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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八重櫻 -【翻紅閨女終卷:高嫁皇家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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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13: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她思量了一番,道:「霜雪你出去回話,我可以見他,但是談話的地方得由我來定。」霜雪問:「若是他不願意呢?」

沈婠道:「他會願意的。」

從裴淵不擇手段地讓人抓走輕羽這一點裡,就能看出裴淵十分焦急,他的目的是想要跟她談話,換個地方而已,他不會不答應的。且他殺了謝三郎,心裡定然也是有數的。

她沈婠沒有對不起第一顆石子裡的裴淵。

沈婠又吩咐郭嬤嬤,「讓人在後門那兒守著,莫要讓二嬸與三妹妹瞧見了。」

郭嬤嬤應了聲「是」。

果不其然,如沈婠所料那般,裴淵當真答應了。霜雪帶了裴淵繞到沈府後門,沈婠早已吩咐了郭嬤嬤,守門的人見到裴淵也不敢聲張,默默地開了門。

裴淵進來後,沒走多久便見到沈婠坐在樹下的石桌前。

石桌上還擺了壺茶,兩三碟糕點。

沈婠身上穿著鵝黃蝶戲牡丹紋案浣花錦交襟襦裙,白玉花簪輓起了如雲烏發,耳垂上的瓔珞襯得人比花嬌。裴淵有一瞬間的失神,仿佛見到了當時在蘭華寺裡被沈妙欺負得小臉蒼白,兩眼紅通通的像只兔子一樣的沈婠。

昨天宮中家宴,裴淵回去後想了很久。

到底沈婠是什麼時候被長公主占了身子,是成親前還是成親後?兩人成親前也沒有過多接觸,他跟沈婠只說過兩句話。兩人成親後,裴淵倒也沒覺得沈婠跟之前有什麼不一樣,性子也是如他所想那般,溫良恭順。但自從回門後性子似乎就開始有了些變化,只是他也不曾注意過,只當她從懸崖上摔下去時受了驚嚇,他也只當作是自己新婚妻子的另外一面。

如今看來,興許那時的沈婠就不是沈婠了。

沈婠抬眼望去,裴淵正怔怔地看著自己,雙眼放空,仿佛透過自己在想念著誰似的。他的表情沒有仇恨也沒有故作溫和,只有一臉的感慨。

沈婠開口道:「裴公子想和我談什麼?」

裴淵說:「你和上一世不一樣了很多。」

沈婠道:「人會變的,何況經歷了那樣的事情。」

裴淵聽罷,不禁有些愧疚,「你的上一世是我負了你。」害自己家破人亡的根本不是沈婠,而她卻在上一世受了另外一個自己所有的怒氣和報復。這一世自己重生後,他的確有過那樣對待她的念頭。

沈婠說道:「是誰負了誰,都已然說不清。你負了我上一世,我亦是負了你重生前的這一世,所以當扯平了吧,以後我們各不相干。」原諒他,她做不到,但若自己當真向他報仇,那麼她又跟上一世的裴淵有什麼區別。所以乾脆眼不見為淨,他走他的獨木橋,她過她的陽關道。

裴淵嘆息一聲,說:「也好。」

他端起石桌上的茶壺,斟滿了兩個茶杯。他看向沈婠,遞上其中一茶杯,說:「喝了這一杯,便當作扯平了罷。」

沈婠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

兩人舉杯輕碰,裴淵仰脖一飲而盡,他擱下茶杯,凝眸片刻,嘴脣微張,只吐出二字來。

「珍重。」

長公主一下馬車,也顧不得身子虛弱,直接奔入宅子裡。這一處宅子乃是謝三郎的住處,好些年以前由長公主置辦的,雖是地處偏僻但景色卻十分怡人,依山傍水,格外悠然。

宅子裡的僕役也不敢阻攔長公主,大門開敞著。

長公主直奔謝三郎的庭院,庭院外站了宅子的管事。今早發現謝三郎暴斃,管事立馬讓人去通知了長公主府裡的林管事,他心中十分忐忑,如今謝三郎一死,也不知長公主會不會降罪於自己。

謝三郎蒼白的面容映入了長公主的眼簾,長公主怔楞在原地,失神地看著他的屍身。

管事張張嘴,說道:「殿下,奴才尋了大夫來看,大夫說公子是中毒而亡,一滴致命的七崚毒。奴才已是派了人去追查真凶。」

長公主道:「全都退下。」

管事看著長公主顫抖的身子,應了聲「是」。門一關,屋裡就只剩下謝三郎與長公主。長公主踉蹌著腳步,一路磕磕碰碰地行到謝三郎身側,她低頭看著他發青的脣,蒼白的臉,胸口似匯有千萬根細針。

她的手輕撫上謝三郎的臉頰。

若是不看他的脣,她的三郎多麼像是睡著了呀,仿佛下一刻就能睜開眼來,溫和地喚她一聲蕓蕓。

長公主倏然握緊了拳頭。

「裴淵,我要你不得好死!」

「是麼?」

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音在長公主身後響起,裴淵勾脣一笑,道:「我死了,你的三郎也回不來。我該喚你一聲表姑呢還是要喚你一聲娘子?」

長公主轉身,方才還是合著的箱籠不知何時已是打開,裴淵倚在箱籠邊,滿臉的嘲諷之色,眼裡的恨意毫無遮掩。

長公主此刻見到裴淵,眼裡亦是恨意滔天。

「裴、淵!」這兩字似是從嘴裡咬出來似的!

裴淵說:「上輩子你欠我的,現在也該還了。你害我全家,我殺你情郎,一債還一債。」

長公主說:「我欠你?是你先負了我,我本要一心一意待你,你也明明應承了我不再納妾,可最後你卻沒有做到。你既是做不到,那就不要應承我。你們平南侯府個個都是惡人,死了也是罪有應得,」她冷冷一笑,「這一世你們平南侯府也甭想逃過這個命運,你敢毒害我的三郎,我就讓你們全家死無全屍!上一世你鬥不過我,這一世你也不可能鬥得過我。」

「是麼?」裴淵不以為意,「我既然敢出現在這裡,就絕不會讓你活著走出去。」

長公主說:「只要我一死,你以為皇上會放過你們平南侯府嗎?」

裴淵道:「會也罷,不會也罷。皇上都沒有這個機會,你以為我還會像上輩子那樣任由你宰割嗎?」他這一世是鬥不過她,那麼他先下手為強。下一世大家重新再來。

他今天出現在這裡,就沒想過要活著離開。與其讓這毒婦殘忍對待他們一家,倒不如自己先死個痛快,他今生不孝,唯有來生再報。

今天,他們倆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裴淵的面色極其冷靜。

上一世與裴淵相處了這麼久,長公主哪裡會不知裴淵愈是冷靜,心裡便愈是有法子。她方才說的都是事實,她若是死在這裡了,不出半日,皇宮裡就能知曉。

皇帝是絕對不會放過裴淵的,即便裴淵死了,還有平南侯府一家。

她知道衡遠是個極其護短的人。

驀然,長公主注意到了自己的十指,涂滿大紅蔻丹的指甲不知何時竟是變得烏青發黑,好生滲人!她大驚失色,急急地望向謝三郎,又急急地看向裴淵。

「你做了什麼。」

裴淵冷道:「不過是在你的情郎身上抹了點毒。」

他算準了長公主過來後,必然會去摸謝三郎的臉。果不其然,長公主打從進來後,手就沒有離開過謝三郎的臉。

裴淵說:「你大可放心,不是頃刻致命的毒。這毒十分妙,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喚作螞蟻跳。這名字熟悉麼?你上一世用在明姨娘身上時可有想過有朝一日會用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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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14: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此毒也是名副其實,中毒之人,會從指甲開始,一點一點地侵入全身,全身的血液裡都像是有螞蟻在蹦跳撕咬一般。這樣的疼痛,足足要維持上半個時辰,直到人虛脫而死。

長公主瞪大一雙美眸,「明姨娘若沒有害死我的孩子,我會這樣待她嗎?若不是你是非不分,護不了自己的正妻,我哪會下這樣的毒手。」

長公主咬牙,「裴淵,你莫要再下一世碰上我,否則我必定讓你全家不得安寧!」似是想到什麼,長公主竟是笑出了聲音來,「這一世你們平南侯府也是不得安寧了,裴淵,你與我相鬥兩世,又有哪一世你是鬥得過我的?」

裴淵說:「今日我也沒想過活著離開,我敢毒殺了你,就敢毒殺了我的家人。」與其讓皇帝的怒火牽連他的家人,倒不如先死了個痛快。裴淵咬牙切齒地道:「你當真是個,連自己的兄長也敢勾引。」

長公主淡道:「我是不是,由不得你來指手畫腳。你敢納妾,我便敢給你紅杏出墻。這一世你情我願的,又有……」

毒開始發作了。

她的手指如萬箭穿心那般疼痛。本來就是強撐著的身子,如今一毒發,她整個人不禁搖搖欲墜。但是她仍然在死撐著,她可以在三郎面前柔弱,但絕不能在裴淵面前示弱!

