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浼] 你微笑時很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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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微笑時很美 作者：青浼

【內容簡介】：

　　【謠謠，如果是你，你會選擇怎麼樣好好地和電競選手談戀愛？】

　　童謠想了想，她認真的回答——

　　如果是我，我不會和電競選手談戀愛。有那耐心，我怎麼不去考清華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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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謠謠，我和艾佳分手了。】

　　童謠打開微信，就看見好友今陽發來的信息，她先是愣了三秒，然後摸過桌子上放著的餅乾塞進嘴巴裡壓了壓驚，想了想回復：為啥分手啊。

　　【高攀不上。】

　　四個字冷冰冰地甩到臉上，童謠盯著看了很久，半晌「喔」了聲，然後又反應過來，她「喔」了多少次手機那邊的人也聽不見——

　　今陽的男朋友艾佳是個英雄聯盟職業選手，也就是人們口中的「電競選手」，在早些年電競被國家正式承認為體育項目之後，這些電競選手無論是待遇還是曝光率上都拔高了一個檔次。

　　雖然本質上來說，大多數打職業的都是網癮少年思想簡單只要有一台電腦就可以愉快的生存下去——

　　但是如果和他們談戀愛，大概真的和明星談戀愛也沒多少區別。

　　「早就說了當初就不要答應那個網癮少年啊。」

　　童謠又抓了塊餅乾塞進嘴裡，暫時不知道怎麼回復大概還在氣頭上的朋友，所以她乾脆點開了電腦桌面上英雄聯盟的遊戲圖標——

　　界面都是韓文的，她最近都在打韓服，因為韓國的電競行業發展更成熟，所以相比較來說，韓服的高手也就更多，於是搞得全世界的職業選手都在往韓服擠。

　　童謠曾經也遇見過幾個。

　　登入遊戲，還沒正式開始排隊等待匹配對手，這個時候左下角就跳出一個對話框，是一個英文的id，童謠微微眯起眼想看看這人說的啥，結果發現對方非常開門見山——

　　【?】

　　——你好，大兄弟，請問你想要來中國打職業嗎？

　　三毛錢英語。

　　童謠叼著塊餅乾笑出聲。

　　順手回復——

　　【（我是中國人）。】

　　對面沉默三秒。

　　然後發過來一大串「hahahahahahah」——

　　【ni.dadebucuo（你打的不錯），duodale(多大了)，yaobuyaolaidazhiye(要不要來打職業)？woshizgdxzhanduide（我是中國電信戰隊的）。】

　　童謠盯著屏幕上某四個字母看了很久，半晌才「啊」了一聲，在廚房殺魚的童謠母親嚇了一跳，舉著菜刀衝進來：「幹嘛幹嘛！有蟑螂？！」

　　「媽，有人找我去打職業！」童謠指著電腦屏幕說，「是個很有名的戰隊啊，中國電信贊助的，總部在上海呢。」

　　童母「喔」了一聲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波動：「我上星期也接到電話說我在超市買魚時訂單中了輛勞斯萊斯。」

　　童謠：「……」

　　童母：「你怎麼這麼好騙？還打職業，不讀書啦？玩個破電腦都上天了你，暑假作業寫完了沒？」

　　「大一哪有什麼暑假作業……」童謠一邊說著一邊擰過腦袋看了看屏幕，愣了下說，「他們說年薪六十萬，比賽將近另算，如果不滿意，還可以談。」

　　「…………」童母說，「你給他聯繫方式。」

　　「不是說騙子嗎？」

　　「騙子會說六百萬。」

　　「可能這是個不那麼浮誇的騙子。」

　　「你電話號碼給騙子一下也不會少塊肉。」

　　「……不是說好了還要讀書嗎？」

　　「休學啊，賺完六十萬再回去讀，」童母舉著菜刀揮舞，「給他電話。」

　　彷彿童謠敢說個「不」下一秒那個菜刀就會插在她的腦門上，童謠搖了搖頭，轉過頭想了想，於是在電腦上打下一行字——

　　【sorry，woshinvde(我是女的)，dabuliaolpl（打不了lpl)。】

　　lpl是英雄聯盟職業聯賽中國賽區的縮寫，整個賽區十二隻隊伍，zgdx隊在裡面屬於上游隊伍，明星選手很多，國內外粉絲一大票——比今陽的男朋友……喔不是前男友艾佳所在的yqcb戰隊還更厲害些。

　　童謠也蠻喜歡這個隊伍的，有他們的比賽她都會關注。

　　最開始看見這個隊伍的人來聯繫她她還真的挺高興的，但是眼下似乎別的都不是問題，問題在於——

　　她是女的。

　　除卻去年北美賽區接納過一名女性職業選手之外，放眼全世界各大賽區，似乎還沒有第二個姑娘站到過那個耀眼的比賽舞臺之上——當初北美賽區搞這麼一齣，在圈內也很是引發了一次小型地震。

　　童謠抹了把臉，看了眼對話框發現對面沒有回復她，她也知道估計是沒有下文了，心中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麼，頓時也沒有打遊戲的心情。她正準備關掉對話框，這時候又看見對面發來——

　　【girlsisok，xiaojiejie(小姐姐)ba（來搞個大新聞吧）！】

　　「……」

　　現在突然覺得三毛錢英語也蠻可愛的。

　　本著「哪怕你是騙子好歹讓老娘開心了一下我也認了」的樂觀心理，童謠將自己的手機號發給對面，然後下了遊戲。

　　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微信信息已經被她的好友塞爆——

　　【他就知道打遊戲，握草打個屁遊戲，遊戲比女朋友還重要，我說我今天心情不好，你猜他怎麼說：訓練賽輸了，我也心情不好，哭哭臉。】

　　【我說我想看看你，他說好的老婆，今晚直播開攝像頭，你來看我，順便給我送點魚丸（直播平臺小禮物）喔麼麼。】

　　【我說我上課好累，他說他打遊戲也好累。】

　　【我踏馬快氣死了，你人呢！快來回答我，昨天我看見他穿了件我沒見過的衣服，還挺好看的，一看就知道不是直男審美，問他哪來的，說是粉絲送的！啊啊啊女粉你敢信？！這種人也有女粉——我能說好看嗎我必須說不好看，結果他說什麼，粉絲送禮物是心意，穿一下表達感謝是應該的！去踏馬德！粉絲的心意是心意，我的心意是狗屎？！】

　　【我受夠這個智障了，心累。】

　　【好不容易放假沒有訓練賽，讓他出去吃飯還不願意……非要在基地自行訓練，我靠我都感動了，這麼努力的少年為啥還沒拿冠軍，老天爺你眼睛長在屁股上啊！】

　　【他愛鍵盤勝過愛我，最氣的是那把鍵盤是我送的。】

　　【連約會的內容都是打遊戲，打遊戲就算了還嫌我菜，拜託，女人只要萌萌噠就好了，如果世界上有又萌又會打遊戲的生物存在那還有他們這些瓜皮網癮少年什麼事？！】

　　【我氣死了。】

　　……

　　童謠一路看一路狂笑。

　　笑到最後她都不好意思了，正懶洋洋地在輸入框裡輸入「要樂觀，出來請你吃大餐」，這個時候，對面突然又跳出來一行——

　　【謠謠，如果是你，你會選擇怎麼樣好好的和這些職業選手談戀愛？】

　　童謠停下了手上打了一半的字，想了想，將它們全部刪掉。然後她沉默了下，一瞬間她像是想到了些什麼，唇角邊的笑容收斂了，她垂下眼認認真真地打下一行字——

　　【如果是我，我不會和職業選手談戀愛。有那耐心，我怎麼不去考清華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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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俗話說得好：電子競技沒有戀愛。

　　深深地意識到這一點還要從童謠剛剛接觸這款遊戲時候說起。

　　童謠還依稀記得自己接觸英雄聯盟這款遊戲時，理由非常簡單——甚至和大部分在玩這款遊戲的小姑娘理由一樣——無非就是因為另外一個人沉迷這個遊戲，而她喜歡他。

　　那個暑假，雖然是住在隔壁只隔著一條走道那麼近的距離，但是暑假過了一半童謠才發現自己整個暑假至今似乎根本沒來得及和那個人說上幾句話……於是某一天，她敲開了隔壁的門，發現她喜歡的那個傢伙坐在電腦前面瘋狂地打某個遊戲，童謠跟他搭話他也不理不睬，於是她繞到他的電腦旁邊，看了看他正在操作遊戲技能欄，趁著他不注意，伸出手指摁下一個「\'d」鍵——

