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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qqjqqj7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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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我會修空調] 我有一座恐怖屋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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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5-16 01:04:58
第1159章   我還是我嗎?

    新海中心醫院的地下建築極為複雜,內部空間很大,到處都能看到扭曲的字跡。

    空氣中充斥著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地面上扔著滿是污蹟的病號服和各種垃圾,通道交叉口處偶爾還能看到禁止入內的牌子,只不過木牌已經腐爛,上面還有指甲挖出的猙獰痕跡。

    “為什麼一個人都看不到?難道是小孫幹的?可小孫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做到清場啊!”

    陳歌在地下通道走出很遠,看到了一間間沒有上鎖的病室,這時候他才意識到,整座醫院裡所有的門好像都沒有上鎖,全都可以直接推開查看。

    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是隱隱感覺有些不對。

    “要小心'門'。”

    醫院裡氣氛愈發古怪,那種壓抑的感覺逐漸變得強烈,就彷佛他們所在的這棟建築正在不斷墜入深淵,而建築裡面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再往前走就是隔離病區了,所有被抓進醫院的人,不管是醫生還是病人,都要先被送到隔離病區。”血容眼球轉動,瞳孔裡滿是血絲。

    “那你當初應該也被送進過隔離病區,你還記得隔離病區裡有什麼嗎?”陳歌懷疑醫院的殺招就在隔離病區當中。

    “隔離病區主要是用來觀察病人的,幫助他認知自己,等他病情稍微穩定之後,就會被放出。”血容沒有回答隔離病區裡有什麼,只是介紹了一下隔離病區的作用。

    “一個正常人怎麼重新認知自己?一個本來就沒有生病的人,他病情怎麼稍微穩定?”陳歌眉頭皺起:“隔離病區裡到底有什麼?”

    陳歌沒有告訴血容,他發現小孫就在隔離病區當中。

    “我真的忘記了,離開隔離病區之後,我怎麼都想不起來在隔離病區發生的事情。”血容不像是在撒謊:“我只知道自己從隔離病區離開後,開始認同醫院的理念,並且自願留下來工作。”

    “你忘記了?”陳歌回想冥胎場景的最後階段,他在埋藏冥胎記憶的大樓裡也沒有看到和隔離病區有關的東西,冥胎的記憶直接是從搬進病室開始的。

    按照血容所說,新人被帶到醫院,首先要被送入隔離病區,並不是安排病室。

    “冥胎也忘記了自己在隔離病區的遭遇嗎?”

    陳歌繼續往前走,周圍沒有一絲光亮,也看不到一點人氣,他心裡慢慢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詛咒醫院的地下建築就和自己恐怖屋的地下場景一樣,那種氛圍極其相似,陰森、恐怖,不斷製造著惡夢,吞吸著各種負面情緒。

    “總覺得黑色手機和詛咒醫院都想要打造同樣的東西,但是他們選擇的方式完全不同。”

    來到走廊盡頭,陳歌面前是通往地下更深處的樓梯,在樓道拐角的牆壁上歪歪斜斜寫著隔離病區四個字。

    手指上婚戒傳來的信息愈發明確,陳歌高度警戒,慢慢進入地下二層。

    “這裡就是隔離病區?”

    陳歌朝著樓道兩邊的病房看去,屋子裡堆滿了各種舊衣服和舊鞋子,有的款式甚至早已絕版,是十幾年前的東西。

    “我在吃仁所在的老醫院倉庫裡也看過類似的場景,那個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鞋子。”當時那一幕對陳歌衝擊挺大的,每一雙鞋子似乎都代表著一個人,進入庫房後,他感覺貨架上彷彿蹲著一個個死人一樣。

    沿著走廊往前,連續幾間庫房都塞滿了舊衣服。

    “詛咒醫院二十年來到底'治療'了多少人?”

    陳歌暫時沒發現隔離病區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他只是看到牆壁上病態的文字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就算不去仔細看,那些東西也會印入腦海。

    空氣中消毒水的氣味已經到了刺痛鼻腔的地步,更讓陳歌警惕的是,就算是如此濃重的消毒水味也遮不住空氣中隱約傳來的臭味。

    那種臭味他非常熟悉,他曾在冥胎門後聞到過,這是一種只有他才能聞到的臭味。

    小心翼翼進入隔離病區最深處,陳歌最終停在了一扇門旁邊。

    這裡是醫院地下四層,是臭味最濃郁的地方,也是婚戒感應最強烈的地方。

    小孫似乎就在那扇門的後面。

    “整所醫院裡一個人都沒有,他們為什麼偏偏把小孫留在門後,難道小孫已經暴露了?還是說不止小孫,詛咒醫院所有的鬼怪都在這扇門後面?”

    詛咒醫院的情況太過詭異,陳歌不敢大意,他思考片刻,在推門之前,心中默默念出了張雅的名字。

    身後的影子蕩起漣漪,張雅也沒有發現這座醫院裡有任何異常,她沒有感知到任何危險的氣息,這似乎就是一家很普通的廢棄醫院。

    有凶神壓場,陳歌膽子大了很多,他示意血容過去將隔離病區最深處的這扇門打開。

    血容本身是紅衣中比較厲害的存在,實力很強,遇到危險能夠自保,另外她本身隨時都處在發狂的邊緣,無法完全聽從陳歌的指揮,所以就算出現了意外,也不會對恐怖屋整體戰力造成太大的影響。

    陳歌考慮了方方面面才讓血容去推門,血容沒有拒絕,她腦海裡關於隔離病區的記憶是一片空白,那殘缺的部分她也想要補齊。

    滿是傷口的手指落在了門板上,血容緩緩用力,她剛將那扇門推開了一條細縫,陳歌身後的影子就如同一片黑色汪洋般開始擴散!

    無法形容的恐怖氣息沸騰到了頂點,一隻蒼白的手刺穿了現實和虛幻,拖拽著無邊血潮撞向那扇門!

    與此同時,血容面前的房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一條刻滿了黑色人臉的手臂擋住了張雅的血潮,緊接著又有一條血紅色的手臂從門內伸出,抓住了陳歌的肩膀!

    “兩位凶神!”

    黑髮死死纏住了陳歌的身體,他成為了三位凶神博弈的焦點。

    體表溫度瞬間將至最低,陳歌的身體扭曲變形,在他快要被三位凶神生生撕裂的時候,黑髮完全包裹住了陳歌,張雅從背後抱著他主動撞進了門內!

    背包裡張雅的日記化為飛灰,一行行文字刻印在了陳歌身上。

    同一時間閆大年的漫畫冊裡血色也開始消退,所有圖案全部消失,一個個厲鬼和紅衣被捲入門裡,而閆大年作為漫畫冊的主人,他在漫畫冊消失到最後一頁的時候,拿著一桿纏滿了膠帶的圓珠筆瘋狂勾畫著什麼。

    在他被吸入門內之前,他最後畫的那幅畫也出現在了陳歌的後背上。

    天旋地轉,身體彷彿被撕裂、重組,陳歌雙手抱著自己的頭,大腦中無數記憶被碾碎,一幕幕不屬於他的痛苦回憶開始浮現。

    “這是個病態的世界,你其實自己也明白!”

    短短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醫院地下四層已經重複恢復正常,死寂、壓抑、陰森,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希望。

    ……

    緩緩睜開眼睛,視線有些模糊,陳歌試了好幾次才找到焦點。

    身體很痛,疼痛感是從各處傳來的,最疼的地方是腦袋。

    陳歌無法完全控制身體,目光勉強移動,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病房裡。

    陽光從安裝了鐵網的窗戶照射進屋內,暖暖的,很舒服。

    病房不算大,屋內還有其他人,陳歌隱約能聽到他們交談的聲音。

    “C反應蛋白、同型半胱氨酸、男性激素、頭顱CT、垂體CT、全胸片、神經傳導速度未見明顯異常……”

    “上次昏迷前曾做過一次檢查,神智清晰、心肺聽診未見明顯異常、神經系統未引出陽性體徵、四肢活動自如。”

    “應該有好轉的,但治療以後病情又突然加重。”

    “病人是偏執型精神分裂,並伴隨嚴重的妄想症……”

    尋著聲音,陳歌慢慢扭動脖頸,朝自己身邊看去。

    兩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正在交談,其中一位年輕醫生發現陳歌醒了以後,立刻閉嘴,拿著手中的文件走了出去。

    另外一位中年醫生則來到了陳歌床邊:“昨天晚上睡的怎麼樣?”

    陳歌艱難的抬起頭,當他看到那中年醫生的臉時,他微張的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又忘記了嗎?”中年醫生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一切:“我是你的主治醫師,我叫高銘,高低的高,銘記的銘,你叫我高醫生就行。”

    “高醫生? ”陳歌嘴裡緩緩說出了這幾個字,他嗓子完全啞了,連說話都很費勁。

    “看來你已經清醒了。”高醫生解開了捆住陳歌手腳的束縛帶:“昨晚你犯病的時候,把我和護工都折騰的夠嗆。”

    “我?犯病?”陳歌只要稍微回想一下,頭就傳來劇痛,彷彿被一把刀子直接扎進了大腦裡。

    “吃了藥好好休息下,等你情況徹底穩定,我再申請把你調到普通病區。”高醫生說完餵陳歌吃了兩粒白色的藥片,吞下藥物後,陳歌感覺自己頭沒有那麼痛了。

    看著陳歌嚥下藥片,高醫生才準備離開。

    “等一下,高醫生。”睏意上湧,但陳歌還是喊住了高醫生:“這是什麼地方?”

    “新海中心醫院。”

    “是誰把我送來的?”

    “好好睡一覺吧,那些事情不要再想了,會刺激你的病情。”高醫生說完便離開了。

    病房裡變得安靜,偶爾能聽見窗外的鳥叫聲。

    暖暖的陽光透過鐵絲網照在陳歌身上,他用盡力氣嘗試,但還是沒辦法坐起來。

    “頭好疼……”

    大腦有些遲鈍,只要一思考就會傳來劇痛,陳歌只能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門被推開,一位年輕的女護士端著飯菜走了進來。

    看到女護士那張臉的時候,陳歌幾乎是脫口而出:“徐婉?”

    聽到陳歌的聲音,女護士似乎有些驚訝,她將飯菜放在床頭櫃上,坐在陳歌身邊:“你竟然還記得我的名字?不枉這半年我一直悉心照顧你。”

    女護士性格很好,她長相可愛,聲音也很好聽。

    “半年?你照顧了我半年?”陳歌眉頭皺起,大腦彷彿針扎一樣疼。

    見陳歌如此痛苦,女護士趕忙站起身:“你病情還沒穩定,千萬別胡思亂想。”

    “告訴我,能不能告訴我……”疼痛讓陳歌臉容扭曲,但他還是緊緊咬著牙,不斷重複著那句話。

    “我不能再刺激你,你不要亂想,我這就去叫醫生!”徐婉轉身就要走,但是她的衣角卻被陳歌抓住。

    回過頭,徐婉看到陳歌那雙痛苦的眼睛。

    “是誰把我送來的?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徐婉沒有忍心離開,她坐在床邊握住了陳歌青筋暴起的手臂:“你要是能冷靜下來,我就告訴你,這也是對你負責。”

    深深吸了一口氣,陳歌強迫自己不去思考,那疼痛感慢慢消失了。

    臉部表情逐漸恢復正常,陳歌像一隻受傷的流浪狗,他眼中滿是掙扎過後的疲憊和痛苦。

    “現在可以說了吧?”

    “大半年前,你開車送父母去醫院,在路上出了車禍,最後只有你被搶救了回來。”徐婉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她觀察著陳歌的狀態,見陳歌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反應,然後才敢繼續往下說:“你腦部被重創,昏迷了很久,好不容易清醒了,但是卻換上了嚴重的妄想症。”

    “妄想症?”

    “是的,你不願意承認父母已經離開,總是逃避現實,活在自己編織的記憶裡。”徐婉有些心疼的看著陳歌:“你時而狂躁,時而會大鬧,偶爾清醒的時候就會給我們描述一個人、鬼共存的世界,你還總說要去尋找自己的父母,覺得自己總有一天能夠找到他們。”

    “那不是故事,不是編造的。”不用思考,陳歌下意識的說出了這句話。

    “我也不想打碎你自己編織的夢,但活在夢裡,你只能永遠和痛苦為伴,無法解脫。”徐婉輕輕嘆了口氣:“其實你也明白有些東西是虛假的,就比如你在自己的故事一直都沒有真正找到父母,還有你因為車禍的原因,潛意識中害怕開車,所以你在自己編造的故事裡很少會自己開車去某個地方。你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直在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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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5-16 01:05:18
第1160章   殘忍的現實?

    記憶變為了碎片,每次回想陳歌都感到頭疼欲裂,他默默忍受著,抓著床單的雙手上浮現出一條條青色的血管。

    看到陳歌如此痛苦,徐婉不再繼續往下說,她按住陳歌的胳膊:“我知道你很難受,吃完飯後,好好睡一覺吧。”

    徐婉端起床頭櫃上的飯菜,用勺子一點點餵陳歌吃飯。

    味蕾能清楚感受到蔬菜和肉的香味,無比真實。

    陳歌機械的吞嚥著飯菜,他的目光有些茫然。

    腦海中偶爾浮現的記憶碎片告訴他,徐婉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確實一直在尋找父母,也很少會開車去某個地方。

    心裡越是這麼想,他就對開車這件事越反感。

    拿起紙巾,徐婉給陳歌擦了擦嘴:“有事的話,隨時叫我。你好好休息吧,要是你康復的好,今晚就能從隔離病區搬出去,我知道你非常想要回到普通病區。”

    “我為什麼非常想要回普通病區?難道住在隔離病區裡會有危險?”隔離病區四個字讓陳歌有些不舒服,他腦中對這四個字印像很深刻。

    “這裡沒有任何危險,沒人會傷害你,你想要回普通病區只是因為在那裡能夠看到院牆外的風景。”徐婉端著碗筷離開了。

    “看到院牆外的風景?”

    徐婉走後,病房裡又安靜了下來,陳歌躺在床上,若是他什麼都不想的話,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也會減輕很多。

    陽光灑在身上,枕著乾淨的枕頭,陳歌凝視著窗外。

    風和日麗,蔚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自由自在的雲,唯一有些煞風景的是窗戶上鐵網。

    “鐵網是防止小偷進來,還是為了防止病人逃離?”

    這座醫院的環境很好,讓人呆著很舒服,但陳歌心裡卻有種莫名的不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腦子只要努力去回想就會傳來劇痛,當他什麼都不想,就像個人偶一般躺在病床上的時候,疼痛感會慢慢消失。

    慢慢活動身體,陳歌嘗試著控制自己的肌肉,用了大概一個小時的時間,他終於能靠自己的力量從床上做起來了。

    “手腕、腳腕被束縛帶勒出了深紫色的血痕,後背和肩膀上也有淤青,左腿裹著石膏,臉頰被劃傷……”陳歌在檢查自己的身體,他的視線慢慢移動,最後凝固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那裡有一個血滴狀的傷口。

    “這個傷口是怎麼出現的?”