貝齒死死地咬住了下脣,血流進嘴裡,染紅了一口白牙。

騰地,上一世的場景躍入自己的腦海里。

她一直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死去的,如今自己將死,竟是想了起來。上一世成功滅了平南侯府,她與三郎攜手同游天下,日子過得極其和睦,兩人亦是伉儷情深的。

可是不出三年,她卻是病倒了。

三郎會自己尋遍名醫,最後是容銘為自己拖延多了一個月的性命。那時孫蕓蕓方知,自己乃是異界而來的靈魂,與這不知是哪兒的時空並不能完美地融合。

二十年,已是這身子的極限。

如今算來,這一世她已是活了二十一年,難怪從去五台山開始時,她就總是不適,哪兒都不舒服。原是自己的身子已是超過極限了。只不過卻可惜了三郎,上一世自己去後,三郎過得如何?她又不曾為他生下一兒半女的。這一世竟是年紀輕輕就去了,是她連累了他。

這麼一想,長公主也不懼怕這毒了。

橫豎都是要死的人,何不如把這毒夫也一併拖下水來。黃泉路上,她也不要放過他。

長公主張嘴。

裴淵道:「想喊人?」

他徑自上前,說:「你現在有力氣喊得出來嗎?你每次與謝三私會,都會屏退周圍人的。如今有誰敢靠近?你定是不知道,上一世你與謝三私會時,有一回剛好被我碰到了。你頂著我妻子的身體,與情郎私會,你不羞恥嗎?」

身體像是要沸騰起來一樣,疼得她耳朵嗡嗡作響,根本無法聽清裴淵所說的話,只能見到他的嘴脣一張一合的,眼神像是寒譚一般。

長公主最終還是敵不過毒藥的厲害,整個人跌倒在地,身子不停地痙攣。

裴淵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面無表情的。

她的眼裡逐漸渙散,可始終有一抹堅持,她的下脣已是咬得破爛,沒有一處是完好的,猩紅的血從嘴裡溢出來。她艱難地伸出手,仿佛想去夠著什麼。

她的眼裡只剩下謝三郎垂下來的手。

指骨分明,修長而白皙,平日裡會在烏發間穿插,替她輓髻,還會與她描眉,更會在她煩躁憂愁時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與她說:「蕓蕓,莫憂。」

她努力地伸長了手。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就在快夠著的時候,她倏然吐了一口血出來,手緩慢地垂下,眼神已是完全渙散。

裴淵看著她,只道:「你罪有應得。」

說罷,他不再看她,從衣襟裡掏出一把短刃來,手一揮,直接抹了脖子,迅速而利落。他能重生兩次,定然也能重生第三次。

所有的債所有的仇,下一世他再來報!

短短一天之內,長公主死,平南侯一家亦是中毒身亡。皇帝聽到消息時,甚少喜形於色的他也不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來。

皇帝不信昨天傍晚還在自己懷裡巧笑嫣然的長公主會突然死了。

可當長公主的屍身出現在皇帝的面前時,皇帝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皇帝連續悲慟了好幾日,命人徹查,當皇帝知道真相時,恨不得要剝了裴淵的皮拆了裴淵的骨!可裴淵已死,能牽連的平南侯府也死光了,皇帝滿腔的憤怒只好發泄在裴淵的屍首上。

之後,皇帝命人拋屍荒野。

只不過發泄是發泄了,皇帝只覺自己的心似是空了一大塊出來。長公主去了好幾日,皇帝哀思過度,兩鬢竟是生了白髮。

皇帝前所未有地掛念長公主,整日茶飯不思的,讓後宮裡的宮嬪焦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最後還是秦妃有能耐,三言兩語的便讓皇帝進了食。秦妃一臉溫和地看著皇帝,皇帝望過來時,她便垂下眼簾。

秦妃有自知之明。

她知道自己得寵最大的原因是什麼,她不會去計較這些問題。在宮裡,能得聖寵便是自己最安全的保證。她知道其他宮嬪都在取笑自己,沒有家世沒有才德,僅有一張與長公主相似的臉。

可那又如何?

又有誰能像自己那般,短短數月還未懷有皇嗣便已是封妃,如今肚裡有了龍種,皇帝已是應承了自己,只要生下來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貴妃之位是定然會有的。

只要能上位,不擇手段又如何?

「哎呀,」秦妃忽然叫了聲,她輕輕地摸了摸肚皮,道:「不知是不是臣妾的錯覺,臣妾老覺得肚裡的孩兒在踢車臣妾。」

皇帝看著秦妃與長公主相似的五官,又看了眼秦妃的肚子,說道:「哪有這麼快。」

秦妃說道:「那定是臣妾的錯覺了。」

秦妃垂下眼簾,低聲說道:「要是臣妾能生個女兒就好了。」

「哦?」皇帝來了興趣,淡淡地問:「怎麼說?」這宮裡頭哪個妃嬪不是盼著自己能生下皇子的?

秦妃輕聲說:「女兒貼心,臣妾小時候便有一個願望,以後要與自己的夫婿生一個像自己的女兒,看著平安長大,再送她出嫁。」

像秦妃的女兒……

皇帝聽罷,心裡不禁一柔,他撫上秦妃的眼簾,輕輕地摩挲著。「生個女兒也好,朕必定會給她萬千的寵愛。」

秦妃神色溫婉,一動也不動地讓皇帝撫摸著,眉睫偶爾輕顫。

受了皇帝命令的兩位內侍,抬了裴淵的屍首去了城外,尋了處荒野,兩位內侍直接扔下裴淵的屍首,不經意地看了眼裴淵的臉,內侍心裡只覺冷汗涔涔的。

當初名滿京城的平南世子,其相貌可謂是擲果潘安,被多少未出閣的姑娘所仰慕。

可如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就連那張臉也是面目全非,可以說是面容全毀,醜陋得讓人不敢直視。此時此刻,又有誰能想到這具屍首曾經名滿京城?

想起平南侯府一家死得詭異,內侍不禁打了個寒顫,再瞅瞅周圍靜悄悄的,雖是偶爾有野狗的吠叫聲響起,但依然是陰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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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14: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內侍趕緊道:「快些回去吧。」

兩位內侍迅速離開了此處荒野。

野狗聞到了屍身腐爛的味道,跑了過來,伸出舌頭舔了舔屍身,正要咬下去時,屍身的手忽然動了下,一把捏住了野狗的喉嚨,力度竟是大得驚人。

野狗被嚇跑了。

屍身的手也緩緩放了下來,他的眼睛睜開,渾身傳來的劇痛讓他無法坐起來,方才趕跑野狗已然是他最後的力氣。

他看著夜空中高掛的一輪明月,眼裡盡是疑惑。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平南侯府一家中毒身亡,此事在京城裡一流傳,百姓人們都覺得好生邪門,連路過平南侯府時也覺陰氣逼人,紛紛快步離去。

因裴淵作的孽,皇帝命人抄了平南侯府。

原先光鮮亮麗的匾額早已拆下,高大朱門上也貼了封條,府門前寸草叢生,破落不堪。烏雲蔽日,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街上的行人漸少。

此時,一道披蓑衣戴斗笠的人影出現在府邸前。有經過的路人不小心碰撞到他,正想罵一句站在路中間做甚,抬眼一望,路人不禁被嚇了一跳。

面上一條又一條的刀疤,醜陋得讓人心生寒意。

路人噤聲,連忙垂頭快步離去。

蓑衣人看著眼前的府邸,一臉的怔忡之色。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上上一世死在沈婠的手裡,所幸上天垂憐,讓他得以重生,他才能向沈婠復仇。沈婠慘死,他大仇得報。他嬌妻美妾活了大半輩子,最後壽終正寢。原以為再睜眼時便會到地府,未料一睜眼卻是到了這個古怪的地方。

不是他的第一世,也不是他的第二世,但這地方的人和物卻又與前兩世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不少事情脫離了原本的軌跡。

這一世的自己沒有娶沈婠,平南侯府一樣被抄家了。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裴淵的死給沈蓮帶來了不小的打擊,反倒是陳氏有幾分慶幸。好在自己的女兒沒有這麼快嫁去平南侯府,不然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沈蓮沮喪了好長一段時日。

陳氏則是開始著手為沈蓮尋找下一個夫家。女兒還有幾個月便能及笄了,再不快些找個好夫家,那就遲了。

陳氏忙乎的同時,沈婠倒十分清閒。

大半年前,裴淵一死,平南侯府被抄家,長公主也暴斃了,是宮裡頭對外稱的暴斃,但沈婠曉得長公主突然死去肯定與裴淵脫不了干係。

那天裴淵來尋她,兩人也算是一茶抿恩仇。

那時聽了裴淵的話,沈婠便已是察覺到不對勁,怎麼聽怎麼像是決絕之言。而當天夜晚,沈婠便從裴明澤那兒收到了確切的消息。

長公主死在謝三郎的宅邸裡,一同抬出來的還有裴淵的屍首。

沈婠知曉後,只稍一想,就知道是裴淵起了同歸於盡的念頭。

如今裴淵一死,沈婠重生以來的目標也改變了,等著當今皇帝駕崩,然後六皇子登位,接著她便安心嫁給恆之。

她記得皇帝是在威遠將軍凱旋之後的第三年駕崩的,如今仔細算起來,不遠了,且……戰事也快要開始了。

「郡主呀,大夫人的喪期還有兩個月便過了。您也快十七了。眼下這該如何是好呀?」霜雪不禁有些擔憂。

本來長公主尚在時,這京城裡多少家公子眼巴巴地盯著郡主的婚事。可天有不測風雲,誰料得到好端端的一個長公主這就突然暴斃了?長公主一離世,就甚少有人前來問津。如今郡主都快十七了,嫁得早的都能當人母親了。

