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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八重櫻 -【翻紅閨女卷一:重返沈家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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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48: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求菩薩贈她一個貼心的女娃,最好有兩個小梨渦,笑起來眼睛烏黑髮亮的。

唔,若是能像上回見到的沈府裡的大姑娘那樣便最好了。

魏子騫說道:「母親,是夏府的馬車。」

李氏探頭一看,果真是夏府的馬車。馬車裡坐著程氏,正含著笑意與她打招呼。李氏微微一笑,順口問道:「夏夫人要去哪兒?」

程氏說道:「遠華的姑姑懷了孩子,我正打算去沈府看看她,陪她說說話。魏夫人又是去哪兒?」程氏很眼尖地發現了馬車一角裡擺放的香燭元寶,她笑道:「魏夫人可是要去燒香?」

遠華的姑姑,李氏反應過來,不就是上回去沈府時見到的夏氏麼?

想起上回捏沈婠臉頰的手感,李氏頓時就心癢癢的。她挪了挪身子,擋住了程氏的視線,她說道:「剛燒完回來的,正想著時候還早不知去哪兒打發時,就遇見你了。正好順路,不如我們一道去沈府探望吧。」

程氏笑著道:「也好。」

車簾一放,李氏的嘴角就揚了起來。對上自家兒子疑惑的目光,李氏輕咳一聲,「你之前不是嫌無趣麼?娘這不應了你的意思,不去拜菩薩了,改去沈府。方才我見到夏夫人也帶上了遠華,到了沈府後,你正好可以和遠華一起玩。」

魏子騫對夏家的幾兄弟都沒有什麼好感,他說道:「母親,我不小了,我已經不喜歡玩了。」

李氏嘀咕道:「你才十三呢,哪裡不小了。別學你大哥,明明才十五,卻是老氣橫秋得很。唉,你們四兄弟的性子都像足了你爹。」

魏子騫笑道:「像爹不好麼?爹常和我們說,娘你最喜歡爹的性子。」

李氏臉微紅,心想著回去後定要好好地跟老爺說一說,在孩子家面前提這些作甚。唉,還是有個女兒好呀,能撒撒嬌,手也軟軟的,臉也軟軟的,聲音也軟糯軟糯的,一開口,她心都柔軟了。

李氏咳了聲,「胡說什麼。等會去沈府,休要亂說話。」

夏氏知曉今日程氏會過來,便早早地自己的院子裡設了個小宴。後來得知程氏帶了夏遠華過來,威遠將軍府的李氏也帶了魏子騫過來時,夏氏又連忙讓人在沈府裡的水榭上擺上糕點吃食,好讓孩子們玩樂。

沈妙得知三表哥過來時,心裡高興得不行。一方面是沈妙和夏遠華表兄妹之間的感情不錯,另一方面是沈妙知道三表哥一來,沈婠肯定又得遭殃了。

沈妙在茹苑裡見過了程氏後,又與李氏行了禮,夏氏便笑著說道:「讓小孩子出去玩吧。正好我在府裡的水榭上也設了個小宴,在院子裡悶著,他們怕是會嫌悶了。」

沈妙適時地說道:「母親,我帶三表哥和二公子出去,我會好好招呼他們的。」

程氏笑道:「妙姐兒年紀小小的就有當家風範,小姑你果真是教導有方。我那不成器的遠帆都得向妙姐兒學習呢。」

「大嫂說哪兒的話。遠帆一表人才,哪裡是妙兒可以相比的。」

李氏瞅了眼沈妙,心裡倒是有幾分失望。

她也不曉得為何,打從沈婠入了她的眼後,其他小姑娘家她也看不上眼了,總覺得看來看去還是沈家的大姑娘好。

那對小梨渦讓她戳了還想再戳,手指頭碰上去後她整個人都要飄飄然了。

李氏悄聲地吩咐自家兒子,「子騫,若是見著了沈府裡的大姑娘,讓阿爾過來告訴娘一聲。」

沈妙早就讓雨瀾去請了沈婠過來,還特地把沈菱也叫上了。而沈蓮向來都是和沈妙一個步伐的,她不用叫,沈蓮也自然會跟著來。

沈妙帶著夏遠華和魏子騫到了水榭上時,沈婠早已是到了。

她一抬頭剛好就迎上了魏子騫望過來的目光。

魏子騫上回離開沈府後,就曉得了沈婠的名字。不過回去幾日後忙著課業,也將沈婠的模樣忘得七七八八了。可今日一見,那一日沈婠冷靜沉著的模樣又再次躍入魏子騫的腦海里。

將近一年未見,魏子騫只覺沈婠長得比去年更好看了,像是一朵正待開放的玉蘭,沈家其餘的姑娘壓根兒就不能與她相比。

沈婠彎脣一笑,「二公子好。」

魏子騫的耳朵倏然燒了起來。

水榭上,沈府四個姑娘並排而坐,魏子騫和夏遠華坐在了她們的對面。魏子騫的位置剛好是正對著沈婠的,他一坐下來後,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還是熱辣辣的。

沈菱撲哧地笑了聲。聲音不大,只有她身邊的沈婠才能聽到。沈婠幾乎沒有見過自己的這位四妹妹的笑容,她心裡不禁有些好奇,悄聲問道:「四妹妹在笑什麼?」

沈菱迅速瞥了眼魏子騫,又湊到沈婠的耳邊,說道:「二公子的耳根子紅通通的。」

沈菱這麼一說,沈婠也注意到了,她不由多看了幾眼,未料那魏子騫的耳根子是愈發紅了,薄薄的皮似是充了血一樣,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滴出來血來。

沈婠莞爾一笑。

魏子騫趕緊扭過了頭,與夏遠華說道:「聽聞你兄長受了傷,現在恢復得怎麼樣了?」眼角的余光見沈婠沒有望過來,而是繼續與沈菱咬著耳根子,魏子騫方才蹦得厲害的心跳慢慢地平靜下來,可平靜之餘卻有那麼幾分失落。

「恢復得挺好的,現在……」

魏子騫心不在焉地聽著夏遠華說話,目光忍不住看向了沈婠那邊。

沈菱說:「姐姐,二公子又看過來了。」

沈婠抬眼望去,魏子騫像是做賊心虛那般迅速收回目光,挺著胸膛,坐得無比端正,露出一個微笑,說道:「改日我過去夏府探望遠帆。」

沈妙對魏子騫始終是心有餘悸,她至今仍是難以忘記當初那條小青蛇盤在她頭上的感覺。沈妙的背脊汗毛豎起,她趕緊喝了口溫茶。

她輕咳了一聲,「三表哥,你很久沒有過來和我一起玩了。」

沈妙的目光深意幾許。

夏遠華馬上了然。

雖說他今日過來沈府是想來看表妹的,但因上回蘭華寺一事,他對沈婠還是耿耿於懷。如今表妹對自己示意了,夏遠華微微沉吟,旋即又對沈妙點了點頭。

夏遠華說道:「乾坐著也無聊,不如我們找點樂子來玩玩?表妹想玩什麼?」

沈妙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地道:「我們來放紙鳶,好麼?前陣子雨瀾扎了好多漂亮的紙鳶,現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了。」

夏遠華附和道:「表妹這主意很好。」

魏子騫眉頭微蹙,心想都多少歲了還玩紙鳶,他八歲的時候就不玩了。他剛想委婉地拒絕時,沈妙看向沈婠,問道:「姐姐覺得如何?」

沈妙始終年紀太小,每次她一有什麼壞主意時,臉上的表情都會格外喜悅,沈婠看在眼底,也笑眯眯地道:「好呀。」

沈婠含笑望向魏子騫,「二公子也來嗎?」

「……好。」

魏子騫很想揉臉,他這是怎麼了!

丫環把紙鳶拿了過來,沈婠隨意挑了一個。夏遠華說道:「單單放紙鳶也有些無趣,不如我們比賽吧,誰放得最高就算是贏。贏了的人……」夏遠華掃了所有人一眼,「可以拿在場所有人身上的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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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48: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沈婠一聽,立馬曉得夏遠華和沈妙在打什麼主意。不過她身上也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輸了也無妨。況且也不一定會是她輸。

沈婠沒有異議。

在場放紙鳶的只有五人,沈菱年紀尚小,又不願在日頭下曬著,便坐在水榭上觀看。沈蓮本是也不願去的,但是見到沈妙都去了,她想了想,最後還是跟著過去。

一行五人,手裡各執了紙鳶。

沈婠很少放紙鳶,起初放的時候有些不熟手,但搗騰了一會,也漸漸上手了。

紙鳶飛得越來越高,蝴蝶在蒼穹之下展翅飛翔。

忽然,一隻凶猛的大雕襲來,沈婠的紙鳶瞬間落了下來,沈婠扭頭一看,夏遠華得意洋洋地飄來一個眼神,沈妙也甚是得瑟,口裡誇著:「三表哥你真厲害。」

夏遠華可會放紙鳶了,從小到大就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沈妙也是知道的,所以才特地提議來玩紙鳶。她就是想看著沈婠出糗,她剛剛見到了沈婠手腕上有一隻鐲子。沈妙記得的,是那賤人唐氏留給沈婠的。

要是三表哥贏了過來,沈婠鐵定得傷心上好幾日。

沈婠連忙跑動起來,拽緊了線繩,蝴蝶又穩住了身形,斑斕的色彩又再次漂浮在碧藍的天空之下。不過仍然是不夠夏遠華的大雕飛得高。

這邊沈婠在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讓紙鳶飛得高一些,另一邊的魏子騫也在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麼讓自己的紙鳶飛起來。

他太久不曾碰過紙鳶,小時候玩紙鳶時總是放不起來的那一個,久而久之,魏子騫也乾脆不玩了,美名其曰男子漢大丈夫才不玩紙鳶。

現在看到其他人的紙鳶都飛起來了,魏子騫頓時有些著急。

他偷偷地看了眼沈婠,發現沈婠在專心致志地放著自己的紙鳶時,心裡才悄悄地松了口氣。

沈蓮的紙鳶放得也不差,和沈妙的紙鳶在空中不上不下地飛著。

四隻色彩不一的紙鳶在空中飛翔著,遠遠望去倒是不失為一副好景色。沈婠此時注意到了魏子騫的紙鳶還沒有放起來,她說道:「二公子,你試試這樣,先拋起來,再慢跑一會,力度不用太重……」

魏子騫的臉又燒起來了,他心裡極是窘迫。

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沈婠的鬢發都被吹亂了。

她鬆開一隻手去理鬢發。

就在此時,沈婠的紙鳶斷了線,搖搖墜墜地掉落下來。沈妙一臉幸災樂禍,但還故意裝出可惜的語氣來,「啊,姐姐,你的紙鳶斷了。」

夏遠華說道:「看來這一回是我贏了吧。」

沈妙和沈蓮放得不相上下,而魏子騫又根本放不起來,試問這裡還有誰能贏得了他?