　　少年「啊啊啊啊啊啊」了幾聲。

　　屏幕中，少年正在操作著的人物「嘭」地一下往外竄出一小段距離，衝進一堆紅色的名字裡，然後彩色的屏幕變成了黑白。

　　童謠嘿嘿笑著對視上對自己怒目而視的雙眼，轉身搬過一個板凳在少年的身邊坐下來時，正好看見他正飛快的在遊戲裡打字——

　　【不好意思啊，女朋友鬧。】

　　童謠的眼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她伸出手戳了戳這個滿臉不滿卻敢怒不敢言的少年，緩緩道：「簡陽同學，玩得那麼開心，也教教我，我陪你一起玩啊。」

　　「嗯？」名叫簡陽的少年轉過頭來，「就你？」

　　「對啊，就我。」童謠直起腰，微笑道。

　　至今童謠還記得，簡陽一臉無奈地退出了遊戲，然後用童謠的身分證登陸遊戲建立一個新號，他不情不願地挪開屁股讓童謠坐在他的位置上握住鼠標，站在她身後溫和又耐心地和她一點點解釋——

　　「這是個推塔遊戲，地圖上分成三條路，你只用記住，把這三條路上的塔推光，再推上對方的基地，推掉最後的大水晶就算贏了。」

　　遊戲進入選角色畫面——

　　「我選哪個？哪個好看選哪個行嗎？」

　　「別別別你別亂來，哎呀，你就選個輔助，就輔助——看見那個穿藍色盔甲的大塊頭沒，就他了。」

　　「這麼醜。」

　　「你長得好看就行了。」

　　「……你這孩子真會說話，什麼叫輔助？」

　　「這遊戲不是分三條路嘛，五個玩家分別走不同的路，一個人在野區刷野怪升級跑來跑去，叫『打野』；一個人走上面那條路位置的玩家叫『上單』；一個人中中間那條路的玩家叫『中單』，下面那條路——」

　　「下單麼！」

　　「叫『adc』。」

　　「……」

　　「通常下路是兩個玩家一起，因為adc擔任全隊主要輸出位置，所以前期發育很重要，這時候就要人來保駕護航了，喏，就是輔助。」

　　「聽上去好像沒我什麼事，是不是一般選了輔助位置就可以切出去刷微博了？」

　　「刷你個頭，沒看見野區地圖一片漆黑麼？輔助就負責當隊友的眼，使用遊戲的視野裝備去種蘑菇似的照亮地圖——」

　　「這麼麻煩，有沒有那種不用跑來跑去，爆炸輸出，存在感很強，又不用跟別人擠一條路搭檔避免菜的摳腳被罵的位置？」

　　「有啊！」簡陽努了努嘴，指指屏幕正中間，「中單咯。」

　　於是，童謠就成了一名中單玩家。

　　簡陽是個打野玩家，他們倆一起玩時候，簡陽這個打野就像是住在中路一樣，不管其他兩路怎麼瘋狂發信號請求幫助，他都孜孜不倦地在中路晃來晃去，騷擾對面，給童謠建立線上優勢——

　　簡陽管這個叫「中野聯動」。

　　後來童謠稍微懂了一點，明白過來這不叫「中野聯動」，這叫「帶妹基本法則」。

　　剛開始的時候，童謠總要簡陽來幫她，簡陽稍稍走開一下，她就會立刻死在敵方魔爪之下，大呼小叫地叫著「我死了」「我又死了」「我踏馬怎麼又死了」「簡陽你再刷野怪不來中路你就沒有女朋友了」，然後在一次次的躺屍中，童謠終於漸漸上手——

　　遊戲滿級三十級，三十級開始，就可以打排位賽了。

　　排位系統是判定一個人水平高低的最基本系統，段位由低至高分為青銅、白銀、黃金、白金、鑽石，每個分段分別有五個段位……規則很簡單，打贏一把排位賽，系統會增加十分到三十分不等的勝點，輸了亦扣此範圍內的勝點，當勝點累加到一百點，萬捲進行五盤三勝的晉級賽，晉級賽成功可以升至下一個段位。

　　只是鑽石一段晉級賽後，再往上是不再細分段位，只是無上限累加勝點的「超凡大師」，而每個服務器勝點積分前二百位的為代表著巔峰的「最強王者」。

　　——簡陽是這個遊戲高手最多的電信一區艾歐尼亞的最強王者，去網吧上機都有廣播公告「電信一區艾歐尼亞超強王者xxxx在本網吧第十七號機上機了」的那種稀有動物。

　　所以他可以帶著童謠這個傻逼兮兮的新人在中路虐天虐地虐空氣。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滿級的那天童謠興奮的一晚上沒睡好覺，第二天早上爬起來第一件事去敲簡陽家的門嚷嚷著讓他帶自己打排位——看著簡陽打開門一臉懵逼的臉，童謠自己也瞬間懵逼了，她終於驚恐地發現自己也成了網癮少女……於是那一個暑假，童謠和簡陽靠在召喚師峽谷（遊戲地圖名字）約會度過了整個暑假的後半段。

　　暑假結束的前幾天，童謠咬著一袋酸奶去敲開隔壁家的門，簡陽打開門後她的第一句話是：「今天不打遊戲，我們來寫暑假作業吧。」

　　然後她抱著一堆作業本，擠開簡陽進了屋子，來到簡陽的房間裡，還沒來得及放下作業本，她就看見在床上大打開的行李箱，裡面剛收拾了幾件衣服——

　　「？」童謠莫名地轉過身問簡陽，「你出去？快開學了你還到處浪？作業不寫了啊，你別拖拖拉拉浪到馬上開學了又哭唧唧地求我幫你寫——」

　　「童謠。」

　　「？」

　　簡陽停頓了下，片刻好好，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說：「我不回學校了。」

　　「什麼？」童謠愣了下，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有個職業戰隊的經理看上我，讓我去上海試訓，順利的話就留在那打職業了，我爸媽已經同意了。」簡陽微微蹙眉抬起手撓撓頭，「你也知道我學習不怎麼地，哪怕考個三流大學出來也不知道做什麼，我喜歡這個遊戲，覺得我能在這方面走得更遠——」

　　「……」

　　嗯。

　　這就是童謠第一次聽到關於英雄聯盟職業聯賽相關的事情，而這個「第一次」並沒有給她帶來多愉快的印象——

　　她覺得這破遊戲搶走了她喜歡的人，簡直。

　　大概幾天後，童謠開學，簡陽還是去了上海，幾天後，簡陽告訴童謠他順利通過試訓，先是在那個國內一線戰隊做替補——

　　然後某一天他終於盼來了第一次上場比賽的機會。

　　那次比賽簡陽所在的隊伍不僅贏了，而且贏得很漂亮，當時那個戰隊的首發打野狀態不好，所以簡陽幾乎坐穩了首發位置。

　　當晚他興奮的跟童謠巴拉巴拉了一晚上沒聽過，童謠一邊聽他bb，一邊在網上搜今天關於簡陽的評論，貼吧、微博、app客戶端，鋪天蓋地的人都在驚歎：這個yang從哪來的，真的好強啊。