郭嬤嬤笑著說道:「大姑娘貴為郡主,哪裡會怕無人問津。你這妮子怕是自己想嫁了吧。」

霜雪臉一紅,「嬤嬤!」

沈婠含笑道:「霜雪,我過幾年定會給你找戶好人家,若是你有心悅的人,不妨與我一說,我以後好給你做主。」

輕羽聽了,吃吃地笑著。

霜雪嗔了輕羽一眼,「奴婢才不像輕羽呢,她有青梅竹馬,奴婢可沒有。」

輕羽作勢要去捏霜雪。霜雪機靈,躲得飛快。輕羽無奈,唯好跺跺腳,兩頰紅雲頓生。「郡主,您聽聽!霜雪笑話奴婢!」

沈婠輕聲笑著,眉眼帶笑地看向窗外。

沒多久,玉禾走進院落裡,匆匆地入了屋裡頭。玉禾從衣襟裡摸出一封信來,遞給了沈婠。沈婠一瞅,眼裡笑意更甚。

霜雪說:「容先生又給郡主來信了。」

輕羽感慨道:「容先生與郡主感情真是深厚呢。」

郭嬤嬤看了霜雪與輕羽一眼,笑眯眯地說道:「你們兩個和我去灶房裡做些糕點吧,郡主今早都不曾用過什麼,肚子怕是等會就餓了。」

這兩丫頭糊塗,還是她郭嬤嬤眼睛精著。郡主每回看信的表情哪兒像是平日裡與容大夫說話的模樣?分明是不知哪兒的人打了容大夫的名義與郡主相互通信的。尤其是近半年來,每回郡主一看信,女兒家的姿態盡顯無疑。

郭嬤嬤用腳趾頭一想就知來信的人定然是郡主的心上人。

能打著容大夫名義的,肯定是與容大夫相熟的人。容大夫相熟的人極少,郭嬤嬤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誰。閑王的腿是廢了,但好歹也是皇親國戚,且人也是極好的。

那新來的玉禾估摸著也是王爺給送過來的,手腳勤快,吃得了苦,且會些拳腳功夫,一看就知是王爺費勁心思尋來的。這心意,可珍貴著呢。

且郭嬤嬤也知郡主是個有分寸的人,也不會像是死去的二姑娘做出糊塗事來。既然郡主隱瞞著,那就定然有自己的理由。

所以郭嬤嬤是一丁點也不擔心郡主的婚事,如今見王爺的信來,郭嬤嬤趕緊拉上霜雪和輕羽躲一邊去,好讓郡主安心。

裴明澤在信中只道已是請求太后賜婚,待沈婠喪期一過,不日聖旨將下。

沈婠看後心中喜不自勝,但之後又不禁有幾分憂心。畢竟皇帝仍在。可轉眼一想,沈婠又明白過來。

長公主去後,她這郡主便相當於沒了靠山,且沈府如今又是如此,她這大半年來又十分低調,京城裡的人幾乎都快要記不住有她這樣一號人物了。

她嫁給恆之,於皇帝而言,是一點威脅都不會有的。

眨眼間,兩月一過。

太后賜婚的聖旨果然下了來,婚期定在五月初十。如今離婚期還有一個月。這突如其來的聖旨讓沈府有些驚詫,尤其是老夫人,知道沈婠指婚給了閑王后,耳穴裡咚咚地跳。

老夫人心裡是個明白人。

閑王雖是王爺,但當年皇位之爭的腥風血雨她可是記得十分清楚。有誰不知道當今聖上極是忌憚閑王呀,指不定哪天一個不高興就把閑王給斬殺了。哪個姑娘嫁過去不是心驚膽戰地過日子呀,萬一聖上心情大怒,牽連娘家的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老夫人一陣眩暈,稍微有些清醒時,老夫人重重地嘆了口氣。

可如今太后都賜婚了,懿旨一下,哪有反悔的可能?只能盼著沈婠不要連累娘家了。

陳氏並不知沈婠與閑王成親的利弊,經過上回沈奇的事後,陳氏醒悟過來,與沈婠作對實在不適宜,自家人對自家人的,且指不定以後女兒的婚事還要指靠沈婠,是以曉得太后賜婚後,陳氏還特地過來沈婠這兒幫忙準備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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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而方氏倒是真真正正的打心底感到高興。

那一日在水榭中,魏子騫望沈婠的眼神,她看得分明,還有李氏的目光。方氏十分擔憂,雖說李氏看起來很好相處,但畢竟李氏原先屬意的媳婦是沈婠,而非她家的沈菱,且魏子騫心裡頭也是有沈婠的。此番情況,對於她的菱兒來說,實在相當不妙。

這男人的心思,愈是得不到的便愈是珍貴。

沈婠如今又成了郡主,在魏子騫心裡怕是跟仙女一樣的人物了。以後沈菱嫁進魏府,指不定會因此而受氣。尤其是沈婠的婚事又遲遲未定,方氏哪能不擔憂。不過現下太后賜婚了,且觀沈婠的表情神色,也是極其歡喜的。

方氏也總算是安心下來了,也高高興興地去幫沈婠準備嫁妝了。

沈婠用過晚飯後,便在花園裡閑庭散步且當消食。沈婠與沈菱言笑晏晏的,兩姊妹的感情也增進了不少。

不久後,沈婠見著玉禾走過來,她眉眼含笑地道:「事情辦好了?」

沈婠之前讓玉禾去給裴明澤送信。

玉禾道:「是的,郡主,事情已是辦妥了。」玉禾猶豫了會,神色古怪地道:「郡主,奴婢方才回府時,見到有個怪人站在沈府後門,鬼鬼祟祟的,模樣十分醜陋,也不知他想做些什麼。奴婢便做主喚了護院把他給趕走了。」

沈婠聽了,也不以為意,笑了笑,說:「嗯,你做得很好。」

夜深人靜。

沈府裡的各個院子都熄了燈火,偶爾能聽見夏蟲在樹上鳴叫,和巡邏的護院放輕了的腳步聲。今夜空中無月,只有數點星光。

剛從綻梅園經過的護院打了哈欠,與另外一護院低聲說了些話。也不知說了什麼,竟是惹得另一護院哈哈大笑。驀然,打哈欠的護院噤聲。

他迅速扭頭掃向綻梅園。

另一護院也止住了笑聲,警惕地看向周圍,道:「怎麼了?」

護院撓撓頭,說道:「我總覺得有道視線在盯著我,背後好不自在。」另一護院不禁打了個寒顫,他說:「該不會是那些東西吧,大夫人和二姑娘生前最喜歡來綻梅園了。」

護院聽了也不由得打了寒顫,目光不經意一瞥,扎在綻梅園附近的鞦韆在輕輕地晃著,仿佛有個無形的人在上面蕩著鞦韆似的。

護院嚇得面色慘白,連忙道:「別胡說了,我們去另外一處巡邏吧。」

兩人急急地離開。

不久後,有一道黑影從綻梅園裡走了出來。黑夜之下,他臉上的刀疤顯得愈發猙獰。

這兒是沈府,連秘密通道也跟上一世一樣。上一世沈妙跟了他,沈府裡就已是毫無秘密可言。不然他也無法這麼輕而易舉地進了來。

沈婠今夜早早就歇了。

她睡得有些不安穩,也不知怎麼的,今夜臨睡前右眼皮一直在跳,跳得太過頻繁,讓沈婠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不過沈婠也不曾細想,如平時那般,寬了衣上了榻,不一會便入睡了。

沈婠做了一個噩夢。

她夢見了裴淵,在她與恆之成親當日,他從梁上一躍而下,劍鋒直指她的胸腔,恆之推了她一把,替她擋了這一劍,血液四濺。裴淵笑哈哈地說,謝三郎死了,你的情郎也要死,你上一世是我的妻子,那麼永生永世也只能是我的人,你嫁一次我殺一次。

沈婠悲慟到了極點。

夢從中醒,沈婠渾身冷汗淋漓,一摸裡衣,背後濕了一大片。沈婠的心噗咚噗咚地猛跳。好一會,她方回過神來,正想開口喚今夜當值的霜雪倒杯茶來時,一道黑影隔著紗簾騰然映入沈婠的視線裡。

不是霜雪!霜雪沒有這般高大壯闊!這是一個男人!

沈婠心中大驚。

她迅速冷靜下來,她摸向枕邊,一把尖刀握在了手心裡。自從重生以來,她便有了這樣的一個習慣,在枕邊放一把刀。沒想到裴淵生前她用著,反倒是在裴淵死後給用上了。

沈婠握緊尖刀。

她輕咳了一聲,那道黑影頓了下,沈婠捏著嗓子,裝作一副欣喜的模樣,「哎呀,郡主,您可回來了。奴婢等得您好辛苦,今夜老夫人和二夫人都過來了,幸好奴婢臨時想了個法子才兩位祖宗給哄走了。不然郡主您偷溜出去的事可就瞞不住了。郡主呀,下回您換霜雪來扮您吧,奴婢頭一回做這事,心裡可害怕了。要是別老夫人發現了,奴婢鐵定少不了一頓責罰。」

她說話的聲音並不小,換了平日裡的霜雪早就過來了。如今她這麼一番口舌,霜雪竟是還沒過來。沈婠心裡有幾分緊張和害怕。

她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響,從床榻上坐起,正要伸手去撥開紗簾時,那道黑影卻是倏然轉身,不過是眨眼間就從窗子裡逃出去了。

沈婠松了口氣,方才還是半濕的裡衣,如今是全濕了。

沈婠連忙下了榻,走到外間一瞧,霜雪昏倒在地,沈婠伸手一探,還有鼻息。她站了起來,急急地大叫:「來人,快來人呀!」

須臾便已是有數個婆子進了來,婆子一見倒在地上的霜雪,紛紛嚇了一跳。

「郡主,這……這……」

沈婠說道:「有小賊闖進來了。」她冷了張臉,「去把沈管事叫來,傳令下去,立馬去捉拿小賊,他剛走不久,讓人堵住沈府所有的大門,還有,各個院子都去搜查一遍!另外今夜當值的護院通通罰三個月的月錢。」

