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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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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帆過盡 -【演技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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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6 00:12:42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49

  八年前,妳欠我一個解釋。

  華旭的話,對於顧悅微而言,不啻於一道驚雷。

  出事的時候,她還存了僥倖,本想著此事不管多糟,華旭至少可以幫自己一把,畢竟自己不光彩的過去也關乎華家顏面,可現在看來──

  不是沒想過某個可能性的。

  從看到報導的那天,顧悅微就想過的,當初她懷孕時,檢測出來的孕期是否準確?葭葭有沒有可能是華旭的孩子?

  但那樣的假設無疑會使問題雪上加霜。

  於是她不斷安慰自己,華葭葭同華旭當初是做了親子鑒定報告的,不可能出出現這樣的事情。

  豈料──

  腦子彷彿一下子炸開了,顧悅微看著華旭,想從他臉上尋出個蛛絲馬跡來,但他同平時似乎別無兩樣的表情,實在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他是要找她清算嗎?如今她已經腹背受敵,如果華旭再……

  心頭其實已經亂成了一團,顧悅微面上仍強自鎮定,她想,不論如何,她都不能表現出慌亂和軟弱。

  華旭將她一切的反應都收在眼底,半晌後忽然笑了:「呵,看把妳嚇的。」

  「?」顧悅微蹙眉看他。

  她繃緊的神經尚未放鬆下來,整個人仍舊處在一副防備的姿態中,華旭看著她,眸色沉了沉。

  她還是那樣,一點沒變。

  一但有半點風吹草動,整個人便處於深重的戒備之中,哪怕完全沒有應對的法子,她也不會想要同任何人求助、服軟,警醒地彷彿要與整個世界為敵。

  「別緊張,我只是同妳開個玩笑而已。」華旭儘量放輕鬆自己的語氣。

  「葭葭是我的女兒,也只能是我的女兒。」華旭看著顧悅微,「放心吧,這事我自會處理,倒是妳被爆出來那些事,妳想好要怎麼應對了嗎?」

  華旭說葭葭只能是他女兒時,語氣堅決,顧悅微心頭雖仍存有疑惑,但整個人已經從戒備狀態中切換了出來。

  不管怎麼說,華旭既然這樣開口,那麼這事暫時可以先放一邊,華旭目前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繃緊了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但想到接下來要面對的一堆事情,顧悅微仍舊頭痛,搖了搖頭:「我暫時也沒有好的主意。或許擱上個一兩年吧,事情總會有翻篇的時候──」

  顧悅微這話的意思,明顯沒有放棄娛樂圈這條路,華旭垂眸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顧悅微,妳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執拗呢?」

  「?」

  「為什麼不放棄呢。」

  已經二十九的年紀,女兒也不小了,還有被爆料出來的那些背景。

  儘管這次華旭沒有開口刺激,顧悅微也知道他話語裡未曾說出的臺詞。

  「為什麼?」顧悅微嗤笑,許久後才才喃喃自語般開口道:「大概因為我的路從來都不好走,我怕我現在放棄了這條路,以後的路也會放棄。」

  §       §       §

  在別墅吃過早餐,顧悅微才想起自己的手機並沒有開機。

  她打開手機,上面有數條短信同電話,都是來自穆承延,著急地詢問她在哪裡。

  顧悅微考慮到這到底是華旭的私人地盤,也不方便回覆地址,只說自己半個小時後回聖典,然而穆承延先趕了過來。

  「我的人剛在機場接到妳,妳男朋友電話就打到我這來了。」華旭像個沒事人般開口道。

  「……」顧悅微。

  穆承延很快來了。

  他一路匆匆而來,黑色外套上面沾了點了類似寒松的濕氣,短而俐落的髮梢也同樣帶著濕氣,看到顧悅微,甚至顧不上同華旭這個主人打招呼,只著急地詢問她有沒有事。

  「沒事。」顧悅微道。

  穆承延淡淡地同華旭打了聲招呼,然後拉著她道:「那我們回去吧。」

  「嗯。」

  顧悅微點頭,任由穆承延牽著她出了別墅,上了車,對方卻鬆了手。

  坐在汽車的後座上,顧悅微這才發現穆承延的臉色有些疲憊: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眼白帶著隱隱血絲,下巴上的鬍渣都沒刮,一向英俊的臉白得如一塊冰冷,唇色也比平素淡一點。

  顧悅微並不知道的是,穆承延昨夜連夜飛去了日本,收到她短信今早又趕早飛了回來,同她一樣,已經一宿沒睡了。

  連著一天一夜沒合眼,心頭滿是對她的擔心,他下了飛機從記者口中得到情況後,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又往華旭這裡趕。

  看到她沒有生病,精神正常,他比誰都開心,可同時,心頭又有種說不出的憋悶與難受。

  顧悅微自然也察覺到了穆承延的情緒異樣,他從上了車開始,便放開了她的手,再沒同她說過一句話,顧悅微想,他應該是生氣了。

  是啊,從出事以來,他的短信電話就沒斷過,然而她回國了,他卻是從別的男人家裡接到的她。

  她想,他的生氣是應該的。

  理智上,她知道作為一個合格的女友,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安撫自己男朋友的情緒。

  然而看著對方抿緊的唇,顧悅微心頭卻忽然生出一種疲憊感。

  一種無力之感悄然漫上心頭,讓她沒有力氣卸下偽裝去解釋他們的隔閡。

  她不知道在報導出來之後,他心頭的她已經跌落到了何種形象,而她現在也沒有力氣去揣度他的心思,在不違背事實的情況下,給出最讓人滿意的說辭。

  是的,到了如今,她依舊沒有想好要如何面對他。

  「我想先休息一下。」回到聖典,顧悅微先行開口道。

  「嗯。」穆承延握著杯子的手收緊,平靜嗓音聽不出一絲情緒,「我先回公司了。」

  他隨手將水杯放在茶几上,抓了外套就要起身,甚至都沒想要修飾一下自己的儀容。

  顧悅微看著他疾步離去的背影,終究忍不住開口叫住了他。

  「承延」她喚住他,「你在生氣嗎?」

  穆承延按在門把上的手一滯,沒有回頭,沒有否認。

  然後,顧悅微的聲音忽然就消匿了,她正不知如何開口,穆承延忽然轉了身:「悅微,開口說一句實話,真的那麼難嗎?還是妳覺得對我坦白格外困難?」

  他轉頭沉靜地看著她,漆黑的眼清澈、寂寥,語氣裡有掩不住的失望。

  疲憊同無力感再一度湧上心頭,許久後,顧悅微長長嘆了口氣:「好,我都告訴你。」

  安靜的客廳裡,顧悅微點了支煙,她深深吸了一口,然後開始了自己的坦白:「報導上的,全都是事實──」

  開門見山,顧悅微第一次對人毫無保留地坦白,估計也是最後一次對人坦白,她像是要一下子將自己剝乾淨一般,一開口就直接交了底:

  「我的身份背景,全是假的,比之前同你坦白的更糟糕,我不僅是單親家庭,我母親年輕時甚至做過站街女,有抑鬱症,吸毒史。」

  她毫不顧忌穆承延是何反應,語氣裡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的三任繼父,就如我上次同你坦白的一般,甚至更為惡劣:外遇、家暴、濫賭……我第三任繼父,曾欠下鉅款失蹤,報導上那些的裸照,便是我十八歲時候,被追債到走投無路時拍的。」

  「我之所以進入娛樂圈,只因為這行來錢快。」

  「而我之所以能嫁給華旭,並不是因為我足夠好運能在初進華聯時便被華旭看上。而是因為──」說到這,顧悅微才難得地頓了一下,「是因為,我當初收到了酒店的房卡,在我在陪了華旭半年後,我懷孕了。」

  說完,她的語氣又順暢起來:

  「酒吧陪酒是真的,那時候華旭剛把我甩了,我還不知道自己懷了他的孩子,於是簽了家不入流的模特公司,正經活動廣告一個沒接到,天天陪一群老色鬼喝酒。」

  「承延,你說我有底線,但其實──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裡。」

  交代完所有的事實,顧悅微彷彿整個人都赤裸了,她難堪地不敢去看穆承延的臉色,只聲音一點點涼下去,如結霜一般,「抱歉,打碎你的期待。」

  「我們分手吧。」她說這話時,聲音低到了極致。

  然後不待穆承延回答,按滅手中的香煙,起身,徑直朝著大門走去。

  經過穆承延身邊時,她感到她的手臂被拉了一下,然而對方良久無聲;於是她的目光也黯淡了下去,掙開他的手,拉起自己尚未收拾的行李箱,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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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發表於 2018-11-16 00:12:57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0

  穆承延求婚後,顧悅微同穆承延兩人曾商量將兩套公寓打通。

  如今分手了,顧悅微卻慶倖因為一些原因,施工延遲了,不然現在她連個落腳地都沒有。

  無力地躺在浴缸裡,眼淚後知後覺的從眼角溢出,顧悅微摸到眼角的東西,像是憤惱自己的不爭氣般,自虐的把頭埋進浴缸。

  幾近窒息的瞬間,她獲得一種病態快感。

  無數次,她也有自虐的衝動,比如劃開自己白皙的手腕,比如從高樓樓頂一躍而下,又比如就這麼將頭永遠埋在池水裡……

  可當生活的痛苦遠大於快樂時,人是會放棄求生的本能的,可是──,心頭到底鬱著一口氣,怎麼都不甘心。

  憑什麼要放棄?憑什麼生活將她按在地上反復摩擦,她就要認命放棄抵抗?