沈婠輸得落落大方的,「嗯,是三表哥贏了。三表哥想要什麼?我身上可沒有什麼入得了三表哥眼的東西。」

夏遠華看了眼沈妙,沈妙握了握手腕。

夏遠華笑道:「誰說的。我看你手上的鐲子就很是不錯,我府裡的三妹妹就一直吵著讓我送她一個鐲子呢。」

沈婠有些訝異。

她手上的鐲子根本不值幾個銀錢,竟然被沈妙看上了?

見沈妙目光詭異,沈婠頓時恍然大悟。上一世的時候沈妙也是想要搶她腕上的鐲子,不過那時她也是傻,母親留給自己的鐲子竟然天天戴在腕上,寶貝得不行,也難怪沈妙會來搶。而這一世,她將母親留給她的鐲子藏好了,也很少戴出來,改帶了這個樣式差不多的鐲子。

她估摸著沈妙是誤會了。

不過誤會了也好。沈婠裝作一臉痛心的模樣摘下了鐲子,然後一臉戀戀不捨地說道:「三表哥,能換另外一個麼?這鐲子對我意義重大……」

夏遠華一臉為難。

沈妙幫腔道:「姐姐,要願賭服輸。不然傳出去了會說我們沈府欺負客人呢。」

沈婠只好說道:「好吧。」

她把鐲子給了夏遠華,夏遠華拿到手時,和沈妙對視了一眼。

魏子騫蹙了下眉頭。

這時沈婠說道:「三表哥,二公子,你們先玩著。我去把掉了的紙鳶撿回來。」說罷,沈婠便帶著霜雪離開水榭這邊。

霜雪嘀咕了一聲,「二姑娘一看就是衝著大姑娘你來的。」

沈婠笑道:「無妨,橫豎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方才紙鳶是掉在這邊了吧?」

霜雪說道:「奴婢瞧著像是掉在茹苑附近了。」

「那我們過去撿回來。」

果不其然,紙鳶掉在茹苑裡頭了。茹苑裡的奴僕都在正廳裡招呼著程氏和李氏,一時間外邊也沒有人在,沈婠見四周無人便悄悄地進了去。

霜雪小聲地道:「大姑娘,紙鳶在那裡。」

沈婠走了過去,彎身撿起時卻是聞到了一股藥味。上一世安胎藥喝多了,沈婠也記住了那個味兒。只是現在的這個味道並不像是安胎藥。

沈婠留了個心眼。

她左瞧瞧右瞧瞧,吩咐道:「霜雪姐姐,你這幾日留意著茹苑,若是看到紅胭出來倒藥渣時,你便悄悄撿回來。」

沈婠撿了紙鳶後就離開了茹苑。

剛走沒多久,卻有人喚住了她。她扭頭一看,是之前見過的李氏。

李氏等了許久方是等到了阿爾過來,之後就連忙趕了出來。沒想到剛好就碰見了沈婠,李氏心中一喜,馬上就喚住了沈婠。

許久未見,李氏只覺沈婠長得愈發可人了,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玉蘭一樣,臉上的那兩個小梨渦和她記憶中一樣地誘人。

李氏慢慢地接近沈婠。

沈婠總覺得眼前的李氏有些古怪,她看她的眼神充滿了灼熱。

沈婠抿脣一笑,「李夫人好。」

啊,對!就是這樣的聲音。

李氏的一顆心軟得像是雲朵一樣。她壓抑住自己想要捏上去的衝動,矜持地說道:「你們是在玩紙鳶?」

沈婠說道:「嗯呀,不過方才我的線斷了,紙鳶掉到這兒來了。」

李氏接了句,「我那孩子是個不會紙鳶的,從小就是這樣。」李氏的眼睛轉溜著,趁沈婠不注意,一把捏了上去,「哎,大姑娘長得愈發標緻了。」

這手感真是好。

要是子興是個女娃的話那就好了。

暮色四合,沈府裡的各個院落逐漸點上了燈,丫環僕役們也在忙著晚飯事宜,誰也沒有注意到有道人影悄悄地沈府的角門裡竄了進來。

只見那道人影輕車熟路,不一會便摸進了沈婠的院子。

沈婠搬了張竹藤椅在樹下坐著,正仰頭看著暮色的天空。忽聽一道輕微的開門聲響,霜雪步伐匆匆地走了過來。她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沈婠笑道:「霜雪姐姐你怎麼跟去做賊似的?」

霜雪「哎呀」了一聲,「這不是大姑娘您吩咐了,要小心翼翼千萬千萬莫要讓人發現。奴婢這一路來,可是心驚膽戰的。現下總算安全回來了。」

霜雪拍拍胸口,松了口氣。

沈婠問:「寧大夫如何說?」

霜雪說道:「寧大夫說那些藥渣是催孕所用的,頗為見效,只是對身子卻會略有損傷。一般而言,若非情況特殊,大夫是絕對不會開這種藥的,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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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48: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霜雪遲疑了下。

沈婠說道:「還有什麼?」

霜雪頗是窘迫地道:「奴婢出去時沒有帶銀子,寧大夫說問一次一吊錢。」

沈婠拍了下腦袋,笑道:「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下回你出去的時候順便把錢給寧大夫。先生的確是說過寧大夫有這個規矩,這幾天折騰得都忘了這回事。」

霜雪嘀咕了一聲。

沈婠說道:「寧大夫是個不錯的人,起碼不會暗地裡來害人。給了錢,人情也兩清了。他若是不收我的錢,我才擔心呢。」

霜雪附和道:「大姑娘說的也是。」

茹苑裡,夏氏和沈妙一塊用了晚飯。晚飯畢,夏氏半躺在美人榻上,神情懨懨地把玩著一柄如意。脂紅的菱花紋錦氈上堆了不少木偶,坤哥兒正玩得不亦樂乎的。

沈妙陪著弟弟玩了一會後,走到夏氏身旁。

她伸手摸了摸夏氏的肚子,眼裡充滿了期待。

「母親會給妙兒生個弟弟麼?」

夏氏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她道:「一定會的,你父親連名字都想好了。若真是個男娃,便喚作沈乾,與你弟弟剛好相稱。」

沈妙看得出來自己的母親並沒有那麼高興。她想了想,軟軟地說道:「母親,你瞧,乾坤二字是父親對兩位弟弟最好的期待呢,哪像蘭香苑那邊的,父親起名時是一點心思都沒有花。」

女兒的軟聲軟語讓夏氏面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意,她拍了拍沈妙的手。

「妙兒真是娘的解語花。」

夏氏又道:「坤兒想不想父親呀?」

坤哥兒抬起頭來,「想。」

夏氏笑道:「妙兒,你帶著坤兒去找你父親吧。你父親現在應該是在蘭香苑裡。」

沈妙拉上坤哥兒的小手,兩個人離開後,夏氏面上的笑容冷凝了下來,她吩咐紅胭,「藥煎好了沒有?」

紅胭端上一碗黑不溜秋的苦藥。

夏氏面不改色地一喝而盡。

紅胭不由有些心疼,她道:「夫人,都是那個大夫不好,醫術不精還出來開醫堂。」明明只是脹氣,卻是說夫人懷孕兩月,讓夫人一場歡喜一場空。

現在可好了,數月後都不知要怎麼生個嬰孩出來。

夏氏說道:「是我太過心切了。」

紅胭嘆道:「那現在要如何跟老爺交待?若是老爺一怒之下……」

夏氏說:「暫且先試多幾回。若是仍然懷不上,我也有應對之法。」上一次是她自己太過期待,久久不來月事便以為自己懷了孩子,殊不知卻是那催孕的藥擾了自己的月事。

有丫環前來稟報,「夫人,老爺過來了。」

夏氏理了理鬢發,執起口脂在脣上輕輕一抿,攬鏡自照了一會,方是起身笑意吟吟地迎了前去,她輓住了沈州的手臂,「老爺怎麼過來了?」

沈州說道:「坤兒想睡了,我抱他回來,順帶來瞧瞧你。」沈州的目光移向夏氏的肚子,說道:「都快三個月了。」

夏氏低首一笑,帶著沈州的手摸向自己的肚皮。

「老爺,我們的乾兒在裡面睡著呢。」

沈州的手不經意碰到夏氏胸前的渾圓,他的眸色微深。

與青蘭相比,夏氏雖是已然不年輕,但某些時候沈州還是會被她的丰韻所吸引,好比現在這對青蘭無法比及的渾圓。

沈州甚是愛不釋手。

「菁如……」

夏氏靦腆一笑,「大夫說只要小心些還是能行房的。」夏氏哪裡會不知沈州的心思,她微微一倚,整個人便貼在了沈州的身側。

手臂上傳來的觸感,讓剛剛喝足吃飽的沈州起了旖旎的心思。他哼笑一聲,直接捏上某處豐盈之地,攬著夏氏往床榻走去。

沈婠在鞦韆上緩緩地蕩著,不遠處有道身影匆匆而過。

霜雪也瞧見了,她說道:「那林大夫這幾日似乎來得特別勤。」

沈婠說道:「是呀,我天天在這兒蕩著鞦韆,每天這個時候都能見到他從茹苑出來。」

霜雪壓低聲音,猜測道:「大姑娘,興許是大夫人她……」上回知曉大夫人還在用催孕藥時,霜雪心裡就已是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沈婠笑了笑,說道:「也是,若是母親還沒懷上的話,再過些時候可就瞞不下去了。」只不過以夏氏的手段,若是當真瞞不下去了,她會怎麼做?