婆子連忙應了聲「是」。

沈婠又道:「去把玉禾叫來,再找個大夫過來看看霜雪。」

婆子又應了聲「是」。

院子裡的所有人都被驚醒了,大夫過來看了霜雪,發現霜雪只是普通的昏迷,一掐人中,人就醒過來了。霜雪喝了口茶後,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

沈婠換了件乾淨的裡衣坐在靠椅上,案幾上放了一碗輕羽剛剛煎好的安神藥。沈婠喝了小半碗後,問道:「霜雪,方才到底發生了何事?」

霜雪抹了把冷汗,說:「奴婢在外間打著盹,之後聽到有聲響,奴婢原以為是輕羽,未料那人卻是個穿了黑衣的男子!奴婢嚇了一大跳,剛要喊人,那人便打昏了奴婢。」霜雪摸了摸脖頸,現在還是隱隱作痛。

沈婠沉吟片刻,問道:「可有看清那人的模樣?」

霜雪努力回想,心裡不禁一陣後怕。她說:「屋裡太暗了,奴婢沒看清,但是那人走近時,奴婢看到他臉上有好幾條血紅血紅的刀疤。」

沈婠聽罷,只道:「嗯,我知道了。霜雪你回去歇著吧。這幾夜便由玉禾來守夜。」

郭嬤嬤說:「郡主,需要再往我們院子裡添些人手麼?」

沈婠說:「這個不急,我自有打算。夜深了,你們都去睡吧,玉禾,你留下來。」待所有人離開後,沈婠對玉禾道:「你這幾日帶些人手去郊外搜一搜,看看能不能尋到裴淵的屍骨。」當時皇上是命人拋屍荒野的,荒野裡野狗眾多,如今都大半年了,估摸殘渣都不剩多少了。沈婠嘆了口氣,道:「盡量找一找吧,或者到附近的農戶問一問,半年前有沒有見到一具面容全毀的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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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數日後,玉禾回來稟報:「郡主,什麼都沒有找到,奴婢也帶人去問了附近的農戶,他們皆是說不曾看到有什麼屍首。」

沈婠蹙了眉頭。

玉禾問:「郡主,還要繼續搜尋麼?」

沈婠搖搖頭,「罷了,不用了。」前幾天她都幾乎把整個沈府翻了遍,也沒有尋到那小賊。且從那一日小賊的舉動看來,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

她在京城裡也不曾得罪過什麼人,唯一與自己有仇的也只有裴淵一個。那小賊的目標在自己身上,那一日他沒有得逞,想來也不會罷休。

沈婠說道:「玉禾,你把霜雪和輕羽喚來。另外,這幾夜你去讓在院裡守夜的婆子放鬆些,不必盯著守著了。」

與其這麼心驚膽戰下去也不是法子,倒不如來一招請君入甕。

是夜。

今夜是十五,月色極好,明晃晃的。沈婠的院子裡一如往常地安靜,在院裡守夜的婆子得了命令後,心安理得地打起盹來。沈府裡的護院偶爾經過沈婠的院子,也不曾多加以停留。

一道黑影竄進了庭院中。

他潛伏在沈府多日,只為確認一件事情。他要看看這裡的沈婠是不是他所知道的沈婠,這裡的人雖是一樣的,但是變化太大。好比如沈婠這賤人怎麼可能會在沈府裡過得風生水起的,且又怎會入了皇帝的眼被賜封為初雲郡主,如今更是給閑王指了婚。

這麼好的日子,一點也不像是沈婠能有的。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回裴淵更是輕車熟路。他摸進沈婠的房裡,一丫環在打盹,頭垂得低低的,看起來沒有一時半會也醒不來。

裴淵走近沈婠的床榻。

就在此時,剛剛還在打盹的玉禾倏然躍起,一掌擊向了裴淵!裴淵只覺身後有風襲來,連忙一個側身,躲過了玉禾的一掌。

兩人在房裡交手起來。

霜雪猛然撥開紗簾,點起了手裡的燭台,沈婠穿戴整齊,目光犀利地看向來者。儘管面容毀了,可沈婠還是能認出來,他就是裴淵!

霜雪猛然喊道:「來人呀!來人呀!小賊跑進來了!」

若干護院匆匆而入,裴淵心中大驚,沒想到這裡的沈婠竟是比上一世聰明了不少。裴淵身手雖好,但寡不敵眾。裴淵咬牙,放棄了與玉禾相鬥,直接跳出了窗外。

沈婠喝令道:「追!」

霜雪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還是郡主聰明,曉得小賊今夜還會再來。」

沈婠蹙著眉頭,想起之前玉禾所說的話。看來裴淵一早就在沈府外盯著了。

沈婠在心裡暗叫不好。

方才裴淵的眼神分明就與上一世的裴淵一模一樣。

第三顆石子裡的裴淵去了,第一顆石子的裴淵也去了,那麼現在的裴淵莫非是第二顆石子裡的?

小半個時辰後,玉禾回來了,一臉沉重地說道:「奴婢無能,讓小賊給跑了。」

沈婠一聽,倏然從椅上站起。方才她見裴淵與和玉禾交手,兩人實力不分上下,後來護院們一來,裴淵便已是漸落下風。這兒又是沈府的地盤,這麼多人追一個裴淵,怎麼最後竟是讓人給跑了?

沈婠驚詫地道:「跑了?好端端的怎麼給跑了?」

玉禾回道:「奴婢也不知,本來都快要捉住了。可小賊突然跑進了綻梅園裡,不一會就跑沒影了。奴婢帶了人徹底搜查了綻梅園,也沒有看到小賊的身影,問了守在各處大門的護院,他們皆說小賊沒有出現。」

郭嬤嬤道:「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不見了?綻梅園裡到處都是光禿禿的枝椏,根本無法藏人。可有問清守門的護院,會不會一時疏忽讓人給跑了也沒有發現?」

玉禾說:「奴婢也是這樣問他們的。他們說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著的,周圍也是看得緊緊的,要是小賊來了他們肯定能發現。」

沈婠蹙起眉頭。

玉禾小心翼翼地道:「郡主,奴婢無能,請群主責罰奴婢。」

沈婠搖搖頭,「罷了,玉禾你已經盡力了。」裴淵三番四次輕而易舉地闖入沈府,她本來就覺得有些奇怪了。如今再聽裴淵倏然跑沒了影,沈婠便曉得現在一無所有的裴淵敢這麼闖進來,定然是有所仰仗的。

綻梅園,綻梅園……

她的院子去綻梅園並不順路的,且綻梅園裡沈府大門也遠,裴淵在被人追逐的情況下還能摸去綻梅園,這裡就有些可疑了。

驀然,似是想起什麼,沈婠吩咐霜雪,道:「你去蘭香苑一趟,問問蘭姨娘知不知道綻梅園裡有什麼特別之處?若是蘭姨娘不知道的話,便讓蘭姨娘去問父親。」

霜雪應了聲。

次日,蘭姨娘親自過來了,悄聲與沈婠說道:「老爺說綻梅園西邊第九棵梅樹下有一條密道,通向沈府外面的。老太爺搬進這個宅邸時,密道便已是有了。」

沈婠頷首,笑著道:「多謝姨娘。」

送走蘭姨娘後,沈婠命人前去查探,果真在西邊第九棵梅樹下發現了一條密道,地上還染了幾滴乾涸的血跡。玉禾回來稟報後,沈婠便道:「讓沈管事去把那條密道封了,免得以後那小賊再來。」

「那還要去追捕那小賊嗎?」玉禾問。

沈婠道:「追,怎麼不追。若是有人問起,你便說府裡進小賊了,其他不必提起。」

「是,郡主。」

沈婠揉揉額穴,只覺頭有些隱隱作痛。這下可糟糕了,裴淵又回來了,而且這回還讓他給逃了,後患無窮呀。不過……

沈婠想起上一世的自己。

若方才的裴淵當真是第二顆石子裡的裴淵,那麼她真正的仇人也就出現了。

沈婠修書一封讓玉禾給裴明澤送去。裴淵又活過來一事,得讓恆之知道,免得出了什麼意外。她現在也不知裴淵到底想做些什麼。玉禾回來後,沈婠便問:「王爺怎麼說?」

玉禾摸摸鼻子,說道:「王爺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看了郡主的信後,也沒說什麼。只說了明日會在容大夫那兒等郡主。」頓了下,玉禾又道:「對了,還讓奴婢帶了兩個隨從回來,說是要守在郡主的院子裡,保護好郡主的安全。」

恆之不高興?