  生活不肯給她順遂,她偏要活著,活得好好的,那才是對苦難最為痛快的報復。

  從浴室裡出來,顧悅微發了郵件給Season,讓她幫她擬定稿子──承認之前報導的一切事情。

  放棄娛樂圈這條路是不可能放棄,她要將自己完全坦白地交給公眾宣判,從中博取最後一線生機。

  其實感情,也該這般。

  剛才同穆承延坦白時,她完全可以不用那麼破罐子破摔,她完全可以表現地身不由己、楚楚可憐一些,她完全可以不加最後那句分手。

  真幼稚。

  明明穆承延已經是她所剩不多的可以幫助她的人之一了,為什麼她還要衝動的推開。

  就如七年前衝動地同華旭離婚一般,一開口一切便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因為害怕被否定,所以不計後果地先將對方否定掉;因為害怕難堪,於是想要先給對方難堪。

  心頭輾轉,明明知道自己該休息,躺在床上顧悅微卻怎麼也睡不著。

  從床頭櫃翻出一瓶之前從顧靜那裡沒收來的安眠藥,顧悅微吞了兩粒,這才強迫自己睡了過去。

  然而,晚上的時候,她卻發起了燒。

  平日不怎麼生病的人,生起病來便有些要命。

  顧悅微只覺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身體燙得厲害,眼皮重得直往下墜,怎麼都睜不開。

  Season的電話久久沒人接通,顧悅微強自打起精神用app叫了個感冒藥代買,然後就倚著沙發昏昏沉沉地又睡過去了。

  於是,當代買的小姑娘買好了感冒藥拎到樓下時,卻發現顧悅微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了。

  「對方電話一直沒人聽;你看要不你讓我把藥送上去吧,對方聽起來感冒挺嚴重的……」

  小姑娘本著負責的態度在樓下跟保安周旋,穆承延回來時,正好撞上了。

  她感冒了?

  穆承延心裡猛跳了一下,三兩句從代買的小姑娘手裡取了藥,連忙上樓去敲顧悅微的公寓門。

  裡面沒人應,他又掏出手機撥了她的電話,依舊沒人接聽,但房裡隱隱傳來鈴聲。

  穆承延蹙眉,最後回自己屋裡拿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進屋一看,顧悅微身體半靠著沙發跪坐地毯上,一手拿著錢包,一手虛空的抓著,正昏迷不醒。

  她腳邊不遠處,手機還不住地響鈴震動。

  也不知她這是燒得多糊塗了,竟連這樣大的動靜也聽不見。

  穆承延心揪了一下,趕緊跑過去。

  「悅微──」他試著喚她。

  對方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又埋下頭去。她臉蛋兒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額頭滾燙得嚇人。

  穆承延見狀,連忙隨便找了套衣服給她換上,抱起人就去醫院。

  掛號,填表、門診、繳費……

  時間緊迫,穆承延也沒辦法麻煩別人,只好親力親為,他抹著滿頭的汗跑來跑去,等到護士來給顧悅微輸液的時候,才算忙活完,坐在床前看著她。

  儘管臉上都是汗,他仍小心地把顧悅微擺成一個儘量讓她舒服的姿勢,自己則坐在床邊,抓著她的手,怕她亂動壓到了她輸水的針。

  護士看著穆承延的對顧悅微小心呵護的樣子,安慰道:「流感而已,不是很嚴重,過了今晚就會好了。」

  「謝謝。」穆承延點頭,眉頭並沒有鬆開。

  他撫著顧悅微額前的頭髮,把她白淨但疲倦的臉露出來,仔細端詳著;心頭又怒又疼,也不知道是疼多一些,還是怒多一些。

  明明已經燒到39度了,他就在隔壁,她卻不願同他開口。要不是他在樓下碰到代買的小姑娘,她都不知該燒成什麼樣了。

  她從來都是這樣,出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扛,從來沒想過依賴他一下,無論他多想照顧她,多想對她好,都被拒之門外。

  單方面說分手就分手,也不給他一點時間反應;貿然讓Season發了公告,讓他措手不及,都不知要怎麼幫她。

  穆承延氣的頭疼,可看著床上的顧悅微蒼白的臉色,那頭疼瞬間又化作了濃濃的心疼。

  他握著她的手,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最後卻只是拿到唇邊親了親,用自己溫熱的手掌與她十指相扣,以免她的手因為輸液的水太過冰涼而跟著發冷。

  顧悅微醒來的時候,腦袋又暈又疼。

  身上厚重的被子壓得她渾身發熱,她伸手剛想把被子拉一拉,便覺身邊有什麼東西跟著牽動了一下,穆承延有些疲倦的臉立刻出現在她朦朧的視線裡。

  他的手還握著她的手,他就睡在她的床頭。

  他睡得並不安穩,呼吸雜亂,眉頭微微皺著的,目下有淡淡的青痕,一貫極其講究儀表的人如今袖子口馬馬虎虎地捲著,領口也被抓得皺巴巴的,手臂那處還有幾道不明液體。

  以往兩人一起時,她夜裡醒轉,他總會跟著醒來,他一向淺眠,此刻大概是累極了。

  顧悅微心頭有些酸澀,想要將被子上的毛毯取了搭到他的身上,還沒從他手裡抽出手,對方已經聽到動靜醒了過來。

  「妳醒了?」他坐起身,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伸出手輕觸她的額頭,看她燒退沒退。

  顧悅微喉嚨又乾又啞,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還沒張口,水杯已經遞到了面前。

  他扶著她坐了起來,把杯子遞到她嘴邊兒,杯中水溫度正好。

  喝了水,顧悅微嗓子舒服多了,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反應過來這是醫院,他問穆承延,「你送我來的?」

  「嗯,我在樓下碰到妳叫的感冒藥代買。」

  說到這,穆承延就覺得生氣,不過又不能同病中的顧悅微計較,只是拎起一旁的保溫桶道:「喝點粥吧。」

  他用碗將桶裡的粥盛了出來:「我不知道妳什麼時候醒,就讓徐助理買了粥在保溫桶裡。」

  說完,舀了一勺送到顧悅微的嘴邊。

  顧悅微光看那粥的賣相,就知道這是她喜歡的某家粥鋪子,喉頭不禁有些發酸。

  「承延……我們──」

  「有什麼話,等妳病好了再說。」

  穆承延打斷她,一副不想同她說話的樣子,只一勺勺將碗裡的粥餵給她。

  顧悅微喝了粥,又有些犯睏,沒一會兒功夫就又沉沉地睡過去了。

  她本是背對著他睡過去的,沒多久又自動翻身過來,他伸手去替她掖被角,她就迷迷糊糊地把他的手抓到手裡,還兩手捧著他的手往臉上蹭。

  那副模樣,穆承延就是再想生氣,心也軟了。

  她就是那樣,哪怕自己錯了,也決不低頭道歉,感情也好,生活也好;他其實早就知道,她迷惑人的嬌柔外表下,藏了一顆不知多倔強的靈魂。

  他知道她前二十八年的人生有多麼的辛苦,他也理解若是沒有這份倔強她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所以他不該同她計較……

  就像今天早上,如果不是他逼她那麼緊,大概也就沒有後面這麼多事了。

  他為什麼就不能多包容她一點呢?