    陳歌剛一開始思考,大腦神經就好像被一隻手狠狠拽住,那種鑽心的疼簡直讓他快要崩潰。

    “嘭!”

    病房門又一次被推開,高醫生獨自走了進來,他手中拿著一份資料,當他看到陳歌已經坐起來後,表情有些驚訝:“看來你恢復的不錯。 ”

    “高醫生,我的頭好疼。”陳歌坐在床邊,他的身體還很虛弱。

    “現在還不到吃藥的時間,來,你跟著我一起做,雙手交叉護在胸口,然後深呼吸。”高醫生耐心的指導著陳歌,等他平靜下來後,高醫生搬來椅子坐在病床旁邊:“你還記得不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昨晚?”

    “你昨晚突然犯病,好像是產生了嚴重的幻覺,我叫來了三位護工才控制住你。”高醫生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塊機械表,他看了一眼時間,然後將手錶放在了床頭櫃上。

    機械表的指針在走動時會發出很微弱的聲音,伴隨著特定的節奏。

    “說說吧,就當是跟朋友聊天,你不用有什麼顧忌,想到了什麼,或者看到了什麼,都可以告訴我。”高醫生臉帶笑容:“你只需要注意一點,那就是不要撒謊,不要說違背你本心的話。”

    “我記不起來,我只知道我昨晚進入了一間漆黑陰森的醫院。”腦海中的記憶已經變成了碎片,陳歌低垂著頭,表情痛苦。

    “那座醫院叫什麼名字?你在醫院裡看到了什麼?你周圍有沒有其他人在場?”伴隨著機械錶指針走動的聲音,高醫生又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那醫院好像也叫做新海中心醫院,我看到了各種各樣的文字,陪同我一起進去的人是……張雅?”陳歌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名字,他下意識說出口後,立刻摀住了頭,劇烈的疼痛讓他在病床上蜷縮了起來,他嘴裡不斷發出慘叫:“好疼!頭好疼!”

    高醫生輕輕嘆了口氣,擰開藥瓶,又餵了陳歌兩粒白色藥片。

    吃了藥以後,陳歌的症狀稍有緩解,他重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嚇人。

    “你的病症又嚴重了,昨晚你一直呆在新海中心醫院當中,哪都沒去。你看到的那座陰森恐怖的醫院,就是這裡。”高醫生見陳歌冷靜下來後,指了指四周:“你覺得這裡陰森恐怖嗎?”

    陽光將病房照的很明亮,病室內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這地方跟恐怖陰森完全不沾邊。

    “也許白天的這裡,和晚上的這裡會有所不同。”陳歌隱隱感覺自己好像在什麼地方說過類似的話。

    “醫院白天和晚上沒有任何區別,建築是沒有生命的,真正會發生變化的是你。”高醫生緩緩開口:“白天的你,和晚上的你完全不一樣。”

    “我?”

    “白天的你可以正常交流,但晚上的你卻彷彿野獸一樣。”高醫生將手中的資料放在病床上:“起初我們以為你只是創傷後應激障礙,接著我們發現你還患有嚴重的妄想症,而就在前段時間我們又在你身上發現了另外一個人格的存在。”

    “另外一個人格?”陳歌的大腦變得有些遲鈍,同時接收這麼多信息後,他一時間沒辦法處理過來。

    “你先來看一下昨晚的監控錄像吧。”高醫生拿出自己的手機,這手機是純白色的,屏幕很大。

    按下播放鍵,高醫生的手機屏幕上開始播放一段模糊的錄像。

    躺在病床上的陳歌突然坐起,他拖著那條打了石膏的腿,扶著牆壁,悄悄摸到了病房門口。

    等到午夜零點到來的時候,他推開了病房的門想要逃離醫院,結果被值班的護工看到,緊接著雙方爆發衝突,屏幕中的陳歌宛如一頭野獸般,嘴裡喊著誰也聽不懂的話,拼命和護工扭打在一起。

    兩三分鐘後,另外兩名護工趕到,三人合力才控制住陳歌,將其送到隔離病區。

    監控錄像到這裡並沒有結束,躺在病床上的陳歌用盡全力在掙扎,雙眼通紅,幾乎要冒出血來。

    他的身體扭曲變形,似乎正承受著難以想像的痛苦,他的嘴巴不斷張開,嘶吼著,好像是在喊疼。

    “這是我嗎?”陳歌躺在床上,他默默的看著監控錄像,完全不記得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他是你,也不是你,準確的說他是你的第二個人格,他之所以會存在,是因為你的病。”高醫生語氣很是嚴肅:“你對他的存在有印象,你一直在依賴他,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不,我只是我自己,我身體裡沒有其他人存在。”陳歌堅定的搖了搖頭。

    “真的嗎?”高醫生從資料裡抽出了一頁:“在你之前給我講述的離奇故事當中,你擁有一位一直在保護你的鬼,那個厲鬼不求任何回報的守護著你,他甚至把保護你當做了自己存在的唯一意義。”

    額頭冒起青筋,在疼痛襲來之前,陳歌點了點頭:“我記得他,這不是我虛構的……”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父親姓什麼?”高醫生突然轉變了話題。

    “姓陳。”

    “你叫什麼名字?”

    “陳歌。”

    “你的母親姓什麼?”

    “姓許。”

    “你再回想一下,那個鬼的名字是什麼?”高醫生的語速非常快,一個個問題中間沒有任何停頓。

    “他叫……叫做許音。”陳歌痛苦的摀住了頭。

    高醫生將手中的資料放在陳歌面前,指著一個月前的某條記錄:“你給自己第二人格取的名字就是許音。白天的你叫做陳歌,晚上的你叫做許音,一直以來不離不棄承受所有痛苦,不求任何回報守護你的鬼,其實就是你自己。”

    “不可能!”

    “你沒有意識到是正常的,根據我的觀察,第二人格會出現,主要原因還是在於你給自己施加的壓力太大了,你需要一個承壓人格來幫助你分擔痛苦。”

    “絕對不可能!許音是真實存在的!我記得他!”

    “他確實是存在的,但他只存在於你的故事裡、你的腦海裡。”高醫生用那種很輕柔的語調和陳歌交談:“每次你昏迷醒來,我都是第一個和你交流的人,也是你的第一個聽眾,在你的故事裡,每次許音都會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出現,他並沒有多麼強大,但是卻會拼盡一切幫你度過難關。你仔細想想,那個並不強大的孤單身影是不是很眼熟?是不是很像你自己?”

    在高醫生的引導下,陳歌腦海中的一道身影變得模糊,然後慢慢和自己的身影重疊。

    孤獨、痛苦、無法向旁人訴說的悲傷,他們身上的共同點有很多。

    “許音、陳歌……”陳歌的腦海中湧現出不同的記憶碎片,他不知道該相信誰,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不可能,如果許音是我的第二人格,那我之前的經歷應該都是虛假的,可我記得很清楚,那些都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許音也是真實存在的!”

    陳歌死死抓住腦海裡那些零零碎碎浮現的記憶碎片,理智告訴他高醫生說的可能沒錯,但他就是無法去相信。

    “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最可怕的東西就是人心。”高醫生說的每一句話都能引起陳歌的共鳴,陳歌潛意識中認為高醫生說的沒錯,但是他又莫名感到不安。

    “走吧,我已經幫你辦好了搬回普通病房的手續,希望你能早點好起來。”高醫生叫來徐婉,兩人攙扶著陳歌走出隔離病室。

    乾淨明亮的走廊上飄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氣味,兩邊的病室門都上了鎖,窗戶玻璃上也有一層薄薄的布簾,站在走廊上根本看不到病室裡面的情況。

    穿過走廊,外面有些嘈雜,很多病人都在走廊上。

    “讓一讓。”

    高醫生將陳歌送到了二樓拐角的第一間病房裡,這間病房要比之前那間大很多,裡面擺著三張病床。

    “你應該還記得自己住哪張床吧?”高醫生小聲詢問,但是陳歌卻一臉茫然。

    “看來你又忘記了,沒關係,慢慢來,等你大腦受的傷徹底恢復,應該就不會這麼痛苦了。”高醫生將陳歌攙扶到了靠窗的那張床上。

    坐在床邊,陳歌朝窗外看去,防護圍欄外面是一座規模不算大的遊樂園。

    從陳歌所在的床位,正好能看到遊樂園的全貌。

    遊客大多集中在遠離新海中心醫院的樂園東邊,那裡有大量高科技娛樂設施,而靠近醫院的樂園西半部分則比較安靜,遊客非常少。

    樂園西邊大多是一些老式娛樂項目,其中比較顯眼的是一座鬼屋。

    看到鬼屋的瞬間,陳歌的腦海裡記憶開始翻騰,他摀住了自己的頭,但他沒有移開視線,強忍著疼痛注視著那座建在樂園西邊的鬼屋。

    “這新世紀樂園嗎?”

    “這座樂園叫新海樂園,你經常站在窗戶旁邊,一看就是一天。”

    “我想起來了一些東西。”陳歌雙手揪著自己的頭髮,他臉上浮現出細密的血管,額頭不斷滲出汗水:“我曾在樂園裡工作過,我繼承了父母的鬼屋,我擁有他們留下的一座恐怖屋!”

    “就像她一樣嗎?”和陳歌癲狂的語氣相比,高醫生的聲音非常平淡,他伸出手指,指著樂園鬼屋門口。

    陳歌順著高醫生手指的地方看去,樂園鬼屋門口站著一個裝扮成厲鬼的女人,她臉上的妝容被汗水浸濕,身上穿著紅色的裙子,此時正舉著廣.告牌在鬼屋防護欄前賣票。

    “張雅?”看到女人的臉時,陳歌愣住了。

    “為了治療你,我專門過去打聽了,你在故事裡給自己安排的身份,其實是竊取了那個女人的身份。她們家十年前就在這裡開鬼屋了,從她父母那一輩起,一直在經營鬼屋。”高醫生搖了搖頭,看向陳歌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憐憫:“在樂園裡以經營鬼屋為生的人是她,而你只是一直躲在病院窗戶後面偷看她而已。你甚至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只是在很早以前參觀過一次她的鬼屋,知道她叫做張雅。”

    “不可能,她是鬼,是對我最重要的鬼!”陳歌的大腦中再次傳來劇痛。

    “如果你真的那麼在意她,那就等你病好了以後,親自去找她吧,你這個樣子會嚇壞她的。”高醫生將陳歌攙扶到了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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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3
匿名  發表於 2023-5-16 01:05:38
第1161章   病態的世界?

    陳歌和外面的世界隔著一扇安裝了鐵絲網的窗戶,站在窗口,他能聞到花香,能感受到陽光,能被微風吹拂,還能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但他就是無法走出去。

    外面的世界美好真實,可世界是外面那些人的。

    手指抓住了鐵絲網,鏽跡摩擦著皮膚,陳歌默默注視著樂園西邊的鬼屋,看著那位裝扮成鬼怪的女演員。

    雖然對方化了鬼怪妝容,可陳歌還是能夠一眼認出她。

    “你好好接受治療,等你病症有所緩解,獲得院長批準可以出院的時候,就能去找她了。”高醫生對陳歌很好,他清楚陳歌的悲慘遭遇,除了醫生對病人本身的責任外,他還十分的同情陳歌。

    “病好了才能出去?”陳歌渴望外面的世界,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個女演員,樂園裡那個正在賣票的女演員也似乎感知到了什麼,扭頭朝病院看了一眼。

    兩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陳歌下意識的想要躲閃,不過他很快發現那個女演員並沒有惡意,她的目光中沒有任何歧視和厭惡,只是帶著一份好奇。

    可能是看到了陳歌局促不安的樣子,化著厲鬼妝容的女演員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

    目光交錯也就一兩秒的時間,女演員又開始工作,給路過的遊客發放傳單,舉著廣.告牌,賣力推薦自己的鬼屋。

    “是曾經的我像她,還是她在扮演曾經的我……”

    陳歌的腦海中總是會出現兩種對立的想法,他說不清楚這是本能,還是一種病。

    他也不敢深入思考,那種彷彿要撕裂腦袋的劇痛不是誰都可以輕易承受的。

    見陳歌又像往常那樣呆呆的站在窗戶旁邊,高醫生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悄悄離開了。

    天邊的光線慢慢變得柔和,耀眼的陽光中多了一抹橘紅,當夕陽被高樓遮住,天空中只剩下一朵朵火燒雲。

    很美,很好看。

    陳歌在窗戶旁邊站了一下午,溫度慢慢變低,微涼的夜風順著領口鑽入,他打了個冷顫。

    “天黑了。”

    摸著自己的心口,陳歌腦海中閃過剛才高醫生讓他看過的監控畫面:“視頻裡那個彷彿野獸一般的人,真的是我嗎?”

    監控不會騙人,陳歌潛意識中覺得監控畫面是值得信任的,之前自己似乎也曾通過監控確定過很多事情。

    “另一個我叫做許音?如果醫生沒有欺騙我,那他什麼時候會來?”

    看著自己的身體,陳歌竟然覺得有些陌生,他扶著牆壁坐到了床上。

    天色已黑,不過陳歌並沒有選擇關窗,他總覺得關上窗戶後會心煩意亂,感覺整個房間都變得壓抑,彷彿一座沒有出口的迷宮。

    “好想離開這裡。”

    窗外的樂園已經停止營業,不過鬼屋那裡還亮著燈。

    “她沒有回家嗎?難道她一直住在鬼屋裡?”

    “一個人打掃那麼大一座鬼屋,肯定很辛苦,要是誰來幫幫她就好了。”

    “不對,她為什麼會是一個人?她應該也有自己的父母……”

    想到這裡,陳歌的腦袋中又傳來一陣刺痛,父母似乎是他心底的禁忌,只要想到和父母有關的東西,他大腦就會感到劇烈的疼痛。

    雙手抱住頭,陳歌痛苦的低吼著,他雙手將床單擰的皺皺巴巴。

    “嘭、嘭、嘭!”