　　童謠心想哎喲，我男朋友成明星了。

　　後來她男朋友就真的成明星了——

　　每一天要麼有比賽要麼有訓練賽，早上八點發的微信晚上八點才回，第一句話一定是：抱歉剛才在訓練沒看見；

　　兩人聊天的時間越來越少，白天童謠上課，簡陽睡覺；

　　童謠放學時候簡陽剛剛起床，兩人匆匆聊兩句，簡陽就去訓練賽或者開直播完成直播任務了；

　　童謠準備睡覺的時候，簡陽正打電話叫外賣晚餐……

　　——當簡陽變成了人們口中的「陽神」，簡陽也和童謠變成完全的時差加異地戀。

　　最後到底是誰先受不了誰，童謠也不記得了，總之就是兩人大吵一架，悻悻分手收場。

　　那一段時間，童謠基本不再關注職業聯賽，埋頭打自己的排位，從一個白銀選手慢慢爬，到黃金，到白金，到鑽石——

　　後來童謠上了大學，認識了些朋友，也換了個id，然後某一天，她登頂英雄聯盟電信一區超強王者分段積分第一……

　　至此，那個暑假對著少年大呼小叫「你再刷野不來中路你就沒有女朋友了」的瓜皮少女彷彿已經是時隔很久遠之前的事了……

　　直到現在——

　　……

　　「童謠！」

　　「……」

　　「童謠！嘿！回神了！想什麼呢！」

　　zgdx戰隊經理拍了拍手，將思想跑的很遠的童謠叫回了神，童謠猛地回過神來，便看見對方笑眯眯地對著她伸出手：「歡迎你加入zgdx！」

　　「……」

　　童謠一臉懵逼地伸出手跟對方握了握手。

　　zgdx的現任中單明神是個老選手了，這些年越發力不從心所以準備打完今年春季賽乾脆急流勇退——聽說退役的公關稿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春季賽決賽當天就宣佈。

　　於是這會兒zgdx戰隊急著找個備胎，就找上了童謠——據說，在正式找上童謠之前，zgdx的數據分析師在遊戲的觀賽系統斯托卡（*變態跟蹤狂）她好幾天了，數據分析師對她很滿意，甚至覺得她連試訓部分都可以直接省略……至於zgdx的負責人從上海坐飛機來到童謠的城市，約她還有她的父母見面，到最後以年薪八十萬外加保證夏季賽首發位置的合同簽下童謠，這整個過程都是完全沒有對外公開的。

　　甚至就連童謠自己，拿到合同並在上面端端正正簽上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她整個人還有些懵逼——

　　她真的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站到那個曾經對她來說非常非常遙遠的舞臺上。

　　而此時此刻。

　　握完手，戰隊經理坐回他的位置，看著童謠笑著說：「雖然先不急著入隊，不過下週三就是我們隊伍和ck戰隊的春季賽決賽了，你要不要乾脆來看一下？提前看看以後你的隊友也好嘛，包機票和決賽第一排門票喔……」

　　「和哪隊比？」

　　「ck戰隊。」

　　「喔，」童謠木著臉緩緩點了點頭，「好，我去。」

　　——ck戰隊，就是簡陽所在的戰隊。

　　曾經這個隊伍的比賽童謠一場不拉如數家珍，如今，她只想去現場坐著，然後看她未來的隊友們如何將他們踩爆。

　　想想那張沮喪的臉啊……

　　咦。

　　想想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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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和zgdx戰隊簽完合同的當周週末，童謠就坐上了前往上海的飛機，上飛機之前坐在候機廳裡她只幹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發了個微信給她的朋友今陽，告訴她自己要去上海打職業聯賽了，她童謠要做電競花木蘭。

　　第二件事是發了個微博，告訴經常看她直播的粉絲們她準備到上海去看今年的春季賽總決賽，並說的清清楚楚：zgdx隊加油！

　　童謠的微博一發，zgdx官方微博就轉發了，配字【謝謝smiling大大的祝福「比心」期待和你見面】，這個突如其來的小小互動讓童謠的粉絲們各種興奮了起來，紛紛留言——

　　【臥槽老婆你啥時候和運營商隊有了不可描述的屁眼關係啊啊啊！】

　　【真的嗎你要去看比賽！我也去！我要去蹲著猜猜看哪個是你！】

　　【好開心啊smiling和我喜歡一個戰隊！答應我一定要搞到誠哥的簽名好嗎？】

　　【運營商隊給包機票麼畢竟有錢記得讓他們給你買商務艙啊……】

　　童謠平常在學校沒課或者放假閑著無聊的時候會開一下直播，打打遊戲或者嘮嘮嗑，賺點零用錢——雖然和別的女主播不一樣的是她從來不開攝像頭，但是因為本身是女的，打的又是國服韓服王者段位的高技術排位，所以這些年也攢下一些粉絲——粉絲不多，也就三五萬人，平時發下微博也就幾十條回復了不起了，眼下大概是因為zgdx戰隊的官方微博也轉發了的緣故，童謠這條要去看春季賽決賽的微博剛發出去十分鐘不到留言就突破了三百……

　　【去看個比賽還特地發個微博，無聊！有本事你去打比賽啊？直播都不敢開攝像頭，真是害怕見光死啊！】

　　童謠：「……」

　　當然也是因為不開攝像頭的關係，自從年初有另外一個同樣是妹紙的王者段位女主播被爆出代打醜聞以後，圍繞她說她是有別人在代打的話題從來沒有停下來過……比如現在，微博底下就有人惡意嘲諷……

　　跳得很開心嘛。

　　童謠撇撇嘴，盯著這條微博看了一會兒，這個時候耳邊廣播開始提示她的航班已經開始登機，童謠笑了笑，順手回了他一個微笑臉外加【對啊！你不知道女人屁大點事都喜歡發微博嗎？就是這麼可愛。】，然後淡定退出了微博。

　　手機震動，電話響了——

　　一看來電提示，是今陽。

　　童謠幾乎能想到對面會說什麼，於是想要假裝自己已經準備登機沒看見，結果電話響了兩聲掛斷，還沒等她鬆口氣，那邊的短信已經飛了過來——

　　【你給老娘接電話！裝什麼不在，看到你發微博了！三十五秒前還在跟人家互噴！】

　　童謠：「……」

　　唯恐下了飛機就變成了沒有朋友的人，童謠主動將電話打了過去，並虛心聆聽她的好友如何在電話裡咆哮——

　　「去你妹的電競花木蘭！！」

　　「臥槽我男朋友打比賽我閨蜜也要打比賽以後我在看比賽的時候人家問我看啥呢我就說看我老公和閨蜜人家不把我當神經病！！」

　　「你在哪呢？難道真的已經在飛機上了！你給我下來！我要去劫機！！」

　　童謠花了很長的時間安撫她這最近正對「電競選手」四個字深惡痛絕的好友的情緒，直到空姐溫柔提醒她飛機即將起飛，她才準備掛電話，只是掛電話之前，一直很激動的對面突然沉默了下——

　　童謠知道好像要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聽見好友道：「你不會是為了簡陽才同意打職業的吧？」

　　「……不，」童謠說，「我為了八十萬年薪而來。」

　　「童謠！」

　　「哎呀，真的沒有啊！我跟他好久沒說話了……最近看貼吧都在說陽神有了新女朋友，一個漂亮的女主播——」

　　「啥？你不就是個女主播麼？」

　　「漂亮，女主播。」

　　「別吧，雖然我看不起簡陽那個渣渣，但是我沒聽我們艾佳提起過新女朋友什麼的啊，都說ck戰隊不讓戀愛只讓攪基……」

　　「總之我不是去找他的。」

　　「那就行了，」電話那邊哼了聲，似不放心道，「好馬不吃回頭草，記得你前兩天才說過，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肯定不會跟職業選手談戀愛的。」

　　「知道了知道了。」

　　「如果非要談，就只能是誠哥那種我才會去參加你的婚禮。」

　　「………………那我婚禮你不用來了，」一瞬間腦補了好友口中那個「誠哥」的臉，童謠順口答道，「誠哥明明長了一張不會愛人類的臉。」

　　電話那邊的今陽在嘎嘎大笑。

　　這時候，空姐第二次殺過來提醒她關機。

　　童謠只好匆匆道別好友關好機，收好手機擰頭看著窗外，此時飛機逐漸加速起飛，藍天白雲的窗戶倒映下，童謠看見一張寫滿了對英雄聯盟職業聯賽憧憬的傻臉……

　　「要矜持。」她嘟囔著拍拍自己的臉，「要冷靜。」

　　……

　　從童謠的城市飛到上海大概兩個半小時。

　　下了飛機，zgdx俱樂部派來接機的姐姐二話不說就把童謠接去了後天打總決賽的選手們下榻的酒店——

　　童謠還以為這是要把她介紹給未來的隊友們認識了，為此還緊張了好一會兒，結果快要到酒店才知道其實不是，只是戰隊經理怕她個小姑娘隻身一人來上海委屈著，非要給她好吃好住。