  穆承延本來是氣顧悅微的,可看著她憔悴小臉,這氣著氣著又改氣到自己頭上。

  『把明天早上的會議推掉。』

  給徐助理發了條短信。穆承延輕吐了口氣,決定結束自己單方面的生氣。

  他拉著顧悅微的手,埋在自己的臉下,捂熱她冰涼的手掌,然後又用手指拂開她黏在臉上的頭髮,低頭,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

  穆承延最後靠著顧悅微一同睡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枕邊空無一人。

  不會又一個人出院了吧?!

  幾乎是立即的,他驚坐了起來,起身就往外走,直到看到走廊上的顧悅微──

  「我去了下洗手間。」顧悅微解釋道。

  「嗯。」穆承延才安心下來。

  「我的燒已經退了,我們出院吧。」

  她說的是我們,穆承延一下子就點頭了,然後才想起,他至少應該問問醫生。

  兜裡的手機不住響個不停,他只好在走廊上接起,壓低了聲音應對電話那頭徐助理接二連三的問題。

  「承延──」顧悅微看著穆承延頭疼的樣子,體貼地開口:「你今天要是有重要的事,你就去忙吧,我已經沒事了──」

  「沒有。」穆承延匆匆又講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我沒有什麼重要的事。」

  他轉頭看著顧悅微。

  沒有什麼事,比她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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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6 00:13:15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1

  事實上,顧悅微的燒其實還沒全退,不過她既然堅持,穆承延只好收拾了東西同她一起回家。

  吃了點東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半天,顧悅微再次醒來時已經傍晚,屋內並不見穆承延。

  手機裡Season的短信來了好幾條,顧悅微撥號回去,就聽對方著急解釋自己昨晚沒能接到她電話的原因。

  顧悅微沒有過多糾結這個事情,直接問她公告的事。

  「悅微姐,那個公告……我編好後還是覺得有些不妥,所以後來又打給妳想找妳商量,但是妳沒接電話,我就打給穆總,他讓我先放一放……」

  Season簡單交代了一下情況,原來昨天她編好稿子後根本沒有對外發出去,倒是先發給了穆承延去了。

  難怪網上還一點消息都沒有,顧悅微揉了揉眉心,想到穆承延,忽然又開始有些頭疼。

  早上的時候,她的燒還沒全退,她承認她確實有點脆弱,不然她應該在那個時候就把話講清楚的……

  昨天提分手,雖然是衝動了點,但考慮到她接下來可能要面對的一系列事情的考慮,其實這個結果也沒什麼不好。

  坦白說,她考慮過裝可憐博同情的。

  但那是分手之前的想法,如今真提了分手了,她反倒覺得這樣也不錯。

  一旦她將公告對外發佈,她必定聲名狼藉,再難翻身……而他的事業卻在上升期,她不想影響他。

  分手還是應該要分的。

  只是目前這種情況,穆承延那樣的性格,於情於理都不會放任她不管,她得好好想想,要怎麼好好同穆承延談:昨天她太過激,兩個成熟的人,分手不該弄得彼此如此難堪才對,她至少應該謝謝他這段時間的照顧,並告知他她接下來的打算……

  顧悅微起床洗漱了,打算約穆承延好好當面分手。

  她撥了他的號碼一連兩次都沒有接聽,她只好先開始收拾東西。

  §       §       §

  交往後兩人大多數時間都是待在穆承延這邊這套公寓的,顧悅微的東西也有很多放在這邊,她一點點收拾,就像在將過往一點點抹去,心頭有種難以形容的傷感,直到──

  「妳在做什麼?」穆承延的聲音驀地響起。

  顧悅微抬頭正好看到開門歸來的他,手裡還領著兩袋東西,一袋是外賣,袋子上的logo是她最喜歡的某家粥鋪,另一袋是食材,裡面有新鮮的水果和蔬菜。

  「我以為你出門了。」顧悅微忽然有些心虛。

  穆承延沒有回答,只是沉沉的看著她,他目光裡有壓抑的怒氣、受傷、失望等等情緒,顧悅微沒有由來的心頭一陣發顫,準備好的話竟怎麼都說不出口。

  半晌後,兩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穆承延從房間裡拿出了兩個文件袋,當顧悅微打開第一個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是──」她難以置信的問穆承延。

  「關於妳的資料,姚想早在一個多月前就給過我了。」穆承延看著她,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經過,「我一直在等妳同我坦白。」

  「所以早在你去日本之前,你就什麼都知道了?」顧悅微身子一顫,怔愣的看著他。

  穆承延沉聲道:「是,我說過我對妳遠比妳想像中包容。」

  然後顧悅微沉默了。

  她下意識的去打開另一個袋子,打算借此緩和一下氣氛,然而等到袋子裡的東西一點點拿出來後,她的表情又開始有了新的變化。

  「這是映會的股權書。」

  「這張銀行卡,裡面有我這些年投資的盈利。」

  「這張是我的工資卡,映會的工資、出演電影的酬勞等,都會打到這個帳戶上。」

  「這兩張是聖典的房產證,除此之外我還有兩處房產,一套是老城區的房子,另一套在郊外。」

  ……

  穆承延將東西一點點擺開,他將他名下的公司,房產,股票,投資……全都全數同顧悅微交底,顧悅微才知道原來除了一家映會,穆承延其實還有不少資產和積蓄。

  看著桌上一堆東西,顧悅微隱約猜到了穆承延的意圖。

  她忽然覺得喉嚨有些堵,她不知該說什麼;沉默中又聽穆承延開口道:「悅微,我昨天猶豫,不是因為消化不了那樣的事實,只是難以接受妳居然會那麼輕易說出分手。」

  他露出一個苦笑,抬頭看著她,「不過後來想想,也許是我做的不夠好,才會讓妳如此沒有安全感。」

  「悅微,我對妳沒有幻想,無論怎樣真實的妳我都願意接受。而我擁有的一切──」他將牛皮袋推到她的面前,「雖然不多,我卻都願意給妳。」

  堅定的聲音,低緩得像是鋼琴黑白鍵上沉沉的尾音,落下來,在她心頭久久迴響。

  心臟似乎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一時間顧悅微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堪,他那麼包容她,而她,卻因為自己的懦弱與自私,輕易否定了他對她的感情。

  她覺得自己太過分。

  顧悅微抬頭看著穆承延,忽然想要回應點什麼,然而幾番欲言又止,依舊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算了,以她的性格,要聽她說出什麼煽情的話,恐怕太強人所難。

  穆承延低低嘆了口氣,拉過她的手:「妳什麼都不用說,我知道,我不需要妳回應我什麼,只有一點──不要再提分手了好嗎?」

  他深邃的眼底印出她的臉,那樣執著,那樣認真。

  她眼眶忽然有些發酸:「對不起,昨天是我……」

  穆承延沒等她說完,先低頭吻住了她。

  她是他高高在上的女王,她不需要同他道歉。

  久別後的兩人第一次的親密,還是在剛袒露過心意之後,不自覺交纏愈深,直到顧悅微想起自己還在感冒,推開了穆承延,他這才反應過來,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放開了她。

  分手的事總算徹底揭過。

  穆承延的心算是放了下來,然而顧悅微的頭疼才剛剛開始。

  先是輿論,在她沒有回應的這幾天裡,關於她過去的種種,網上流傳出層出不窮的猜測,扭曲且惡毒,幾乎將僅剩的理智的發聲全都蓋過了。

  眼看事態越演越烈,顧悅微在同穆商量後,決定向公眾坦白。

  就如華旭當初所說,這些過去可以壓得了一次、兩次,卻不可能永遠地壓下去。與其留著這麼一個定時炸彈,她索性一次坦白到底,反倒有置諸於死地而後生的可能。

  當然在這種風口召開記者發佈會是不理智。

  顧悅微沒有興師動眾,她的坦白方式,只是擬了一份公告發在自己公眾帳號。

  雖然簡單,但關於她的過去,關於她被爆出來的種種,她全都承認了。

  在穆承延的鼓勵下,她沒有遮掩的,將一切都坦白了個乾淨。

  然後,輿論徹底沸騰。

  一時間詆毀謾駡鋪天蓋地,顧悅微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也差點經受不住。

  好在,穆承延是全力支持她的。

  在顧悅微發佈了公告之後,他先是在公眾帳號上發了聲明,表明無條件接受她的過去並將同她繼續籌備婚禮;緊接著,映會公司也表態說顧悅微同自己公司的合約依舊有效。

  「那是她的過去,不可迴避的過去,而我愛她,便無條件接受她的所有。」

  這是穆承延微博原話。

  風口浪尖,穆承延這麼做不可謂不大膽,有不少粉絲對他粉轉黑,罵顧悅微時順帶捎上了他一起罵,但更多的人是讚賞他這種作為的──在女友困難的時候,沒有落井下石地拋棄她,僅憑這一點便可見他作為男人的擔當。

