱的抗議,她當機立斷地掙脫工讀生的攙扶,身子晃動著後退了好幾步,然後花了幾秒鐘穩定自己的心神,就跛著腳一步一步地進入就近的洗手間沖洗。
工讀生慌亂地站在一旁,臉蛋通紅,早就孩子氣地哭出來,一邊抽泣一邊給裴佩道歉,“佩佩姐,對不起、對不起,我走得太急,沒有看到你,要是我稍微注意點,就不會害你受傷了,對不起、對不起……”
到底還是沒畢業的大學生,完全六神無主到只會不停地道歉。
慘白著一張小臉的裴佩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這樣看起來,好像是她欺負了工讀生一樣,“別哭了……”
她有些彆扭地開口安慰,彎彎的柳眉似蹙非蹙,這是她最不擅長應對的情況。
“佩佩姐……”工讀生還是哭,崩漬得眼淚就和洩洪的閘門一般。
裴佩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她關掉水龍頭,語氣仍舊輕柔地安慰,“也不是特別燙,沒有那麼嚴重,沖完水後,我再擦個藥就好了。
工讀生抽噎了一聲,用力擦了擦佈滿淚漬的臉,依然十分慌張,不能只擦藥,都這樣了,必須去醫院看過才可以。”
話剛說完,一直盯著裴佩紅腫的受傷處的工讀生又湧上一股想哭的衝動。
“停。”裴佩迅速地捂上她的嘴,“不許再哭了,再哭我就不原諒你。”
工讀生睜大了眼睛,本就哭成金魚眼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漬堤。
“我說真的。”裴佩壓低了聲音,神色變得十分嚴肅,憑藉著三年就升主管的魄力,對付眼前這個稚嫩的工讀生根本不在話下。
被嚇破膽的工讀生立即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裴佩這才把手放了下來,她看了看手錶,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腿,然後沉聲道:“快要下班了,我會去看醫生的,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那怎麼行!”工讀生叫道:“我得和佩佩姐一起去,是我把你弄傷的。”
裴佩睨著她,輕笑,“你把自己工作做好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可是……”
裴佩擺擺手,轉身出了洗手間,其實也並沒有傷得很嚴重,一陣沖洗後,也可以正常走路了。
“佩佩姐……”工讀生不依不饒地追上來,心懷愧疚地繼續懇求,“讓我跟你去吧,起碼我得賠你醫藥費。”
裴佩仍舊不理她,後來看她求得太可憐,才退了一步,“我看過之後再說吧。”
然後,裴佩就真的不管不顧了,她向來不善於處理這種情況,溫聲細語地安慰小女生更不在她擅長的範圍內,她能說的都已經說了,沒必要再糾纏下去。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裴佩忽然想到,這段時間自己大概是不能回主宅了,要是讓裴母看到她的腿,免不了要追問一番,現在唯一慶倖的是她沒有在講電話的時候被那杯水鈸到。
不過……她頷首瞄了一眼腿部,心想還是得立即去一趟醫院,她的皮膚偏白?,要是留疤了,肯定會非常難看。
下班之後,裴佩趕時間驅車前往醫院,到了那邊的時候,主治醫生正在給其它病患看診,護士小姐就過來要她再等候一會。
裴佩了然地點頭,乖乖地坐著等。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迸來,他邊走邊摘掉口罩,露出一張五官端正的臉,眉宇間透著英氣,鼻樑挺拔,只是神情有些冷謨,倒不太像是個醫生。
裴佩也不過只看了他一眼,但這一眼就令她有些觸動,她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男人,可現在一時想不起來。
她正皺著眉思索,男人則在不知不覺中靠近了她。
“怎麼燙成這樣?”低沉的男性噪音在她頭頂響起。
裴佩倏地抬頭,別在白袍上的名牌毫無遮掩地撞入眼簾,她猛地睜圓了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名牌寫著的名字,沈琰。
是他,五年前的那個男人!
裴佩站了起來,近在咫尺的高大身軀給她造成了壓迫感,她又如同當年一般後退了兩步後,才仰起小臉和男人對視。
沈琰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眼底就清晰地映射出一張異常美麗的臉蛋,眸子圓而明亮,皮膚白暫光潔,眼神很冷淡,可偏偏雙頰上泛著兩朵接近於羞怯的紅暈,他愣了下,有什麼東西從四面八方湧入腦海。
但他很專業,不忘本職,很快就將那些東西暫放到一旁,臉上依舊很嚴肅認真,他朝裴佩伸了伸手,“你先坐下來,我方便看診。”
裴佩依言坐了下來,手腳都放得規規矩矩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聽這個男人的話,換句話說,她是在吃驚原先面容憨厚的男人居然有一天會變成如此漠然與冷峻,明明也不過五年,是人變得太快,還是說這才是真正的他?
裴佩的疑惑消除得很快,看診的時間不過幾分鐘,也不過是三言兩語,這個男人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被她看出了破綻。
他沒有變,只是戴上了面具。
“具體就是這樣,我先給你上藥吧。”
沈琰的話拉回了裴佩的思緒,她禮貌地回以一笑,站起身來迸入簾子內,沈琰則拿過護士遞過來的工具與藥品,開始仔細地給裴佩上藥,邊敷邊叮囑,“一定要小心,別碰到水,這兩天要過來換藥。”
裴佩隨意地點點頭,沒有接話,她沒有明說她來不了,明天她和人約好了談案子,地點還在外縣市,對方是個難纏的傢伙,可能到第二天都回不來,這一點,她覺得沒必要知會沈琰。
她看著他低垂著的認真眉眼,若有所思。
沈琰動作很靈活,他很快就幫裴佩上好藥,將多餘的紗布放置一旁後,他突然抬起頭來,不經意間,兩人的視線就碰上了。
裴佩的曈孔微微一縮,臉色卻沒有多餘的變化。
沈琰望著她,幽黑的眸子一時間意味難辨,他蹙了蹙修長的眉,還是將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裴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裴佩一怔,繼而莞爾一笑,“沈醫生大概是記鍺了,我們之前並沒有見過。”
沈琰面色一赧,沒有立即接話,倒是站在一旁的年輕護士已經興味盎然,正抿著唇憋笑。沈琰忍不住咳嗽一聲,瞥了一眼一臉看熱鬧模樣的護士,後者趕緊低下頭去,然後花了幾秒鐘時間從簾子裡閃了出去。
裴佩平靜地看著她離去,自己也站起身來,和沈琰道過別後,也離開了,留下一個大男人像木頭一樣杵在那裡看著她離去。
她雖然告誡過自己不要將這次巧遇放在心上,但沈琰貌似認出了她的這個認知,卻讓她的心有了些微波動,不僅只是驚訝,甚至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她覺得相當陌生。
當然,裴佩仍舊是理智的,她不會讓這些東西困擾她太久,只花了幾分鐘而已,她再一次將沈琰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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