沈婠思考著。

如果她是夏氏,孩子的事當真瞞不下去時,她會假裝沒了孩子。如果能趁機拉幾個人下水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那麼。

沈婠首先想到了自己,她對霜雪說道:「這半個月我們的院子盡量少在眾人面前出現,明日我也不去和祖父祖母請安了,霜雪姐姐,你就說我這幾日受了風寒,怕傳染給了別人,」微微一頓,她又道:「對了,順便讓人去和蘭姨娘說一聲,這半個月也少些出門,最好不要接近母親。」

要不然,髒水一潑,難免要濕身。

沈婠想了想,又說道:「為了以防萬一,去給我們府裡常請的王大夫說一聲,這半個月內少不了要請他過來的。」

霜雪問:「要不要將此事告訴蘭姨娘?若是蘭姨娘曉得了,豈不是會和大爺說?那到時候大夫人也瞞不下去了。」

沈婠也想過要告訴蘭姨娘的。

但是蘭姨娘有些急性子,況且她也不確定夏氏到底懷了孩子沒有。萬一當真有了,蘭姨娘一說,父親定會不高興。

沈婠明白,在沈州心裡,夏氏的份量遠遠重於蘭姨娘和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女兒。

若是事實擺出來,沈州不會相信沈婠。

夏氏亦是能自圓其說。

這個險,她不能冒。

思哥兒兩個月大時,老夫人在沈府裡辦了個小家宴。老夫人本來是想在滿月就辦的,只是思哥兒早產的緣故,身子一直不大好。

不過如今調養了些時候,算是好轉了一些。

老夫人讓采鶯去給各個院子裡通傳了一聲,華燈初上時,寧心堂裡坐滿了一張大圓桌。老太爺露了下臉後就回了慈安堂。老夫人坐在正中間,她手裡抱著思哥兒,笑容很是慈祥。

本來對蘭姨娘有些不滿的,但是老夫人沒有想到蘭姨娘會主動提出把思哥兒交予她來帶。

老夫人原先也這樣想的,她怕自己的孫兒被蘭姨娘給帶壞了,畢竟蘭姨娘出身不好,又是當過奴婢的,難免會有股小家子氣。她的孫兒可不能染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性子。

只不過要她開口搶人孩子,老夫人也拉不下臉面來。若是傳出去了也不像話。所以蘭姨娘主動開口時,老夫人之前對蘭姨娘的不滿也沒有了,甚至還覺得蘭姨娘還是個懂事的。

這一次的小家宴,老夫人還特地賞了蘭姨娘臉面,也將她邀請過來了。

通常來說在老夫人舉辦的家宴裡,她向來是不許姨娘身份的人過來的,這回讓蘭姨娘過來,也算是給足了蘭姨娘的臉面。

只不過入座時,蘭姨娘卻也只能坐得遠遠的,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拼了命才生下來的思哥兒。

夏氏穿著寬鬆的衣裳,一時間也難以看出她的肚皮到底有沒有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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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49: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沈婠不著痕跡地瞧了幾眼,也沒有看出來。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用飯。

思哥兒忽然啼哭出聲,蘭姨娘的心都揪起來了,恨不得上前去哄一哄。只是比蘭姨娘動作更快的是夏氏,夏氏笑道:「這孩子的哭聲比上回大了一些。」

她抱起思哥兒,輕輕地搖了搖。

思哥兒還是哭個不停,夏氏驀然望向沈婠,說道:「婠姐兒哄孩子很有一套,坤兒之前一哭,你總能哄停他。」

沈婠心裡咯■地跳了下,她咳了好幾聲,聲音輕飄飄的,「婠婠風寒還未痊愈,怕是會傳染給了三弟弟。不如讓蘭姨娘來哄吧。」

此時,陳氏卻是說道:「蘭姨娘離得遠,還是我來吧。」

陳氏哄孩子也有一手,很快的便將哭個不停的思哥兒哄得睡著了。瞧著思哥兒睡得一臉平靜,陳氏不禁輕笑道:「思哥兒睡著的模樣真是像極了大爺。」

老夫人喜歡這話,面上的笑容愈發和藹。

「采鶯,把思哥兒抱回房裡去。」

采鶯應了聲。

夜色正濃。

沈婠早早就歇下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忽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是霜雪驚慌失措的聲音。沈婠被吵醒了,她蹙著眉頭問道:「發生何事了?」

「不好了!不好了!」霜雪氣喘吁吁地道:「思哥兒半夜裡斷了氣。

思哥兒的死給蘭姨娘帶來了不少的打擊,她成日渾渾沌沌的,雙眼也是紅腫紅腫的,一看就知是哭得連眼淚也沒有了。

老夫人來探過蘭姨娘一回,是親自來的。

思哥兒在自己的屋裡斷了氣,於情於理,老夫人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她這幾夜也不曾好好地睡過,一閉眼便是思哥兒毫無生氣的模樣。於是乎,老夫人決定親自過來探望一下蘭姨娘,以慰思哥兒在天之靈。

老夫人來到蘭香苑後,與蘭姨娘說了不少好話,語氣也是難得如此和藹。

若是放在以前,蘭姨娘定會高興上好幾日。可如今思哥兒沒了,又是在老夫人身邊沒有的,蘭姨娘心裡難免會埋怨老夫人。是以,面對著老夫人時,蘭姨娘的面上總有幾分遮藏不住的怨恨和不滿。

老夫人年紀雖大,但眼睛仍然明亮得很。

蘭姨娘的不滿老夫人看得一清二楚。

如出一來,老夫人心裡也不滿了,她屈尊降貴來探望一個奴婢出身的姨娘,她沒有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還露出不滿的神色來。

老夫人的面色愈發難看,原本和藹的臉孔瞬間就不見了。

沈州沈奇都是她帶大的,如今也是出人頭地了。她帶思哥兒也算是盡職,可閻羅王要帶他走,她這個老婆子也沒辦法,難不成還得跟著他一起走?況且若不是蘭姨娘懷孕時不小心掉了水,思哥兒也不會成為早產兒,身子也不會這麼虛,哪裡會養了兩個月就走了?

老夫人驀然想起蘭姨娘原來是沈婠院裡的丫環。

想到沈婠,老夫人難以避免想到沈婠的外祖母。沈婠的外祖母在老夫人心裡一直都是根難以拔除的刺,每次一想起,老夫人就會陰晴不定好幾日。

采鶯扶著老夫人站了起來。

老夫人陰沉著張臉,說道:「以後要是懷孕,就別往水榭上跑。我們沈家的孫子可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蘭姨娘一口氣憋在了心頭,委屈得想要掉眼淚,可眼淚早已哭乾了。她揩了揩眼角,恨恨地道:「一定是夏氏!一定是夏氏!我的思哥兒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斷氣!一定是夏氏動了手腳。她上回沒害成我小產,所以這回才想著弄死我的思哥兒!」

青碧捧了杯熱茶過來,「姐姐,你先喝杯茶。不要著急,這回沒了孩子還有下一回。姐姐你以後生孩子的機會還多著呢。」

「多……」她慘淡一笑,「我懷一次,夏氏就害我一次麼?」

似是想到了什麼,蘭姨娘一把甩開了青碧手裡的茶杯,「我幹脆死了算了!這沈府沒有一個是好人,個個都想著我快些死,我幹脆就如了他們意!」

自從思哥兒去了後,沈州就來看過她一回,平日裡在床榻上的溫情早已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仿佛她是什麼污穢的東西似的,匆匆說了幾句就急急離去,說的話極是敷衍。

明明思哥兒也是他的兒子呀。

熱茶四濺,瓷杯碎了一地。

青碧的手縮了縮,仍然沒有避開,燙得紅通通的一大片,痛得青碧倒抽了一口冷氣。蘭姨娘也是此時方是發現青碧的不妥,瞧見自己妹妹的手紅腫了一片,蘭姨娘這才回過神來。

她連忙道:「妹妹怎麼這麼不小心?可有燙傷了?嬤嬤,快去拿些燙傷的膏藥來。」

「不……不打緊的,」青碧垂下眼,「姐姐以後莫要再說死不死的胡話了,若是姐姐走了,那妹妹在這世上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蘭姨娘握上青碧的手。