  總的來說,穆承延這邊爭議分兩派,支持略大過反對,而顧悅微這邊,一開始輿論都在罵她,過了幾天後,事情卻開始出現反轉。

  先是就顧悅微承認吸毒這一點:顧靜作為顧悅微母親,站出來公開承認了自己吸毒的事實,不願顧悅微替她背鍋。

  然後是當初的裸照事件:拍了顧悅微照片照的一個混混暗中爆料,當初顧悅微其實是被人威脅不得已才拍的那些照片,他甚至曝出了顧悅微繼父當初欠下巨額賭債的證據。

  最後,是華旭公關站出來澄清,當初顧悅微身份的捏造並非顧悅微的主意,而當時仍在世的華家老爺子的意思。

  三件事一條條爆出來,輿論對於顧悅微的指責開始有了鬆動。

  不少網友紛紛表示,如果以上三點屬實的話,那其實顧悅微沒什麼做錯的。

  畢竟那麼艱難的人生,換做罵架的人也未必能保證自己會比顧悅微作出更好的選擇,所以拍裸照,捏造出生背景什麼的,都是可以理解。

  至於夜店陪酒,在顧悅微的種種「罪狀」中簡直不值一提,而至於潛規則,顧悅微除了同華旭和穆承延,似乎也沒同其他人有些什麼啊,而華旭同穆承延還分別成了她的前夫和現任,這樣的情況好像也輪不到外人評論什麼……

  況且,娛樂圈裡誰還沒點黑歷史啊,之前的豔照事件,被潛的女星還少嗎。

  於是漸漸的,有些聲音開始冒出來支持起了顧悅微。而這其中不乏同顧悅微合作過的演員和導演。

  「私生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顧悅微拍戲的時候很認真,也從不耍大牌或動不動用替身,在我看來她是一個很優秀的演員。」齊放如是評價。

  「悅微是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人,至少,我很喜歡她。」林素如是稱讚。

  「我們雖然都在娛樂圈,但我們也是普通人,不要用聖人的標準去要求明星,況且聖人都有過去呢不是?」韓夏如是道。

  ……

  幾個有號召力的導演和明星這麼一發話,緊接著其他同顧悅微有過合作,或者認識她的人也開始紛紛發聲。

  這而其中,最為淡定的是華旭。

  作為顧悅微的第一任丈夫,很多人都好奇華旭到底知不知道顧悅微的過去,對於顧悅微的過去他又是怎麼看,甚至有人大膽猜測華葭葭不是華旭親生女兒的帖子……

  然而對於記者的提問也好,網友的好奇也好,華旭根本不鳥。

  他該幹嘛依舊幹嘛,照常帶著華葭葭出席各種活動,對華葭葭寵愛有加……那情形看得人嫉妒自己沒有華旭這樣的爹的時候,同時不由得懷疑,之前造謠華旭同華葭葭不是親生帖子的人,腦袋是不是抽了。

  哪有人帶了綠帽子是這個反應了?

  況且,華葭葭同華旭其實也長得很像,反倒是同被猜測的溫浩,沒半點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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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發表於 2018-11-16 00:13:27 |只看該作者
chapter 52(end)

  一切都同計畫相差甚遠。

  姚想眼見著自己好不容易憋出的大招,並沒有讓顧悅微身敗名裂,反而讓穆承延更加堅定地站在了顧悅微那邊,她心頭的不甘燒的她快瘋了。

  她雇了水軍黑顧悅微,並花大價錢讓熱點一直不掉。然而她能花錢,別人也能,沒多久她就發現了跟她對著幹的華旭。

  §       §       §

  「妳到底怎麼得罪了華旭?」

  最先察覺這一點,是她遭受了她父親的質問。

  姚淮問姚想她到底哪裡得罪華旭了,讓他手上同華聯的合作遲遲簽不下合同。

  「c市那麼大,非要同他華家合作嗎?」

  姚想不屑的哼聲,於是,姚淮直接把合同甩到了桌上。

  「c市那麼大?妳口氣倒是不小?妳以為妳是妳爺爺嗎?就是妳爺爺也得給華旭三分面子,妳當妳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家裡的生意不學著接手,卻在外面搞什麼樂隊。妳不過仗著妳爺爺寵妳──,可他再寵妳,姚家的生意能交到妳手上嗎?就妳爸爸我手中這丁點生意,妳那些個叔叔都緊盯著呢,稍有差錯就等著取而代之,妳倒好,竟給我捅婁子。」

  「這單子生意妳必須想辦法給我搞定,不然下個月,妳的卡全部等著停吧,看看妳都被寵成什麼樣了!」

  姚淮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看著同樣沒天賦更沒心思在這方面的姚想,氣就不打一處來,然而兩天後,姚淮找華旭談合作時,還是把姚想給帶上了。

  高爾夫球場上,姚淮同華旭各種軟磨硬泡,華旭只是漫不經心的打著球,在兩人耐性都快耗盡了的時候才淡淡開口道:「利潤再加5%。」

  「這……」簡直就是強人所難。

  姚淮面色難看,正好有電話打來,他借著打電話先行走開了。

  姚想看著趾高氣昂的華旭,心頭萬分不爽:「喂,你別太過分了,我們給出的已經是我們的底線了。」

  「哦,是嗎?原來姚大小姐還知道什麼叫底線啊。」華旭忽然收了球桿,轉頭看著她「姚大小姐自己做過什麼事,心頭應該很清楚吧,合作──」

  「看到我今天打出去的球了嗎?妳要是能全部撿回來,或許我可以考慮考慮。」

  姚想眉頭直挑,簡直欺人太甚。

  「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那樣幫那姓顧的。華葭葭明顯──」姚想不解地看著華旭,忽然挑釁的笑了笑,「華旭,你該不是不行,連個孩子都要別人替你生吧。」

  「再加5%。」華旭。

  「什麼?」姚想。

  「之前的價格,我要多加5%。」華旭。

  「你──」姚想。

  「妳盡可以造謠,也可以在背後搞小動作,不過,不管妳怎樣,我都會加倍要回來。」

  華旭說完,也不等姚淮,頭也不回的就打算走了,留下姚想狂躁地幾欲爆炸。

  「你站住──」她快步追上他,「你就不怕逼急了我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

  「過激的事情?」華旭停下腳步,壓低聲音開了口,「妳倒是提醒我了。」

  「早兩年妳被變態的粉絲糾纏,那個粉絲做過些什麼來著──」華旭只說了兩句,姚想臉色就變了。

  華旭冷笑看著她,「妳說哪天要是再遇上類似的事──」

  露天的場合,華旭沒有把話說得太過直接,但姚想從他狠戾的雙眼中看到了他沒說下的內容。

  瘋子,簡直瘋子。

  至此,姚想終於罷手。

  很快又有新的熱點給人追逐,於是關於顧悅微的一切便漸漸平息了下來。

  只是平息歸平息,有的事並沒有這麼快翻篇,顧悅微乾脆暫停了拍戲,閒下來的時候,她有了大把時間去陪顧靜。

  「你們定好婚期了嗎?」對於穆承延在關鍵時候的表現,顧靜還是比較滿意的,於是催問著顧悅微婚期。

  「過段時間吧,他現在焦頭爛額的。」顧悅微道。

  畢竟除了公司,除了顧悅微的負面新聞收尾工作,穆承延還有他爸媽需要說服。

  儘管穆承延什麼都沒說,顧悅微卻清楚他父母有多反對這門婚事,好幾次她都撞到穆承延同他父母解釋關於她的事。

  「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她當時別無選擇。」

  「悅微不是妳想像中的那種人。」

  「媽,我不是在徵求你們的意見,我只是通知你們這個消息而已。」

  ……

  不過儘管這樣,穆承延的態度還是很堅決。

  從顧靜那邊回來後,顧悅微去找了一次華旭。

  當初輿論危機的時候,顧悅微沒有力氣多想,然而冷靜下來後,她卻覺得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之前關於華葭葭不是華旭女兒的報導很有可能是真的。

  當初她診斷出懷孕時,是根據醫院給出的懷孕時間判斷孩子的父親是華旭的,但實際上,那時間並不一定百分百準確,要是偏差個一周……

  顧悅微有點不敢去想這個可能性。

  然而當她心底種下這顆種子後,她越發的覺得葭葭同穆承延各種相像。

  顧悅微忍不住去找了華旭。

  她去的那天是個週末,剛到門口就撞上一副即將遠行模樣的Elise,身後跟著保鏢拎著幾個行李箱,見到她,也不打招呼,反而敵視地望了她一眼,然後揚長而去。

  顧悅微隱約地覺得Elise應該不是去旅遊的樣子,於是試探性地問了問華家的傭人,誰知對方告訴她,華旭同Elise正在商議離婚。

  離婚?