    敲門聲響起,高醫生推開了病房門,他看見陳歌的樣子後立刻跑到床邊,引導陳歌恢復呼吸。

    等大腦中的疼痛消退以後,陳歌癱倒在病床上。

    “放空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好好睡一覺吧。”高醫生說完讓到了一邊,陳歌這時候才發現高醫生身後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那人年紀不大,一張臉冷冰冰的,似乎患有情感缺失症。

    “你之前的兩位病友因為種種原因,搬離了這間病房,這位是你的新室友,他叫做左寒。”

    病房裡一共三張病床,那位叫做左寒的病人沒有和陳歌交流,冷著一張臉,直接選擇了靠近房門的病床。

    “希望你們能相處的愉快。”

    高醫生簡單介紹了一下左寒,這期間徐婉將飯菜送入病房,等陳歌和左寒吃完飯後,高醫生又拿出了口袋裡的藥瓶。

    他親眼看著陳歌和左寒服用了藥物以後,這才帶著徐婉一起離開。

    風順著窗戶吹入病房,左寒坐在靠近房門的位置,陳歌躺在靠窗的位置,兩人中間還隔著一張病床。

    他倆誰都沒有說話,大概過了十分鐘,陳歌打破了沉默:“如果你覺得冷的話,我可以把窗戶關上。”

    “不用。”左寒只回了兩個字,他站起身,檢查了一下房門,確實病房沒有上鎖以後,直接穿著鞋子躺在了病床上。

    “你睡覺不脫鞋子的嗎?”陳歌隱約覺得左寒這個名字很熟悉,但是他的大腦記憶無法把這個名字和眼前的那張臉對應起來,剛服用過藥物,他思維運轉速度明顯變慢。

    左寒盯著陳歌的臉,許久之後,冷冷的說了一句:“我不脫鞋子是為了隨時可以逃離這個房間。”

    “為什麼?”陳歌想到自己在監控視頻裡也曾選擇逃離,他大腦變得遲鈍,但感官依舊敏銳,這就像是本能一樣。

    “因為這房間裡有你,你是一個很危險的病人。”左寒白了陳歌一眼。

    “五十步笑百步,你要是沒病也不會被關進這裡。”陳歌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危險,他只是感覺腦子很亂,稍微一思考就會感到劇痛,可如果長時間停止思考,他又感覺腦海中某些記憶碎片會徹底消失不見。

    “我沒有病,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很多人想要害死我。這是事實,並非我生了病。”左寒冷冷一笑:“再說了,就算我真的有病,那跟你比也相差很遠。”

    “你認識我?你聽說過我的事情?”陳歌目光發生了變化。

    左寒搖了搖頭,他張開嘴巴,露出了壓在舌尖下的白色藥片:“醫生只餵了我半片藥,而我剛才看見,他餵了你整整兩片藥!所以就算我們都有病,那你的病也要比我嚴重很多。”

    “你沒有吃醫生給的藥?”

    “藥是給病人準備的,我沒有病為什麼要吃藥?”左寒起身走到了門邊,他的手指滑過嘴角,不著痕蹟的將藥片取出:“病房外面就是監控,他們想要關我一輩子。”

    指尖夾著那半片藥,左寒將藥片一點點磨碎,他非常謹慎,直到將藥片磨成了灰才停止。

    “我能不能再多嘴問一句,醫生說你患了什麼病?”站在陳歌的角度,能明顯看出左寒不是正常人。

    “他們說我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症,但他們說的話我一句都不相信,因為我知道那群醫生不懷好意,他們根本不是想要治療我,而是想要害我。”

    “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一個患有被害妄想症的人被關進了醫院,他拒絕吃藥,行為古怪,還覺得醫生們根本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這種症狀反而是正好說明他確實患有被害妄想症。

    “沒有為什麼。”左寒停頓了一下:“直覺告訴我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有問題,具體我說不出來,如果我能離開這所醫院的話,就有無數種方法可以去證明。”

    “那你加油。”陳歌看著自己包裹了石膏的腿:“我想要逃走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身上多處淤青,一條腿嚴重骨折還沒恢復,大腦時而清醒、時而混沌,只要深入思考就會傳來劇痛,體內似乎還隱藏著另外一個宛如野獸般的人格。

    這種情況下,陳歌不覺得自己能夠從醫院逃走。

    “我也很想離開的。”陳歌看著窗外的樂園,夜晚的樂園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光亮。

    病房裡再次變得安靜,陳歌和左寒都沒有再開口。

    關上了床頭的燈,陳歌躺在黑暗當中。

    被黑暗包裹,他產生了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彷彿終於不再被別人窺伺。

    “一白天什麼都沒做,可為什麼我還是這麼困?難道是因為藥物的原因?”眼皮變得沉重,陳歌在睡著之前,朝左寒的床位看了一眼。

    左寒並沒有入睡,他衣服、鞋子都沒有脫,像只獵豹一樣趴在床上,眼睛警惕的注視著房門,好像下一刻就會有壞人破門而入似得。

    ……

    耳邊隱約能聽見指甲摳動木板的聲音,陳歌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他發現病室門口站著一個人。

    左寒?

    陳歌沒有說話,他一邊裝睡,一邊移動目光。

    靠近房門的病床上,被子鼓鼓的,左寒似乎是把枕頭放在了被子下面。

    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陳歌安靜的在黑暗中注視著那道身影。

    大概過了幾分鐘,那道的人影突然轉身,他直接朝陳歌走來。

    沒有腳步聲,那人緩緩移動,然後停在了陳歌床邊。

    “你醒了?”

    左寒的聲音從人影嘴里傳出,陳歌知道自己被發現,也就沒有繼續再裝下去:“你在幹什麼?”

    “當然是準備逃走。”左寒悄聲說道: “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熟悉,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你突然問這個乾什麼?”陳歌聲音也壓的很低。

    “我剛搬進來的時候,門外面好像站有人,我懷疑醫生和護士沒有走遠,所以很多話不能跟你細聊。”左寒坐在陳歌床邊:“我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你,那種感覺是不會錯的。畢竟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並沒有覺得你很危險,這對我來說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你明知道醫生可能在外面,為什麼還要主動說自己沒有吃藥?你不怕他們聽到嗎?”陳歌有些疑惑。

    “他們知道我沒有吃藥,我這麼說就是為了故意暴露出自己的破綻,好讓他們鬆懈。”左寒盯著陳歌的臉:“用他們知道的破綻來麻痺他們,讓他們產生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實際上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內心的想法。”

    “你還挺聰明。”陳歌瞬間明白了左寒的意思,左寒和他最開始的對話,並沒有完全說實話。

    左寒當時懷疑醫生就在門外,他是故意去說那些話、做那些事情,不惜暴露一些小的細節,也要迷惑醫生。

    “我看見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心裡都會產生一種提防感,包括醫生和我的父母,但唯有你是個例外。”左寒皺著眉頭:“很奇怪,我還是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這樣敞開心扉。”

    “或許是因為我長得比較面善?”

    “可能吧。”左寒聲音壓得更低了:“我一個人想要逃離這地方很難,我需要幫手,你如果願意幫我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離開。”

    “你確定我們可以逃走嗎?”陳歌腦中不時閃過高醫生讓他看的監控畫面,那個被獸性支配的自己讓他感到恐懼。

    “不確定,但我知道自己再呆在這裡,恐怕會真的瘋掉。”左寒坐在屋子中間的病床上:“現在是凌晨三點,護工在晚上零點換崗,他們分別會在零點、凌晨三點,這兩個時間段巡查病院,每次巡查大概持續半個小時。”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陳歌看向左寒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疑惑。

    “你擔心我是醫院的人?你擔心我是在試探你?”左寒不僅沒有生氣,臉上冰冷的表情還緩和了許多:“看來你和我確實是一樣的人,我們都打心裡懷疑這個世界。其實病的不是我們,是這個世界,你和我都已經意識到了,我們生活在一個病態的世界裡。”

    聽到左寒說的最後一句話,陳歌心中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寒意,彷彿病態的世界這幾個字代有某種強烈的心理暗示,他本能對這幾個字產生了極為厭惡的感覺,似乎只有生死仇敵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個世界真的是病態的嗎?生病的究竟是我?還是這個世界?”陳歌的頭又開始疼了。

    “你還好吧?”左寒皺起了眉,他想要尋找的是幫手,不是累贅,陳歌的身體太虛弱了。

    “我的頭經常會莫名其妙的疼,你有類似的症狀嗎?”陳歌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梳理著自己的情緒,然後發現了很奇怪的一點,他內心厭惡的僅僅只是病態的世界這幾個字,這份厭惡並不針對左寒。

    “我的頭從未疼過,我要時刻保持清醒,以此來應對各種危險。”左寒回到了自己床邊,和陳歌保持了一段距離:“凌晨三點半,我會離開病房,到時候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我現在狀態不是很好,恐怕幫不了你什麼。”陳歌覺得還是不要衝動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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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2章   自知力鑰匙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如果我離開之後有醫生或者護工過來查房,你只需要裝做在睡覺就可以了。”左寒對陳歌並沒有抱什麼希望:“你不要多說任何一句話,他不管問你什麼,你都說不知道就好了。”

    “就這麼簡單?”

    “恩,另外等我回來,你記得給我開門。”左寒躺在病床上,不再搭理陳歌。

    十幾分鐘之後,左寒朝陳歌看了一眼,然後起身走到了病房門口。

    他悄悄將房門打開了一條縫,見走廊上沒有人後,直接溜了出去。

    “這個人疑神疑鬼,他的種種症狀確實和被害妄想症很相似。”陳歌從床上坐起:“我要不要幫他?”

    不用費力去思考,陳歌已經感覺出來,左寒今晚離開並非去查探醫院那麼簡單,這同樣也是對他的一種試探。

    他不信任左寒,左寒也沒有完全信任他,在被害妄想症患者眼裡,整個的世界都是危險的,都是潛在的敵人。

    保持著原本的姿勢,陳歌在床邊坐了十幾分鐘,左寒仍舊沒有回來。

    他看著錯開了一條縫的房門,拖著那條打了石膏的腿,慢慢走到了病房門口。

    拉開門,陳歌朝外面看去,醫院的走廊上並非一片漆黑,樓道拐角和護士站那裡都亮著燈。

    “和我印像中醫院的樣子完全不同,難道那個陰森黑暗的午夜醫院真是我幻想出來的?”

    陳歌現在已經可以掌握好一個度了,他不會去深思任何問題,只要不刺激到過去的記憶,大腦就不會傳來那種彷彿要被撕裂一樣的疼痛。

    “我回想白天發生的事情時,並沒有感到頭疼,但讓我試著回想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時,那種疼痛就會突然襲來,這本身就很奇怪。”

    “曾經的記憶對我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為什麼僅僅只是想一想,我都會感到疼?”

    服用了大劑量的藥物,身體無比虛弱,還飽受疼痛的折磨,可就在這樣的情況,陳歌依舊保持著獨立思考的能力。

    “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和左寒也挺像的,他覺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害他,我覺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在騙我,難道我們真的生病了嗎?”

    和一個精神病人的症狀如此相似,那就是間接在說明自己可能也是個精神病人。

    “能意識到自己可能得病,這說明我還具有病識感,我的自知力並未減弱……自知力?”腦海中莫名其妙蹦出的三個字讓陳歌愣了一下:“自知力這三個字我為什麼如此熟悉?這東西好像對我無比重要,我需要自知力,需要某個帶有自知力的東西!”

    疼痛如潮水襲來,陳歌似乎又觸動了以前的記憶,腦海中無數記憶碎片撞擊在一起,疼的他幾乎要暈倒。

    陳歌雙手死死抓住床欄,咬緊了牙。

    牙關已經流出了血,但他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為什麼會對自知力三個字印像如此深刻?!”

    意識開始模糊,陳歌再繼續思考下去,就不僅僅是頭疼了,他可能會直接暈倒。

    深吸一口氣,陳歌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按照高醫生教的呼吸方法,反復嘗試了幾次,大腦的疼痛終於緩解。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陳歌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他身體變得更加虛弱了。

    “如果我暈倒的話,另一個我是不是就會出現?我能夠和他對話嗎?”

    在陳歌準備回自己病床的時候,走廊上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左寒走路沒有聲音,應該是護工過來了。”

    陳歌還記得左寒的話,他躺到病床上開始裝睡,大概過了十幾秒,腳步聲停在了病房門口。

    眼睛瞇起,陳歌盯著房門,他並沒有緊張,更沒有感到任何不安,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心理素質好的離譜。

    “嘭。”

    有人輕輕敲了一下房門,緊接著腳步聲響起,門外的人離開了。

    “什麼意思?凌晨三四點跑過來敲一下門,然後離開?這是護工的惡作劇?”

    門外的人並沒有進來,而這也成了最讓陳歌迷惑的一點:“敲門的人是誰?護工?左寒?醫生?還是醫院裡的其他病人?”

    又過了一會,病房門被推開,左寒冷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順利嗎?”

    “這座醫院很大,是綜合類醫院,我們所在第三病區只是其中很小的部分。”左寒走到陳歌床邊,伸手比劃了一下:“把醫院比作枕頭的話,我們大概就在這個角落裡。”

    “你有信心逃出去嗎?”陳歌更關心的是這一點,剛才莫名其妙的敲門聲讓他產生了一種急迫感,似乎在這裡呆的久了,會有更加不好的事情發生。

    “沒有。”左寒的回答非常乾脆:“樓道口安裝有監控,咱們這棟樓有三位護工和兩位護士二十四小時看護,離開病院的大門也上了鎖,鑰匙也不知道在誰的身上。”

    “鑰匙?”提到鑰匙,陳歌腦海中好像劃過了一道閃電,他就彷佛一個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我需要一把鑰匙!”

    “對,沒有鑰匙,我們根本跑不出去。”左寒覺得陳歌語氣很奇怪,他沒有再繼續跟陳歌交流,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

    “你不睡覺嗎?”陳歌發現左寒依舊穿著衣服和鞋子,側身躺在床上,一點要睡的意思都沒有。

    “我可不想死在睡夢當中。”左寒閉上了眼睛,他把一隻手藏在懷中,掌心似乎藏了什麼東西。

    刀?不太像,應該是某種鋒利的東西,他從外面弄到的?

    按照醫生所說,左寒是一個患有嚴重被害妄想症的病人,這樣一個危險的傢伙,手持不明物體和自己在一個病房裡,想想都覺得可怕。

    理智告訴陳歌,他應該恐懼,但說實話他內心沒有任何波瀾。

    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陳歌閉上眼睡著了。

    ……

    開門聲響起,陳歌緩緩睜開眼睛,窗外的晨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他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這樣的生活挺不錯的,只要我不去回想那些糟糕的記憶,我看起來和正常人也沒有什麼區別。”

    陳歌扭過頭,左寒仍舊躺在床上,他直到天亮好像才睡著。

    “看來你昨晚休息的不錯。”高醫生站在門口,他沒有去看左寒,而是直接走到了陳歌床邊:“昨晚你有沒有做惡夢?”

    “沒。”陳歌搖了搖頭,他腦海中高醫生的那張臉和現實中高醫生的臉重合,或許是看的多了,兩種相互矛盾的記憶竟然有開始融合的趨勢。

    腦海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慢慢改變他的認識,讓他看清楚現實,幫助他剝離掉那些疼痛。

    “這說明我的治療還是有效果的。”高醫生很是欣慰:“今天我就不讓徐婉繼續給你送飯了,你已經在病室裡呆了很久,該出去走動走動了,這對康復有很大的幫助。”

    “出去走動?我能去那個樂園看看嗎?”陳歌立刻來了精神。

    高醫生啞然失笑:“你是想要去看那個鬼屋女老闆嗎?這恐怕不行,你暫時只能在醫院裡活動。”

    “好吧。”

    “我去給你拿腋拐,稍等。”

    高醫生出去之後,原本昏迷的左寒突然醒了過來,他朝陳歌比劃了一個手勢,嘴裡小聲說道:“別信他的鬼話。”

    “你怎麼還沒睡啊?”