「姐姐方才只是一時氣急攻心,我斷不會拋下你離去的。」就算真的要離去,她也不會讓夏氏好過!她的思哥兒孤零零地在地底下,一個人都孤單呀。

容銘從溟州回來後,帶回了整整一輛馬車的草藥。搬回了自己的屋子裡後,容銘瞅著眼前堆得如小山般高的草藥,不由得格外想念沈婠,遂去接了沈婠過來。

算起來,沈婠有兩個月沒見過容銘了。

這回見到容銘,沈婠心裡十分高興。思哥兒死後,夏氏一直沒有什麼動靜,她不禁有些擔心。一直替夏氏看診的是一寧堂對面的林大夫,近日來依然是來得特別勤快。

沈婠讓霜雪在茹苑附近盯梢了好幾日,再也沒見紅胭出來倒藥渣。沈婠借機去給夏氏請了一回安,也剛好見到夏氏在喝安胎藥。

一時間沈婠也實在拿捏不準夏氏到底懷孕了沒有,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蘭姨娘早產之前,夏氏定是沒有懷孕的,可如今已有兩月多,而沈州也不少在夏氏房裡留宿,若是這期間有了也難說。

所以沈婠思來想去,只覺想要曉得答案,最好的法子便是從林大夫身上下手。只不過她讓霜雪出來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她正想著要怎麼溜出來時,容銘就及時送來了打瞌睡的枕頭。

沈婠將之前去問寧大夫有關藥渣的事與容銘說了。

容銘一聽,笑道:「你可有備上一吊錢?」

沈婠也笑了,「我的丫環忘了,不過後來補上了。寧大夫也沒有多說什麼。不過我還是有一事不懂,想要請教先生。」

「嗯?何事?」

沈婠說道:「這催孕的藥用多了,是真的就能懷孕?」

容銘摸了摸下巴,「這要看用藥之人的體質如何,有些人便是一直用也難以懷得上,但有些人用一次便懷上了。只是這些藥若非逼不得已還是盡量少用為妙,用多了對身子可是大大的不妙。」

沈婠仍是不解,「那用了之後,會有懷孕的癥狀出現嗎?」夏氏並非是第一次懷孕,斷不會如此糊塗,且假孕於她而言也沒有什麼好處。

容銘沉吟了一會,道:「這倒不會,不過……」

「不過什麼?」

容銘說道:「那些藥渣還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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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幸好沈婠留了一手,之前讓霜雪去問寧大夫時順便讓寧大夫根據藥渣寫下了藥方子,沈婠當時看了會,也將裡邊的用藥記了個大概。她一一地道了出來。

容銘說道:「竟是有附子草。」

「附子草又如何?」

容銘道:「若是有人用了這藥,平日裡又是個愛吃蟹的,便易出現假喜脈的癥狀。怕是個經驗豐富的大夫遇到這樣的脈象也會遲疑不決。」容銘笑了笑,又道:「前朝就曾有過個得寵的貴人用過這法子,可惜後來也被識破了,前朝皇帝下令不許任何人再用這些法子,連那藥方子都被毀了。」

沈婠恍然大悟。

夏氏愛吃蟹,這是整個沈府上上下下都曉得的。雖說不到時節,但夏氏想要吃的,卻總也有法子弄得到,更何況夏府還有個頗得聖寵的嬪妃。

想來前一陣子林大夫就是診錯脈了。

事實上,林大夫最近也很是苦惱。

沈府裡的大夫人脈搏極亂,似是喜脈又不是喜脈,他診了數次也沒有分清。第一次犯了錯,以至於他現在去沈府裡給夏氏診脈時都有些膽戰心驚。

原先是有些不像喜脈的,可是近來卻越來越像。

但有了第一次的錯誤,林大夫也不敢再斷言,只好回醫堂再翻翻之前師父留下來的醫書,可翻遍了所有醫書,也沒有像是夏氏那般古怪的情況。

林大夫唯有對夏氏說道:「夫人莫要再用那催孕的法子了,待停用半月後我再來診脈。」

林大夫面上的神情一一落盡夏氏的眼底,夏氏心裡也明白了個大概。

她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夏氏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去了蘭香苑。

蘭姨娘的眼睛仍然是紅腫紅腫的,不過短短一月,蘭姨娘的臉頰瘦得都幾乎要凹進去了,明明是美好的年華,可如今看來卻像是滄老了十歲都不止。

夏氏天天喝著補品,一張臉蛋養得光滑滋潤,與蘭姨娘對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她笑著對蘭姨娘說道:「妹妹最近的氣色不太好,想來是是因為思哥兒的緣故。真是可惜了,若不是思哥兒早產的話,興許會活得長久一些。」

夏氏笑得張揚,完全沒有平日裡故意裝出來的溫婉端莊,仿佛在光明正大地告訴蘭姨娘——你看,我就是弄死了思哥兒,那又如何。

蘭姨娘咬著牙,不說話。

夏氏輕撫著自己的肚皮,「可惜思哥兒不能活著見自己的弟弟了。」她揚脣一笑,「不過便是有機會見著,恐怕思哥兒也活不長,畢竟只有七個月就生下來了,七個月大的嬰孩,又能活多久,能活兩個月已是老天爺的恩賜。」

紅胭扶著夏氏站起,夏氏一步一步地接近在榻上半躺著的蘭姨娘。

她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地道:「水榭上的欄桿是我故意弄鬆的,不過也要怪思哥兒投錯胎,有個如此愚笨卑賤的娘親。」

蘭姨娘的牙咬出了血,有一道怒火躍上了她的雙眸。

她的眼睛似是充了血一樣。

「賤人!是你殺死我的孩子!」

蘭姨娘猛地從榻上蹦起,用力撞向了微微俯身的夏氏。

夏氏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裙邊有血流了出來。

夏氏一臉驚慌。

紅胭大叫道:「啊,夫人流血了!快來人呀!蘭姨娘推倒大夫人了!」

蘭姨娘只是一時衝動。

事實上,她看到夏氏倒在地上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她剛剛是一時被憤怒矇蔽了雙眼,也顧不得理智了。明明是夏氏害死她孩子的,她的思哥兒在泉下孤零零的,憑什麼夏氏的孩子就能活著!

可在紅胭大叫的的時候,蘭姨娘的理智瞬間回來了。

她驚恐地看著地上的血。

她很清楚地意識到一事,夏氏害了她的孩子,可是她仍然是正室,她背後有一個丞相府,沈州不會拿她怎麼樣。可她害了夏氏的孩子,那就完全不一樣,她只是個姨娘,沒有任何依靠的姨娘。

她還有個需要照顧的妹妹!

蘭姨娘連滾帶爬地下了床榻,緊張地問道:「姐姐,你怎麼了?我不是有心的,我……我……」蘭姨娘幾乎是用吼的,「青碧!青碧!快去叫大夫來!」

上天保佑,夏氏的孩子千萬千萬不能有事。思哥兒,你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這位還未出生的弟弟。

至少暫時不能有事。

蘭姨娘前所未有地希望現在夏氏肚裡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的。

紅胭的叫聲很快就引來了不少人,立馬有人迅速去給老夫人通報了。方氏的明蘭園離蘭香苑是最近的,她趕過來時,剛好就看到了這麼一幕——夏氏滿臉冷汗的,脣色全無地躺在榻上,月牙白的裙擺有一大塊血跡,且現在還在流著,地上亦是血跡斑駁,觸目驚心。

紅胭哭著道:「三夫人,剛剛蘭姨娘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推倒了大夫人。」

蘭姨娘驚慌失措地搖頭。

「我……我……不是有心的。」

紅胭又跪在榻邊,在夏氏身邊說道:「夫人,您別擔心,林大夫快來了。」

夏氏張張嘴,完全說不出話來。她只覺肚子疼得似是有把剪子在不停地轉動,刺得她連張嘴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夏氏虛弱地瞪了蘭姨娘一眼,都是這賤人,果然是出身卑微,推個人也如此粗魯。等這事一結,她定要了這賤人的小命!

方氏眸光閃了閃,心中忽有幾分異樣。

目前情況看來,夏氏像是要小產了。可紅胭的表情卻不大對勁。自家主子痛成這般模樣,她雖是嘴裡嚷著擔心二字,但面上的表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擔心,眼裡甚至有一抹幸災樂禍。

方氏嫁給了沈府的庶子,在總愛雞蛋裡挑骨頭的老夫人身邊安然無恙地活了這麼久,兩個孩子也平平安安的,不少功勞歸功於方氏從進府以來就一直謹記的中庸之道。

這些年來,她默默地避開了府裡的明爭暗鬥,看著二房的陳氏如何慢慢屈服在夏氏的手中,又看著夏氏和陳氏聯手弄死了不少大爺和二爺身邊的通房,最後又看著夏氏是如何將唐氏逼到死角裡。

這一切方氏都知道,只是她默默地當作沒見到。

不過自從沈婠從舟城回來後,方氏發現到府裡的風向有些不一樣了。她看著這個九歲的小姑娘一步一步地討好老太爺,之後又三番四次躲過了夏氏的那些手段,甚至還漂亮地反將一軍。

蘭姨娘爬上大爺的床,方氏很清楚這是沈婠的手段。

同時的,方氏意識到一直保持中庸之道雖說可以避免鬥爭的漩渦,但要想最後在沈府裡立足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方氏決定踏上沈婠這條船。

如今發現了紅胭的異樣,以她過去十數年的直覺,她可以肯定地說,裡面絕對有一場不為人知的陰謀。若是以往的方氏,她會選擇明哲保身,不輕易靠近。

但現在不一樣。

方氏走近了,她細細地觀察夏氏,嘴裡擔憂地道:「怎麼突然就成這般模樣了?蘭姨娘,你怎麼會無端端地推了大嫂?」

蘭姨娘說道:「是……是……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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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蘭姨娘猛地一個激靈。