  突然聽到這麼個消息,顧悅微驚訝不已,於是同華旭確認;誰知華旭只是嗯了一聲便沒然後了。

  兩人在書房坐下,顧悅微還沒說什麼,華旭先開口道:「等春節過後,妳把葭葭接去妳那吧。」

  說完又他從自己書桌上拿過來一紙協議:「妳不是一直想要葭葭的撫養權嗎,我歸還給妳。」

  她一直沒辦法爭奪過來的撫養權,他就這麼還給她了。

  顧悅微震驚的看著放到她面前的協議,看到最後幾條協議,有點不敢相信。

  「葭葭是我第一個孩子,很可能也將會是我唯一的孩子,日後我若有什麼意外,她將繼承我的一切。」

  華旭沒解釋,只淡淡地敘述了一句,然後又問顧悅微的來意。

  顧悅微搖了搖頭。

  華旭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她再追問什麼就沒有意義了。

  不管華葭葭到底是誰的孩子,現在最好的結果是,華葭葭是華旭的孩子。那樣對華葭葭,對華旭,對她……對所有人都好。

  顧悅微拿著協議走了。

  華旭目送著顧悅微離開,等她開著車離開了華家大宅,他從書房角落的某個保險櫃裡,拿出某份檔。

  牛皮紙檔案袋,打開後最先落出的是一遝照片,有黑白的有彩色的,照片上的人橫跨了很長一個年齡段……華旭抽出最底一張。

  已經有些泛黃的黑白照上面,女人黑直的長髮,長著一張同顧悅微六七分相似的臉,但是神情全是完全不一樣。

  照片上的人是笑著的,很單純明媚的笑;而顧悅微……

  她從來不會有那樣的表情。

  華旭哼笑,把那些照片放到一旁,抽出照片底下的資料,一頁頁丟進旁邊的壁爐裡。

  爐火很快就將一切燒了個乾淨,華旭看著躍動的火焰,忽然覺得有點遺憾。

  當初剛拿到這份資料時,他曾一度無比期待,當他把這份資料扔到老爺子面前時,老爺子會有怎樣震驚的反應的。

  可惜了,他都沒有機會實踐過。

  春節過後,緊接著是情人節。

  情人節的時候,顧悅微同穆承延終於領了結婚證。

  領證當天,穆承延將照片發佈在了微博上。

  輿論不出意外地又是一陣譁然:有祝福的,有不看好的,又質疑兩人婚姻真實與否的……就在大家熱鬧地討論的時候,顧悅微如穆承延卻如同人間蒸發般,徹底消失在公眾面前。

  兩個人是休假舉行婚禮去了,只有兩個人的婚禮。

  雖然穆承延也曾想過給顧悅微一個盛大的婚禮,不過經過了那麼多事,太過高調,反而顯得不適合。

  顧悅微畢竟結過兩次婚了,也不想高調地請客辦婚禮,兩人商議後決定旅行結婚。

  遠離喧囂的瑞士,人口稀少的韋吉斯小鎮成為他們的婚禮所在地。

  湛藍的盧塞恩湖,高聳入雲的瑞吉山,在冰雪初融的季節,一切的煩心事都不再重要,一切似乎都顯得無足輕重。

  婚禮場地佈置很簡單,兩個花柱,一片灑滿花瓣的草坪。

  春光正好,安靜的湖邊,牧師手捧聖經為兩人主持婚禮。

  日暖泥融的陽光下,草坪上的每一寸綠色都沾上了光輝,花瓣上的露珠晶瑩剔透,璀璨如鑽石。

  「顧女士,妳是否願意與妳面前的這位男士結為合法夫妻,無論是健康或疾病。貧窮或富有,無論是年輕漂亮還是容顏老去,妳都始終願意與他,相親相愛,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妳願意嗎?」

  少了賓客的嘈雜,牧師的誓詞格外清晰、莊重。

  陽光下,穆承延轉頭看著顧悅微:「顧女士,妳願意陪著我走完餘下的一生,參與我人生所有重要或不重要的時刻嗎?」

  他的聲音清潤,如同很多個夜晚,耳鬢廝磨時的悅耳低沉。

  全世界那麼多人,可真的懂她,在深入瞭解她之後還願意愛她包容她的,卻只有眼前這一個。

  「我願意。」顧悅微點頭,看著穆承延,聲音堅定且用力,「穆先生,我很榮幸,此生能與你共度。」

  然後交換戒指。

  款式簡單的兩個指圈分別套上兩人的無名指,就這樣將兩個複雜的一生聯繫到一起。

  穆承延俯身親吻顧悅微,帶著戒指的手與她的手十指相扣,終於有了一種圓滿的感覺。

  紅塵漫漫,於萬千人之中,遇到值得相攜一生,何其有幸。

  §       §       §

  作者的話:

  好了,完結了,顧悅微同華旭的關係,以及華旭為什麼當初要偽造報告,讓顧悅微嫁入華家,華旭的番外會解釋的。

  本來這文按預設,結局應該是有個一個大虐情節,然後華葭葭身世揭曉將劇情推入高潮……,不過作者寫到後來實在不忍心虐女主,於是便成了現在這個過於平淡,又有些沒交代清楚的結局。

  將就看吧,這文是真的沒有了,番外我也不太想寫,除了華旭的,額,他應該有一個很長、很肉慾、同時也很幻滅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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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8-11-16 00:13:41 |只看該作者
華旭番外(上)

  初夏六月,蟬已開始聒躁;茉莉、梔子爭相開放,昭示著夏天的到來,華家的花園一片綠意盎然。

  華旭午休醒來,有人告訴他,華葭葭已經來了。

  華旭下樓就看見廳中那抹小小的身影,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來了怎麼也不叫我。」

  「他們說你昨天睡得晚,我想你多休息會兒嘛。」

  華葭葭嘴甜地開口道。華旭寵溺地摸了摸華葭葭的頭,剛才問她在看什麼,然後他看到了電視螢幕上的顧悅微──

  不知是什麼獎的頒獎典禮,電視螢幕上顧悅微穿著一身黑色的禮物,捲曲黑髮披散下來,配上柔和珍珠項鍊,明豔動人。

  長裙將她曼妙誘人的曲線勾勒得一覽無遺,她光潔如凝脂的後背裸露著,優美的曲線一路延伸至纖細的腰肢,絲滑的布料熨貼的沿著她挺翹的臀部蔓延至地面,長腿在禮服中若隱若現。

  心跳有瞬間的加快,華旭只是看著螢幕上的顧悅微,便覺體內一股莫名的燥熱升騰上來。

  或許是天已經熱起來了。

  華旭讓人將窗戶打開了一些,然後在華葭葭旁邊坐下來。

  「誰送妳過來的?」

  「媽咪呀,不過她看你還在休息,就先回去了。」

  華旭便沒有再問了。

  室內的電視還在播著,螢幕上,顧悅微正拿著獎盃說著感謝詞。

  「媽咪很漂亮對不對?」華葭葭忽然問。

  華旭不置可否,目光卻聚焦在電視螢幕上的顧悅微,華葭葭又自顧自地補充了一句,「比Elise阿姨漂亮多了。爸爸你當初真的好沒有眼光。」

  沒有眼光嗎?