    左寒沒有再說話,一動不動,就好像還在熟睡一樣。

    幾分鐘後,高醫生拿著腋拐回到病房,他將陳歌扶起,兩人一起走了出去,整個過程中高醫生都沒有跟左寒說一句話。

    也不知道高醫生是擔心打擾左寒睡覺,還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吃過早飯,陳歌和高醫生來到了病棟外面的花園。

    因為錯過了開花的季節,花園裡並沒有多少花,不過呆過這裡仍舊讓人感覺很舒服。

    風穿過樹梢吹在臉上,好像一雙溫柔的手。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地上,如同游動的金魚,道路兩邊的草木修剪的整整齊齊,彷彿一片平靜美好的綠色湖泊。

    “我是不是好久沒有離開病房了?”陳歌拄著腋拐,一點點挪動身體。

    “為什麼這麼說呢?”

    “這種放鬆的感覺我似乎很久沒有體驗過。”陳歌摸著身邊的樹,找了一個人少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你不是沒有體驗過,你只是被困在了一間不透光的屋子裡,忘記了那種感覺罷了。”高醫生坐在陳歌身旁,他似乎很喜歡和陳歌聊天。

    “不透光的屋子?”

    “這不透光的屋子就是你的心,你拿著鑰匙把自己鎖在了心底,我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你從那間屋子裡出來。”高醫生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只要能從這屋子裡出來,我的病就會好嗎?”陳歌很認真的問道。

    高醫生搖了搖頭:“精神疾病和心理問題是不一樣的,精神疾病不能自我矯正,需要藥物進行治療,讓你從心底的房子裡出來,這只是第一步。”

    “那我的病怎樣才算徹底治好?其實我現在就感覺自己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陳歌背靠著一棵樹,眼神略有些茫然。

    “你沒有意識到自己生病,這就說明你距離康復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病識感和自知力也是我們判斷一個病人病情嚴重程度的依據。”高醫生和陳歌閒聊了起來。

    “自知力?那是什麼?”陳歌的手抓住了木椅邊緣,他低垂著頭,似乎是為了不讓別人看到他此時的表情。

    “自知力就是病人對自身精神狀態的認識能力,看他能否判斷自己精神狀態是否正常,你現在這個情況顯然是沒有一點自知能力的。”

    “可我還是感覺我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只是偶爾會頭痛。”陳歌重新抬起了頭,他捂著自己的腦袋,似乎剛剛又頭疼了一會。

    高醫生沒有反駁陳歌,他伸手指著遠處涼亭旁邊一個在自言自語的男人。

    那人三十歲出頭,穿著病號服,他自己站在陽光下面,對著涼亭裡陽光找不到的地方自語。

    這人陳歌也感覺有些面熟,但一時間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他叫張敬酒,曾經跟你住在一間病房,但後來我們發現他跟你住在一起後,病情不斷加重,所以又把他搬到了其他病房裡。”

    “張敬酒?”

    “恩,他是新海一家酒廠老闆的兒子,年紀不大,本來有著大好前途,可惜精神出了問題。”

    “他有什麼病?”陳歌聽到張敬酒這個名字後,表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未分化型精神分裂。”高醫生盯著張敬酒,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這個病人總覺得自己可以看見鬼。”

    “鬼?”

    “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鬼,事實上我們對他的感官進行了測試,發現他五感和常人完全不同。”高醫生隨口說道:“他的注意力無法集中,總是感覺周圍有人在說話,就算是在只有他一個人的房間裡也一樣。而且他的大腦在處理聲音這方面出現了問題,我給你舉個簡單的例子,正常人聽到一句話後,大腦會去思考這句話表達的含義,而他則是聽到了一個個字,所有的句子在他腦海中都是支離破碎的。”

    高醫生和陳歌交談的時候,那個叫做張敬酒的病人扭頭看到了這裡,他眼睛猛地睜大,快步衝了過來。

    在高醫生和陳歌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張敬酒抓住了陳歌的手,想要將他從座椅上拽起來,但他忽視了陳歌受傷的腿,最終結果就是陳歌被他拽到了地上。

    沒有任何徵兆,陳歌也沒反應過來。

    “護工!來人!”

    高醫生和一位巡查的護工將張敬酒拖到一邊,他被拖走的時候,還不斷衝著陳歌高喊——鬼、鬼、鬼!

    “你沒事吧?”高醫生將陳歌扶起。

    “沒事,沒事。”陳歌重新坐到了長椅上,他覺得有些奇怪,從張敬酒最後的語氣中能聽出他很害怕鬼,既然他很害怕鬼,那他為什麼還要主動上來拽自己?

    拽完自己後,還衝著自己大喊鬼、鬼、鬼……

    陳歌低頭打了打衣服上灰,和高醫生錯開了目光。

    “他應該是在提醒我,我的身邊有鬼,他覺得高醫生是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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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5-16 01:06:20
第1163章   好大一隻貓

    在醫院裡,一個精神病人暗示另一個精神病人醫生是鬼,這究竟能不能證明他們患有精神類疾病?

    在正常的人眼中,一定會認為那個說醫生是鬼的病人有問題,但陳歌病沒有這麼覺得,他潛意識認為那個病人說的話值得深思,也就說他在潛意識中也覺得高醫生有問題。

    大腦又開始疼了,陳歌死死咬著牙,他現在很茫然,自己的思維方式明顯和正常人不同,難道自己真的生病了嗎?

    承認自己患有精神疾病,對於固執的人來說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一旦承認自己有病,那將直接顛覆自己原有的世界觀。

    當世界觀和認知思維都發生改變的時候,一個人就變得不再是自己了。

    沒有繼續深入思考,陳歌放空大腦,他沒有去主動回憶以前的記憶。

    疼痛慢慢減弱,從昏迷到甦醒還沒有二十四個小時,陳歌已經掌握了避開疼痛的方法。

    而這還是在他失去了大部分記憶,一切全憑本能的情況下。

    坐在長椅上,調整好狀態的陳歌扭頭看了高醫生一眼,他很驚訝的發現高醫生此時正在看著他。

    那銳利的目光直直盯著陳歌的眼睛,彷彿能夠直接刺穿他的皮膚,看到他腦袋裡的想法一樣,這讓他頗不自在。

    “在精神疾病醫生當中,流傳有這麼一句話,患者說的任何東西都不要去深思,我們只需要相信科學的數據、觀察明確的病理變化,開出正確的藥物進行治療就可以了。”高醫生緩緩說道:“這既是對病人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

    “那個病人似乎真的可以看到鬼?高醫生,你覺得世界上真的有鬼嗎?”陳歌知道高醫生發現了一些東西,他也只是隨口那麼一說想要轉移話題,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當他問出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鬼這個問題後,大腦深處竟然再次傳來了劇痛!似乎這個問題曾經也有人問過他!

    猝不及防的劇痛讓陳歌摀住了頭,他倒在地上,疼的打滾。

    旁邊的高醫生趕緊抓住了陳歌的手:“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呼吸!”

    三、四分鐘後,陳歌總算是平靜了下來,高醫生也將藥瓶重新放回了口袋,他本來打算是再餵陳歌吃兩片藥的。

    “你剛才是不是又回想到了什麼不好的記憶?”

    “恩。”陳歌點了點頭,他不會去刻意低估別人的智商,所以沒有直接否認:“我以前好像也見過鬼,見過各種各樣的鬼。”

    “這很正常,你給自己幻想的身份是鬼屋老闆,你的員工是各種各樣的鬼。”高醫生指了下花園圍欄:“這一切幻想的根源就是新海樂園裡的鬼屋,你潛意識中把自己代入了那個女演員的身份裡。鬼屋經營慘淡,員工大量離職,所以你幻想出世界上有真正的鬼怪,讓各種各樣的真鬼來當演員,為你解決人手不夠的問題。”

    “不可能……”

    “那所鬼屋的員工為什麼會離職?”

    “因為遊客太少,發不出工資。”

    “用真鬼當員工,需要給他們發活人使用的錢做工資嗎?”

    “好像不用。”

    “這就是你幻想的根源。”高醫生將陳歌攙扶到椅子上:“你在想像中擁有了一切,可現實裡什麼都沒有改變,你依舊只能躲在窗戶後面,偷窺那個女演員,而她也依舊面臨著經營不善鬼屋倒閉的風險。”

    高醫生嘆了口氣:“你知道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嗎?”

    “擔心什麼?”陳歌有些不理解。

    “我擔心再過不久,那所鬼屋真的倒閉了,你可能就再也看不到那個女演員了。”

    聽到高醫生的話,陳歌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這就是現實,從不以某個人的意志而改變,風吹過,草向兩邊倒,你以為自己是風,其實我們都是草。”高醫生的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傷感:“我也不想刺破你美好的幻想,但我知道如果那所鬼屋倒閉,你可能會失去最後一點念想,這或許會導致你病情突然惡化。”

    陳歌沒有開口說話,高醫生很理解陳歌現在矛盾的心情:“你現在要做的不是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幻想中,而是要勇敢走出去,開始嶄新的生活。與其等到鬼屋倒閉,你病情惡化,再也無法離開病院。還不如你配合我們治療,盡快康復,然後離開這所醫院去找她。”

    高醫生說的每句話都很有道理,也完全是從陳歌的角度來考慮問題,似乎全都是為了陳歌好。

    “我的過去,真的只是一段幻想嗎?”陳歌一想到鬼屋倒閉,心裡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痛苦,這種疼和肉體上的疼不同,難以形容,但卻痛徹心脾。

    “其實你早該明白的,你幻想的故事裡有無數現實中的意象,而且你有沒有發現一點,你的故事裡有數位心理醫生和精神類疾病醫生?他們貫徹了你的整個故事,處在你故事轉折的節點上,你認為這真的是個巧合嗎?”

    “難道不是嗎?”陳歌眼神略有些茫然,他支離破碎的記憶裡確實有數位心理醫院存在,而且每一位醫生似乎都有自己的故事,全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殺死年幼自己的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協會會長是高醫生,父母的委託照顧自己的朋友是陳醫生,好像還有一位……方醫生?

    大腦猛地彷彿被針扎到,陳歌打了個寒顫,硬是撐了下來。

    “那些醫生出現的轉折點恰好都是我們對你進行干預治療的時候,你的幻想其實只是現實的延續,你慢慢會意識到的。”高醫生又跟陳歌聊了一會,後來好像是其他病區出了什麼事情,他餵了陳歌兩片藥之後,匆匆離開,把陳歌一個人丟在了醫院花園裡。

    “好想去那座鬼屋看看。”吞服下藥片之後,陳歌思維變得遲鈍,痛苦的感覺少了很多,時間彷彿變慢,睏意逐漸上湧:“這樣的生活和故事裡那種恐怖的生活比起來,確實要更舒服一些。”

    隨著時間推移,戶外溫度慢慢升高,醫生和病人少了很多,陳歌四周更是一個人都沒有。

    而就在這時候,花叢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陳歌慢慢扭頭看向那裡。

    花莖被擠開,花叢中探出了一個貓腦袋。

    這隻貓通體雪白,兩隻眼眸顏色還不相同,它看見陳歌後立刻屁顛屁顛跑了過來,一下跳到了陳歌膝蓋上。

    打了石膏的腿被白貓壓住,陳歌疼的呲牙咧嘴:“好大一隻貓啊。”

    這貓可能是因為品種比較特殊,比正常的家貓體型大一倍,死沉死沉的。

    更關鍵的是,這貓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很是熟練的想要往陳歌肩膀上爬。

    雙手抓著白貓,陳歌將它放到了旁邊的椅子上:“醫院裡怎麼會有貓?是外面來的流浪貓嗎?”

    陳歌和它大眼瞪著小眼,那貓的眼神非常有靈性,蘊含著很多種不同的情緒。

    “你主人不要你了嗎?”陳歌衝著白貓說道,讓他沒想到的是,他說完這句話後那貓的眼中竟然出現了疑惑。

    “真的?假的?是我看錯了嗎?我怎麼感覺這貓好像在跟我用眼神交流?”陳歌喃喃自語,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白貓歪頭打量了陳歌很久,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它突然跳起來,揮動貓爪打了陳歌後腦勺一下,然後好像是擔心陳歌報復,“蹭”的竄出去好遠。

    坐在椅子上,陳歌人傻了,他捂著自己後腦勺:“我特麼二十六歲,被一隻貓打了後腦勺?”

    那隻白貓躲在幾米外的花叢裡看著陳歌,它眼中疑惑又加深了許多。

    “我要不是腿上打了石膏,你現在已經完蛋了。”陳歌因為吃藥產生的睏意早已消散,他現在特別精神,看著眼前的白貓還有一種特殊的熟悉感,但也僅僅只是熟悉,他的腦海中沒有任何和貓有關的記憶碎片,這隻貓不管是在他自己編織的故事裡,還是在現實裡,似乎都不曾存在過。

    換句話說,他腦海中的記憶碎片裡只有和人相關的,沒有和貓相關的。

    聽著陳歌的威脅,那白貓不僅不害怕,竟然又跑了回來。

    “你膽子好大啊。”陳歌看著白貓那雙困惑的眼睛,他自己也覺得奇怪,這貓好像認識他:“你是我出事以前養的流浪貓嗎?還是說我住院的時候經常餵你東西吃?”

    白貓不會說話,它發現陳歌真的不記得它以後,眼裡的光暗淡了下來,它噠噠噠的繞著陳歌跑,還不停用頭蹭陳歌的小腿。

    “別蹭了,力氣這麼大,別把石膏給我弄裂了。”陳歌將白貓抱到了自己膝蓋上,他看著白貓的異色雙瞳,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可就是想不起來。

    許是看出陳歌不太對勁,白貓一直叫個不停,它還咬住陳歌的褲腳,似乎想要把陳歌往某個地方引。

    拄著腋拐,陳歌站起身,跟著白貓朝花園深處走,他們橫穿過整個醫院花園,來到了醫院圍欄那裡。

    馬路另一邊就是新海樂園西園區,白貓從欄桿縫隙鑽了出去,然後看著陳歌。

    “你想讓我跟你一起離開?你想讓我離開這所醫院?”

    陳歌看著兩米多高的圍欄,搖了搖頭。

    現在的他身體非常虛弱,一條腿還打著石膏,走路都費勁,根本沒可能翻過兩米多高的圍欄。

    見陳歌準備回去,白貓又鑽了進來,咬住了他的褲子,就是不鬆開。

    大概過了有五分鐘,遠處傳來了腳步聲,白貓這才鬆開嘴,鑽出圍欄逃走了。

    “陳歌?你跑這裡幹什麼?”高醫生站在陳歌身後。

    “我想近距離看看那座樂園,如果我足夠幸運的話,說不定還能看見她。”陳歌眼神中透著一絲期待,他的理由合情合理,高醫生也沒懷疑。

    “我們該回去了。”

    “好的。”

    陳歌跟在高醫生後面,他走出了幾步,又回頭朝圍欄看了一眼,那隻貓躲在圍欄外面的樹叢裡,露出了半個腦袋,異色雙眸一直盯著陳歌。

    回到病室當中,陳歌看見左寒依舊側躺在病床上,甚至姿勢都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你沒去吃飯嗎?”陳歌覺得自己天生就是個暖男,就算失去了部分記憶,依舊會本能的去關心陌生人。

    “我不餓。”左寒從床上坐起,將病房門打開了一條細縫,見外面沒人後他才鬆了口氣:“那個醫生早上帶你去了什麼地方?他是不是對你進行催眠了?又或者他逼你吃了什麼藥?”