　　至於和新隊友見面，還是等到原中單明神退役公佈以後再另行安排。

　　「挺好的挺好的，」童謠點頭如搗蒜，「我也覺得今天就見面實在太匆忙了。」

　　接待人姐姐見她這模樣也跟著笑：「我還以為你會迫不及待想要見到誠哥他們，以前那些來我們基地的訓練生都這樣。」

　　「我是想見他們，」童謠一臉耿直，「可是我今天沒洗頭。」

　　「……」

　　「昨天也沒洗。」

　　「……」

　　童謠一臉尷尬嘿嘿嘿笑，好在這時候他們已經到達目的地酒店，遠遠地便看見一堆媒體扛著長槍大炮地在那蹲著，場面之熱鬧，不亞於哪個大明星即將出現的架勢——

　　接待人姐姐搖搖頭：「這些媒體不知道從哪聽到了明神打完春季賽就要退役的事，這會兒一個兩個瘋了似的想搞個大新聞……」

　　童謠：「喔。」

　　接待人姐姐從後視鏡看了滿臉麻木的童謠一眼，挑挑眉得意道：「這群愚蠢的人類殊不知最大的大新聞這會兒正坐在我車的後座。」

　　「別別別，」童謠笑嘻嘻擺手道，「大新聞沒洗頭。」

　　兩人話語之間，只見一輛車身上印著中國電信標誌的奔馳保姆車從他們的車旁擦肩呼嘯而過，那車先一步停在了酒店的門前，等童謠他們的車停下時，保姆車的車門已經打開，幾個身穿戰隊工作服的工作人員先下車，他們將那些圍上來的媒體記者往兩旁趕，清出了一條道，緊接著，幾個年輕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們每個人看上去都很年輕，最大的那個絕對不超過二十五歲，為首先下車的是個胖子，他身上穿著紅黑搭配色、印著「zgdx」隊標的隊服短袖，褲子是寬鬆的黑色運動褲……他下車好脾氣地跟那些媒體笑了笑，還揮揮手。

　　在他後面幾個人又陸續走下來，只是最後一個人下來的時候，童謠注意到那些媒體的鏡頭不約而同整齊劃一地對準了他——

　　如果說走在前面的那幾個最多算的上是「少年」的話，那麼這個正從車上下來的人我們必須稱呼他為「年輕的男人」——相比起其他隊友他幾乎高了一個頭，雖然身著和隊友一樣紅黑相間的隊服，但在隊服外他又套了個外套……此時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耳朵裡塞著耳機，鼻樑高挺，單眼皮，薄唇，面無表情的模樣看上去有些刻薄。

　　但他很英俊。

　　當他走在前面的隊友回頭跟他說話時，他稍稍偏頭摘下一邊耳機，然後垂著眼似乎是在認真聽對方說話……此時，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男人突然淺淺地勾了下唇——那張面癱似的臉上出現了一個短暫得都不知道應不應該稱之為「笑容」的表情。

　　童謠：「……」

　　童謠曾經看過這個人的戰隊宣傳照被微博轉發上萬，人們紛紛感慨「明明可以去當明星偏偏要來打電競」，而如今看到真人，只能說相比起照片真人完全毫不遜色——

　　這人是不是去韓國集訓的時候順便整過容啊？網癮少年的形象哪能被這麼顛覆呢？看看童謠，就連她都知道作為一個網癮少女不洗頭才符合她的身份——

　　「哇，看看看看我們誠哥那要笑不笑的司馬臉，估計今天訓練賽又輸給韓國隊了。」

　　一聲歎息從童謠身邊傳來，才停好車剛跟上來的招待人姐姐搖頭歎息……童謠沒說話，因為此時她的眼睛完全黏在了那個微微勾著背邁著懶散的步伐跟在隊友身後、逐漸走遠的男人背上——

　　眼前這人就是童謠即將加入的zgdx戰隊的adc選手「chessman」，也就是被童謠的好友那個有夫之婦也瘋狂惦記著的「誠哥」。

　　「chessman」本人真名陸思誠，「chessman」翻譯成中文是「棋子」的意思，但是陸思誠本人在隊伍裡的重量絕對不像他id那麼低調，至少打從他開始打職業以來，每年的賽季精彩操作錦集前十起碼一半以上鏡頭都有這個id在狂刷存在感，多少次他於劣勢局力挽狂瀾，帶領隊友走向勝利——

　　這個人已經連續兩年代表中國賽區adc位置出席世界全明星比賽，粉絲千千萬，聽說年薪比童謠拿的「八十萬」至少多個零，長得高，臉夠帥，話少，不跳，指揮與決策力一流，哪怕是對於隊友而言都是強力定心劑一般的存在……

　　打職業那麼多年，當其他的選手總是被人找到各種姿勢的黑點在貼吧黑得飛起，唯獨chessman為一股清流，人人愛他，沒人不愛。

　　雖然聽說他脾氣不咋地，但是長得帥的人的「脾氣不咋地」都應該叫做「有個性」——

　　陸思誠在zgdx這個戰隊裡絕對是靈魂人物一般的存在。

　　嗯，準確的說，「zgdx這個戰隊裡」的範圍其實可以放大成「中國電競圈」。

　　在來之前，童謠曾經想過一萬次第一次見到這個風雲人物時會是怎麼樣的一副畫面，而事到如今，她只能說——她希望在未來的職業生涯裡好好表現，爭取不要讓這張英俊的臉對著她皺哪怕一下眉毛，因為她想像不到這張平日裡看上去已經有點刻薄的臉如果真的想刻薄人的話那他媽到底能有多刻薄。

　　童謠：「是我的錯覺嗎？誠哥看著有點凶。」

　　招待人姐姐：「……糾正一下，不是『看著』。」

　　童謠：「……」

　　好害怕。

　　而此時，在童謠走神的時候，她的未來隊友們已經拖拖拉拉地走進了酒店。

　　「我們也進去吧。」

　　招待人姐姐一臉感慨地拍拍童謠的肩，帶著她走進酒店，去前臺登記好拿了早就準備好的房間鑰匙，童謠回房間放了行李，跑去跟戰隊經理打了個招呼，然後接下來就是她的自由時間。

　　童謠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研究了下酒店送的免費礦泉水似乎不夠喝，索性帶了錢包下樓準備再去買——她在進酒店之前有注意到酒店附近有一家超市，下了樓童謠輕易就找到了那家超市，幸運的是桶裝水還有最後一桶，童謠抱起那桶水，顛顛又覺得有點沉，看看周圍沒發現有那種推車……

　　這時候她又有點想吃冰淇淋和水果。

　　畢竟年薪八十萬，並不準備委屈了自己的她決定先拿點想吃的其他東西，最後再繞回來扛這桶水……打定主意後她看了看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生怕哪個路過的把她這最後的生命之源帶走，考慮再三之後，她做出了一個很有創意的舉動——

　　她踮起腳，把桶裝水扛起來打橫藏在了最上層貨架的最裡面。

　　這樣就沒人看見啦。

　　心滿意足地拍拍手，站回原地看了眼被藏得很好的桶裝水，童謠很得意地撩撩頭髮轉身走人。

　　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在她離開沒多久之後，一個高大的身影便從貨架後繞了出來，來人單手插在口袋裡，身上的外套拉鍊敞開隱隱約約露出底下紅色的「zgdx」隊標，他走到那藏了桶裝水的貨架跟前停下，插在口袋裡的手沒動然後用另一隻手輕而易舉地便將那藏好的桶裝水從貨架上拿了下來。