  不,其實一早,遠在華聯影視第一次見顧悅微時,華旭便發現了顧悅微的美。

  最初觸動自己的她,遠沒有現在這般搶眼:穿著寒酸,打扮也不入流,整個人站在人群中看起來安靜而不起眼。

  可他還是一眼記住了她,因為她的眼睛──那雙毫不掩飾內心的欲望的眼睛;讓她渾身都帶著一身鮮活勁,整個人似乎有無限的生命力。

  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身邊的人便懂事地記下來;事後將他套房的房卡給顧悅微送了過去。

  當晚,她如約而至。

  黑暗中他點了支煙,不急不緩地欣賞她一點點褪去衣物的美好肉體。

  她其實很生澀。

  他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得到她的故作鎮定。

  空氣裡流竄著一種被極力抑制的慌張,當他的手觸碰上她的皮膚時,她的身體一下子繃緊了,垂著眼,交錯的睫毛不住顫慄,牙齒下排將紅唇咬的鮮豔欲滴。

  他其實不太喜歡沒有經驗的女人。

  如果換個人,那不情願的模樣要是顯露出半分,他早該讓人滾蛋了。

  可那晚,他破天荒地沒有那麼做。

  他再次點燃打火機,在火光閃耀的瞬間打量她。

  「妳有一副好身材。」

  他說著,然後伸出手指,順著她的線條與呼吸間的起伏輪廓摩挲,舌尖則挑逗在她肌膚上遊走,試圖讓她放鬆下來。

  他不確定自己的耐心是否有讓她享受到,但那一晚,他的身體卻在征伐間獲得從未有過的酣暢與盡興。

  後面的故事並不如一開始那般有意思。

  因為三番幾次過後,她很快便摸清了他的喜好,收斂起了自己的性子,虛偽而又順從地迎和著他。

  這讓他一度覺得膩味,但每次當她從面具下透露出點什麼的時候,他的興趣很快又再次被點燃了。

  於是兩人的關係一直保持著,直到某次身邊某個下屬開玩笑的說了一句,說顧悅微同他有些類似夫妻間的掛相。

  華旭一開始沒有太過在意,畢竟人總是會被面相相似、而氣味不同的人吸引。

  可是後來當華旭提出包養顧悅微而顧悅微並不同意之後,華旭忍不住找人查了一下顧悅微的背景。

  誰知一查竟查出來一個天大的驚喜:顧悅微的母親,當初居然同他大哥華晉有過一段姻緣。

  所以顧悅微居然是他的侄女?!而他居然和她──

  陡然得知事情真相,華旭第一個想法是不能讓華家其他人知道這事。

  畢竟是這是一樁醜聞,敗露出來很有可能危及他在華家剛站穩的腳跟。

  況且還有一點:華晉只有一個兒子華辰,且從小多災多病,如今好不容易長大了,但據說竟不能人道。

  於是,在這種同華晉爭奪華家掌權人的關鍵時候,華旭無論如何也不肯給華晉送去一個繼承人。

  畢竟作為私生子的他,當初能被接回華家,真是因為華晉生下華辰後不久就被診斷出不能生育,而華辰在五歲的那年生了一場大病,險些命喪黃泉。

  華旭用了點手段,把一切關於顧悅微的資料都抹去了。然而同顧悅微的關係,他也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他本是打算開張支票給她,好言好語地同她分手的,誰知在那之前,她居然反過來,不自量力地想要查他的身份。

  或許是心虛,本來沒多大的事,華旭卻徹底地惱了。

  「都說長得漂亮的女人可以比別人少奮鬥一些,可妳似乎並不願享受這種安逸。」

  分手那天,他直接將她18歲的裸照全部丟了出來,極為難堪地羞辱了她。

  可當她看著照片露出害怕情緒的那一刻,他又忽然有些心軟,覺得自己太過了。

  罷了,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罷了,他同她計較什麼呢。

  他在心頭笑自己,正打算軟和下來,安慰她幾句的時候,誰知她卻不怕死地又提出了一個讓他惱怒的問題:「我可以不要支票,選擇當初的片約嗎?」

  好,好得很。

  一入華聯,她就被逼著同姓穆的拍了那樣一部電影,她難道還沒看清楚這個圈子的骯髒嗎?

  要是她跟著他,他還可以保她,可她既然不願意被他潛,她在這個圈子要怎麼混?一次次出賣自己的肉體嗎?

  華旭當時氣急了,也不知自己火氣上來到底說了些什麼。

  他只記得自己留下支票就走了,出了門後,才想起跟華聯的高層打招呼,讓人把顧悅微的合同給解約了。

  故事到這,本來應該就此走向終結了。

  他就算對她還有興趣,可畢竟有親緣關係,他不可能再同她有些什麼,往後也只能橋歸橋、路歸路。

  華旭是這麼想的,然而人生總是充滿意外──兩個月後,顧悅微打電話給他,說她懷孕了。

  「拿掉。」他隔著電話,冷冷的開口。

  那一刻他是真的厭惡:害怕顧悅微會生出什麼畸形的胎兒,也害怕顧悅微同自己母親當年一樣,執意要將不能給其幸福的生命帶到這世上。

  他冷漠地拒絕提供她任何幫助,誰知又過了半個月,老爺子告訴他,他給他訂了一樁親事。

  因為他之前費了一番功夫抹去了顧悅微的身世,老爺子沒有查到顧悅微是自己的孫女。

  但不知為什麼,老人只是見過顧悅微一面,便定下了她做兒媳。

  被通知做好結婚準備的那一刻,華旭是沒有資格說不的。

  他當然不可能不管不顧地將一切事實都倒出來──

  只是,在老爺子用期待著抱孫子的語氣同他說下這一切時,忽然的,一個邪惡的念頭便在他腦海中紮根了。

  是的,他想要報復,替自己沒有父親的十多年進行報復,也替那苦等了二十多年的母親報復。

  而如果顧悅微能生下一個畸形的胎兒,這對一心想要抱孫子的老爺子來說,無疑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於是,華旭答應了。

  婚禮操辦得很迅速,同時也很盛大。

  只是婚禮當晚,華旭看著穿著婚紗美的不像話的顧悅微,忽然有點替她難過。

  「不要高興的太早,或許有一天,妳會後悔嫁到這個家裡。」

  洞房花燭夜,他只同她說了這麼一句話,便起身去隔壁房間睡去了。

  當時顧悅微懷著孩子,他想要找個理由同她分房睡,實在簡單地很;而他想要忽視掉她的存在也很簡單,只要早出晚歸就可以了。

  於是結婚後,他依舊在外面花天酒地。

  而顧悅微呢,她永遠不會詢問他去了哪,做了什麼。

  她似乎只要能嫁進華家,讓孩子未來有一個體面的生活環境便滿足了。

  於是她一門心思養胎,同時也積極學習著如何做一個稱職的豪門太太,如何應對她這個身份即將面臨的種種問題。

  華家的僕人們一開始還懷著看笑話的態度輕慢她;可是漸漸的,他們一點點被她收買,被她侵蝕,等到生下華葭葭後,她已經成了大宅裡不容忽視的女主人。

  華旭有時候會想,顧悅微這個女人,真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不管她如何虛偽諂媚,她身上那種勃勃的生機,那面對困境時的堅韌勇敢,總會讓人不自覺欣賞,心疼。

  結婚七個月後,顧悅微生下一個女兒,華旭給其取名叫華葭葭。

  華旭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關於葭葭這個名字的靈感來源。只是自從取了這個名字之後,每當他聽到顧悅微抱著葭葭,滿足的叫著葭葭的名字的時候,他都會覺得打碎她的美夢,實在是一種過於殘忍地舉動。

  等一會,再多等一會兒吧。

  等她修養好身子,等孩子再大一些,等他對華聯的掌控再多一些……

  就這麼等著,他等到了他母親的病重。

  「你去看看她吧,帶上悅微一起。」

  那段時間,老爺子身子也不太好,或許是知道自己也沒幾年時日,他在知道川瀨裕子病重後,他難得的發了一把善心,發話讓華旭帶著顧悅微前去探望。

  於是,華旭帶著顧悅微一起去了東京。

  抵達的時候是春天,滿院子的樹木都抽著新綠,櫻花盛放其間,格外地生機勃勃。

  他母親雖然看著病重,當時人還是精神的;於是他們也打起精神來陪她最後一程。

  同她說分別後這幾年的經歷,同她談笑喝茶;在陪老人方面,顧悅微格外有耐心,甚至還學起了插花和廚藝,費盡心思地想要逗老人開心。

  來往探望的人,都以為顧悅微才是他母親的女兒。

  那個時候華旭也忍不住會想,如果換一個幸福家庭出生,顧悅微會長成什麼樣子。

  是不是會比現在多幾分真誠和單純,會不會儼然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

  真要那樣,她還有自己的特色嗎?

  當她從韌性的雜草變成了嬌養的家花,她身上那些吸引人的東西是不是會被削弱?