    “我們去花園裡坐了坐,中間高醫生好像有其他事情,突然離開了一次。”陳歌坐在自己床上,嘴角還帶著笑容: “對了,今天我還遇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醫院裡有隻流浪貓,它很黏我,就好像是我養的貓一樣。”

    “流浪貓警惕性最強,不會專門去黏一個陌生人,那貓說不定真的和你有關。”左寒將枕頭背面的拉鎖拉開,從裡面拿出了幾張碎紙,紙上好像寫著什麼東西:“動物有時候比人要可靠的多,因為它們沒有複雜的情感,更多時候是按照本能去行動。”

    “可我完全沒有那隻貓的記憶,準確的說我腦海裡的記憶全是碎片,只要回想過去就會感到頭疼。”

    陳歌的話引起了左寒的共鳴,他放下枕頭,悄悄走到陳歌身邊:“你和我的情況差不多,我的記憶雖然沒有缺失,但是我的記憶存在邏輯錯誤!”

    “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的記憶被人動過手腳!該死的!我很熟悉這種感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左寒惡狠狠的說道:“我的記憶中有一些矛盾的細節,改動我記憶的人估計以為我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所以他大意了,他並不知道我連自己的記憶都會懷疑!”

    “兄弟,雖然你的種種症狀確實和被害妄想症很相似,但我還是覺得你很厲害。”陳歌覺得左寒身上有種特別的氣質,和左寒比起來,自己就顯得太平庸了。

    “你可別這麼說,我打聽過了,那種白色藥劑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吃的,偶爾有病人失控醫生才會餵食他們一些粉末,而你呢?一次兩片,一天三次?我懷疑這醫院是想要通過藥物來殺死你!”左寒看陳歌的目光充滿了忌憚。

    “應該不會。”

    “算了,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另外你注意一下,白天最好少說話,隔牆有耳。”左寒說完就又側躺在了床上,他依舊沒有脫鞋子,似乎隨時準備逃跑。

    中午吃了個飯,下午陳歌接受了高醫生的心理輔導,連續餵食藥物,他的病也沒有再復發。

    平靜美好的一天就這樣結束,天色慢慢變暗。

    吃了藥,陳歌早早就睡著了,大概零點左右,他被左寒弄醒。

    “怎麼了?”

    “噓。”左寒指了指病房門,示意陳歌仔細聽。

    趴在房門上,陳歌豎耳傾聽,走廊上隱約能聽到一個男人的慘叫聲,他好像不斷在重複著鬼這個字。

    “張敬酒?”

    “你認識他?”

    “白天見過一面,他抓住了我的手,衝著我喊鬼、鬼、鬼。”陳歌把白天遇到的事情告訴了左寒。

    “他現在很痛苦,醫院明顯在用某種方式折磨他。”左寒皺起眉頭:“醫院不可能平白無故折磨他,肯定是因為他犯了錯。”

    說完左寒看向了陳歌:“難道是因為他向你洩密了嗎?這個醫院裡不會真的都是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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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5-16 01:06:41
第1164章   我需要更多的刺激

    “醫院裡怎麼可能都是鬼?我感覺偶爾有一個醫生或者病人被鬼附身這還可以接受,你要說的醫院裡都是鬼那就太扯了。”陳歌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他只是遵從腦海中的理智。

    “是真是假,我們過去問問他不就知道了嗎?”左寒膽子很大:“慘叫聲是從樓上傳來的,我們這個病區一共有七層樓,他住的病房應該在五層或者六層。”

    “你確定要冒這個險嗎?晚上隨便外出被護工抓到就不好了。”陳歌比較謹慎。

    “不是我要冒這個險,是我們要一起冒這個險。”

    “我們?”

    “你早上說張敬酒主動去拽你的手,還開口提醒你,你不覺得這很反常嗎?”左寒站在門口,彷彿惡魔一般誘惑著陳歌:“我也見過那個病人,他總是自言自語,根本不會主動去招惹某個人,所以說你對他來說是與眾不同的。 ”

    “可我對他一點印像都沒有啊。”陳歌不敢隨便去回想以前的記憶,他擔心疼痛突然襲來。

    “老哥,我實話告訴你,醫院每天餵你的藥會抑制你的記憶,他們並不是想要治好你,只是想要讓你變成他們認可的人。”左寒壓低了聲音:“這個世界有自己運行的規則,不遵守規則的人都是病人,願意服從並且融入規則的才是正常人,這是一套完全病態的體系。”

    見陳歌有些動搖,左寒又繼續說道: “你曾說過,只要自己一回想過去就會感到頭疼,這種症狀的精神類疾病真的存在嗎?我感覺是他們也對你的大腦動了手腳,設置了某些暗示,導致你無法回憶過去。”

    “他們為什麼不想讓我回憶過去?”

    “或許你的記憶裡就隱藏著這個病態世界的真相,反正你的回憶肯定是醫院害怕的東西,所以他們才會想盡一切辦法來阻止,這是很簡單的邏輯關係。”左寒慢慢說服了陳歌,兩人決定等護工巡查完之後,一起離開病房查看。

    凌晨一點多鐘,左寒和陳歌推開病房門,來到了走廊上。

    “樓梯拐角有監控,但是值班人員不一定會時時刻刻注意監控,只要我們跑的夠快,他們就不一定能發現我們。”

    “你這就是在賭啊?”

    “沒辦法,毀掉監控相當於直接告訴醫院,有人想要反抗,我們現在只能去賭。”左寒看著陳歌腿上的石膏:“你這條腿是什麼時候骨折的?還有多久才能痊癒?我可不想逃走的時候,還帶著一個殘疾人。”

    “我是一年前出的車禍,按理說車禍造成的傷肯定早就好了才對,所以腿骨折肯定和車禍無關,應該是我生病以後出的事。”

    “這就有意思了,一個精神病人在醫院裡腿突然骨折了。”左寒冷冷的看著陳歌:“你這個失去了記憶的可憐蟲,現在還覺得醫院很好嗎?”

    “你懷疑是醫院弄斷了我的腿?”

    “所有美好皆是表象,殘酷、病態才是這世界的主題。”左寒的眼中滿是血絲:“你信不信你的病一定會比你的腿先好?”

    “為什麼這麼說?”

    “你是最危險的病人,你腿痊癒之後,醫院會感到不安,所以到時你身上一定會發生意外,種種巧合導致你的身體再次受傷。”左寒目光陰沉:“我思考問題,習慣從最壞的方面考慮,我也從來不會對人性有任何期待,如果我的話刺傷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以後你會知道誰才是真的為你好。”

    有的人在最深的絕望裡遇見了最美的意外,還有的人在最美的夢境中,看到了最殘忍的現實,陳歌並沒有覺得左寒的話很刺耳,他反而覺得左寒說的很有道理。

    他竟然和一位被害妄想症患者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等見到了張敬酒,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冷靜。”左寒領著陳歌來到了樓梯拐角,夜晚的醫院依舊亮著燈,但是那種光卻讓人感覺不到溫暖,每一道光束都散發著寒意,走在長廊上,汗毛都會豎立起來。

    “白天的醫院和晚上的醫院確實不太一樣。”陳歌也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他只是覺得自己記憶中最後看到的那所醫院正在和眼前的醫院慢慢重合,幻覺似乎又要開始出現了。

    左寒和陳歌運氣很好,兩人一直走到四樓都沒有被護工發現,整個病區都非常安靜。

    “這地方給我的感覺不像是精神病院,更像是屠宰場,四處流淌著的看不見的血,到處都是被摀住了嘴巴的冤魂。”左寒的語氣有些癲狂,他現在的樣子和陳歌在電視劇中看到的精神病人幾乎完全一樣,明明犯病了,但是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仍舊覺得自己現在狀態很好。

    “從這層開始,所有的門都上了鎖,看來住在這裡的病人病情都很嚴重。”陳歌和左寒來自普通病區,他們的病房門無法上鎖,他們可以自由出入,醫生和護士也可以自由進入,但是四樓病房的門就完全不同了,門外面上了一把鎖,病人被限制了自由,想要外出必須要得到醫生和護士的允許。

    “幸好門上還有窗戶,否則咱們今晚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左寒和陳歌剛到四樓,他們就聽見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聲音是從值班室傳來的,護工過來了!”左寒早已弄清楚了值班室和護士站的位置,他抓住陳歌的手,直接將陳歌背起:“臥槽,你好重啊!”

    “這是要去哪?”

    “別說話。”左寒背著行動不便的陳歌跑到了走廊盡頭的護士站,他和陳歌躲在了護士站的台子下面。

    “燈下黑?不過你確定他們不會過來嗎?”陳歌覺得左寒膽子真的太大了。

    “零點已過,護工和護士都換班了,我前幾天查看過,他們晚上都喜歡呆在一樓的值班室,很少會來護士站。”左寒就是那種膽大心細的人,他不打無準備之仗,但也不會因為猶豫,浪費好的機會。

    腳步聲慢慢逼近,兩位病人很有默契的閉上了嘴,他倆心理素質都好的離譜,直到腳步聲從他倆身邊經過,兩人的心率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似乎這只是小場面而已。

    “你記住護士站的位置,一樓、四樓、七樓各有一個,如果真遇到了突發情況,我去引開護工,你就先躲在護士站裡。”左寒說話的語調依舊冰冷,不帶任何情緒,但是陳歌能聽得出來對方是真的在為他考慮。

    很難想像,一個患有嚴重被害妄想症的病人能夠如此為他人著想,通過這個細節,陳歌開始重新思考左寒說的那些話。

    陳歌腦海裡總是會產生相互矛盾的念頭,他每一次思考兩種思維就會產生碰撞,彷彿要撕裂他的整個腦海一樣。

    其中一方就是以高醫生為代表的醫院,另一方就是他自己為代表的病人。

    一方象徵著治愈和美好,一方象徵著不堪回首的過去和絕望。

    有時候陳歌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藥物和現在經歷的美好正在慢慢讓他變得遲鈍,讓他接受這段人生,但在這時候左寒出現了。

    同樣是病人,左寒帶給了陳歌不一樣的想法。

    離開四樓,張敬酒的聲音應該就是從這一層傳出來的,陳歌和左寒不知道具體位置,他倆只能一扇扇門查看。

    兩人都知道張敬酒的長相,他倆一人負責一邊,趴在病房門的小窗口上查看。

    大多數病人都已經服用完藥物,安然入睡,但也有一些病人正在房間裡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比如說有位病人就一直躲在床下面瑟瑟發抖,還有位病人將一張紙折疊成了水果刀的樣子,然後對著自己的枕頭不斷揮動。

    這些還算是可以理解的,陳歌來到長廊中間的時候,他正要往窗戶那裡湊,突然發現窗戶上有張臉!

    一個病人就站在門那邊,臉正對著窗口。

    四目相對,陳歌也被嚇了一跳,那種頭皮發麻、毛骨悚然,腎上腺素瞬間飆升的感覺讓他覺得非常熟悉。

    “這就是害怕的感覺嗎?”陳歌嘴巴裂開一個笑容,他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大腦甚至開始變得活躍,眼中也多了一絲興奮。

    雙手按著門板,陳歌直視門那邊的病人,門裡的人痴痴傻傻,被陳歌看的久了,他自己走開了。

    “找到了。”

    左寒小聲說道,他見陳歌沒有回應,轉身看了陳歌一眼,結果他發現陳歌正滿臉興奮的盯著某扇房門。

    “你在幹嘛呢?”左寒也不敢是太大聲,他一是擔心引來護工,二是因為他好像發自本能的有點畏懼陳歌。

    “沒事。”陳歌表情又變回原來的樣子,恐懼僅僅只是給了他一瞬間的刺激。

    兩個病人擠在張敬酒的病房外面,此時張敬酒正癱倒在地上,他雙目無神,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但是臉色卻非常的差勁。

    左寒試著擰動門把手,可惜房門上了鎖,他根本打不開。

    他輕輕敲動房門,屋子裡的張敬酒彷彿已經傻了一樣,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不動。

    “看來只能等白天再想辦法去接觸他了,我現在就害怕醫院把張敬酒送到隔離病區,那地方外人根本進不去,被送到裡面的病人也很少能再出來。 ”左寒有些煩躁。

    “我就是從隔離病區出來的,你別著急,讓我來試試。”陳歌站在窗口,輕敲房門,很順口的喊出了張敬酒的名字。

    對左寒聲音無動於衷的張敬酒,在聽到陳歌的聲音以後,忽然眨了眨眼睛,他緩緩轉動腦袋,看向了病房門。

    當他看到陳歌的那張臉後,眼中的恐懼少了一些,他嘴巴開合,似乎在用力說著什麼。

    “他好像在叫我老闆?”陳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看懂唇語,這就像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一樣。

    “我聽說張敬酒的父親是新海某個公司的董事長,他一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為什麼要喊你老闆?”左寒很不解的看向陳歌,他發現陳歌此時的臉有些嚇人,額頭和臉頰上滿是青黑色的血管。

    “你、你沒事吧?”左寒發覺不對,他抓住陳歌的手臂,想要帶陳歌離開,但是他的掌心卻傳來一陣寒意,陳歌的體溫正在不斷下降,他甚至懷疑自己抓住的是一具屍體。

    在陳歌“犯病”的時候,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下響起,護工偏偏又在這個時候趕過來了。

    “運氣這麼差嗎?”左寒看著陳歌,他一咬牙,再次將陳歌背起,朝著那腳步聲相反的方向跑去。

    背上的陳歌越來越重,左寒緊咬著牙:“明明只背了一個人,為什麼我感覺不斷有人在往我身上爬?”

    躲避監控,根據腳步聲判斷護工的位置,左寒預判了護工的路線,還提前猜到了兩位護工可能會分開行動,他又利用護士站打了個時間差,最後成功將陳歌帶回了病室。

    關上病房門,左寒直接將陳歌扔到了床上,然後他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喘著氣:“什麼線索都沒找到,還差點暴露,下次還是我一個人出去比較好。”

    左寒知道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他調整呼吸,將陳歌拖到了靠窗的病床上。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左寒試著和陳歌交流,他發現陳歌不僅臉上,身體上也開始冒出青黑色的血管,那一條條血管彷彿毒蛇一樣,看著非常瘆人。

    “血管暴起,呈現青黑色,一般體型瘦弱的人容易出現這樣的情況。他雖然看著虛弱,但渾身是肌肉,尤其雙臂和雙腿,跟我解剖過的運動員屍體不相上下。”

    “排除體虛的原因,血小板減少、肝細胞代謝不正常也會出現這種症狀,這種情況往往伴隨著中毒跡象,我猜的沒錯!醫生在藥裡下了毒!這是過量服用藥劑的後遺症!”

    左寒拼命想著怎麼做才能救陳歌,大概過了幾分鐘,處於半昏迷狀態的陳歌體溫終於開始回升,他身上和臉上的血管也慢慢恢復正常。

    “醫學奇蹟?血管凸起成那樣,還能完全復原?”左寒很想剖開陳歌的身體看一看內部構造。

    目光逐漸有了焦點,陳歌恢復了理智:“是你把我帶回來的嗎?”