　　轉身，結帳，走人。

　　……

　　陸思誠用房卡刷開門的時候，房間裡那染著一頭紅髮正打手機遊戲的隊友猛地抬頭，看見他手裡拎著的水歡呼一聲湊上來——

　　「下次自己去。」陸思誠放下水淡淡道。

　　「知道了知道了，隊長大人萬萬歲！」那人像是猴子一樣擰開水扛起來對準瓶口咕嚕咕嚕喝了兩口——

　　然後感覺到身邊的人正沉默地看著自己。

　　他被看得有些發毛，口中含著的水「咕嚕」一下吞進肚子裡，他轉過頭看著身邊男人特別無辜地問：「咋了？」

　　「這水是超市裡最後一桶。」

　　「哈？」

　　「我親眼看見一個矮子墊著腳把它藏到最上面的貨架裡——那個大概全天下的矮子都會以為藏得特別好，但我用下巴都能看見的地方。」

　　「……」

　　男人停頓了下，然後幽幽道：「蠢得我都替她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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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天就是英雄聯盟2016春季賽決賽。

　　童謠起了個大早，經過兩瓶喝空的礦泉水瓶時還特別怨念昨天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偷她的水——她都放得那麼高了！那人是長了孫悟空的火眼金睛還是怎麼的！視力那麼好怎麼不來打職業？！

　　刷完牙洗完臉，抓起手機看見戰隊經理的微信，說是他們準備發車到比賽場地去了，問童謠是跟戰隊的車去還是自己去……

　　童謠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頭髮淩亂面色蒼白自帶黑眼圈，這鬼模樣嚇著未來隊友搞得他們比賽發揮失常就不好了——於是尷尬地笑了笑，回了經理個「反正也不遠，走兩步就到了，我自己過去」，然後童謠果斷不敢再繼續犯懶，跳進了浴室去洗澡洗頭……

　　一個小時後，童謠來到了舉行春季賽總決賽的體育場門前，加入排隊入場的長龍隊伍之中。

　　排在她前面的是二十歲上下的男生，普通大學生的打扮；在這兩個大學生再前面的是一群妹子，她們手裡拎著袋子，袋子裡裝著幾百張疊好的應援手幅，手幅是藍白相間的，而因為ck戰隊的隊標是紅黑色，所以童謠猜測這大概是她未來東家的粉絲，而且其中幾個妹子手裡還拿著畫著陸思誠、明神等隊員卡通形象的發光手牌、應援牌，此時此刻她們正一臉興奮地討論著一會兒即將開始的比賽，那陣仗——

　　「這些女的到底是來看比賽的還是來看歐巴演唱會的？」站在童謠前面那個大學生小聲對自己的朋友抱怨，「老子真是煩死這些女粉了，把追韓星那一套照搬帶來電競圈，也不知道遊戲裡有沒有三十級就跑來看比賽，那些選手隨便打出對面一個技能她們也能尖叫半天……」

　　「是啊是啊，我那時候看直播也是，還有嚷嚷著什麼『不要殺他』的，我靠，雷得我——」

　　「本來就是男人的遊戲，不知道這些女的到底湊什麼熱鬧……估計英雄都認不全吧？黃金分段在她們看來也是大手子，那天我看比賽還有個女的在我身後問中單是什麼，老子差點暈過去！」

　　那人說著說著，就好像突然感覺到有點心虛似的回頭看了看，結果一不小心就對視上一雙烏溜溜的雙眼，他愣了愣，定眼一瞧這才發現自己身後站著的也是個妹子——

　　短頭髮，戴著頂鴨舌帽，褲衩T恤人字拖，這會正雙眼放空看外星人似的看著自己。

　　兩人一陣尷尬。

　　「都是粉絲，看個比賽並不會有誰比誰高貴吧？」童謠清了清嗓音，舉起雙手澄清，「先說明，我知道啥是中單，就是走中間那條路那個。」

　　男生a：「……」

　　男生b：「哎呀我們其實也不是說全部的妹子都這樣，只是說個別啊個別幾個……喏，你是哪個區的啊？」

　　童謠：「國服在一區艾歐尼亞。」

　　男生b：「電一的啊！我電五的……國服什麼的，你還玩韓服？」

　　童謠：「是啊。」

　　因為國服登頂了嘛。

　　第一哦。

　　男生a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一圈：「韓服什麼段位？」

　　童謠笑了笑：「王者，最近剛上的。」

　　然後她親眼看見面前兩個男生都愣了愣，他們先是沉默，然後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與此同時男生a眼中的輕蔑變得更加明顯了一些……接下來他們不再跟童謠搭話，而是選擇轉過身去，用童謠正好能夠聽見的聲音「竊竊私語」——

　　「哈哈哈哈哈她說她是韓服王者！」

　　「這牛逼吹的老子都接不下話了，估計遊戲客戶端都沒下載吧還韓服王者呢張口就來，吹牛逼之前也不百度一下韓服王者到底是什麼概念……」

　　「嗨呀我算是服了這些小姐姐了。」

　　童謠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她難道沒有長著一張「我是高手」的臉？怎麼哪哪都被人家質疑呢？

　　好在這個時候隊伍已經開始往前挪動，觀眾開始入場了，於是童謠也終於可以不用在繼續忍受前面這兩位小哥哥對於她的質疑，進了比賽場地就往她票上寫的方向走去——

　　因為是戰隊發的票，所以她拿到的是距離比賽台很近的內場票，到了地方坐下來，她發現之前那群拿應援手幅和燈牌的妹子們就坐在她不遠的地方……她坐進去的時候其中一個正拎著那袋子看上去準備去發手幅，那妹子經過童謠時跟她笑了笑，小聲道：「謝謝你剛才替我們說話啊。」

　　呃，原來她們聽見了麼？

　　「沒有沒有，」童謠擺擺手，「我就是聽什麼這是男人的遊戲這句話就不高興了，多出來的第三條腿是可以用來摁鍵盤還是點鼠標啊……而且你們準備這麼多東西來看比賽，怎麼也比他們這些就知道挑三揀四的大老爺們走心，哪怕是隊員知道了應該也是很高興的。」

　　「嗯，希望吧。」那妹子挽起頭髮，無奈地笑了笑，「我在貼吧看見有人說明神要退役了，追著他天南地北地看比賽，我自己也從三十級不滿到鑽石分段，說不定今天是最後一場了呢，明神退役了我也就退圈了。」

　　「……」

　　「我去發應援手幅。」那妹子說著，從袋子裡抽出來一條塞給童謠，「坐在這半區位置的，你也是中國電信的粉吧？給你。」

　　「哦哦，」童謠看著手上那個製作精良的手幅，「多少錢啊？」

　　說著要去掏錢包。

　　誰知道話一落前面那些姑娘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其中一個轉過來搶在把手幅給童謠那妹子的前面說：「這些都是發給粉絲的，怎麼可能要錢！一會兒加油聲叫大聲些就好啦！」

　　童謠頓時覺得自己忒特麼俗了，一臉尷尬地將錢包放回去，一轉頭果然發現方才那妹子已經轉身跑到後面去發應援手幅和其他的戰隊小周邊了——

　　那長髮、纖細的背影拎著個看似沉重的大袋子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往上走，童謠看著都快看癡了，她滿腦子都是一個想法：這些妹子太可愛了！能打職業被這些妹子愛真是太幸福了！嫌棄她們的那些糙漢的腦子到底哪裡出了啥毛病！

　　……

　　直到半個小時後決賽兩個戰隊的選手分別入場，童謠的注意力才稍微回歸主題。

　　只見現場的燈光暗了下來，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了體育館中央的舞臺之上，最開始是主持人對兩個戰隊本賽季的成績做總結，然後兩個隊伍的隊員便在他的總結聲中分別從舞臺兩旁走進來——舞臺的正中間是春季賽決賽的獎盃，ck戰隊、zgdx戰隊的隊員十人各自在獎盃前站穩，然後跟台下的粉絲們鞠躬，揮手致意……

　　現場的氣氛立刻熱絡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誠哥誠哥！」

　　「誠哥嫁我！」

　　「明神再拿個冠軍吧！」

　　「陽神無敵！你的野區我養魚！」

　　坐在童謠身邊的粉絲們拼命地在尖叫、吶喊著自己喜歡的隊員的名字，無論男女，大家都激動得上躥下跳的，吼得面紅脖子粗——

　　童謠微微眯起眼，她先是一眼看見了站在距離稍遠位置的簡陽，燙了頭髮，長高了，瘦了，ck戰隊的紅黑相間隊服很合適他，看著是蠻帥的，還有一股子不知道打哪來的自信，笑得那叫個陽光燦爛……