沈婠想了想,問:「王爺為何看起來不太高興?」

玉禾說道:「奴婢也不知道。」平日裡王爺總是溫文儒雅的,看起來很好相處。可今日臉一板著,好生嚇人。

沈婠也未細想,橫豎明日也能見到恆之,到時候再細問便是。

次日一早,沈婠便去了容銘那兒。裴明澤與容銘正在對弈,沈婠一瞧,笑著道:「先生又要輸給恆之了。」瞧瞧這棋盤上,白子占據了半壁江山,黑子少得可憐。估摸著無需一刻鐘,黑子便要完敗。

容銘睨了沈婠一眼,「我與他下棋哪一次不是輸的?你來得正好,我教了你這麼久的棋藝,也很久沒有考驗你了。你今日便來下我這盤殘棋,看看你這些時日有無生疏了。」

沈婠低頭細細一看,笑道:「先生呀,這盤棋是神仙也難以輓回了。這算哪門子的考驗呀。」

容銘已是站了起來,「無妨,神仙雖是救不了了,但是你還有一個方法。」容銘微微俯身,壓低聲音道:「美人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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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沈婠失笑,看了裴明澤一眼。

他垂下眼簾,似是在專注地看著棋盤,一聲不吭的。往日裡他見到她時,總會眼裡含笑地喚她一聲「婠婠」,可今日卻是有些不對勁了。

想起昨夜玉禾所說的話,沈婠不禁有些擔心。剛想說些什麼,容銘又湊上來,小聲地說道:「你的王爺今日不妥呀,一直板著張臉,活脫脫像是我欠了他銀錢似的。」

裴明澤斜眼望來,容銘一摸鼻頭,「也罷,你們慢慢下棋,我出去走一會。」

容銘離開後,屋裡頭就剩下裴明澤與沈婠兩人。裴明澤抬起眼,淡道:「陪我下完這一盤棋吧。」

沈婠道:「好。」

她拈來一顆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上,問:「恆之可是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了?莫非是與六皇子殿下起了爭執?」

裴明澤說:「沒有,我與六皇侄很好。」

沈婠一聽,也不再問了,安靜地與裴明澤下完了這一盤棋。跟她所料的一樣,不過半刻鐘黑子便已是輸得一塌糊塗。

沈婠瞅瞅裴明澤,心知他定是有不順心的事,指不定還跟自己有幹係。只是瞧他這副冷冷淡淡的模樣,沈婠心中又有幾分惱了。

沈婠道:「王爺若是沒話與婠婠說,婠婠告辭便是。」

她站起來,剛走一步,裴明澤便已是拉住沈婠的手腕,握得緊緊的,沈婠無法掙脫開來。裴明澤輕聲說道:「你別惱。」

沈婠道:「我沒有惱。」

裴明澤說:「是我不好,我不該給你擺臉色看的。」

聽到裴明澤先服了軟,沈婠倒也沒不怎麼惱了。畢竟兩人快成夫妻,如今又有個裴淵橫在中間,他們兩人是萬萬不能生什麼嫌隙的,否則被裴淵鑽了空子,那就得不償失了。沈婠扭過頭來,看著裴明澤的眼睛。

「嗯?為何要給我擺臉色?我哪兒得罪你了?還是說你不想跟我成親了?後悔了?」

裴明澤急道:「不,我沒這個意思。我怎會不願跟你成親。婠婠,這一日我都不知盼了多久。」沈婠努嘴,「那你今天到底在鬧什麼彆扭?」

裴明澤道:「沈府裡有小賊闖入,你既然心中有了猜疑,為何不先與我商量?萬一你的局沒有設好,你可知後果會如何?玉禾身手雖是不錯,但難免有顧不上的地方。你若是有什麼意外,你讓我如何是好?」

聽到有小賊闖入了沈府,還探到了婠婠的閨房裡,他當時臉色都白了。後來沈婠來信,說小賊原是又活過來的裴淵,裴明澤當下就有些慌了。想到婠婠設局算計裴淵,雖是知道婠婠想得周全,計劃也是妥當的,但他就忍不住擔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世間沒有什麼算計是萬無一失的。且不說裴淵死一次活一次,比鬼怪還要難纏。

他無法想象失去沈婠之後的日子,所以今日一見到婠婠,他就忍不住要板著張臉,好讓她記住下回千千萬萬不能這般魯莽了。

沈婠見他這副模樣,也知恆之是擔心自己才會如此。當下也不惱了,轉過身來,輕輕地環住裴明澤的腰,說道:「好啦,以後要是再有這樣的事,我一定什麼都不做,先與你商量了再說。但是你以後也不許對我板著張臉了,好生嚇人。昨天玉禾都被你嚇到了。」

美人主動投懷送抱,裴明澤的心早就軟成一團,哪裡還會計較這麼多。

他輕聲道:「好。」

兩人靜靜相擁了一會,裴明澤又說道:「我已是暗中派人去尋找裴淵了,京城也不大,只要他還在京城裡定然逃不掉的。你且安心,我不會讓你出事。」

裴明澤在心裡嘆了聲。

這事實在是有些棘手,裴淵死了這麼多回也沒死成,這回身體裡的也不知是哪一顆石子裡的裴淵。若是第二顆的話,事情委實有些難辦了。幸好還有半月就到成親的日子,還是早些把婠婠娶回來,親自放在身邊照看著他才能安心。

回了沈府後,沈婠吩咐了沈管事要多加人手,夜裡讓巡邏守夜的護院們仔細一些。沈管事連忙應「是」。有了之前進小賊那一回,沈管事也不敢大意,撥多一批人輪流守夜當值,白日裡也仔細注意著府外有無可疑的人。郡主還有半月就成親,要是期間出了什麼意外,他可是萬萬擔當不起的。

沈婠也擔心裴淵會再來,特地請容銘調配了一些藥物防身,即便是就寢時也是牢牢地藏在衣襟裡。玉禾受了裴明澤的吩咐,晚上也不打盹了,睜大了雙眼注意著周圍,生怕又會有什麼小賊出現。在門外守著的幾個隨從也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半月轉瞬即過,眨眼間便迎來了五月初十。沈府裡風平浪靜,別說小賊,連只飛蟲也進不了沈婠的閨房。

雞還未鳴,沈婠便已是開始梳妝。

唐氏在郭嬤嬤與霜雪的掩護之下悄悄地混了進來,拿著象牙梳,替沈婠輓發。沈婠的烏發在郭嬤嬤的精心護養之下生得十分好看,烏黑黑的且柔順又有光澤,摸起來像是一匹上好的黑緞。

唐氏看著菱花鏡裡的沈婠,眼眶不由得泛紅。若是擱在幾年前,她肯定無法想象自己能親眼看著女兒出嫁,且女兒還能嫁得這樣好的歸宿。

霜雪說道:「夫人,您別哭了。您這一哭,郡主也快要跟著哭了。新娘子一哭,妝容就不好看了。」

唐氏連忙揩走眼角的淚水,說:「我是高興,太高興了。」

此時,輕羽從外面走了進來,給沈婠欠身行禮,抬起眼來時,輕羽說道:「哎呀,郡主今日可真好看,外面的花兒見到郡主可都要害羞了。」

霜雪捂嘴輕笑,郭嬤嬤與唐氏也是眼裡含了笑意。

今日一大早,沈婠便讓輕羽守在院子外,沒有經過她的允許不得放人進來。陳氏與方氏是個明白人,知曉沈婠的意思便也沒這麼早過來,先讓沈婠與唐氏兩母女好好地說一說話。

沈婠嗔她一眼,道:「有話便說,有誰想要見我?」

輕羽欠身又行一禮,俏皮地道:「回郡主的話,是魏夫人。郡主要見嗎?」

沈婠道:「自是要見的,輕羽,你去讓魏夫人進來吧。」

唐氏放下象牙梳,說:「婠婠,娘去裡邊避一避。」沈婠握住唐氏的手,道:「娘,您又不是見不得人,哪裡需要避一避。魏夫人是我之前跟你提起過的威遠將軍的夫人李氏,是個善人,待女兒非常好。」

沈婠與唐氏說話間,李氏已是進了屋裡來。

李氏的目光凝在沈婠身上,她心裡不禁有些發酸。這媳婦本來是自己家的,要是沒有她早一步向太后請旨,估摸小孫女都給自己生下來。

思及此,李氏眼眶也有些發紅。

她連忙拿帕子揩了揩眼角,說:「瞧瞧我,這大好日子的,」李氏拿出一個錦盒,「本來之前便送給你的,但一直尋不到機會。這便算是我送你的嫁妝。這是當年我嫁入魏府時,太后娘娘賞我的。」

李氏打開錦盒。

紅緞上靜靜地躺著兩顆圓潤亮澤的東珠,比拇指還要粗大,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沈婠連忙道:「這……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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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李氏道:「東西再貴重也及不上心意的貴重,我本想認你當義女的,但不曾想到長公主會先一步認你當了義妹。你如今成了郡主,我也不好認你為義女。你雖是嫁不成我們的魏府,但在我心裡我早已把你當女兒看待。送給女兒的東西,哪有貴重不貴重的?你若是不肯收,就是在嫌棄我了。」

沈婠一聽,心裡泛起暖意來。

李氏說:「收著吧,這對東珠,無論是達成耳環還是做成珠釵都是極好看的。你嫁了閑王,如今又貴為郡主,以後少不了要進宮的,不戴點好些的首飾,難免會教宮人給看輕了。」

沈婠收起錦盒,感激地道:「多謝義母。」

李氏一怔,鼻子開始泛酸,輕輕地拍了拍沈婠的手背。

「好孩子。」

李氏的目光一轉,此時方發現了唐氏的存在。起初她以為是沈府裡的哪位夫人,可如今仔細一瞧,李氏倒是認出來了,是沈婠的親娘,十幾年前她曾在沈府的小宴上見過的。

「是……唐夫人?」

唐氏含笑道:「魏夫人。」

倏然,有人在外面催促道:「郡主郡主,喜轎快來了。」霜雪一著急,道:「糟了糟了,髮髻還沒輓好呢。」

郭嬤嬤道:「糟什麼糟,今日是郡主的大日子,不許胡說。」

霜雪摸摸鼻子,嘿笑一聲。

唐氏也不顧上與李氏說話了,連忙繼續替沈婠輓發,郭嬤嬤也在一邊幫著。人多手快,不到片刻,髮髻便已是輓成。

披上紅蓋頭前,李氏又摸出一個錦盒,遞給了沈婠。她輕咳了一聲,道:「是你的義兄送你的賀禮。」

沈婠一聽,隨即了然。

她彎眉一笑,「還請義母替我向義兄多謝一聲。」

沈婠上了喜轎。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往閑王府行去,沈婠坐在喜轎裡,心情微微有幾分緊張。她要嫁人了,要嫁給恆之了。她重生以來,完全沒有想過會有這一日。