    “廢話,我背了你一路,下次我就不帶你一起了。”左寒活動著自己肩膀: “你看著身體很勻稱,怎麼那麼重啊?”

    “可能是因為我背負的東西比較多吧。”陳歌雙手撐著床板,他試了幾次都沒有坐起來。

    “你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我也說不清楚,當我讀懂張敬酒的唇語是老闆兩個字後,我腦海裡的所有記憶碎片彷彿要爆炸一下,無數個不同的聲音開始響起,他們全都喊我老闆。”陳歌深吸了一口氣:“其中很多人我完全沒有印象,不過就在剛才我已經記住了他們的聲音,下次只要我聽到,一定能認出來!”

    “就這些嗎?”

    “還有一個收穫,在樓上查房的時候,我被一個病人嚇了一跳,那種驚悚感讓我的記憶變得活躍,似乎我和恐懼這種情緒之間存在某種聯繫。”陳歌捂著自己的腦袋。

    “你喜歡受到驚嚇?這是什麼奇怪的癖好?”左寒往後退了幾步。

    “我也不喜歡驚恐這種情緒,但當我處在這種情緒當中的時候,我腦海裡的記憶碎片彷彿活了過來一樣,它們主動連接在一起,為我展示遺忘的過去……”陳歌回味了一下那種感覺,然後很肯定的說道:“我需要更多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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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5-16 01:07:00
第1165章   交換的身份

    躺在精神疾病治療中心的病床上,陳歌此時不管是表情,還是說的話,都完美融入了這個環境當中。

    “白天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晚上就病的這麼嚴重?”左寒坐回自己床上,跟陳歌隔著老遠的距離:“我是學法醫的,上了那麼多年學,我還真沒聽說過頻繁受到刺激能夠活化記憶。”

    “你們學法醫是和屍體打交道,活人的情況可能比較複雜。”

    “你知道你剛才犯病的時候體溫有多低嗎?你那個時候跟死人唯一的區別就在於你還有心跳。”左寒一開始是想要和陳歌合作,大家一起逃出去,但他現在逐漸發現自己的這位室友很危險,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把自己也給幹掉。

    在左寒看來,陳歌不僅僅是有病那麼簡單,他身上似乎還隱藏有其他秘密。

    “難道這醫院一直在進行人體試驗?”左寒嘗試著用自己的知識去尋找答案,但越想他越是困惑,科學難以解釋陳歌的狀態,這已經是神學的範疇了。

    “左寒,你能不能給我講幾個鬼故事聽聽?要最嚇人的那種。”陳歌躺在床上,扭頭看著左寒,滿臉期待。

    “你有病啊?突然聽什麼鬼故事?”左寒脫口而出,他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陳歌了:“午夜凌晨要聽病友要講鬼故事,你很想知道你以怎麼一種心態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只是想要試一試,看恐懼這種情緒到底能不能刺激我恢復記憶。”

    聽到陳歌的話,左寒也覺得有那麼一絲道理,他眼角輕輕抽搐,然後給陳歌講了幾個自己知道鬼故事。

    “有被嚇到的感覺嗎?”

    “不行啊,你的故事根本不能讓我興奮起來。”

    “誰聽鬼故事都不會興奮起來啊!”左寒從床上爬起,他將自己的病床往遠離陳歌的方向拖動,一直拖到門口才停下。

    這個距離,如果陳歌對他不利,他能立刻開門跑出去。

    “你身邊有沒有發生過什麼非常可怕的事情?”

    “有,我被關進了精神病院,我的病友晚上讓我給他講鬼故事。”左寒完全不能理解陳歌的行為,從醫學和神秘學上都很難解釋的通。

    “你的鬼故事一點也不嚇人,不如……”陳歌勉強抬起自己的手:“我們來玩一些通靈遊戲怎麼樣?比如筆仙、碟仙什麼的?”

    不需要思考,有些東西已經刻印在了身體裡,陳歌對這些詞彙非常熟悉。

    “你不是失去記憶嗎?怎麼對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那麼了解?”左寒意識到了問題。

    “我印像中自己曾是鬼屋老闆,但是醫生說我代入了別人的身份,我的故事是編造出來的。”

    “醫生可能是在欺騙你,從今晚你的種種詭異表現來看,你熱衷於尋求刺激,喜歡驚恐的感覺,還熟知筆仙、碟仙之類的恐怖遊戲,你以前很可能就是開鬼屋的!”左寒摸著下巴沉思。

    “可醫生為什麼要騙我?”

    “我怎麼知道?”

    “那我們來玩筆仙遊戲吧?我應該能慢慢想起來什麼。”

    “不玩,沒有筆。”

    “碟仙呢?我還知道一個恐怖遊戲叫做背靠背,就是一個人躺在床上,一個人躲在床板下面……”一旦深入思考,陳歌大腦就好像被撕裂一樣,所以他不管是說話,還是做出某種行為都是發自本能的。

    左寒沒有再跟陳歌說話,他冷著一張臉側躺在床上,背對著陳歌開始思考怎麼才能逃離醫院。

    保持著這個姿勢躺了一會,左寒內心又莫名其妙感到不安,他回想著陳歌的話,總感覺有點不對勁:“有沒有可能他是在裝病?我背對著他,他會不會現在就站在我的身後?”

    脖頸冒出雞皮疙瘩,左寒猛地翻身,發現陳歌已經睡著了。

    “睡著的樣子看著挺正常的,真想不到他會說出那麼可怕的話。”

    病房里安靜了下來,到了凌晨兩點多,醫院某個地方突然傳來一聲異響,好像是什麼東西爆炸了一樣。

    陳歌和左寒全部被驚醒,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走廊外面忽然又響起了腳步聲。

    “有人過來了!”

    病房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陳歌和左寒還沒靠近,腳步聲就又走遠了。

    當左寒打開門的時候,外面的走廊上連個人影都沒有:“是誰敲的門?”

    “對了,昨天晚上你出去查看的時候,也有人過來敲門,不過他只敲了一下。”陳歌發現自己回想在醫院醒來後的記憶,大腦並不會疼,但要是回想昏迷之前的記憶,腦袋就會產生一種撕裂感。

    “昨天敲了一下,今天敲了兩下?看來對方是專門跑過來,有針對性的在做這件事。”左寒盯上了陳歌:“你是不是還認識醫院裡的其他病人?”

    “我不記得了,從我住院到現在,我好像昏迷了很多次。每一次醒來後,上一次昏迷前的記憶就會變得模糊。”

    “有沒有可能是這樣的?醫院想要讓你成為一個符合他們標準的'正常人',但每次治療都會失敗,所以只能不斷'重啟'?”左寒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類似的治療過程你或許已經體驗了好多次,只不過你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

    “可這跟那個敲門人有什麼關係?”陳歌躺在床上,他盡量控制自己不去思考,抓緊時間恢復身體。

    “你和敲門人之間的關係,會不會就和咱們之間的關係一樣?”左寒大膽推測:“他應該是你曾經的病友,你因為治療失敗被'重啟',他則隱藏了下來,敲門聲可能是你們之間的某種約定,又或者說他是在暗示你什麼?”

    “有道理。”陳歌點了點頭。

    “明天晚上他有可能還會出現,我們到時候想辦法和他聯繫上。”

    “好。”

    今夜的醫院不太平,走廊上一直有腳步聲,天快亮時,陳歌才睡著。

    早上八點鐘,病房門被推開,高醫生和徐婉一起進入病房。

    “昨晚休息的怎麼樣?”高醫生再次忽視了側躺在床上的左寒,直接走到了陳歌床邊,他看起來有些疲憊。

    “不是太好,昨晚醫院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爆炸了,一聲巨響把我嚇醒。”陳歌看著有些虛弱,說話也慢吞吞的。

    “醫院鍋爐房出了問題,不是什麼大事。”高醫生坐在病房中間的那張病床上:“你昨夜有沒有做夢?”

    “沒有。”陳歌搖了搖頭:“我感覺自己好像在忘卻某些東西,腦海裡一些模糊的記憶碎片正在被新的記憶覆蓋,我很矛盾,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我。”

    “你能意識到這一點,說明你的病情已經有了明顯改善了,不要強求,咱們慢慢來。”高醫生非常有耐心:“治療精神類疾病不能著急,要接納它,認清它,然後再戰勝它。”

    說完之後,高醫生頭一次扭頭看向了左寒:“陳歌,我聽護工說,昨晚有人在走廊上亂逛,你和你的室友昨晚都沒有離開病房吧?”

    聽到高醫生的這句話,左寒眼睛睜開,不過他是背對高醫生側躺在床上,所以高醫生和陳歌都沒有發現。

    “我們都一直在房間裡,不過我後半夜倒是聽見了腳步聲,很亂,像是有好多人在外面。”陳歌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抓著剛才自己被嚇醒那件事說了起來:“高醫生,我昨晚還發現了很奇怪的一點。”

    “你說。”

    “昨晚我被爆炸聲嚇醒的時候,那一瞬間產生的驚悚感彷彿電流般貫穿全身,我非常厭惡那種驚恐的感覺,身體不斷的打顫。”陳歌雙手打在胸口,臉色很差。

    高醫生很有耐心的聽著,裝睡的左寒則撇了撇嘴。

    能滿臉變態笑容盯著門內精神病人看的瘋子,現在居然說自己很厭惡驚恐的感覺?

    “我彷佛被人一下扔進了無邊的噩夢裡,頭疼、心悸、渾身冷汗,我無法呼吸,甚至還有種失重感和瀕死感。”陳歌捂著自己的頭,語氣急促:“我過去的記憶中似乎充斥著恐懼,當我再次受到驚嚇的時候,那種深深的無力感侵襲全身,我痛恨過去的記憶,想要徹底把它們從我的腦海裡剔除!高醫生,你能幫幫我嗎?”

    坐在床邊的高醫生還沒說話,左寒就先睜大了眼睛,他已經知道陳歌想要做什麼了。

    “恐懼讓你對過去的記憶產生厭惡和畏懼?”高醫生緩緩點了點頭:“我之前跟你交流過,你妄想出的故事確實很嚇人,那絕對是很糟糕的記憶。”

    目光茫然,陳歌傻傻的看著天花板:“真的太痛苦了,我討厭陷入恐懼的自己。”

    “這是正常反應,你會有這樣的感覺,說明你正在逐漸被治愈。”高醫生從口袋裡拿出藥瓶,倒出了兩枚藥片,他看著陳歌吃下後,轉身離開: “我去修改下治療方案,一會你跟著徐婉去吃早飯。”

    高醫生走後,徐婉將陳歌攙扶起來,幫助陳歌洗漱,然後將陳歌帶到了醫院食堂。

    “這裡就是第三病區的食堂,等你以後病情再穩定一些,就可以自己來這裡吃飯了。”徐婉為陳歌打好了飯才離開。

    “這一幕我很熟悉,在我的記憶中她也經常為我帶飯。”陳歌自言自語,他沒有朋友,孤獨的坐在餐廳角落,偶爾抬頭看看四周的病人。

    “新海中心醫院第三病區是精神病患者治療中心,和我記憶中某個叫做第三病棟的地方一樣。”

    記憶穿插著現實,牢牢交織在一起,陳歌拿著勺子輕輕敲擊桌面。

    他面無表情,腦海之中在想一件事。

    “高醫生說自知力對精神病人極為重要,我腦袋中前段時間曾浮現出自知力鑰匙這個詞,跟這個詞語一同浮現的記憶還有第三病棟,我雖然不記得自己在第三病棟裡做過什麼,但有一點可以確定,自知力鑰匙和第三病棟之間存在某種聯繫。假如說我幻想出的第三病棟,現實中的原型是第三病區,那是不是也間接說明自知力鑰匙就藏在第三病區的某個地方?”

    手中鑰匙擰的變形,疼痛折磨著陳歌的神經,但他卻用恐怖的意志撐了下來。

    “高醫生說我過去的記憶全是編造的故事,記憶中印象深刻的東西都能在現實裡找到原型,那我倒要看看自己記憶中的自知力鑰匙,在現實中是什麼樣子。 ”

    陳歌想起自知力鑰匙和第三病棟的同時,腦海中自然而然的又浮現出了另外一個記憶碎片:“自知力對精神病人很重要,自知力鑰匙和精神病院有關,這種安排不是偶然,感覺就像是幕後有什麼人故意設置好了這一切,他就像是預知到了有一天我會被關進精神病院,提前設置好了自知力鑰匙這個東西。”

    大腦每一次運轉都彷彿被無數根針穿過一樣,這種疼痛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自知力鑰匙就好像是一個觸發記憶的節點,為我的思考指明了一個方向。”

    擰著快要變形的鑰匙,陳歌忍著劇痛,一口一口吃著飯。

    他在慢慢習慣疼痛,用這種最笨、最殘忍的方法,直面自己的過去。

    吃完飯後,陳歌拄著腋拐來到了醫院外面的花園:“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被關進隔離病區,醫院想要我成為什麼樣的人,我就扮演什麼樣的人,這樣才有機會調查真相。”

    坐在長椅上,陳歌看著遠處的涼亭,張敬酒並沒有過來。

    “僅僅只是跟我說了一句話,就要受到這麼嚴厲的懲罰嗎?”陽光照在陳歌的臉上,但是他沒有感受到絲毫溫暖。

    “看來張敬酒是不會來了。”

    幾分鐘後,花叢被拱開,一個貓腦袋露了出來,這隻流浪貓似乎一直在等陳歌,當然陳歌可能也在等它。

    鑽出花叢,白貓咬出陳歌的褲腳就把他往圍欄那邊拽,陳歌也沒有反抗。

    只不過這次和上回不太一樣,白貓將陳歌領到了圍欄那裡以後,衝著陳歌叫了幾聲,然後它直接順著圍欄縫隙爬出,跑到了馬路對面的樂園裡。

    “它是讓我在這等它?”陳歌對這隻貓沒有任何印象,不管是過去的記憶,還是現在的記憶裡都沒有這隻貓的身影。

    十幾分鐘後,就在陳歌懷疑自己被一隻貓放鴿子的時候,白貓再次出現,它的身後還跟著一位身穿紅衣的女人。

    “張雅?”