　　童謠覺得被那「眼光燦爛」晃得眼睛疼，於是轉頭看向她的未來隊友——

　　上單選手貓，紅頭髮，年輕，笑得像個傻麅子，還跟台下粉絲飛吻；

　　打野選手老k，一點也不老，高，皮膚白，中等身材，長得特別好看像個女孩子，年輕得看著最多上高中的模樣，這會兒他正一臉興奮地與身邊的人說話；

　　跟老k說話的是zgdx現任中單選手明，也是zgdx戰隊裡資歷最老的隊員，這會兒他正微微蹙眉，看上去心不在焉；

　　明神旁邊的便是adc選手陸思誠，chessman，zgdx戰隊隊長，人們口中需要嫁不少人也需要娶不少人的「誠哥」，燈光打到他的時候，他正擺著面無表情的死人臉——最騷的是哪怕是這樣，現場還是為之傾倒——就連坐在ck戰隊那半區的粉絲都在咆哮他的名字。

　　誠哥旁邊的是他家小輔助，小胖，一個看著就張著一張樂觀臉的胖子——小胖曾經在採訪裡說，打比賽的時候有時候下路就是他單口相聲，以至於有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誠哥到底是不是屏蔽了他的語音……

　　此時。

　　現場的音樂聲變得激昂，當童謠也稍稍跟著激動起來，站在獎盃旁的隊員們紛紛轉身往舞臺後那擺著的那十台電腦後走去……

　　電腦之後的背景板亮了起來。

　　左邊的是紅黑相間「ck」戰隊的標誌，於是左邊那半拉的觀眾開始跺腳、尖叫、歡呼。

　　右邊的是藍白相間的「zgdx」戰隊標誌，那運行商標誌亮起來的時候無論多少次看都覺得有些喜感……但是這不妨礙童謠周圍的人也跟著嗨了起來，彷彿要跟左邊的比賽似的開始咆哮，吶喊——

　　隊員們落座於電腦之後，在觀眾席後，兩位今天的現場解說也各就各位開始侃侃而談，此時隊員們還沒帶上隔音耳機，只是看上去顯然比之前站在人前放鬆了不少，開始喝水交談……

　　就在這時，導播將鏡頭投向了觀眾席，於是在場地中央那一會兒即將播放比賽實況的超大屏幕上，先是出線那些後排嗨得像是猴子們的觀眾，然後鏡頭慢慢往前——

　　【最近兩年我們英雄聯盟職業聯賽逐漸受到越來越大的關注，噯我就舉例吧，我解說lpl決賽三年，從第一次現場沒坐幾個人到今天全堂滿座，真的特別特別高興。】

　　【是啊，特別是看見現場還有很多女玩家參與互動，要知道幾年前這個遊戲也只有男生在打……說不定，我是說說不定，可能一兩年後，我們還能在lpl這個舞臺上看見女職業選手。】

　　【哈哈哈哈你這麼說我就很期待了……】

　　兩名解說的閒聊時，鏡頭照向了童謠附近，一些妹子看見自己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紛紛用手中的應援條害羞地捂住了臉——

　　鏡頭轉向一對情侶，兩人愣了愣後，想起來電子競技職業聯賽現場觀眾席向來有「被照到的情侶必須接吻」的莫名習俗，於是那個妹子笑眯眯地拉過男朋友來個了熱情的kiss，現場歡呼哄笑鼓掌，解說跟著起哄——

　　最後鏡頭居然照到了童謠。

　　看著自己那張大臉出現在屏幕上，童謠的內心先是「臥槽」了下，然後第一反應是：還好今天早上出門前洗了頭。

　　然後在之前眾妹子紛紛捂臉的前提下，童謠沒有捂臉，反而是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沖著導播的方向擺了擺手——

　　於是她那張笑得露出大白牙的傻臉佔據了那大屏幕大約有十五秒的時間。

　　解說也跟著調侃：【這個妹子就很大方了，哎，其實我一直不明白，在場的妹子們都很漂亮為啥被導播照到就要捂臉……】

　　另外一個解說點點頭正想接話，突然這個時候，他突然停頓了下，然後這才道：【我剛才接到一個意外的信息，說是ck戰隊那邊陽神的設備好像出了點問題……'】

　　【什麼問題啊？】

　　【不知道啊，好像是設備進水了……估計是水打灑了吧？】

　　現場聞言，先是沉默了三秒，然後集體哄笑。

　　ck戰隊的粉絲紛紛站起來看發生了什麼事，童謠聽見有女粉絲誇「陽神打潑水了萌萌噠」，她翻了個白眼，向前男友方向看去，只見後者這會兒正低著頭，用紙巾在電腦臺上一陣猛擦……

　　ck戰隊那邊亦也是一陣騷動，用只有舞臺上才能聽見的聲音紛紛炸道——

　　「我操，陽神你見著鬼了？咖啡都噴老子的屏幕上來了。」

　　ck戰隊的上單好運來一臉錯愕——剛剛他分明見簡陽原本還好好地喝著咖啡，期間一個不經意回頭去看身後的大屏幕，然後口裡的咖啡就噴射狀飛了出來。

　　「我他媽真的見鬼了。」簡陽陰沉著臉，將手中的紙巾往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廢紙盒裡一扔，「國外不是開學了麼？她怎麼跑上海來了？」

　　「誰啊？」

　　「我祖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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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祖宗好啊，陽神，祖宗保佑你贏比賽。」

　　「這是來討債的祖宗。」

　　「……」

　　「估計來之前跳了場大神祈禱我賽前被人打斷手那種。」

　　「嘖，前女友吧？」

　　「唔。」

　　比賽臺上，簡陽不理會隊友的調侃，陰沉著臉稍微調試了下自己的鍵盤，確認沒毛病後跟身後的工作人員打了個手勢——

　　第一把比賽很快就開始了。

　　首先是ban（禁用）英雄和pick（選擇）英雄環節，比賽雙方各有三次禁用英雄的機會，被禁用的英雄不會在本局比賽中出現——通常來說，被禁用的都是對手某個位置的拿手招牌英雄，又或者是當前遊戲版本非常強勢，但是己方可能會拿不到或者拿了用不好的英雄。

　　因為早就事先對對方戰隊有所研究，這個環節進行得很快，很快的六個禁用英雄便被選出，進行到選擇英雄環節——

　　選擇英雄環節順序為藍色方一選，紅色方二三選，再輪到藍色方四五選如此類推，直到選滿雙方各五一共十個英雄……每個位置的隊員當前不一定會立刻選擇自己使用的英雄，一般都是根據戰略拿需要的英雄，最後再調換對應位置就可以。

　　解說a：【中國電信戰隊毫不猶豫就拿了當前版本強勢的維克多，一選中單英雄，這個拿得有點早了啊！】

　　解說b：【怎麼早？現在不拿維克多，你ck戰隊肯定就要搶了，現在我覺得ck戰隊肯定要針對這個維克多選個r（*克制）的英雄了……你覺得拿什麼比較好？】

　　解說a：【對於維克多這種沒有位移的英雄，要我就選樂芙蘭來針對，畢竟它的突進和抓人能力都很強勢。】

　　解說b：【樂芙蘭？哈哈哈哈哈這個可以有，我記得ck的中單選手樂芙蘭用得也非常不錯——】

　　嗯？

　　樂芙蘭啊。

　　坐在台下，捧著臉的童謠心不在焉地想：樂芙蘭我也用得很好啊，簡直可以算是招牌英雄了，當年登頂國服時候，還有人叫寶寶國服第一樂芙蘭呢？

　　稍稍掀起眼皮子掃了眼舞臺上方的大屏幕——因為打野是固定在隊伍第二個位置，可以先選英雄，果不其然這個時候簡陽已經為隊友點亮了樂芙蘭的圖標，只是這時候還沒有鎖定。

　　「……」

　　童謠玩味地勾了勾唇，稍稍坐直了身體，翹起二郎腿——

　　但就在這時候。

　　解說a：【說起樂芙蘭，我就想到一個人。】

　　解說b：【誰？】

　　解說a：【剛才我們還提起妹子打遊戲這個問題，你還記得我們的國服第一樂芙蘭smiling嗎？聽說人家就是個妹子。】

　　解說b：【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人我聽過，以前也曾經圍觀過她的樂芙蘭，真的是非常厲害且有靈性，如果前期不針對她讓她發育起來，後期她就是每一個小脆皮英雄玩家的噩夢……】