她悄悄地打起簾子,露出一丁點的縫隙來。

裴明澤坐在輪椅上,穿得一身喜慶,由覽古推著。雖是見不到他的正臉,但沈婠知道此刻她的恆之定然比以往更要俊朗無雙。

驀地,沈婠注意到街道兩邊的人群裡有一道森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沈婠渾身一凜,她急急望去,在人群裡搜尋著方才的那道目光。

只不過那道目光早已消失。

沈婠的心裡騰地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放下簾子,壓低聲音喚道:「霜雪。」

霜雪走近,貼近了喜轎,「郡主,奴婢在。」

沈婠吩咐道:「你去和王爺說一聲,便說我……似乎看到上回的小賊了。」片刻後,霜雪回來稟報道:「郡主,王爺說他知道了。」

接下來的一整日,沈婠都十分警惕,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唯恐不知何時裴淵就會竄出來。

不過一整日下來,倒也是相安無事的。拜堂也是順順利利的,一點差錯也沒有出。拜堂畢,沈婠被送入了喜房裡。玉禾陪在沈婠身側,外面亦是有不少侍衛守著。

沈婠也逐漸安心下來。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不一會,霜雪走了進來,「郡主,王爺說約摸還有半個時辰才能過來,讓郡主先吃著東西,莫要餓著了。」

食案上擺了不少吃食,霜雪捧了過來。沈婠小口小口地吃著。

霜雪又道:「郡主,王爺還說讓您安心,王府裡很安全,處處都有侍衛守著,小賊定然進不來的。」

沈婠問:「我母親那邊可有安排人手?」

霜雪回道:「有的。」

半個時辰後,裴明澤進了喜房。他屏退了所有丫環隨從,慢慢地推著輪椅,行到沈婠身前。他安靜地打量披著紅蓋頭的沈婠,心中是滿當當的欣喜和愉悅。

他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多年前,他在王府裡見到婠婠,她還是個青澀的小姑娘,如今已然長大成人,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他只要一伸手便能觸摸到她。

裴明澤握起喜桿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挑起了紅蓋頭,沈婠嬌羞的神色露了出來。

「婠婠。」他輕輕地喚了聲。他看她的目光極是專注,「你今天真好看。」

沈婠不由失笑道:「哪裡好看了,母親替梳妝後我都險些認不出自己來。」整張臉涂了厚厚的脂粉,像是一隻大花貓。裴明澤卻柔聲道:「我道好看就是好看,沒有人及得上你。」

沈婠聽得心裡甜滋滋的。

她道:「恆之今日也很好看,看得我目光險些都離不開了。」

裴明澤問:「婠婠可喜歡?」

沈婠道:「喜歡。」

裴明澤笑道:「以後你看我,我看你,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裴明澤凝眸,燭光下的婠婠美得不可思議,讓他覺得無論如何看也是看不夠。

沈婠低頭含笑,輕輕地「嗯」了聲。

裴明澤道:「我讓人打盆水進來,替你洗淨臉上的妝容。」須臾,霜雪捧了盆熱水進來,她悄悄地看了眼喜床上的郡主,又迅速垂下眼來,心裡樂呵呵的。

沈婠剛想擰了帕子,裴明澤卻按住她的手,溫聲道:「閨房之樂,我來。」

說罷,裴明澤便擰了帕子,細細地擦淨了沈婠臉上的脂粉。看著一張粉黛未施的臉,裴明澤眼裡柔意更甚,他微微傾前身子,親了下沈婠的臉頰。

果真跟他想象中的感覺一樣,甚至更要好。

裴明澤含了笑意端來兩杯合■酒,「婠婠,夜深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沈婠的臉頰飛上一抹紅暈,她眼裡亦是含笑。

就在此時,門外倏然有道腳步聲匆匆傳來,接下來是輕羽慌張的聲音。

「郡主不好了,夫人不見了。」

沈婠大驚失色。

裴明澤眼裡的笑意瞬間凍住,他輕輕地拍了拍沈婠的手背,說道:「莫慌。」裴明澤眼神裡的堅定讓沈婠平靜下來,她點點頭,道:「輕羽,進來。」

輕羽推門而入,步伐匆匆的,神色焦急。

沈婠沉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母親怎麼會不見了?在哪裡不見了?」

輕羽回道:「方才侍候夫人的李嬤嬤過來稟告,說是找不著夫人了。半個時辰前夫人明明已是歇下的,可剛剛李嬤嬤進房一看,卻是不見了夫人的身影。李嬤嬤找遍了整間屋舍,也沒有找著夫人。守在屋舍外的護院們也說沒見到有人從屋裡出來。」

裴明澤道:「不可能會憑空消失的。」裴明澤握住沈婠的手,吩咐道:「立馬派人去找,城外也要去。兵分四路,每一處都不能錯過。」

沈婠咬牙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裴明澤握緊沈婠的手,他道:「一定會找回來的,你別急。裴淵勢單力薄,又帶了個人,他跑不出京城的。他擄走岳母,定然是有所求的。現在岳母暫時不會危險。只要一找到裴淵躲藏的地方,他就一定逃不了。」

裴明澤又吩咐道:「霜雪,去煮一壺安神茶來。」

沈婠點點頭,「對,他的目的在我,我現在不能慌。」沈婠深吸一口氣,她努力地回想著上一世裴淵的喜好,倏地,沈婠道:「恆之,平南侯府!他會不會去了平南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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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裴明澤眼神一深,喚了覽古前來,吩咐了一番。

就在此時,有侍衛前來,稟報道:「王爺王妃,有個小童送了封信過來,是給王妃的,說一定要讓王妃親自過目,否則後果自負。」

沈婠神色一凜,「快把信來拿來。」

在沈婠拆開信封的同時,裴明澤問道:「可有抓住那個小童?」

侍衛答道:「回王爺的話,屬下去問過了,那小童只答有個戴著斗笠的黑衣人給了他一吊錢,讓他來傳話,其餘的小童都不知道。」

沈婠看完信,抬起頭來,她與裴明澤道:「果真是他。」

裴明澤道:「他想要什麼?」

沈婠說:「他就想和我一個人談一談,母親……的確是在他手中。他在平南侯府。」

這一世難得母親能享福了……她不能任由母親落在裴淵手裡,想起上一世母親慘死在沈妙手裡,沈婠打了個寒顫。

沈婠抿緊脣瓣。

「你來了。」

裴淵坐在一張靠椅上,他依舊帶著斗笠,屋裡只點了一根蠟燭,沈婠無法看清裴淵的神色。但是一見到裴淵,沈婠渾身就止不住地發抖,不是害怕,而是源源不絕的恨意瞬間涌來。

「我母親在哪裡?」

裴淵說:「我把她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他嗤笑一聲,「我能捉得了她,自然就是做足了的準備。你如今是郡主,又嫁了個王爺,這麼好的運氣,想必你上一世也不曾想過吧。」

上一世……

眼前的裴淵是第二顆石子裡的裴淵!是那個害她一次又一次地打掉孩子的罪魁禍首!

沈婠咬牙,「是你!你何其殘忍!自己的孩子也能一次又一次地打掉!」

裴淵懶懶地道:「你這是罪有應得。」

他承認了!果真是第二顆石子裡的裴淵!

似是想起什麼,裴淵笑道:「重生的滋味很妙吧,知道上一世所有的事情,可以先下手為強扭轉乾坤,為自己贏得一個不一樣的人生。這一世的平南侯府倒得這麼快,應該也有你的功勞吧?嗯?初雲郡主?」

他站了起來,倏然扯掉了斗笠,露出一張慘不忍睹的臉來。

他冷道:「還有我這樣的身體,這樣的臉,也是你弄出來的吧。皇上恨透我們平南侯府,沈婠,你又在裡面做了什麼?你定然沒有想到這一世我也能重生了吧?」

裴淵咬牙切齒地道:「沈婠,你的好運氣到此為止了!即便是死,我也要你與我同歸!」

沈婠看著裴淵,她知道此刻無論自己說些什麼,他都不可能相信。她也不打算跟他解釋什麼,她問:「你若交出我的母親,我便放你一條生路。說,你把我母親藏在了哪裡?」

「你若死了,我便告訴你。」

沈婠倏然展眉一笑,道:「裴淵,你可知上一世的我是真心真意喜歡著你的?你的所有喜好以及厭惡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裴淵一怔。

她往前邁了幾步,離裴淵只有一臂的距離時,沈婠猛然衝著裴淵的雙眼灑出一包藥粉。

緊接著,沈婠拔下髮髻上的花釵,狠狠地往裴淵的胸腔插去。

裴淵側身一躲,花釵插入了裴淵的手臂。

門被踢開,裴明澤與一眾侍衛進了來。

裴淵的眼前看不清事物,聽得沈婠一喊,自知不妙,他當下也顧不得了什麼,捂著手臂,一個打滾滾到了床榻之下,接下來轟隆一聲,裴淵消失在沈婠的眼前。

裴明澤上下打量著沈婠,看她安然無恙的方松了口氣。方才他在外面看得膽戰心驚的,他怎麼想也沒想到婠婠會突然對裴淵下手。

幸虧沒發生什麼意外。

裴明澤沉著臉,道:「追!」

他握住沈婠的手,沈婠對他搖搖頭,「恆之,我沒事。母親就被裴淵藏在了箱籠裡。」她了解上一世的裴淵,如今他被逼入絕境,斷不可能讓人質離自己這麼遠。從她踏進屋裡來後,裴淵就在靠椅上動也不動的,而他身後是一個箱籠。