    女人化著厲鬼妝容,聽到陳歌喊出自己的名字後,微微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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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6章   世界的悖論

    “你認識我?”女人化了妝,臉色煞白,一身的紅色“血污”,隔著老遠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顏料味。

    “我是陳歌……”陳歌脫口而出四個字,他沒有說我叫陳歌,而是直接說我是陳歌,彷彿他們本該認識一樣。

    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精神病人和一個滿身血污的鬼屋演員,就這樣站在精神病院圍牆處。

    他們分別屬於兩個不同的世界,但在這一刻,他們面對著面。

    “這是你的貓嗎?”張雅沒有靠近圍欄,只是指了指白貓:“是它帶我過來的。”

    白貓蹲在陳歌和張雅中間,尾巴來回晃動,一副很是驕傲的表情。

    “它是一隻流浪貓,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很黏我。”陳歌看著蹲在兩人中間的白貓,臉色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我腦袋不太好,忘掉了過去的很多記憶,醫生正在幫我做康復訓練。”

    陳歌雖然穿著病號服,但給人的感覺和影視劇中的那些精神病人完全不同,冷靜理智,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異常的地方。

    外人可能只是覺得他氣質憂鬱,眼中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痛苦。

    看著有些虛弱的陳歌,張雅怎麼都討厭不起來:“你應該就是這隻貓的主人,你生病住院忘記了它,但是它卻沒有忘記你。你的貓這麼依賴你,你肯定也是個很溫柔善良的人,希望你能早日找回自己的記憶。”

    張雅蹲下身,摸了摸白貓的小腦袋:“一隻貓能夠跨越一座城來找你,路上肯定經歷了千辛萬苦,你以後可不要再把它弄丟了。”

    “恩。”陳歌也蹲了下來,他目光躲閃,沒有敢去看張雅的臉,只是默默盯著張雅撫摸白貓的手。

    張雅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很白,沒有一絲血色。

    似乎察覺到陳歌一直在盯著自己的手看,張雅輕輕咳嗽了一聲,收回了自己的手:“這隻白貓前幾天跑到我鬼屋附近懶著不走,我見它很聰明,就沒有驅趕它,現在它找到了自己的主人,那我也就不用再照看它了。”

    “等等。”張雅起身準備離開,陳歌卻喊住了她。

    “有事嗎?”

    看著張雅的側臉,陳歌目中滿是疑惑和痛苦:“我們曾經是不是見過面?我記得你的名字,怎麼都無法忘記,我過去的記憶裡也滿是你的身影,但我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和你一起度過的那些時間。”

    如果大街上遇到一個陌生人這麼對張雅說,她肯定轉身就走,要是對方繼續糾纏,那她可能會直接報警。

    但現在的情況不同,陳歌是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病人,而且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那種從眼底散發出來的痛苦和無助讓人覺得很是心疼。

    張雅停下了腳步,仔細看著陳歌的臉,她沒有任何印象,只是覺得那張並不算英俊的臉,看多了感覺挺順眼的。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我倒是很奇怪,你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我不記得了,醫生說我以前參觀過你的鬼屋,所以知道你的名字,但事實可能並非如此。”陳歌抓住了滿是鏽跡的圍欄:“我總覺得你對我很重要。”

    極為普通的話語,但是陳歌說出來卻感覺非常的真摯,他給人的印象就彷佛一張乾淨的白紙,整張紙上都寫著張雅的名字。

    類似的話語張雅以前也聽別人說過,但唯有陳歌開口,讓她有種特殊的感覺。

    心跳慢慢變快,張雅猶豫了一下,她回頭看了看樂園鬼屋,然後重新走到了陳歌面前:“一般來我鬼屋參觀過的遊客,我都有印象,但你我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見到,你的醫生會不會弄錯了?”

    陳歌搖了搖頭:“我隱約還記得你鬼屋裡的場景,殭屍復活夜、***、午夜逃殺、還有一所中學……”

    “殭屍復活夜和**確實是我鬼屋的場景,但你說的後面幾個,不是我這裡的。”張雅臉上帶著一絲無奈:“我的鬼屋現在遊客不多,同時負擔兩個場景已經是極限,開放更多場景的話人手不太夠。”

    “你的鬼屋裡現在有多少員工?”

    “三個,我和我父母。”張雅有些不好意思:“我負責發傳單和賣票,我爸扮演殭屍,我媽負責**場景,雖然掙不了多少錢,但每天過的也算開心。”

    記憶出現了偏差,陳歌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他隱約記得鬼屋老闆的父母應該不在鬼屋裡。

    “你流了好多汗,身體在顫抖,喂!需要我幫你叫醫生嗎!”張雅見陳歌臉色慘白,皮膚表面浮現出青黑色血管,她有些慌張,以為自己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話:“你在這裡呆著!我去給你叫醫生!”

    張雅準備朝醫院正門那裡跑,可她還沒邁出腳步,手腕就被陳歌抓住。

    “別去找他們……”

    兩人的手都很涼,張雅嚇了一跳,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陳歌手臂上的大片淤青開始滲血。

    細密的血珠中彷彿藏著一個個微小的血字,血珠匯聚成了一滴鮮紅的血,血字形成了一篇殘缺的日記。

    那滴血順著陳歌的手臂滴落在了張雅的手腕上,張雅慌亂的心在那瞬間變得平靜。

    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她有些恍惚,愣了幾秒鐘才掙脫開。

    “對不起,希望能夠保密,我不想讓醫生知道我見過你。”

    疼痛襲來,陳歌並沒有深入思考過去,更沒有觸動以前的記憶碎片,但是那種疼痛卻如同潮水般不斷湧來,就彷佛以前攔截疼痛大潮的堤壩消失了一樣,現在他要獨自去承受那無邊的痛苦。

    手臂在顫抖,陳歌本以為自己習慣了疼痛,但此時他才知道,最開始他感受到的疼只有現在的十分之一而已。

    “為什麼?”

    根本站不穩,陳歌倒在了地上,白貓急的團團轉,張雅也不斷對陳歌說著什麼,但是陳歌現在已經聽不見了。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這股疼痛為何突然湧現?!”

    身體好像被撕裂,陳歌用最後的理智衝著張雅和白貓喊道:“帶那隻貓走,每天早上我都會來這裡。”

    斷斷續續的說完之後,陳歌立刻扭頭朝病院裡跑,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衝出花叢,最終倒在了花園過道上。

    這次,他是被生生疼暈過去的。

    ……

    “好疼!好疼!好疼!”

    一片黑暗當中,陳歌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不斷響起,他尋著自己的聲音看去,在黑暗的最深處有一個憂鬱的年輕人抱著一顆跳動的心,背對陳歌站立。

    那道背影和他很相似,嘴裡發出的也是他的聲音,但直覺告訴陳歌那個年輕人不是他。

    “許音?”一個名字悄然浮現,陳歌在黑色的浪潮中前行,但是卻被黑暗衝的越來越遠。

    那個代替他承受著無邊疼痛年輕人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在陳歌被黑暗沖走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

    他的身體正面被各種各樣的詛咒佔據,那些詛咒如同一枚枚釘子刺入了他的身體,但是他似乎對詛咒和疼痛有極大的抗性,詛咒無法穿透他的身體,傷害不到他懷裡跳動的心,還有他背後已經被黑暗浪潮沖走的陳歌。

    猛地睜開雙眼,陳歌表情猙獰恐怖,他雙手下意識的想要往上抓取,但他很快發現自己雙手被束縛。

    慢慢恢復冷靜,陳歌打量四周,看到了被撞碎的窗戶,歪斜的病床、傾倒的櫃子。

    “我現在總算知道醫生為什麼餵你吃兩片藥了。”左寒的聲音從病房角落傳來,他將自己的病床挪到了距離陳歌最遠的地方:“我竟然跟你這麼危險的病人在一起住了兩天,謝大哥不殺之恩。”

    “病房是我弄亂的?”

    “你這不是弄亂啊,你這是要毀了所有東西。”左寒現在乖的跟個寵物貓一樣,就坐在角落裡,打死都不靠近陳歌一步。

    “我記得自己昏迷了,腦袋似乎要裂開一樣,身體各處都感覺很疼,其他的我都記不清楚了。”

    “你昏迷期間醒來過一次,那個你跟現在的你完全不同,雙眼通紅滿是血絲,拖著一條斷腿,宛如野獸一般嘶吼,不讓任何人靠近。”左寒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害怕。

    “嘭!嘭!嘭!”

    病房門突然被敲響,高醫生和兩名護工走了進來。

    他們看到陳歌清醒過來後,全部鬆了一口氣。

    兩位護工還有些害怕,只有高醫生主動走向陳歌:“你今天早上怎麼會暈倒在花園裡?是有其他病人刺激了你嗎?”

    “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越想就越無法控制,然後最後就被疼暈了過去。”陳歌說的基本上都是實話。

    “前幾天你病情剛穩定下來,不應該這麼快就復發才對,難道是藥物失效了?”高醫生拿出藥瓶,這次他直接倒出了三枚藥片:“吃了藥,你先好好休息,我去跟其他醫生商量一下你的病情。”

    “高醫生,我的病情是不是又變嚴重了?”

    “你的病情減輕了,但是你的第二人格卻愈發狂躁,或許他也感受到你正在慢慢被治愈,所以才變得更加瘋狂。”高醫生分析道。

    “為什麼我被治愈,我的第二人格會發狂?”

    “如果你徹底痊癒,那也預示著他就會消失。”高醫生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的第二人格是由你的負面情緒和種種黑暗面構成,自私、陰鬱、殘忍、暴虐,他不會心甘情願消失,如果真到了那一刻,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連你一起毀掉。”

    “我的第二人格會毀掉我?”

    “你應該也能意識到他的危險,你是正常的,他是異常的,千萬不要被那個只知道毀滅的人格影響。”

    見陳歌吞下了三枚藥片,高醫生交代了護工幾句話後,直接離開了。

    兩位護工就站在病房裡,他們打掃了一下房間,更換了窗戶玻璃,忙到下午才離開。

    “陳歌?”左寒壯著膽子靠近陳歌,他輕輕晃動陳歌的肩膀,發現陳歌一直睜著眼後被嚇了一跳:“你沒睡啊!”

    “有事嗎?”

    “那三片藥你全吃了嗎?”左寒好心提醒道:“醫院的白色藥劑能夠消除痛苦,讓你思維變得遲緩,幫助你緩解病症,但同時這種藥也會讓你慢慢失去自我。過量服用的話,你會變成一個只知道傻笑的活偶。”

    “活偶?”

    “就是活著的人偶,你只能任人擺佈,你雖然感受不到痛苦,但你也永遠不可能感到幸福和快樂,它會摧毀你的一切。”左寒本身是法醫,他似乎對這種藥物非常了解。

    “這藥有那麼恐怖嗎?”陳歌的頭微微錯開,露出了藏在枕頭下面的藥片。

    “你沒吃啊?”

    “我手被捆住了,你幫我把這三片藥弄成粉末,別讓人發現。”

    “好。”左寒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他發現陳歌說話的語氣跟之前有些不同,好像更冷靜了一些:“對了,陳歌,有件事我想要跟你說一下。”

    “什麼事?”

    “之前高醫生說你的第二人格只知道毀滅,完全是由負面情緒和陰暗面構成,其實他是在騙你。”左寒說出了最關鍵的一點:“你在病室裡發瘋的時候,我就在旁邊,你想要毀掉病房裡的所有物品,攻擊看到的護工和病人,但你唯獨沒有傷害我!”

    左寒的話引起了陳歌的興趣:“你繼續往下說。”

    “你的第二人格似乎認識我!我們在進入醫院之前好像就互相認識!”左寒聲音壓得很低,但陳歌能聽得出來,他很激動:“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能說明我為什麼感覺全世界都在害我,而唯獨你是個例外了!同時這也可以證明,我們的記憶確實被篡改過!”

    左寒非常敏銳,他一下說到了關鍵點:“我們相互就是彼此的證明!你過去的那些記憶應該也不是假的,反而是醫生告訴你的那些東西才是編造的。”

    語速很快,左寒知道陳歌只要深入思考就會頭疼,他在陳歌疼到昏迷之前,一口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回到最根本的問題上,醫生說你是因為父母遇難所以才生了病,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的父母並沒有去世,他們還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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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7章   左寒存在的意義

    父母這兩個字對陳歌來說有特殊的含義,不管是在他腦海的記憶碎片裡,還是醫生告訴他的那些回憶裡,父母都是一切謎團的起點。

    可以說陳歌會成為現在的陳歌,最關鍵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的父母。

    他很清楚這一點,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自己記憶中的父母僅僅只是兩個名字,一旦思考和父母有關的事情,大腦就會感到劇痛。

    醫生嘴裡的父母雖然有確切的形象,但是卻讓陳歌無法產生認同感,彷彿醫生嘴裡所說的是別人的父母一樣。

    以陳歌的性格他也不會去和別人討論這件事,可他沒想到左寒竟然直接說了出來。

    從左寒嘴裡說出每一個字都好像刀子似得,直接扎進陳歌腦海當中,刺破了一枚枚記憶的碎片。

    “他們還活著?”

    醫院給出的所有判斷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陳歌的父母因為車禍去世,但如果陳歌的父母還活著,那醫院所說的一切都可以直接被推翻!

    所以想要證明真實和虛幻,想要判斷自己是否真的有病其實很簡單,只要找到自己的父母就可以了。

    這是陳歌在疼昏迷之前的最後一個想法,他在身體倒下的時候,用力推了左寒一下,他是擔心自己身體裡的第二人格傷到左寒。

    看著再次陷入昏迷的陳歌,左寒吸了一口涼氣:“可怕的意志力,全身血管都跟毒蟲一樣鼓起,他居然還能忍到最後將我推開才昏倒。”

    其實左寒也有些害怕陳歌,但是陳歌偶爾的一些動作和細節總是會讓他心中的懼意減少。

    就比如剛才,陳歌忍受著那樣的疼痛,竟然還在擔心會不會傷到他。

    “這麼溫柔的人,為什麼偏偏要受這樣的罪?”左寒回頭看著病房的門,目光變得冷冰:“這個世界乍一看很美好,我腦海中的記憶也都很幸福,可就是這樣一個完美的世界卻把我關進了精神病院,這裡真的有那麼美好嗎?”

    ……

    陳歌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高醫生和兩位護工就在病房裡,左寒保持著側躺的姿勢,似乎是睡著了。

    “該吃藥了陳歌。”高醫生從藥瓶裡倒出了三粒白色藥劑,他親眼看著陳歌吞下後,臉色才稍有緩和:“飯在床頭的櫃上,你記得吃,今晚你關好門再睡覺,醫院裡最近出了點小問題,有一位病人受了傷,我們暫時還沒發現是誰幹的,你晚上可千萬不要到處亂跑。”

    “好。 ”陳歌虛弱的點了點頭,他的身體似乎到了極限,臉色極差。

    “你趕緊休息吧。”高醫生嘆了口氣,讓護工解開陳歌雙手、雙腿上的束縛帶,然後才離開病房。

    “怎麼覺得高醫生越來越忙了,前幾天的他給我的感覺非常自信,這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嗎?”精神疾病醫生在治療病人的時候盡量不要露出自己的問題,所以他們在診治某些特殊病人的時候,都會提前讓自己處於最好的狀態,高醫生一開始做的很好,但這幾天他狀態下滑嚴重。

    “這醫院裡還有比我更讓他頭疼的病人嗎?”等高醫生走後,陳歌的表情恢復正常:“也不一定是病人,或許讓他感到頭疼的是其他醫生。”

    活動著手腕,陳歌從床上坐起:“看來醫院裡確實發生了什麼事情,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專門跑過來幫我解開束縛帶。”

    取出壓在舌尖下面的藥片,陳歌正要將藥片磨成粉毀掉,他忽然發現了不太對勁。

    高醫生這次餵他的三片藥劑中,有兩片是白色的,還有一片上夾雜著黑色的細線。

    “頭髮絲?不對,它比頭髮絲還要細。”陳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了:“高醫生是不是懷疑我沒有吃藥,所以故意替換了其中一枚藥片?”