　　童謠：「……」

　　坐在台下啥也沒幹的童謠就這樣默默地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與此同時，坐在比賽臺上的簡陽就好像能聽見解說在說什麼似的，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手一抖，直接改選了另一個英雄卡薩丁，並毫不猶豫地鎖掉了——

　　現場頓時一片譁然！

　　「我艸！陽神啊啊啊啊啊你給我拿了個啥！」ck中單小花咆哮，「為啥不拿樂芙蘭！」

　　「瞎搞！」站在隊員後面的ck戰隊教練直接將手中筆記本拍到簡陽頭上！

　　「完了完了，這是真的跳過大神才來的。」來自之前跟簡陽廢話的上單好運來的碎碎念。

　　而此時，不僅是ck戰隊的隊員紛紛側頭去看簡陽，就連zgdx戰隊的隊員也是一臉詫異轉過頭來看隔壁，滿臉分明寫著：搞啥呢大兄弟？

　　解說a：【陽神鎖了個卡薩丁！哎喲這就沒道理了呀！】

　　解說b：【這裡是哪發生了什麼我是誰——為什麼陽神就突然鎖了個卡薩丁！剛才那手毫無疑問拿個樂芙蘭是肯定沒有問題的呀！】

　　解說a：【難道是手抖點歪了？】

　　解說b：【不知道。】

　　坐在台下，翹著二郎腿的童謠抖了抖腿，挑起了眉——

　　禁選模式結束後，比賽進入遊戲環節。

　　人們很快發現「樂芙蘭手抖卡薩丁」只是一個序曲。

　　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今天，ck戰隊的打野陽似乎真的完全不在狀態——

　　整個遊戲前半段五分鐘隱身於野區埋頭刷野怪，第六分鐘，他跑到中路去，本來想與自家中單形成一打二的人數優勢擊殺對面中單明，誰知道反被秀了一臉，貢獻出一血。

　　而這彷彿是一個噩夢的開始！

　　接下來簡陽上中下三路抓人，次次抓空，次次送頭，原本形式還算持平的線上因為他不斷去為zgdx隊貢獻擊殺率，逐漸勝利的天平傾斜到了zgdx戰隊的那邊。

　　比賽進行到第二十分鐘的時候，雙方人頭比為「3：15」，簡陽的個人數據是0擊殺8死亡2助攻——

　　他一個人就貢獻了全隊一半的人頭！

　　整把比賽下來，他不是在死就是在去送死的路上。

　　坐在場下，ck戰隊的粉絲都看醉了，這才意識到今天的陽神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比賽進行到第二十七分鐘時，雙方爭對地圖資源進行搶奪的過程中，又因為簡陽的一個錯誤選擇開啟團戰，ck戰隊被已經擁有巨大經濟優勢的zgdx戰隊一頓暴打打出團滅，然後zgdx戰隊陳勝追擊，殺上ck戰隊的基地，打爆對方基地水晶，一波結束比賽！

　　第一場比賽打完的音樂聲響起時，ck戰隊五人還是一臉懵逼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似的——按照硬實力，他們完全不輸zgdx戰隊，要真的打起來輸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他們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麼個輸法：被摁在地板上摩擦暴打！

　　什麼情況？！

　　包括教練在內，眾人一擁而上將他們突然發揮失常的打野同志架下去做心理素質教育……

　　而相比起ck戰隊這邊亂作一團，zgdx那邊反而是顯得淡定許多，隊員們紛紛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後慢吞吞站起來往身後的休息室走——

　　陸思誠走在最後，臨走前他打開剛才那把比賽的數據統計看了眼雙方數據對比，條形統計圖清楚地顯示了方才那把比賽的輸出情況——平靜的目光從乙方adc位算是「一柱擎天」「一覽眾山小」「傲視群窮」的數字條上掃過，他看了眼對方打野的輸出——

　　整場比賽共貢獻傷害6574。

　　僅次於對方輔助的傷害。

　　大概是zgdx戰隊打野輸出傷害的三分之一，陸思誠的七分之一。

　　陸思誠：「？」

　　「誠哥！」

　　這時，身後的隊友叫了聲，陸思誠停頓了下，稍稍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對方賽區某個看上去垂頭喪氣的背影，而後才收回目光，轉身往不遠處在等著他的隊友那邊走去。

　　男人回到隊伍裡來到自家戰隊經理旁邊，後者滿臉笑容湊上來瘋狂誇獎他這把打的不錯，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把所有的讚美詞用上，便聽見自家adc不鹹不淡地說了句——

　　「小瑞，你昨天去給對面打野送錢了啊？」

　　zgdx戰隊經理小瑞一愣：「…………哈？」

　　陸思誠：「要麼就是去貢獻出了你的肉體。」

　　「………………」小瑞的腦門上開始冒汗，「誠哥喲，你講話當心點，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6574。」

　　「啥？」

　　「簡陽的輸出傷害。」

　　「啥？」

　　「他用的還是男槍，團戰時候把臉摁在鍵盤上滾一圈輸出都能比這高吧？」

　　「……」

　　陸思誠轉過腦袋，幽幽地瞥了一眼戰隊經理，半晌後扯了扯唇角：「屁股痛不痛？」

　　小瑞：「………………………………」

　　小瑞：「喂！！！都說不是了！！！啊啊啊啊啊你別走，聽老子解釋！陸思誠！你上天了！老子要扣你工資，老貓你給老子攔住他——」

　　被叫到名字的紅毛充耳不聞自家經理的咆哮，只是滿臉堆笑掃掃身邊椅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對走過來的男人讒言媚笑：「誠哥坐，誠哥坐……」

　　陸思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以令自己舒適的方式伸展開自己的大長腿——

　　與此同時，從頭到尾一直很沉默地坐在角落裡的zgdx中單選手余明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站了起來……方才還鬧哄哄的休息室裡一下安靜下來，人們紛紛轉過頭來看向他。

　　陸思誠也轉過頭去，看著隊友他微微蹙眉，語焉不詳地問：「現在就去？」

　　余明看上去是知道他在說什麼，他點了點頭。

　　陸思誠的眉頭沒有鬆開：「其實我覺得你還能再堅持兩年。」

　　「剛才只不過是打了一把比賽，我現在手痛的要死，下來的時候咖啡杯差點都拿不起來。」明苦笑了下，指了指咖啡杯邊緣飛濺出來的液體，「年底還安排了手術和康復，在醫院排隊很久的，所以不能再拖了。」

　　陸思誠沉默下來。

　　良久，他的眉毛鬆開來，恢復了之前的淡然。

　　「去吧。」

　　男人淡淡道。

　　語落，他目光如往日般淡然地看著隊友走過來拍了拍自己的肩，然後又轉過身向那個剛剛他們才離開不久的比賽台走去——

　　在那比賽臺上，有余明其人作為職業選手的全部榮耀，甚至也可能記錄了他這一生最重要、最難以忘卻的時刻；在那比賽台前，有成千上萬的觀眾，數不清的zgdx戰隊粉絲；在那比賽台後，有他的隊友，朋友，教練，老闆，他們都在看著他。

　　——而今天，他將站在那裡，對觀眾，對粉絲，對全世界，對英雄聯盟這個遊戲，宣佈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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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余明往外走的同時，童謠也正忙著準備找廁所。

　　春季賽決賽使用的是五盤三勝制，每一盤比賽打完後中間都會有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給選手和觀眾休息。

　　於是第一把打完以後，童謠見隊員都跑去後臺休息了，也沒想太多，站起來就往外走——剛才發應援手幅那個妹子就坐在她旁邊，見她要出去，也乖乖縮起腿讓她過去，並順口問了句：「上廁所麼？」