她不能說,便是說了也於事無補。她的思哥兒已經沒有了,沒有了平安符,她說什麼都不是,老夫人不會信她,老爺更是不會。他們更在意的是夏氏肚裡的孩子。

她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當務之急是要保住自己現在的地位。

蘭姨娘咬牙道:「是我不好,一時情急撞倒了姐姐。姐姐,你千萬不要有事呀。」

方氏注意到地上的血跡深淺不一,她目光微凝,趁紅胭不注意挪到顏色最為深紅的那一灘血跡上,她故意掉落手裡的繡芙蓉帕子,而後又撿了起來,偷偷地掖進了袖袋中。

方氏早已讓人去給沈婠帶了消息,並將那條染了血的帕子交給了沈婠。

她之前悄悄地嗅了下,只覺有異樣。

她相信沈婠身邊的容大夫可以給出最佳的答案來。容銘細細地看又看,聞了又聞,他很肯定地說道:「這是雞血,而非人血。」

沈婠頓時了然。

果然小產是用來騙人的,夏氏只是想陷害蘭姨娘。

沈婠抿抿脣,說道:「先生,你可以跟我去沈府一趟嗎?此事非同小可。」蘭姨娘若就此敗了,夏氏下一個盯準的對象必然是她。她得給夏氏使點絆子,她不安心了,她才能有好日子過,才能慢慢地磨刀。

容銘頷首。

老夫人聽到消息時,整個人顫了又顫。得知是蘭姨娘推倒夏氏後,老夫人整張臉氣得都白了。采鶯連忙讓僕役抬了轎子過來,扶了老夫人上了轎後,抬轎的僕役疾步前往了蘭香苑。

老夫人到時,剛好林大夫也到了。

林大夫是近來才開始給夏氏看診的,是夏氏的閨中好友所介紹的。林大夫接觸得多這些深門大院裡的事,當夏氏讓他配合時,林大夫猶豫了會還是應承了。

他仔細思量過,便是當真出事了,他也能撇得一干二淨,夏氏本身就用了古怪的藥方子。

紅胭說:「林大夫,您快來給夫人看看。方才蘭姨娘推的力度可不小……」

蘭姨娘滿臉冷汗,青碧同樣是擔心得不行。

老夫人冷冷地剜了一眼蘭姨娘。

夏氏現在是疼得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了,耳邊嗡嗡嗡地作響。她只覺自己的背脊完全被冷汗給浸透了,涼颼颼的。

林大夫上前時,打量了一眼夏氏,心想真不愧是一家主母,這裝小產裝得可真像,若不是事先知曉了,恐怕現在他也會誤以為夏氏當真小產了。

為了更為逼真,林大夫也著急地說了句:「夫人,我來診脈了。多有得罪。」

他搭上了她的脈搏。

此時,沈州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一路上,他早已是聽了夏氏派去的嬤嬤添油加醋所說的真相。一進蘭香苑,見到瑟瑟發抖的蘭姨娘,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眼刀子仿佛要將蘭姨娘千刀萬剮似的。

不過此時沈州也顧不上責問,連忙問道:「林大夫,狀況如何?孩子可保得住?」

林大夫卻是傻了眼,怔了好久,等沈州重問一遍時方是回過神來,「大……大夫人的胎兒沒有保住。」

紅胭在心裡頭誇道,這大夫演得比以前的郭大夫逼真多了。

一個月內痛失兩個孩子!

沈州宛若雷劈!

此時,蘭姨娘撲到沈州的面前,哭喊道:「老爺,妾身不是有心的。」

沈州直接踢開了蘭姨娘。

疼到極致的夏氏聽到蘭姨娘的慘痛聲,強忍著痛意睜開了雙眼,虛弱地說道:「老……老爺……」她痛哭了出來,「我們的孩子,坤兒的弟弟……」

林大夫格外心虛,夏氏的目光迎上來時,他壓根兒就不敢碰觸。

就在此時,沈婠的聲音響起。

「祖母,父親,婠婠聽說了母親的事,特地請了先生過來。」

沈州面上一喜,心中只覺沈婠這個女兒貼心得很。

老夫人也甚是高興,畢竟有醫術高超的神醫在,興許孫兒就能保住了。屋裡的人都很是高興,蘭姨娘也像是看到了曙光一樣,期盼著看向容銘,唯有紅胭慌了神。

夏氏此刻已是疼得顧不上什麼了。

林大夫卻是此時定下神來,他很是鎮定地和容大夫說道:「大夫人的胎兒定是保不準了,前一個月的胎兒最容易不穩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愣了下,包括劇痛中的夏氏。

「什……什麼意思?」老夫人詫異極了。

容銘一把脈,也道:「的確,胎兒是保不住了。若是這胎兒在娘胎多呆數月,也勉強有保胎之法,可這才一個月的胎兒,是神仙也難救呀。」微微一頓,容銘又道:「且孕婦是聞不得血腥的東西,怎麼地上會有這麼多雞血?」

「雞血」二字一出,老夫人立馬明白過來。

糊塗!實在是糊塗!

沈州也頓時了然了,本來發白的臉色瞬間轉青。

夏氏竟敢騙他!

想起前幾個月夏氏總是有意無意地勾著他同房,他還擔心會傷害嬰孩,沒想到夏氏竟是起了這樣的心思!

容銘又道:「大夫人的脈象極亂,經過此次小產,以後怕是不易懷胎了。不過若是好好調理的話,也未然。只是希望渺茫了一些。」

在容銘面前,林大夫哪裡敢亂說什麼,只好嘆了聲,附和道:「是呀,希望渺茫。」

夏氏這回聽清了,胸腔裡重重一跳,只覺有股血液衝上來頭,整個人兩眼一翻,頓時暈了過去。

老夫人對夏氏甚是失望,不過念在坤哥兒和夏家的份上,老夫人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

蘭姨娘被責罰了,本來若無夏氏那一樁事的話,老夫人是想趕蘭姨娘出府的。可如今是夏氏自作孽,老夫人想著蘭姨娘還年輕以後還能生養多幾個,再加上蘭姨娘認錯態度誠懇,老夫人便只讓蘭姨娘閉門思過。

夏氏在次日方是醒了過來。

她悠悠轉醒時,只覺渾身軟弱無力,肚子仍是在微微作痛。夏氏昨天夜裡做了個噩夢,夢裡的她設好局等著青蘭那賤人跳入,可最後她的孩子卻真的沒了。不過幸好是噩夢。夏氏沙啞著聲音問道:「那賤人趕出了沈府沒有?」

紅胭瑟縮了下,半張臉紅腫紅腫的,上面還有很明顯的巴掌印。

昨天夜裡,沈州怒氣騰騰,夏氏暈厥了,沈州無處發泄的怒氣便甩在了紅胭的臉頰上。那一巴掌毫不留情,重重地迎面而來,打得紅胭的耳朵嗡嗡作響。

至今想起,紅胭心裡還是止不住地後怕。她顫著聲音道:「……夫人節哀。」

夏氏說:「節哀什麼?我的孩子沒有了,青蘭那賤人怎麼還能留在沈府!那賤人力氣真大,撞得我現在還是暈乎乎的,她……」

驀然,夏氏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她想起來了!昨天的事情如泉水一般涌了進來。

不是噩夢!是真的。

她的孩子真的沒有了!

夏氏的五指緊緊地抓住了被角,露出泛白的顏色來。她哆嗦著脣,看向紅胭,「我的孩子……」

紅胭含淚點頭,「夫人節哀。」

昨日容銘所說的那一番話倏然躍進夏氏的腦海里——「大夫人的脈象極亂,經過此次小產,以後怕是不易懷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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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夏氏身子一抖,眼淚奪眶而出。

紅胭連忙安慰道:「只要好好調養,還是有機會的。夫人打起精神來。」

「賤人!是那個賤人!不是她的話,我的孩子還是好好的呀!」是那個賤人推倒了她!「老爺如何懲罰那個賤人?」

紅胭說:「老……老夫人讓蘭姨娘閉門思過。」她也不甘心呀,她都被扇了重重一巴,而蘭姨娘卻只得了小懲罰。閉門思過,門一關起來,誰曉得她在裡面有沒有思過呀。

夏氏只覺心裡憋了口血。

她又問:「老爺呢?老爺有沒有來過?」

紅胭搖了搖頭。

這一回老爺怕是氣極了夫人,夫人小產了,老爺昨夜連一眼都沒有來看過夫人。

夏氏的腦袋此時一片空白,雙眼無神地放空著。

紅胭見狀,心裡也有些慌亂,她連忙喊道:「嬤嬤,嬤嬤,快去把大夫叫來。」話音未落,夏氏就用力地抓住了紅胭的手腕,明明全身軟弱無力,可現在的力度卻大得讓人吃驚,仿佛只要稍有松懈,就會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紅胭痛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夏氏喊道:「坤兒,快把我的坤兒帶來。」

紅胭改口:「嬤嬤,帶坤哥兒進來。」

坤哥兒被嬤嬤帶了進來,坤哥兒睜著烏溜溜的眼睛,聲音軟糯軟糯的,「母親。」

夏氏一把摟住了坤哥兒,慌亂緊張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她緊緊地把坤哥兒抱在懷裡。