    陳歌沒有輕易去毀掉藥片,而是叫醒了左寒:“兄弟,能不能幫我個忙?”

    他將藥片的事情告訴了左寒,希望左寒能幫他隨便抓個什麼蟲子或者小動物做下試驗。

    結果左寒聽過以後,直接開口說準備把藥磨成粉,然後趁著護工值班的時候,偷偷弄進護工的水杯裡。

    他甚至計劃好了時間,告訴陳歌在護工交班前最後一次巡邏的時候動手。

    “用活人做試驗這事還是算了吧。”陳歌果斷拒絕了,如果真出了問題,醫院也會立刻聯想到他的身上。

    “他們都用你做試驗了,你還為他們著想?你這也太聖母了吧?”左寒小聲說道。

    “以前好像也有人這麼說過我。”陳歌無奈一笑:“沒辦法,我對人比較心軟。”

    “肯定吃不死的,醫院費那麼大功夫治療你,絕對不會給你開直接致死的藥物,我們就是通過觀察對方,分析一下藥物症狀。”左寒是學法醫的,他很擅長這些:“如果你覺得不保險的話,那就從病人下手。”

    左寒沒辦法說服陳歌,最後他只好用蟲子試了試。

    凡是碰過藥粉的蟲子,全部變得異常亢奮,並且還開始同類相殘,有一隻蟲子咬碎了其他蟲子。

    “白色藥片能讓人變得遲鈍,加了黑色絲線的藥效果正好相反。”陳歌看著地上的蟲子屍體,目光慢慢移到了束縛帶上,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扭頭看向床頭的餐盤:“左寒,以前徐婉來送餐的時候,等我們吃完飯,她是不是會把餐盤收走?”

    “恩,她會看著你吃完,然後直接收走,我懷疑那個女護士對你另有所圖。”

    “可是這次他們為什麼沒有收走餐盤?”陳歌拿起了餐盤上鋒利的金屬叉子:“而且我記得他們以前為了保護病人,從來不讓病人使用叉子,連筷子都很少見,一般都是發放一次性的塑料勺。”

    左寒也感覺出了不對,他看著手持金屬叉的陳歌,突然打了個冷顫:“我知道了……醫院是想讓你親手殺了我!”

    這句話說出之後,病房裡瞬間變得安靜。

    一起住了幾天,左寒已經和陳歌混熟,雙方成為了彼此記憶改動的證人,可就在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時,醫院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他們給了陳歌希望的火苗,再讓他親自熄滅,使他一步步成為自己最憎惡的人。

    或許從左寒搬進病室開始,這個年輕人存在的意義就已經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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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5-16 01:08:11
第1168章   病友之間的默契

    讓陳歌殺死左寒,這可能是醫院一開始就計劃好的!

    使一個瘋子更加瘋狂的事情就是挖出他心底血淋淋的秘密,然後用另外一種形式再次展現在他的面前。

    “這是治療嗎?”陳歌的手慢慢握緊。

    和陳歌比起來,左寒要顯得更加冷靜:“醫院似乎安排好了治療過程,但因為種種原因,他們不得不提前使用預留的手段。”

    這兩位病人都非常特殊,陳歌擁有極為複雜的過去,醫院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陳歌身上,結果小瞧了左寒。

    他們沒有想到左寒連自己的記憶都會懷疑,打亂了“治療”進程。

    原定計劃被破壞,現在這兩位極為敏銳的病人正在慢慢佔據主動。

    “恩,醫院的行為算是再次證明了我們的推測。”陳歌放下了叉子:“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啊,這也是我疑惑的一點。不管從頭腦,還是利用價值來看,我似乎都比你要有用的多吧?就算某些方面不如你,但是也不至於成為'治療'你的一味藥吧?”左寒聲音陰沉。

    “你是'治療'我的一味藥?活人是藥?”陳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但他及時停止了思考:“今夜不太平,為了不引起醫院懷疑,恐怕要委屈一下你了。 ”

    “你是準備拿叉子在我身上捅幾個洞嗎?”左寒和陳歌之間的對話,越來越有病人的感覺了。

    “那倒不至於。”陳歌看著僅剩的藥片:“你說我要不要吃半片嚐嚐?體驗一下那種狀態?”

    “你是瘋了嗎?”一個精神病人發自內心的對另一個精神病人反問道。

    “你今夜沒死,醫院可能還會繼續餵我這種藥,我要知道服下這種藥物的感受,才能演的更逼真。”陳歌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磨練演技方面,他非常的認真,這似乎就是刻入骨子裡的職業素養:“你今夜不要離我太近。”

    說著陳歌用手指沾了一點粉末放入嘴裡,他沒有任何猶豫。

    “你這也太狠了吧。”左寒往後退了一步,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單就智商方面來說他覺得自己絕對不會輸給陳歌,但是他現在慢慢明白,他和陳歌之間差距很大。

    “味道和白色藥片一樣,也就是說那種黑色絲線沒有特殊的氣味。”陳歌抿著嘴唇,面朝左寒,坐在了自己病床上。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他還特意撿起束縛帶,捆住了自己的雙手。

    “是因為量太少了嗎?我現在沒有任何感覺,可惜剛才餵蟲子浪費了太多。”陳歌目光平靜,腦海中的疼痛在灼傷他靈魂的同時,也將烙印在他記憶中的“鎖”打開了一條細縫。

    所有痛苦都不是白白承受的,陳歌現在已經知道如何避開那種疼痛來思考,他只要不觸及過去,不去想那些具有特殊意義的詞彙,就算觸發了疼痛也不至於直接疼暈過去。

    “任何藥物發揮藥效都需要一個時間,你可以慢慢感受自己身體和頭腦的變化。”左寒退到了牆角,這已經是距離陳歌最遠的地方了,他後背貼著牆壁,滿臉的苦澀:“醫院想讓你親手殺了我,那說明殺了我可以刺激到你,看來我們過去是很好的朋友。”

    “你記憶中自己是法醫學院的學生,和我完全是不同的人生軌跡,我們為何會成為朋友?或者說我們的紐帶是什麼?”陳歌無法深入思考,現在左寒就是他的大腦。

    “可能你以前真的是鬼屋老闆吧,我這個人好奇心和好勝心都很重,估計我以前參觀過你的鬼屋,結果被你整了,我很不甘心就繼續挑戰,然後我倆惺惺相惜?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左寒很了解自己的性格,他隨口說道:“醫院的種種行為其實也透露出了很重要的信息,至少我們兩個可以完全相信對方。”

    陳歌坐在床上,仔細感受著身體上的變化:“醫院的病人當中應該還有我們的朋友,比如說張敬酒,像他這樣的病人不止一個。”

    “可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左寒細細回想:“我們去找張敬酒的時候,他對我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但是卻對你的聲音做出了回應,我們這些人相互之間沒有聯繫,大家都只是和你有關。”

    “沒錯,我也有這種感覺,所有因果關係的中心就是我。”陳歌看著餐盤上的金屬叉子:“你們似乎全都是醫院為我準備的'藥'。”

    醫院的層層面紗正被陳歌和左寒掀開,表面上帶給病人希望和治癒的病院,真實的樣子可能會讓每一位病人都感到震驚。

    一個小時過去後,陳歌的皮膚上開始浮現出黑色的顆粒,可能是因為藥物服用劑量太少的原因,那些黑色顆粒無法在陳歌的身體裡連接成細線。

    隨著黑色顆粒出現,陳歌雙眼變得通紅,他胸口起伏,手臂上血管凸起。

    “你……還好吧?”左寒就站在房門口,他抓著門把手,隨時準備往外跑。

    “那些黑色顆粒中似乎蘊藏著負面情緒和某種力量,它們想要支配我的身體,我體內好像還有另外一種力量在壓制黑色顆粒,不讓它們產生效果,那股壓制力好像是從心臟處傳來的。”

    陳歌感受著身體上的變化:“這些黑色顆粒應該就是為了引出我心口的那股力量,難道說我的第二人格隱藏在我的心裡?如果我真是精神分裂,那我的第二人格不是應該存在於我的腦海當中嗎?”

    坐在床邊,陳歌一個人自言自語,門口的左寒神情緊張,一句話都不敢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陳歌體內的黑色顆粒也變得愈發活躍,他現在的狀態很不穩定,雙眼之中滿是血絲,看著非常嚇人。

    “藥物進入體內,在三個小時後,藥效達到頂峰,而且如果不釋放出去,這股刺激感會一直存在。”陳歌面目猙獰,但是聲音卻前所未有的平靜:“我僅僅只是服用了一些粉末而已,如果我完整吞服了藥片,猝不及防之下肯定會被攻破心理防線,然後在睡夢中殺掉自己的室友。”

    “餵,我就在這,你說話的時候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啊。”

    “不過這藥似乎也有好處,吞服過後,我身體的虛弱感明顯減弱,那種遭受束縛渾身使不上力氣的感覺也漸漸消失了。”有利有弊,陳歌最擅長的就是在絕境中找到能對自己產生幫助的東西。

    凌晨一點鐘,陳歌覺得藥效已經不會再增強,他強行掙脫了雙手的束縛帶,拿起了餐盤上的金屬叉子:“左寒,如果你跑的不夠快,身上可能會多幾個血洞,不過你放心,我會避開要害的。”

    “等等!你這就開始了嗎?!”左寒話音剛落,就看到陳歌完全像變了個人一樣。

    他眼中透著嗜血的光,扭曲的臉上充斥著一種病態的渴望,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毀滅看到的一切活物,只有血和虐.殺才能夠安撫他的靈魂。

    “臥槽!”就算是提前商量好了,左寒現在依舊感到非常害怕,他根本不相信陳歌是在演戲,這還原度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二百,恐懼彷彿毒草般瘋狂在他心底生長。

    一條打了石膏,行走不方便,但陳歌就好像野獸一樣趴在地上。

    醫院曾讓陳歌看過他發狂時候的視頻,高醫生當初是為了證明陳歌體內確實有第二人格,他根本沒想到那段視頻成為了陳歌模仿的藍本。

    陳歌知道自己發狂後的樣子,不管是表情,還是動作,他從方方面面將其完美還原。

    鋒利的金屬叉子劃破了床單和枕頭,直接刺穿了被褥,在木板上留下了幾個小洞。

    左寒縮了縮脖子,他知道陳歌是玩真的了,那力道如果扎在身上,估計會直接捅出一個血口子。

    “救命!”

    打開病房門,左寒扯著嗓子就往外跑。

    病床被撞歪,在左寒跑出的一剎那,金屬叉子擦著他的後腦勺劃破了他的病號服。

    呲啦一聲,外衣被劃開,左寒後背一股涼氣湧上了頭頂,剛才如果他慢一步,叉子直接就戳進他的脊椎了!

    “這傢伙的真實身份其實是變態殺人狂吧?這也太熟練了!他一定在腦海裡預演過很多次!說不定我在他的腦海裡已經被殺死了好多次了!”左寒越想越害怕,他衝出病房後,回頭看了一眼,冷汗刷的就流了下來。

    陳歌雙手撐地,拖著那條打了石膏的腿,滿臉瘋狂,歇斯底裡一般的追著他!

    就算明知道的是在演,左寒現在也真的害怕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本能的朝護工所在的值班室逃去。

    “救命!救命啊!”

    一個在追,一個在逃,一種熟悉的感覺同時浮現在兩人心頭,似乎這樣的經歷他們曾經有過。

    平時聽到點動靜就會出現的護工,今天好像全都沒有上班一樣,任憑左寒叫喊,也沒人過來。

    左寒不敢停留,他現在也不知道陳歌到底是在演,還是真的受到了影響,反正以他的智商都無法分辨出來了。

    玩了命的狂奔,左寒頭也不敢回,他硬是跑到了護工值班室。

    瘋狂敲擊房門,左寒不斷的叫喊。

    片刻後門被打開,一個護工不耐煩的探出了頭,映入他眼中的是陳歌那張猙獰扭曲的恐怖臉頰。

    “嘭!”

    護工的身體直接被陳歌撲倒,他倆重重撞在了門板上。

    在護工發出慘叫的時候,陷入瘋狂的陳歌竟然還給了左寒一個眼神,示意他查看下值班室。

    兩人心有靈犀,陳歌單方面和護工扭打在一起,另一位護工也跑出來幫忙,左寒趁機躲入值班室。

    那種藥物雖然只有一些粉末,但刺激性非常強,兩位護工都沒辦法阻攔陳歌。

    一把金屬叉子在陳歌手裡成為了致命的凶器,兩位護工也沒想到會遇見這麼可怕的病人,其中一人拿出自己的白色外殼手機似乎是想要和誰打電話,但他號碼還沒撥出去就被陳歌死死按住。

    “救我!救我!”叉子一次次落下,瞄準著護工的眼睛,被嚇破了膽的護工總是差之毫釐的躲過去,對普通人來說這份刺激他們根本承受不住。

    左寒僅僅在值班室呆了三分鐘,似乎就已經有了重要收穫,他聽見護工求救,但是他一點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直接朝走廊另一邊跑去。

    兩位護工知道控制不住陳歌,他們將陳歌推開之後,也一起開始逃命。

    “我差點被殺死!我差點就被他殺死!”左寒邊跑邊喊,活脫脫一個犯病的瘋子,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去找夜班醫生!去醫生辦公室!”兩名護工朝醫院某個方向跑,左寒跟著他們,陳歌在地上爬動,速度不算快,所以給了他們逃跑的時間。

    事實上,陳歌的雙手雙臂上已經滿是傷口,但疼痛只是讓他的表情更加扭曲可怕。

    打開一樓走廊中間的門,護工跑進了第二病區,這裡明顯要比第三病區陰森許多。

    “醫生!醫生!”護工和左寒鑽進了某個房間,燈光亮起,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中走出。

    在那位醫生的指揮下,三人合力控制住了陳歌。

    被套上束縛帶,陳歌感覺自己無法反抗了,他偷偷看了左寒一眼,躲在夜班醫生房間裡的左寒似乎有了驚人的發現。

    知道自己的病友在做對的事情之後,陳歌放下了心,他用最後的力氣拼命掙扎,然後大腦開始回想跟自己父母和恐怖屋有關的記憶碎片,很快撕裂腦殼的疼痛將他淹沒,陳歌直接疼暈了過去。

    ……

    緩緩睜開眼睛,窗戶外面太陽已經快要下山,陳歌這次足足昏迷了十幾個小時。

    “能聽見我聲音嗎?”高醫生站在陳歌床邊,滿臉的擔憂:“你可算是醒了。”

    “我……”嘴唇乾裂,陳歌朝四周看了看,他發現自己被送到了隔離病房:“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的第二人格昨晚又出現了,他差點殺了我們醫院的護工。”

    “怎麼可能?!”陳歌著急的想要從病床上坐起,但他手腳被束縛,根本動不了。

    “是真的。”高醫生又給陳歌展示了一遍監控視頻:“你的第二人格充滿了破壞欲,如果你不能戰勝他,遲早有一天會被他吞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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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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