  可惜,顧悅微沒有那樣的好命,華旭最終找不到答案。

  在東京的那段日子裡,華旭收起了他的尖銳,同顧悅微扮作一對恩愛的夫妻。

  有時候華旭會想,顧悅微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演員,當她溫柔地含情地望著你的時候,你完全看不出她在演戲。

  或者她自己都不認為她自己在演戲。

  就像母親走後,她跪在棺木面前守了一夜,一張臉血色盡失,配合著空洞的雙眼,好像真的失去了至親的人一般。

  弔唁的人,一波又一波趕來安慰。

  顧悅微安靜地聽著,目光卻始終垂落在地板之上,一色清黑裝束,襯得她臉色格外雪白。

  相對於顧悅微表現出來的傷感,華旭很平靜。

  生死有命,有什麼好難過呢?

  他這麼想,可賓客散去後,看著空落落的庭院,他也感受到一種枯寂,一種虛無的寂寥。

  明明是盛夏,他卻覺得整個庭院都透出隆冬的蕭索。

  母親生前常去的花室裡,顧悅微正收拾著前兩日用剩花材。

  華旭無意間踱步經過,只見顧悅微就著那已經有些萎焉的鮮花,在劍山上不住地插了拔,拔了插,似乎怎麼都不滿意……

  夕陽沉落,茶室漸漸變暗,當她最後勉強完成了她的作品後,她轉頭看到了他。

  「你難受嗎?」她問。

  他不知道她怎麼會問出這麼一句話,是他臉上的情緒太外露了嗎?可他其實並沒有多少難受的情緒。

  他不覺得難受。

  從小到大,他很少體會到所謂「難受」這種情緒。

  儘管所有的失去都會帶來一陣短暫不適,但那僅僅是不適,像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長久地擁有那些美好的食物,所以失去的時候,他也並不覺得有多痛苦。

  「妳覺得難受?」他看到她眼裡的空落與倦憊,忍不住開口反問道。

  「嗯,有一點。」她點頭,他忽然笑了:「顧悅微,做人不要太貪心,就會輕鬆很多。」

  不要打感情牌,妳現在就不會有種失去了親人的錯覺。

  華旭看著顧悅微,沒說的話全都映照在了他的眼眸中。

  顧悅微讀出了他戲謔的意味,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反駁,但最終只是轉頭望著窗外,什麼都沒說。

  暮色沉沉,晚風從室外吹來,帶著些許潮濕且微涼的氣息。

  華旭看著顧悅微單薄的側影,忽然又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有點過了。

  他開了燈,安靜的跪坐下來收拾著川瀨裕子的遺物。顧悅微剛被他嘲諷了一番,倒也不惱,依舊好脾氣地陪著他,不時的在旁邊幫幫忙。

  天色越發暗了,窗外偶有蟲鳴,茶室靜得似乎可以聽到月光流動的聲音。

  華旭有些歉疚,於是在收拾完東西後忽然問顧悅微:「妳想喝酒嗎?」

  然後,那天晚上,兩人肆無忌憚地妳一杯我一杯,一直喝到天色黑盡,而彼此都醉意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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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旭番外(下)

  螢幕上的頒獎典禮還在繼續。

  華旭看著沙發上的葭葭,他其實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兒。

  顧悅微當初踏足華家時,華老爺子就讓人做了親子鑒定的,結果因為樣本後來出了點錯,檢測無法證明顧悅微肚子裡的孩子是否是華旭的。

  但老爺子認定顧悅微既然敢做這個鑒定,應該是沒有膽子騙華家的,於是便有後來顧悅微同華旭的婚禮。

  後來孩子生下來後,老爺子雖覺得那模樣挺像華旭的,但保險起見,還是又安排了一次親子鑒定。

  也就是在這次,華旭知道了華葭葭不是自己的孩子。

  當初報告下來的時候,華旭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但他還沉浸在想要報復老爺子的心態裡,於是攔了下來,將報告做了手腳。

  既然要做大戲,亂倫生下的孩子不是更有衝擊力?

  當時他是這麼想,但其實他不想承認的是,他這一切舉動的後面,或許還有一個考慮:他怕老爺子如果不認顧悅微這個孫女,華葭葭再不是他華旭的女兒,那結果,顧悅微可能承擔不起。

  華旭自己有時候都覺得自己矛盾。

  他明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對於顧悅微必然是一種傷害,但他同時又控制不住自己,希望這傷害能儘量輕微些。

  懷揣自己都不能理解的矛盾心思,華旭最終沒有揭穿顧悅微。

  而或許是因為老爺子太想抱孫子了,又或許是華葭葭同華旭的那幾分相似,老爺子最終被蒙了過去。

  直到從日本歸來,華旭改變主意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母親的逝世,讓他感受到人世的無常與生命的脆弱,他忽然不那麼想要執行自己之前的計畫了。

  報復誰呢?母親都已經去了,報復給誰看呢?他自己難道會因此變得開心一些嗎。

  不,不會的。

  只要想到日後華葭葭和顧悅微可能會因此恨極了自己,華旭就覺得自己開心不起來。

  忽然覺得一切變得再沒有意義,華旭於是擱置了他原本計畫好的行動。

  而顧悅微在從東京回來後,對待華旭變得愈發殷勤。

  她知道華旭愛吃什麼菜,空了的傍晚便親自下廚煮好菜等華旭回來,更是會借著華葭葭,每日盡可能地同能他多說上幾句話。

  家庭這個詞,華旭此前對此根本沒有過任何期待。

  可當那一天,他下班回家,華葭葭邁著蹣跚的步子蹭過去,清脆地喊了他一聲爸爸──

  華旭忽然想,就這樣吧,或者他可以試著和顧悅微好好過的。

  就算他們是叔姪,就算華葭葭根本不是他的女兒,只要他將一切證據都抹掉,誰又會知道呢?

  他或許可以做個結紮手術,那麼以後他就不用擔心顧悅微意外懷上不該懷的孩子。

  華旭將一切都設想好了,只是沒想在那之前,顧悅微卻先懷孕了。

  而更戲劇的是:他在得知她懷孕後,本是串通了護士醫生騙她說她的體質不適合再生孩子。結果不僅沒騙成,反而讓顧悅微誤會了他。

  最雪上加霜的是,後來,他彼時的秘書卻大著肚子找上了顧悅微。

  再後來的事──

  華旭如今想起,依舊覺得心臟好像被人緊緊拽住了一樣。他忍不住深呼吸了口氣,而就在這時,華葭葭忽然將電視臺轉了。

  華旭瞥到她轉台前的那一刻,螢幕上,Elise正好出現了。

  這孩子……

  「葭葭,妳為什麼這麼討厭Elise呢?」華旭忍不住問華葭葭,在他記憶裡,Elise至少在明面上並沒有得罪過華葭葭。

  「討厭一個人需要理由嗎?」華葭葭嘟嘴,嘀咕道,「我還搞不懂你怎麼那麼喜歡她呢。」

  華旭只是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其實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喜歡Elise。

  當初遇到Elise,是在某個生意夥伴開的會所。

  那天飯後,大家都喝了好幾杯。

  微暗的燈光下,有幾個穿著貼身旗袍的女服務員端著果盤嫋嫋而來,展現在華旭面前的手腕白皙纖細。

  「會所新來了一批貨。」

  會所主人朝華旭眨眨眼,然後遞來一盒上好的古巴雪茄,並親自拿出一根,剪好後遞給華旭。

  也不知他那批貨說的是雪茄還是那明顯眼生的女服務員。

  華旭於是也不問,只抽著雪茄漫不經心地同在場其他人一邊打著牌,一邊聊天。

  身旁很快有女人依偎了過來,素手搭上他的寬肩,正是那服務員中相貌最出挑的一個。

  華旭卻難得地沒有一點心思;倒不是假正經,只是身邊的人明顯太嫩了。

  她多大了?二十,還是二十一,雖說這個行業十七八歲都不算小,但是她表現出來的生澀卻讓他提不起興致。

  華旭手裡夾著煙,淺笑地繼續同人聊天,始終沒有開口問身邊人叫什麼,也不讓對方幫他拿牌。

  小姑娘緊挨著他坐了半天,許久後忍不住問了一句話:「我是不是有什麼做的不對?」

  昏暗的環境裡,她的聲音無端地像一個人。

  華旭本來還想要嘲笑她出來賣就不該這麼矜持的,然而在聽她聲音的那一刻,他驀地剎住了。

  華旭於是側頭,漫不經心地問了句:「妳多大了?」

  「二十歲。」

  倒是同當初的顧悅微也是一樣的年紀呢。

  華旭若有所思,許久後又問:「為什麼來做這個?」

  「經紀人說我不適合做歌手,倒是比較適合做……做嫩模。」

  小女生低下頭,似乎有些委屈,那嗓音像極多年前,顧悅微故意討好他時的語氣。華旭寥落的興致忽然被點燃,只覺混身燥熱……

  那晚牌局結束後,華旭將Elise留在了他在會所的專屬房間。

  他讓Elise洗澡,自己則把燈關了,於是等Elise出來的時後,房間一室黑暗。

  「悅微……」他把人拉到了懷裡,埋首在她溢滿暗香的頸窩處,低低開口。

  「什麼?」Elise有些疑惑,不太確定他在說什麼。

  而他再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伸手覆蓋上她飽滿的渾圓,吻住了她。

  ……

  那一晚,他始終沒有問她的名字,卻任由她,用她魂牽夢繞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喊著他的名字,直至聲嘶力竭。