「娘還有坤兒,不怕。」

臘月初三,京城裡開始下了第一場雪。一夜過後,院裡堆了層積雪,樹梢上亦是掛了不少霜花,寒風一吹,撲簌撲簌地掉落下來。

李氏披上銀白狐裘,站在屋檐下看著丫環們在掃雪。

李氏忽然輕嘆一聲。

陪著母親看雪的魏子昌聽得母親的嘆聲,問道:「母親是在擔憂什麼嗎?」

李氏有四子,長子魏子昌,二子魏子騫,三子魏子清,四子魏子興。威遠將軍對四個兒子都頗是嚴厲,打小就開始嚴格要求,尤其是長子魏子昌。

所幸魏子昌也不負其父所望,十四歲時便已是進了驍戰營裡歷練,短短兩年就立了不少功勞,如今正擔任羽林郎一職。

李氏失笑道:「哪有擔憂什麼,我只是嘆了聲,感慨下眨眼間你們四個都長大了。子昌你都快十七了,也是時候該議親了。」

她本來是想著在努力一把,生個女娃下來的。

可這小半年下來,肚子裡也一點起色也沒有。問了大夫後,大夫很是委婉地勸說了她一番。她也就此打消了再生個女娃的念頭。既然自己生不了,不打緊的,還有兒媳。

魏子昌心中咯■了好幾下,他苦笑著道:「母親,議親還過早。兒子想要先立業再成家。」

李氏說:「可有心上人了?」

魏子昌說道:「母親,兒子……」

「別說什麼先立業再成家,你如今都身居官職了,也算是立業了。等成家後再慢慢往上爬不是更好麼?京城裡好姑娘不多,你慢一步可就被其他家訂走了。先訂著親,成親不急,」李氏又問:「有喜歡的姑娘麼?」

魏子昌說道:「……沒有。」

李氏眯眼笑著,「沒有也罷,過幾日娘在府裡辦個茶話會,將各家的姑娘都請過來。到時候你瞅瞅有沒有喜歡的。」

李氏心裡的小算盤撥得嘩嘩響。

沈家的大姑娘九歲,兒子十六歲。若是先訂下來了,待沈婠及笄後也差不多可以成親了。沈婠長得頗合自己的眼緣,自家兒子人品性子又是極好的,兩人再般配不過了。

魏子昌拗不過母親,只好轉移話題,「母親,這幾個月來二弟有些古怪。」

「怎麼說?」李氏漫不經心地接了句。

魏子昌說道:「前些時候,二弟忽然向我請教放紙鳶的訣竅,之後連著好些日子我偶然經過二弟的院子,都剛好瞧見他在搗鼓紙鳶。幸虧父親不曾瞧見,不然定要說二弟不務正業玩物喪志了。」

李氏聽罷,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她笑道:「你弟弟平日裡就是太過勤奮,一點也不像是個少年。如今玩玩紙鳶倒也沒什麼不好,正所謂勞逸結合。」

魏子昌見母親沒有再提起議親的事,心裡稍微松了口氣。

他也笑道:「前幾日我在宮門外等著父親下朝後一起回府,剛好遇見了夏丞相。丞相說我們府裡的二公子最近往他們夏府跑得勤快。我記得夏府有好幾位姑娘,也不知是不是二弟看上了誰。說起來,二弟的確也是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

瞧見李氏眸色微深,魏子昌微不可見地一笑。

二弟,不要怪為兄禍水東移,你自求多福吧。

李氏惦記著自己的大兒子,也不忘自己的二兒子。她當天就找了魏子騫,問道:「我聽你兄長說,你最近往夏府跑得勤快?」李氏想了老半天,也沒想出夏府裡有多少個姑娘,她只記得夏府的程氏有個女兒,喚作夏玥。印象中,這夏姑娘似乎和子騫差不多的歲數。

魏子騫說:「是的,兒子去夏府探望遠帆,還有和遠華切磋。」

這麼一本正經的回答,夏氏問:「切磋什麼?」

魏子騫說道:「上回與遠華比賽放紙鳶,我輸了,所以就一直想著要贏回來。」

自己兒子某些時候的確有些好勝,難怪他近日常往夏府跑,原來是為了這樁事。李氏心裡頗是失望,原以為自己四個榆木腦袋的兒子難得有個開竅了,不料最後還是為了這樣的事。

如此下來,她要何年何月才能抱得上孫女呀。

李氏不死心地又問了句,「有沒有見到夏姑娘?」

「夏姑娘?」魏子騫愣了又愣,「沒有。兒子在夏府裡只見到夏夫人和兩位夏家公子。」見自己母親一臉狐疑的模樣,魏子騫又說道:「我每次去夏府都是先去拜見了夏夫人,然後再去探望遠帆,接著再與遠華切磋。從頭到尾都不曾見過母親口中的夏姑娘。且昨日兒子終於贏了遠華,估摸以後都不會怎麼過去夏府了。」

唉,榆木腦袋的兒子呀。怎麼就不多留個心眼去瞧瞧其他東西。贏了有何用,她能抱孫女嗎?

不能!

李氏還是不死心。

她問了句:「當真僅僅是切磋?」

魏子騫很肯定地點頭。

不過在夜色之下,李氏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兒子的耳根正在慢慢地轉紅。

魏子騫在袖下摩挲著從夏遠華身上贏回來的手鐲,一顆心躍躍欲試。

威遠將軍府的夫人李氏要舉辦茶話會,請帖不日便送到了京城裡的各府上。請帖的內容寫得很是誠懇,李氏特彆強調了將軍府頗是清冷,若是有幾個孩子來熱鬧熱鬧就好了。

言下之意,收到帖子的人都明白。

威遠將軍頗得聖恩,而李氏又入得了太后娘娘的眼,府上的四位公子各有千秋,雖說目前而言年紀還是小了些,但一到適婚年齡,興許就輪不到自個兒頭上了。

李氏有這個心思,其他府裡的各位夫人也有這樣的心思,當即是一拍即合,高高興興地回了請帖,表明定會準時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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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將軍府的四位公子中,又屬大公子最為炙手可熱。

魏子昌這幾日在宮中當值時,前前後後地受了不少上下朝官員的打量。魏子昌想起幾日後的茶話會,俊朗的面孔上不由得有幾分無奈。他想著那一日乾脆與人調值好了,他可不想面對母親別有深意的目光,也不想乾笑著和一群姑娘家周旋。要曉得這世上是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咳,母親除外。

夏氏小產後,又因一時怒火攻心,身子變得奇差,如今外邊北風呼嘯的,夏氏凍得只能在屋裡取暖,沈府的一切事宜,夏氏也是有心無力,原先是強撐著身子打理的,可後來暈過一回後,夏氏也不敢勉強自己了,將大部分事宜交還給老夫人。

夏氏敢交出管家大權,心裡也是有譜的。老夫人絕對不會交託給方氏,而陳氏平日裡又是唯她馬首是瞻,本是囂張的性子在沈府裡也被磨平得七七八八了,她明白陳氏不是管家的料,老夫人也會明白。且老夫人也上了年紀,等她養好身子,想要拿回管家大權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於是乎,夏氏放心地交還了。

如夏氏所想的那般,老夫人的確沒有交託給陳氏或是方氏,而是親力親為。收到威遠將軍府的請帖時,老夫人很快就明白了李氏的心思。她左右思量,也覺魏家是個不錯的選擇,府裡有四位姑娘,若能嫁過去一個,沈府便又多了個穩靠的姻親。

好的姻親要趁早下手,老夫人深歆此理,遂立馬喚了陳氏和方氏過來,讓她們倆帶著府裡的四位姑娘前去赴宴。

陳氏從老夫人那兒知道了消息,回到自己的院子後,囑咐了沈蓮一通。

陳氏從沈蓮懂得說話之後,心裡便開始惦記著女兒的婚事,平日裡也有仔細留意京城裡各府的情況。陳氏甚至列了份名冊,而魏府的大公子二公子更是榜上有名。

陳氏斟酌了一番,倒是覺得二公子更是適合沈蓮。

魏子騫今年十四,而沈蓮再半月也要八歲了,如今看起來七歲之差是有些大,但再過些時候,七歲的年紀倒是剛剛好。

陳氏語重心長地對沈蓮道:「蓮兒,你過幾日可要在魏夫人面前好好表現呀。」

茶話會那一日,天清氣朗,碧空中萬里無雲,雖是有些風,但勝在日頭頗是暖和。李氏早已為今日忙碌了好久,如今各種事宜都準備妥當,只待赴宴的人前來。

李氏今個兒的意思是一個不能少,包括年紀最小的魏子清。

日頭升到半中腰時,府裡的賓客也來齊了。李氏和眾人相談甚歡,看著眾夫人身邊的姑娘,心裡樂開了花。不多時李氏見差不多了,便想把自己的兒子們叫來。

丫環前來悄悄地稟報,「夫人,大公子兩刻鐘前說是宮中有急事,被召走了。」

李氏心裡只覺可惜,又問「子騫他們呢?」

丫環說道:「林嬤嬤正帶著三位公子前來。」

話音剛落,魏子騫三兄弟便已是到了正廳,與各位夫人打了招呼。李氏臉上笑了開來,與眾位夫人侃侃而談,很是謙虛地道:「我這幾個兒子都是不成器的,不像章夫人的公子,年紀小小就文采過人。」

馬上便有夫人說道:「魏夫人說的是哪兒的話。」

陳氏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魏子騫,心裡是越看越滿意,只覺魏家的二公子生得一表人才,那面相一看就知以後是個能夠飛黃騰達的。