她每說一句便望向不同的地方,唯獨望向裴淵身後的箱籠時,他才倏然站起,摘了斗笠。

玉禾連忙打開箱籠,裡面果真藏了唐氏。

玉禾一探呼吸,驚喜地道:「王妃,夫人只是暈了過去。」

沈婠徹底松了口氣。

裴明澤道:「讓人去喚容銘過來吧,另外再派人去收拾下岳母的東西,通通都搬到王府裡來。」裴明澤含笑與沈婠道:「我本就想著待我們成親後讓岳母與我們住在一起的,如今也剛剛好了。住在一起,你也好照應著。」

沈婠點點頭,「多謝恆之。」

裴明澤笑了聲,「傻丫頭,你我都是夫妻了,還說什麼謝。不過以後你得答應我,要做什麼得先跟我說一聲,方才險些嚇死我了。」

沈婠彎眉一笑。

「好。」

回到閑王府時,已是半夜三更。

裴明澤與沈婠兩夫妻回了喜房後,兩人對望一眼,沈婠瞅了瞅還在燃燒著的龍鳳燭,忽然有些侷促。今日成親本就鬧了一整天,晚上又心驚膽戰地一回,此時她哪裡還有洞房的力氣。

只是洞房花燭夜裡不洞房,似乎也說不過去。

沈婠深吸一口氣,不管了。她一咬牙,轉過身來便要伸手去解裴明澤的衣裳。

未料裴明澤卻握住她的手,他笑道:「你還有力氣?不累?」

沈婠道:「……恆之累嗎?」

裴明澤等這一天等了這麼久,即便再累他也是有力氣洞房的。只是看著婠婠明明眼皮子都快要抬不起來了卻偏偏要強撐著的模樣,他哪裡還捨得讓她受累。有她這份心思,足矣。以後日子還長著,不急在這一夜,兩個人互相心悅著,每一夜都能是洞房花燭夜。

裴明澤放開了沈婠的手,他垂下頭來,伸手去解沈婠的衣裳。

沈婠見狀,便以為裴明澤在用行動告訴自己,他不累。她一狠心,乾脆直接湊前去,吻住了裴明澤的脣。裴明澤一愣,立馬曉得了沈婠的心思,他剛想開口,沈婠的脣舌滑了進來。

裴明澤渾身一顫。

婠婠的脣好軟好軟,舌頭像是一尾魚兒,惹得他情不自禁地箍住她的纖腰,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兩人之間的第一個吻。

這是裴明澤頭一回,他雖是前幾天有看過春宮花圖,但是也沒怎麼看明白。如今沈婠吻過來,裴明澤的一切動作皆是出自本能,婠婠的脣舌像是上好的佳肴一樣,他想要得更多。

兩人不知不覺地倒在了床榻之上。

倏然,沈婠「啊」了一聲。

裴明澤趕緊離開沈婠的脣,緊張兮兮地道:「弄疼你了?」

沈婠眨了說:「……還沒有喝合■酒。」

裴明澤道:「我去拿過來。」

須臾,裴明澤倒了新的兩杯合■酒過來,「婠婠……」

話音戛然而止。

喜床上的沈婠眼睛緊閉,睡得一臉的香甜。裴明澤看了看,不由得無奈地笑了聲。他放下合■酒,替沈婠寬了衣,方輕輕地在她身邊躺下。

他轉過身,瞅了她一眼,再看看某處昂揚的地方。

他苦笑了聲。

「小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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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15: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沈婠醒來時,天還未亮,仍然是鴉青色的。桌案上的一對龍鳳燭也燒得一點都不剩,香爐裡的還有安神香的味兒。沈婠睜開眼來,映入眼底的是裴明澤的睡臉,離自己很近很近,她甚至可以地數清他到底有多少根眼睫。

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沈婠記得模模糊糊的,隱約記得自己主動親上了恆之的脣,之後……之後……

她低頭看了自己一眼,衣裳是脫了的,但渾身並沒有傳來歡愛後的酸痛。

啊。她想起來了。

昨天夜裡,好像是恆之去拿了合■酒,然後她太累了,眼一閉就睡著了。

想到這裡,沈婠滿臉窘迫,耳根子也不禁紅了起來。她再悄悄地看著恆之,他看起來睡得挺沉的,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腰肢上,鼻息輕輕呼出,噴灑在她的耳根子上,微微有些癢。

倏然,沈婠感覺到自己的大腿上有一處灼熱,她悄悄掀開錦被,一瞧,整張臉又紅了個透,恆之的褻褲上支起了一座小山!

沈婠自然是知道那是什麼。

當沈婠輕手輕腳地放下錦被時,一抬頭,剛好撞入了裴明澤深邃的眼神裡。他的聲音沙啞,「婠婠。」

沈婠輕輕地咬了下脣,「恆之,你醒了。」

裴明澤伸手按住她的下脣,「別咬。」他說:「咬壞了,我心疼。」

沈婠鬆開脣。

裴明澤眼裡浮上笑意,「現在還會累麼?」

沈婠搖頭。裴明澤瞅了眼外面的天色,「如今尚早,我們來補昨夜的洞房花燭夜?」沈婠當然不會拒絕,他想要她,她也想要他。沈婠輕咳一聲,道:「合■酒還沒有喝呢。」

聽沈婠提起合■酒,裴明澤就不禁失笑道:「這回你可不許再睡著了。」

「嗯。」沈婠窘迫地應了聲。

裴明澤端來兩杯合■酒,兩人各執一杯,交杯一喝,熱辣的酒灌入沈婠的喉嚨裡,沈婠嗆了下,不由得咳了幾聲,兩頰咳得緋紅,讓裴明澤看得目不轉睛的。

他伸手撫上沈婠的臉頰。

「我何其有幸能娶到你。」

沈婠心裡甜滋滋的,她蹭了蹭裴明澤的掌心,「我今生也何其有幸能遇到你。」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嫁給裴明澤,在蘭華寺初遇恆之時,她就不曾想過這樣的一個男子褪去她所懼怕的外衣,內裡竟會如此的柔軟美好。

裴明澤傾前身子,吻上沈婠的脣。

昨天夜裡的匆匆一吻,讓裴明澤回味了好久。今早能再次吻到自己夢裡也頻頻出現的柔軟嘴脣,裴明澤的心都快要化開來了。

他的舌尖輕舔著沈婠的脣瓣,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像是在品嘗一道最好的佳肴,一點一點的慢慢地吞入,連絲毫都不願漏掉。

他倏然含住了她的脣瓣,慢慢地吸吮著,手也情不自禁地從沈婠的臉頰滑下到她的脖頸,他輕輕地摩挲著,然後一點一點地滑下。

沈婠全神貫注地投入到這個吻裡,只覺渾身都是輕飄飄的。

她「唔」了一聲,主動伸出舌尖探入恆之的脣裡。

裴明澤渾身一顫,腹下的那道灼熱仿佛變得愈發凶猛起來。他箍住了沈婠的腰肢,依照本能勾住了嘴裡的柔軟小舌,兩人幾乎是同時睜開了眼。

沈婠的眸子水潤潤的,讓裴明澤看得小腹又是一熱。

兩人吻得愈發激烈,脣裡的舌頭已然分不清誰是誰的了,沈婠只覺嘴裡的每一處都像是被掃蕩過似的,還帶有烈酒的味兒,醺得不知是酒醉還是心醉

兩人順勢倒在了榻上,衣裳也不知是何時脫了,裴明澤只剩一條褻褲,沈婠身上肚兜半掛著,他的頭正埋首在她的胸前,吸吮著鮮艷的果實。

沈婠不由得嚶嚀一聲,渾身像是有火在到處亂跳。

這一聲嚶嚀仿佛是天籟一般,讓裴明澤不禁加大了力度。他伸手去撥弄另一邊埋在地裡的紅果實,像是平日裡他彈奏五弦琴時那般,輕攏慢捻,漸漸的曲成,果實也從地里長了出來,又紅又軟的,仿若雪山上的一抹雲霞。

沈婠全身酥軟無力,兩腿間似有什麼在慢慢地流出。

「恆之……」

「嗯,我在。」裴明澤的手往下慢慢地滑動,他輕輕地捏了一把沈婠的腰,見她眼中迷霧頓生,渾身抖了抖,胸前的兩枚果實仿佛也在跟著顫慄。

裴明澤似是明白了什麼,他又捏了一把。

沈婠嬌嗔道:「別捏了。」

裴明澤勾脣低低一笑,「原來婠婠怕人捏。」沈婠兩頰緋紅,扭了頭來。裴明澤又是低低一笑,俯下身來又親上她的脣,「好了,不捏。別惱了。」

沈婠咬上他的脣,重重一咬。

「不許再捏了。」

「好好好,娘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裴明澤又吻向沈婠,把她的脣又再次品嘗了一回後,他才慢慢褪去她的褻褲。瞧見那處幽深之地時,裴明澤咽了口唾沫,雙眼緊盯著,遲遲沒有動作。

沈婠雖是想要恆之,但女兒家的難免會有些嬌羞。

尤其是此刻,兩人坦誠相對,且恆之又這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那一處,沈婠整張臉整個身子都在發紅。她不由得夾緊了雙腿,裴明澤的手更快,直接擋住了兩腿的併攏。

沈婠這麼一夾,裴明澤的手直接碰觸到了那一處,有溫熱濕潤傳來,他收回手時,指甲帶出了一抹晶瑩。

沈婠羞得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乾脆捂了眼睛。

半晌,裴明澤久久沒有動作。

沈婠悄悄地打開指縫,竟是瞧到恆之坐在自己的身上,手裡捧了本書冊,上面明晃晃地寫著《二十八花圖》。沈婠也不知這是什麼書,但見他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思去看書,沈婠就有些惱了,她伸手猛地一奪,還未來得及看這是什麼書,就發現恆之的整張臉也跟自己的一般紅。