  後來,接觸的越發多,華旭越發現Elise同顧悅微,除了聲音,其實並沒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同樣美貌,顧悅微就像花園裡不畏風雨的玫瑰,而Elise頂多算是室內插在花瓶裡的一朵月季,遠不及玫瑰嬌豔、生機及馨香。

  可是他最終還是娶了Elise。

  畢竟玫瑰不可觸,他也只能靠月季慰寂寥。

  如果Elise沒有在婚後越發驕縱、愚蠢,甚至不惜將主意打到華葭葭頭上,華旭想,他其實還可以容忍她多一陣的。

  在沙發坐了好一陣,將電視頻道換了好幾個,華葭葭終於有點坐不住了。

  華旭於是帶她出去玩。

  兩父女去馬場騎了半天馬,吃完飯回到家時,顧悅微忽然打電話來,說是要接葭葭回去。

  「本來應該讓葭葭多留幾天的,不過我媽最近精神忽然好了,說是想見見葭葭,我只能把葭葭先接過去住兩天,改天我再給你把人送回來。」

  「好。」

  面對顧悅微的提議,華旭應了一聲便沒有再言語。

  他看著兩母女離去的背影,只覺那剛滿了一點的心頭,再次空曠了起來。

  目送兩人走後,華旭到二樓書房,讓人取了一瓶白蘭地送過去。

  一杯入口,喉嚨像是點了一把火,華旭走到沙發邊坐下,將一瓶子的酒飲盡後,又點了支煙,悠悠地吸了起來。

  天色見黑,晚風吹進空曠的房間,帶著濛濛的暑濕氣。

  華旭獨自坐在沉悶的夜色中,直到夜深,才帶著被放大的空落情緒沉沉的睡去了。

  醒來時頭疼欲裂。

  可環顧四周,居然不是華家書房,而是──醫院。

  「你醒啦──」病床面前坐著的是老爺子,他看著他雙眼滿是怒火,轉頭就同身邊的保鏢吩咐道,「趕緊讓醫生來看看,這腦子是不是已經撞壞了。」

  很快,醫生來了。

  華旭躺在床上,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一切恍如夢境,但五感確實是鮮活的,這讓他著實搞不清楚狀況。

  直到醫生檢查完他的身體,告訴他一切無礙。

  華旭依舊有些摸不著頭腦,倒是旁邊的老爺子,哼了一聲,起身走了。

  臨走前還丟下了一句:「你要是腦子沒撞壞,就去看看你媳婦吧,她剛做了刮宮手術!」

  華旭這才如夢初醒般反應了過來,他如今身處何時何地。

  所以這是做夢嗎?他怎麼會回到了這段日子?

  陽光靜靜的從窗外照進來,光線裡的塵埃飄飄散散,同鼻尖若有似無的消毒水讓這夢境變得真實無比。

  華旭愣愣的在床上躺了許久,最終猛地從床上坐起身,出門就向樓下病房跑去。

  夢也好,時光倒流也好,至少──顧悅微就在樓下的病房。

  華旭氣喘吁吁地跑下樓,等真的到了顧悅微的房間卻忽然不敢進去了。

  他該說些什麼?他要怎麼面對她?

  就在華旭遠遠地站在病房門口,徘徊不前的時候,他看到有人居然拿了一盒霜淇淋進病房。

  給誰吃的?

  他於是連忙跟了進去,誰知進屋就看到顧悅微正舀著霜淇淋往嘴裡送。

  他何時見過她這樣?

  別說現在她的身體情況根本不能吃生冷的食物,就是以往能吃的時候,她也是嚴格控糖控油的,霜淇淋這種高熱量的食品她從來不會沾。

  「別吃了,妳剛做完手術,不能吃這樣生冷的東西。」華旭忍不住上前了兩步開口道。

  顧悅微看都沒看他一眼,彷彿根本沒聽到的樣子,繼續舀了一勺往嘴裡送,華旭見狀忍不住一把奪了她手中的霜淇淋,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妳就這麼照顧病人的?!她剛做了手術妳不知道,還給她吃霜淇淋!」心頭憋著熊熊怒火,華旭忍不住沖著顧悅微身邊的護理人員發火道。

  對方當即被罵的低了頭,委屈地嘀咕道,「我也知道啊,可是悅微姐什麼都不肯吃,這兩天都是靠輸營養液過來的……」

  一句話,成功的讓華旭眼眸驟縮,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

  他大概可以猜到顧悅微現在的心境,如果不是難受到了一定程度,她後來也不可能同他提出離婚。

  當初她被寧海心撞得流產後,他不知要怎麼面對她,一直都是在她睡著後才偷偷地來看她的……

  如今第一次在她醒著時到來,華旭看著顧悅微那蒼白而憔悴的臉色,看著她那打著石膏的腿,只覺喉頭像被堵住了一般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後悔,憤怒,愧疚……複雜的情緒在心頭不住交織,華旭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臉色的表情竟是一種罕見的猙獰。

  這是什麼操蛋的夢境?!

  他其實很想要一走了之的,然而又忍不住想留下來照顧顧悅微……許久後,他終於在顧悅微病床前坐了下來。

  「從醫院出去往左兩百米,有一家粥鋪,妳去買一份紅棗山藥粥過來。」

  同護理人員這般交代了一句,華旭又轉頭看向閉著眼不打算理他的顧悅微,「妳要是睏了,就先睡一會兒。」

  他說完幫她掖了掖被子,將她冰涼的手放進被窩裡。

  他感到她的手明顯顫抖了一下,卻依舊不肯睜開眼看他。

  她現在一定很不想看到他吧,可她不知道,他見到她有多高興,哪怕是在這樣的局面下。

  護理人員很快將粥買了回來。

  華旭抱起顧悅微,將她扶起來,拿過抱枕塞在她背後,再親自端起飯碗和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餵向她。

  要是換了當初的華旭,這套動作,他估計壓根不會。

  可過了這麼多年,他就算餵華葭葭也餵熟了,做起來倒是自然無比。

  顧悅微免不了有一絲驚訝,然而並不給面子。

  華旭也不惱,只是伸手舉著勺子,等到粥差不多涼了,又放回碗裡,如此迴圈,等到整碗粥都快涼透了,顧悅微這才終於妥協了。

  不過她並沒有讓華旭餵,而是自己端過碗,很快便將粥喝完了,然後轉頭側過身,擺出一副睡覺的樣子。

  華旭知道她這是在趕自己走,但他卻裝作看不懂,繼續在她床頭坐著,直到她真的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看著沉睡的顧悅微,華旭忍不住用手指撫上她的臉,幫她將垂落鼻前的頭髮輕輕地撥到了耳側。

  她瘦了很多,額上還帶著淤青,嘴角卻是蒼白的,有些發乾……

  他沉默地看了許久,最終忍不住捏起她的下巴,對著她發乾的唇瓣,將自己的吻印了上去。

  當初的他真傻,居然妄圖用逃避來緩和她的怒氣,他都沒有考慮到她有多難過……

  四唇相貼,許久後,他才依依不捨地鬆開她,起身到室外撥了一個電話。

  那個姓寧的不安分的女人,他不會再讓她出現在顧悅微的面前。

  對著電話一頓吩咐,完事後,華旭再次進屋,流連地摩挲著顧悅微的長髮,低頭,又是一吻落在她的眉心。

  從這一刻開始,他不會再放她走了。

  不管是夢境還是時光倒流,他已經放手過一次,這一次,他說什麼都不會再放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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