沈蓮並非是第一次見到魏子騫,上次魏子騫過來時,沈蓮也有見到,只不過當時也想那麼多。但前幾天夜裡頭聽得母親的囑咐後,沈蓮便將魏子騫放在了心上。

今日細細地一瞧,沈蓮只覺母親的眼光真是好,這魏家的二公子可比夏家的兩位公子俊俏得多了。沈蓮微微垂首,有些害羞。

陳氏見著女兒的表情,哪裡會不知女兒心底也是屬意的,她更是殷切地與李氏搭起話來。

沈婠安靜地坐在一旁,心裡倒是覺得有幾分好笑。

這哪兒是茶話會呀。

瞧見陳氏的表情,沈婠順著她的目光一望,剛好碰上了魏子騫的目光。沈婠禮貌性地一笑,又垂首下來,心想:原來陳氏看上了魏子騫。

魏子騫只覺藏在衣襟裡的手鐲熱得發燙,仿佛空氣也變得悶熱起來。

他站在廳堂中間,渾身有些不自在。

這時李氏開口說道:「我暖閣裡備了些孩子家喜歡的吃食,我們大人在這兒慢慢閒話家常,讓孩子們出去玩樂吧。瞧瞧他們,都快在臉上寫著無趣二字了。」

眾夫人捂嘴笑著。

李氏給林嬤嬤使了眼色,林嬤嬤明白,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地觀察幾位公子到底有沒有看上哪一家的姑娘。

暖閣裡擱上了好幾盆炭火,再加上地龍燒得暖暖的,進來暖閣後,不少姑娘都覺得有些熱,便脫了身上的斗篷,圍著桌子坐在一塊。

湖藍,碧綠,櫻紅,桃粉……姑娘家們的衣裳一件賽一件地漂亮,坐在一塊,就像是冬日裡頭綻開了百花一樣,遠看近看都像是一幅畫。

沈蓮今日打扮得格外出彩,身上是橘紅鸞尾花圖案雲錦對襟襦裙,脖子上戴著的瓔珞也是與衣裳互相映襯,方才一進來就惹來了不少的矚目。沈蓮心裡得意,面上笑容愈發燦爛。

沈妙因夏氏的事,倒是沒有心思特地打扮,不過穿得也不差,與沈蓮站在一塊時,反而是顯得沈蓮打扮得有幾分刻意了。沈蓮並不曾想到自己今日的打扮讓不少在場的姑娘家們留了個不少的印象,尤其是幾位較為年長的姑娘,她們的眉眼間都有一絲微不可見的不屑。

沈妙與夏遠華說著話,這回沈妙並沒有想著如何去讓沈婠出糗,夏氏的事情讓沈妙悶悶不樂了許久,以至於也顧不上沈婠了。

沈婠和沈菱坐在一塊,離沈妙沈蓮不遠。

沈婠身上穿的是瑩白蝶戲水仙齊胸儒裙,在一群五顏六色的姑娘家裡並不怎麼顯眼。她一邊與沈菱說著話,一邊打量著暖閣裡的其他姑娘。

同時的,沈婠在回想上一世的事情。

對於政事,沈婠上一世知道得並不多,她深居後宅,並沒有多少機會了解,除去有時候進宮拜見太后和皇后時,才有機會了解一二。

沈婠曉得靠一人之力,無法扳倒平南侯府,所以她要尋找有能力扳倒平南侯府的。

威遠將軍府在沈婠心裡頭是第一個被排除掉的。

若是這一世政事不變的話,威遠將軍府在十年內就會衰敗。威遠將軍是一品大將軍,身掌帥印,六年後蠻夷來侵,威遠將軍率兵迎戰。

沈婠還記得當時威遠將軍凱旋回京時,京城裡萬人空巷,在城門前歡呼接迎。

沈婠那時也在,她記得裴淵在她身邊很是可惜地搖了搖頭。沈婠不解,裴淵笑了笑,並未與她多說。而半年後,威遠將軍意圖謀反,皇帝慈悲,只收回了帥印和賜死了威遠將軍,其四子官階連降兩級。

從此威遠將軍府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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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50: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沈婠偶然見過威遠將軍一面,威遠將軍平易近人,沈婠聽到威遠將軍謀反時,吃驚了好久,總覺得威遠將軍不像是這樣的人。只不過人心難測海水難量,她又非仙人,怎能琢磨清楚每個人的心思。

沈婠抬眼看了下魏子騫。

魏子騫一直都有在留意著沈婠,見她抬頭望自己一眼,馬上準確地捕捉在眼底。魏子騫的胸腔裡又開始噗通噗通地跳著,耳根子又慢慢地變紅了。

他的脣角情不自禁地彎開了弧度來。

沈婠在心裡嘆道:真是可惜了。

沈菱湊到沈婠耳邊,小聲地說道:「姐姐,魏二公子的耳朵又紅了。」

沈婠一看,果真如此。

她的眼裡浮起笑意來,心想這二公子倒是個有趣的,真是個孩子呀。

魏子騫見沈婠一笑,整張臉也燒起來了,他連忙咕嚕咕嚕地一杯熱茶,喝完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舌頭都燙麻了。

魏子清說道:「二哥,你喝錯茶了。」

魏子騫頓覺窘迫。

沈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沈婠亦是不禁莞爾。

而將一切看在眼底的沈蓮表情陰惻惻。

沈婠忽覺有道不善的目光,抬首掃視了一圈,瞧見沈蓮一臉忿忿不平的模樣。她微微一怔,沈蓮輕哼一聲,扭過頭去,給沈婠甩了張冷臉。

沈婠頓覺莫名其妙。

沈蓮又開始偷偷地打量坐在不遠處的魏子騫,心裡是越瞧越歡喜,只覺自己未來的夫婿就該長魏子騫那般模樣的,自己是嫡女,魏子騫也是嫡子,沒有比他們兩個再般配不過了。

漸漸的,沈蓮發現一事。

自己心目中屬意的夫婿總是看向沈婠,那神情像足了自己。沈蓮咬咬牙,心有不甘,恰好此時夏家的大姑娘夏玥提起前些日子里程氏給她打了個時興的絡子,她拿出來給眾人一瞧,不少姑娘家都贊道:「果真好看呢。」

夏玥滿足地收回來。

此時沈蓮接上一句,說道:「我母親也給我打了個絡子,樣式不及夏姐姐的好看,但也很不錯。我們都是有母親的人,不像是我的大姐姐,想要個絡子,還得自己打。」

沈蓮意有所指地瞅了眼沈婠。

在場的姑娘家們小道消息最為靈通了,平日裡的各種宴會裡便是將各府的事都說了個遍。當年唐氏被休的的時候,沈婠這名字在眾人的嘴裡都溜了一回。

如今沈蓮提起,大家自然也沒有忘記。

瞬間,沈婠為眾人所矚目。

沈婠仿若聽不明白,落落大方地一笑,「我打得絡子樣式也不差,前陣子祖母還誇我手藝好。三妹妹也快到學女紅的年齡了,到時候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大可以來問我。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免得三妹妹被祖母責罰。」

沈婠意味深長一笑。

沈蓮馬上想起上一回祖母生辰自己被責罰的情況,一張臉唰地一下變青了。

在場的姑娘家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味,不禁有些好奇。一時間倒也忘了沈婠母親的事,接口道:「蓮妹妹是怎麼了?」

沈婠笑道:「說起來都是我這個當姐姐的不好。」說罷,沈婠也不再多說,而是舉起茶杯,「婠婠以前甚少出府參加宴會,這回算是第一次與各位姐姐妹妹相見,若有什麼得罪的,還請各位姐姐妹妹多多包涵。」沈婠一飲而盡,又道:「想著今日會見到不少人,我打了些許絡子,聊表心意,還望大家莫要嫌棄婠婠的手藝。」

沈婠抿脣一笑,讓身邊的輕羽和霜雪將早已備好的各式絡子一一送上。

絡子的花樣甚多,還帶著各種各樣的花香。雖是不值錢的玩意,但是式樣卻著實新奇得很,一下子就討好了不少在場的姑娘。

這些樣式,沈婠也是從京城裡很是紅火的香囊鋪子裡學來的。

那回從方氏那兒看到後,沈婠便趁去容銘那兒時悄悄地去趟那間鋪子裡,裡邊果真有不少新奇的樣式,沈婠看在心底,默默地記住,回了沈府後取其精華自己研製了些新樣式出來,沒想到打出來時果真十分好看。

沈蓮看到夏玥愛不釋手的模樣,心裡極是鄙夷,明明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虧沈婠送的出手。

不過說到底沈蓮還是有些失落的。

她看了看周圍的人,發現她們都在說著沈婠的絡子,沈蓮心底更是不舒服。收回目光時,剛好瞧見沈妙撇了撇嘴,沈蓮心中一喜。

是了,差點兒就忘了。不喜歡這位大姐姐的人,可不止她一個呢。

沈蓮的眼珠子轉了轉,湊到沈妙耳邊。

半晌,沈妙和沈蓮相視一笑。

沈婠喝了不少果茶,時間一久便想去如廁。她與沈菱說了聲,帶著輕羽和霜雪離開了暖閣。將軍府裡的婆子帶著沈婠去茅廁。

從茅廁裡出來時,霜雪說道:「大姑娘,方才四姑娘讓人過來說是大夥兒都不在暖閣裡了,出來外頭了。如今正在假山那邊玩捉迷藏。」

沈婠微微一頓,「捉迷藏?」

霜雪道:「是的。」

沈婠蹙蹙眉,大冬天在外邊玩捉迷藏,她可沒有這個興致,倒不如回暖閣裡安安靜靜地坐著。沈婠問:「是誰提議要玩捉迷藏的?」

霜雪想了想,「聽四姑娘說,好像是二姑娘。」

聽到沈妙的名字,沈婠心裡就嘆了聲。

這回沈妙定又不知想玩什麼把戲了。

但是她不去也不行,大家都在外頭玩著,只有她一個回暖閣,難免有些不合群。沈婠說道:「我們也去吧。」走了會路後,沈婠遇到了從屋裡頭出來的李氏。

李氏見到沈婠心裡頓時有幾分驚喜。

李氏相當熱情,只道:「怎麼只有你一人在這兒?其他姑娘呢?」見沈婠穿得單薄,李氏又道:「欸,怎麼穿得這麼少,小心凍著了。琳琅,快去我房裡拿件斗篷出來,可別把小姑娘給凍壞了。」