「你……」

話還未說完,沈婠忽覺下邊有一道異樣傳來。

裴明澤的手按在了某處凸起,還有根手指騰然伸了進去。沈婠不禁嬌吟了一聲。裴明澤道:「若是我弄疼了你,你定要告訴我。我……不太會這些,若是我做得不對,你也要告訴我。」

手指的動作愈發迅速,沈婠不一會便覺渾身飄飄然的,整個人不停地痙攣著,兩腿間的水流也愈發地多了。

騰地,裴明澤分開沈婠的腿。

那一處昂揚緩慢地進了去。

裴明澤緊盯著沈婠的神色,見她一皺起眉頭,他就壓抑著自己,趕緊停了下來。沈婠知道他在忍受著,也心疼他,咬著牙抿出笑容來,「不疼。」

裴明澤這才繼續進入。

倏地,沈婠輕呼了一聲,下邊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沈婠的眼眶有淚水泛出。

裴明澤一瞧,有些慌了。

「這……這……」

他剛要退出,沈婠卻道:「繼續,恆之,繼續。」沈婠夾緊了裴明澤的腰,那一處的緊致與溫熱讓裴明澤再也忍不住了,他挺起腰,律動起來。

一進一退,一進一退,一進一退……

很快的,便泄了。

他抱緊了沈婠,埋首在她的胸前。半晌,他抬起頭來,雙眼發亮,「娘子,我們再來一回吧。」許是裴明澤太過溫柔,沈婠身上的疼也漸漸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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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15: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她道:「好。」

見裴明澤又拿來方才的書冊,沈婠好奇了,「恆之,你到底在看什麼?」

裴明澤輕咳一聲,反過書冊,指著一幅圖,問:「婠婠可喜歡這個姿勢?」沈婠細看,險些被嗆到了,原來《二十八花圖》竟然是春宮圖!

她的臉一紅,再看裡邊的姿勢,臉更是熱辣辣的。

她如小雞啄米式地點頭。

正所謂熟能生巧,有了第一回,裴明澤第二回也愈發熟練了。

裴明澤丟開書冊,手探進她身下,輕輕地揉捏著,方才的濕潤還在,裴明澤抬起頭來,問:「這樣,你會舒服麼?」

沈婠輕咳一聲,小聲地道:「也許再上一點點會好一些……」

「這裡?」

「咳,嗯。」

裴明澤眼裡有了笑意,用力地賣弄起來。果不其然,不一會,婠婠的眼神逐漸迷離起來,嘴裡也情不自禁發出動聽的嬌吟。

直到她渾身軟綿綿地趴在自己身上時,裴明澤方將自己的灼熱送進她的窄緊裡。

這一回,裴明澤一上一下的,也不知弄了多久,直讓沈婠出聲求饒。

裴明澤心滿意足地粗喘了數聲,抱著沈婠緩緩地躺下。

喜房裡,滿是旖旎。

兩人歡愛過後,靜靜相擁了小半個時辰。之後裴明澤喚了霜雪備了浴桶與熱水。丫環們在外間準備沐浴的熱水時,沈婠紅著張臉躺在裡間的榻上。

她此刻還是渾身乏力的,恆之正攬住她的腰肢,指腹有意無意地摩挲著。

而外間與裡間僅有一雙面屏風相隔。

雖說身上有錦被蓋著,但一想到錦被之下的自己,連肚兜也不曾穿上,若是霜雪或是輕羽悄悄地往裡邊一望……想到這裡,沈婠頓覺兩頰變得熱辣辣的。

浴桶裡的熱水備好後,霜雪與輕羽方退了出去。

裴明澤眼中含笑,「婠婠累否?可還有力氣?若無的話,便讓為夫抱你去沐浴。」

沈婠推了推裴明澤,「我有力氣,誰說我沒有力氣的。我自己走過去便好。」沈婠從榻上坐起,腳尖剛碰地,便覺兩腿間酥軟酥軟的,微微有些不適。

沈婠又嗔了裴明澤一眼,「都是恆之不好,剛剛這麼……用力。」

方才她都覺得自己要快暈厥過去了,下面又痛又癢的,可是……痛著痛著那種感覺卻十分奇妙,尤其是到了最後,她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

沈婠的目光瞥向扔在床角的《二十八花圖》。

裴明澤順著沈婠的視線一望,也不禁有幾分窘迫,他傾前身子,擋住了沈婠的視線。「本是記不住的,但經過方才那兩次,剩下的花圖我都記在腦子裡。下回也無需看這書了。」

沈婠說:「難得有你記不住的東西。」

裴明澤下了榻,直接橫抱起沈婠來,「現在記住了,每一張圖都記得一清二楚。今夜……」

沈婠勾住裴明澤的脖頸,小聲道:「明夜再來吧。」

裴明澤瞧著沈婠滿臉通紅的模樣,也知她初經人事,難免會有些不習慣。他溫聲道:「無妨,待你習慣了再來。來日方長,我們的日子還長著。」

沈婠彎眉一笑,湊前去輕輕地啄了下裴明澤的脣。

「嗯。」

沈婠與裴明澤在用早膳時,一陌生男子前來與裴明澤行了一禮。他看了眼沈婠,又是跪下行禮。裴明澤道:「這是我之前曾在信中與你提起的心腹,他的名字喚作秦故。」

沈婠微微頷首。

裴明澤問:「可有裴淵的消息了?」

秦故回道:「回王爺的話,昨夜密道裡突然失火,燒了整整一個時辰之久。火撲滅後,屬下找到了一具燒焦的屍首,身形與裴淵相似。只是暫時不能確定是否就是裴淵本人。」

沈婠蹙了眉頭,問:「失火?怎麼會好端端就失火了?」

「回王妃的話,經屬下推斷,估摸是裴淵想要以火逼退侍衛,不曾想到卻是把自己給燒了。」

裴明澤道:「可有派人守著屍首?」

秦故道:「已是按照王爺的吩咐處置了。」裴明澤之前就擔心裴淵一死,沒多久又有另外一個裴淵回來。所以昨天夜裡裴明澤早就吩咐了隨從們,捉到裴淵後,無論是生是死都要好生看守著。

沈婠說道:「我要去親眼確認,秦故,如今屍首在何處?」

秦故回道:「已經搬回王府了。」

裴明澤拉住沈婠的手,「不急,用完早膳後再去也不遲。昨天起你就沒怎麼吃東西,又受了驚,先吃些東西再過去。」

見沈婠仍是心不在焉的,裴明澤輕輕地拍了拍沈婠的手背,「別急,人就在那裡,便是活過來了也逃不了。岳母那兒也是層層防守著,不會出事的。」

兩人用過早膳後,一同去了柴房裡。

還未靠近柴房,便有一股惡臭味傳來。沈婠捂住鼻子,大步地走了進去。柴草上躺了一具焦黑的屍首,從身形上看來的確是與裴淵相似,但是燒成這樣,也難以辨認到底是不是裴淵。

只不過昨天夜裡也就僅有裴淵一個人逃進了密道,這具屍首有九成的可能是裴淵。

裴明澤道:「燒成這樣,怕是也活不過來了。」

沈婠又多看了幾眼。

她點點頭,「的確是活不過來了。」離開柴房後,沈婠表情怔忡的,心裡只覺有幾分不真實。她與裴淵的仇怨持續了幾輩子,而這一輩子裴淵死了又活過來,反反覆復的。

這一次,她與裴淵之間的孽緣當真結束了嗎?

接下來的日子裡閑王府風平浪靜的,沈婠的日子過得愈發舒心,因裴明澤較為特殊的身份,沈婠幾乎無需去與京城各種貴婦打交道,王府裡又只有沈婠一個女主人,她只需要每月十六陪裴明澤進宮向太后請安,其餘的日子皆是在王府裡度過。

裴明澤又極是寵著沈婠,即便是偶爾睡到日上三朝,也不會惹來閒言閒語。

唐氏看不過去時,說了沈婠幾句。

裴明澤也是笑吟吟地護著沈婠。

平和甜蜜的日子讓沈婠也漸漸安心下來,不再去想裴淵的事。數月眨眼就過,同樣是風平浪靜的朝廷開始變得暗潮洶涌起來,且與此同時,蠻夷來襲的消息也傳到了京城裡。

與上一世一模一樣的事情,沈婠並不擔憂。

她知道威遠將軍定然會凱旋。

威遠將軍出征的那一日,不少百姓都出城相送。不過與上一世比起來,前來相送的人少了一大半不止。沈婠記得上一世的今日如同凱旋那一天,京城裡萬人空巷。

可見這一世她的提示還是沒有白費的。

茶樓的雅間裡,窗子半開。

沈婠與裴明澤坐在窗邊,裴明澤在輕彈五弦琴,悠揚琴音從五指間泄出,是沈婠上一世最愛的琴曲《蘭花草》。沈婠眉眼彎彎地捧著茶杯,邊喝著茶邊聽著琴曲。

窗下的街道兩旁,漸漸有從城外歸來的百姓在有說有笑的。

一曲畢,沈婠笑著道:「我記得上一世的威遠將軍用了八個月便擊退了蠻夷。唔,想必這場仗裡會有不少人立下軍功。」

「是呀。若是有人曉得這場仗必勝,跟著去打一仗回來,估摸也能升好幾級的官。」裴明澤笑了笑,在桌案上輕輕地握住沈婠的手,他道:「待一切事畢,我們便離開京城,去你的江北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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