李氏眼底的喜愛之情十分真切,沈婠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有婦人用這麼關心的目光看著自己,像是小時候母親待自己的那般。沈婠心底有些觸動,她連忙道:「多謝夫人好意,我出來如廁時,不小心把斗篷落在暖閣裡了,讓我的丫環去拿就好。」

霜雪欠身道:「奴婢這就去拿。」

李氏她方才在廳堂裡與眾夫人談聊著,酒喝得有些多,便想出來醒醒神,沒想到這麼剛好就遇見了沈婠。她打量了沈婠好幾眼,正要說些什麼時,忽有個小廝捧著托盤從一座院子裡走了出來。

小廝見著了主母,趕緊過來行禮。

李氏瞧見托盤上的帕子,順口說了句,「可是在玩捉迷藏?」

小廝應道:「是的,四公子讓奴才回院子拿遮眼的帕子。」

李氏笑道:「去吧。」

小廝應了聲「是」,眼角卻是偷偷地瞥了沈婠身後的輕羽一眼。沈婠察覺到了,心中一動,問道:「這是四公子身邊的小廝嗎?」

李氏心裡琢磨著,子清配沈婠倒也不錯,年紀相仿,想來私下裡也談得來。她說道:「嗯,是子清的小廝,跟了子清好些年,手腳靈活,人也勤快。」

沈婠說道:「可是岷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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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 16:50: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李氏詫異了下,印象中,子清身邊的小廝的確是岷州人。只不過李氏也不確定,此時李氏身後的琳琅說道:「大姑娘真是觀察入微呢,四公子身邊的王言是岷州人。」

沈婠含笑道:「我聽著口音和我身邊的丫環相似,我這丫環也是從岷州來的。」

李氏笑意滿滿,「你這丫頭當真聰慧得很。」眼裡的喜歡之意不言而喻,看得輕羽愣了愣。

沈婠與李氏說了好一會話後,霜雪把斗篷拿了過來。沈婠這才與李氏告辭,李氏含笑擺手,說道:「去吧,好好玩。」

不見了李氏的身影後,沈婠停下腳步來,她左右探望了下,方是笑吟吟地看向輕羽,說道:「輕羽姐姐,你覺得方才那喚作王言的小廝如何?」

輕羽心底一顫,穩住身子,說道:「奴婢不知大姑娘在說什麼。」

沈婠說道:「輕羽姐姐平日裡少與我親近,定也不怎麼了解我。我雖是年紀小,母親也不怎麼疼惜我,但是安排一個丫環的婚事的能力還是有的。等再過多幾年,我被許配了人家,只要是忠心待我的,我定會為她指一門好的婚事,嫁妝必然也是不會虧待的。如今祖父疼我,父親也對我頗是讚賞,想來以後許配的人家也不會差到哪兒去,」沈婠微微一笑,「這些日子以來輕羽姐姐想必也是有眼見的,雖是險境叢生,但每次我都能安全逃離。輕羽姐姐定是曉得這不是湊巧。青蘭姐姐都能當得了父親的姨娘,輕羽姐姐想要嫁給自己的青梅竹馬,這也並非難事。方才輕羽姐姐也見著了,魏夫人看起來很是喜歡我,以後我若是開個口了,我想魏夫人也不會不答應。」

霜雪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垂下頭來默默不語的。

輕羽心中似是翻起了驚濤駭浪,她明明沒有和任何人說過王言的事情。可大姑娘竟是知道了!

一時間,輕羽心裡千回百轉。

不得不承認,大姑娘說的話很誘人。這些日子以來,她的確是看著大姑娘一次又一次地避過大夫人的利箭,安然無恙地笑傲至今。

輕羽瞅了眼霜雪。她們兩個人是一起來侍候大姑娘,起初都是收了大夫人的好處,可因霜雪早早投誠,如今已然是大姑娘的心腹。

現在她……

仿佛知曉輕羽的心事,沈婠說道:「只要能忠心待我,我定不負你們的一片忠誠。」

輕羽咬咬牙,說道:「奴婢明白。」

沈婠笑了笑,「我們過去假山那邊吧,不要叫四妹妹等急了。」沈婠之前從蘭姨娘口中得知輕羽的秘密後,便一直想著要以此收買輕羽。但時機不對,效果也只會事倍功半。

這也是今日沈婠特地帶輕羽出來的緣故。

沈婠也沒想到會在這麼巧合的境況下遇見了王言,且還在李氏的眼前。李氏恰好表現出來的喜愛,估摸也讓輕羽心裡多了幾分忌憚。

沈婠滿意地抿起脣角,心想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威遠將軍府裡的山石是威遠將軍年輕時從遙遠的邊疆親自運回來的,是極好的上水石,堆疊切割成八仙過海的形狀,威遠將軍還特地圍了個水池,池上飄了幾朵紫色的水蓮,清風拂來,倒真有幾分仙氣飄然之感。

沈婠還未靠近,就聽到宛若銀鈴一般的清脆笑聲連續響起,眼睛上綁了黑緞帶的粉衣姑娘撒著腿丫子跑得很是歡騰,周圍的姑娘吃吃地笑著。

不遠處的涼亭裡坐了魏家的三兄弟和其餘男賓客,另一處的涼亭也坐了好幾位較為年長的姑娘,玩捉迷藏的也就只有七八個小姑娘。正在抓人的粉衣姑娘,沈婠認得,是尹僕射家的六姑娘。

沈婠不想加入,便也想著去另外一處的涼亭裡坐著。

沒想到還邁開步伐,就聽到沈妙笑嘻嘻地說道:「姐姐來遲了,要罰姐姐。」

沈蓮也附和說道:「對,對,要罰姐姐。姐姐綁上來緞帶來抓我們。」沈蓮說這話時,表情嬌憨嬌憨的,像是個娃娃一樣。

在這麼多人面前,沈婠於情於理都不能拒絕沈蓮。

沈蓮用了這樣的語氣和表情,分明將是自己擺在一個在撒嬌的妹妹的身份上,若是拒絕了,反倒會讓人覺得沈婠不近人情。妹妹都如此請求了,不過是捉一回迷藏,哪有不答應之理。

沈婠看了眼沈妙,沈妙又笑得像是上回一樣。

沈婠不知沈妙在打什麼主意,但她仍是笑著道:「好呀。」之後,沈婠又給身後的霜雪和輕羽分別使了個眼色。

尹六姑娘的丫環替她解下了緞帶,霜雪接了過來。

沈婠眼前一黑,很快就有姑娘數著數兒。

數到十時,沈婠也自個兒轉了好幾圈,她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她在腦子裡迅速想著沒有夏氏在,沈妙和沈蓮兩個小姑娘到底能夠想出什麼計謀來。

「大姐姐,我在這裡。」是沈妙的聲音。

「大姐姐,我在這邊,快過來呀。」是沈蓮的聲音。

沈婠看不見眼前的狀況,只好耳聽八方,聽到沈妙和沈蓮的聲音,她也當作沒聽到,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驀然,那一池冰冷的水躍入沈婠的腦子裡。

上一世她有過落水的經驗,也是大冬天,不過是在沈府裡頭,沈妙和沈蓮要捉迷藏,她的眼睛蒙上了緞帶,最後在快要抓住沈妙的時候被推到了水裡,凍得她整整臥榻了半月之久。

思及此,沈婠毅然順著沈蓮的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走得越近,沈婠越能感受到那一池水裡撲來的冷氣,她打了個顫。

就在此時,沈婠聞到一股香味,她知曉沈妙平日裡的衣服都是要熏香的,便是這種淡淡的味兒。

她心想,來了!

沈婠說:「三妹妹,我要抓到你了!」話雖如此,沈婠卻故意扭了下腳踝,整個人踉蹌了下,摔倒在地。

只聽噗通兩聲,有小姑娘尖叫起來。

「啊,有人落水了。」

沈婠拉下緞帶,一瞧,竟是沈妙和沈蓮齊齊落水。她也連忙慌張地道:「快來救人!來人呀!」

方才玩捉迷藏時,沈家三個姑娘都在水池前,三個人離得很近,周圍的人無法看清沈妙和沈蓮的小動作,只是聽到沈婠用歡呼的聲音說了句話後,緊接著便是兩個嬌滴滴的姑娘落水了。

而魏子騫一直注意著沈婠,一雙眼睛看得格外分明。

明明是沈家的三姑娘想要去推沈婠,沒想到卻沈婠忽然摔倒,反而推了沈家的二姑娘,結果兩個人一起雙雙落水。

頓時,水池旁亂成了一團。

好好的茶話會鬧出這樣的事來,陳氏頓覺面上無光,但看到自家女兒凍得鼻子發紅時,也不禁心疼了。一邊數落著沈蓮一邊擦著她的手,「好端端的玩什麼捉迷藏,還小嗎?」

夏氏沒有來,不過幸好有程氏在。程氏頗是心疼這個侄女,趕緊把自己的手爐塞到了沈妙的懷裡。

程氏問:「怎麼這麼不小心?」

沈妙哪裡敢說什麼,只好自己吃了這個死貓虧。她心裡不由得責怪起沈蓮來,都是沈蓮的錯,若不是她提議,她才不會想讓沈婠落水。真是邪門,除了上次放紙鳶之外,次次害沈婠結果都連累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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