　　「是啊，」童謠也是相當隨便回答，「腎不好。」

　　話語剛落餘光便瞥見前面那些妹子紛紛回頭，看著她竊笑起來……笑得童謠老臉一紅，搞得全世界只有她那麼奔放似的，於是趕緊夾著尾巴落荒而逃……一溜煙地跑出體育場，來到場外，她狂吸一口新鮮空氣，左右張望尋找廁所的標誌——

　　然而廁所沒找到，前男友倒是找到一個。

　　前男友同志看上去已經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了，童謠走出來的時候他周圍圍著幾個女粉，一臉驚喜地正抓著他合影要簽名：選手休息室有專用衛生間，她們大概怎麼也沒想明白出來上個廁所也能捕捉到陽神……

　　看看那裡三層外三層被粉絲們圍著的模樣……

　　嘖嘖。

　　就差如同花兒一樣盛開了。

　　童謠心中萬分感慨，掏出手機順手給好友今陽發了個微信：【朋友，我看見陽神大大了，正被粉絲圍剿，深陷幸福的海洋裡。】

　　今陽那邊很快有了反應：【所以你決定？】

　　童謠：【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走過去。那麼問題來了，怎麼走才顯得比較驕傲霸氣？踢正步怎麼樣？】

　　「——童謠！」

　　手指在發送摁鍵上停留了下，正低頭摁手機的少女手指僵硬了下，然後她慢吞吞地抬起頭，一眼就看見在她不遠處，正有大約十幾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屬於簡陽的那雙可憐的狗狗眼就在那十幾雙眼睛的正中間。

　　然而這可憐絲毫激不起童謠的愛心，默默地在心中罵了句「我艸」，她放下手機，僵硬地勾起唇笑：「好巧啊，你怎麼在這？」

　　語氣淡定得就好像在街上偶遇了個路人似的。

　　簡陽微微蹙眉，但是又很快地鬆開了，他稍微從周圍粉絲的圍繞下推擠出來，嘴巴裡還嘟囔著「不好意思讓讓」「我朋友」「先不簽了」「合照也等一會兒」……然後在粉絲的注視下他來到童謠面前站好，露出個糾結的表情，停頓了下這才問：「你怎麼來上海了？這個時候你學校那邊不是開學了嗎？」

　　「休學一年。」

　　「休學？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決定休學——」簡陽這次皺起的眉沒有再鬆開，他停頓了下張大嘴，「你病了麼？」

　　這孩子還和當年一樣傻。

　　「你才病了。」童謠翻了個白眼，「你在這幹嘛？」

　　「打、打比賽啊。」

　　「……」

　　童謠露出個關愛智障的表情。

　　簡陽眨眨眼像是這才反應過來她在問什麼，又連忙道：「我剛才看見你了，大屏幕上，琢磨著在這能不能等到你來上廁所……」

　　「你站這乾等？萬一我腎好呢？找我不知道打電話？你活在原始時代？」

　　「……」

　　簡陽露出個尷尬的表情，童謠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她早就把他電話微信等一切聯絡方式通通拉黑了，連郵件地址都沒忘記列為黑名單，來啥直接塞進垃圾箱過濾掉，七天後自動銷毀那種……

　　拉黑了人家還理直氣壯問人家為啥不給她打電話，這就是她的不好了……童謠訕笑了下，語氣稍微好了些：「你找我做什麼？」

　　「就，就問問你最近怎麼樣。」

　　簡陽似乎有些緊張，他搓了搓手，身上的隊服被他弄皺了些——方才開幕式的時候站在臺上意氣風發的電競明星不見了，這會兒他看上去似乎就是一個普通的、有些緊張的大男孩……見童謠瞅著自己一臉「你在逗我」的調侃又不說話，他又著急補充道：「真的，那之後我沒就這麼不管你了！我想知道你的情況，但是陳今陽不讓我問，我去問艾佳她就連艾佳一起罵，唉，我都不知道之後你過得怎麼樣——」

　　「怎麼樣？可開心了，談戀愛多無聊啊，有那時間打打遊戲多開心。」

　　童謠翻了翻眼睛，越過簡陽的肩膀，她可以看見站在他身後那些粉絲各個伸長了脖子似乎想偷聽他們在說什麼的樣子……想到接下來自己還有其他的大節奏要帶，這會兒還想真沒空跟個過氣前男友搞出點緋聞來，她伸出手拍拍簡陽的肩膀，索性簡單粗暴地做結束語：「都過去了，你也別惦記了……那之後大家都很開心，你只需要知道這就夠了。」

　　「……」

　　簡陽聞言挑起眉，似乎沒想到童謠會這樣說——

　　然而就在這時，從體育館裡傳來一陣騷動！

　　周圍的人——包括童謠和簡陽都同時轉過頭去看向場館內部，從他們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見zgdx戰隊的中單余明從後面休息室獨自一人走出，並且在他走出來的一瞬，場館裡原本還亮著的光線暗了下來，比賽臺上只站著余明一個人，燈光打在他的身上……

　　「……」

　　童謠的胃抽搐了下，她覺得自己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了什麼了——

　　果不其然，余明站在臺上拿著話筒說了很長的一段話。

　　內容包含最初他如何接觸這個遊戲，受到家長的阻攔，最後還是毅然決然地出來打職業……最開始他並沒有得到家裡的同意，甚至因此長期和父母冷戰，隻身一人在上海為了一個在旁人看來根本不切實際的夢想拼搏……

　　那時候中國電競還處於啟蒙的狀態，英雄聯盟這款遊戲也剛火，所謂的職業選手待遇與現在天差地別，他就是靠著每個月三千塊錢的薪水，為了那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所謂夢想，咬著牙在這個大城市堅持下去——

　　一直到他在zgdx這個戰隊拿到第一個屬於自己的職業聯賽冠軍。

　　一直到他看著老隊友退役，轉會，又迎來新的隊友。

　　一直到他的家人終於理解和支持他，現在只要有zgdx戰隊比賽，他的父母就算不會打遊戲，也戴著眼鏡湊到電腦前面關注。

　　余明這個人，就像是中國電競行業從無到有的一個具體的縮影，他見證了很多很多——

　　「我總是夢想著有一天，我能和我的隊友們拿到全球總決賽的冠軍，然後站在那個最終的戰場上，捧著獎盃，告訴一路支持我、告訴關注著英雄聯盟中國賽區的所有人：我們做到了。」

　　對著台下一片沉靜看著自己的人們，余明深深地彎腰——

　　「對不起，我沒有實現我的承諾，最終也沒有完成這個夢想……而現在，我意識到也許是到了放下這種大概只能感動自己的執著，給新的血液讓位的時候了。」

　　余明直起腰，眼眶發紅，嗓音低沉如強忍住哽咽道——

　　「曾經我們中國賽區距離捧起那個夢想的獎盃那麼近，而現在，這一步之遙，我們卻始終無法跨越……我希望有一天，當lpl（*英雄聯盟職業聯賽中國賽區）捧回那座獎盃的時候，我還在，你們還在……」

　　「但是現在是時候暫時說再見了。」

　　「我，余明，zgdx中單選手，於本次春季賽決賽之後正式登記退役。」

　　余明說完，他握緊了話筒，再次對著鴉雀無聲的台下深深鞠躬。

　　——人的一輩子大概很少能看見這樣的景象：成千上萬的人聚集在一個空曠的場地上，但是沒有人說話，彷彿連呼吸的聲音都要聽不見……

　　台下的人們，無論是哪一隊的粉絲，此時此刻似乎都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似的，他們張著嘴瞪著眼，傻乎乎地看著站在臺上這個他們所熟悉的選手，他們或許不喜歡他，對他沒啥特別的好感，甚至曾經披著馬甲在網上嘲笑謾駡過他，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在這裡，就像是一瞬間都聽不懂中文了，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天方夜譚……

　　余明為什麼會走呢？

　　這個人怎麼可能退役呀？

　　zgdx、ming這個id怎麼可能有一天不再出現於比賽的舞臺上？

　　……

　　直到黑壓壓的人群之中，前排有人突然高高地舉起了用熒光燈拼起來的「余明」這個名字的應援牌——

　　這是一個無聲的動作。

　　但是緊接著，一個聽上去像是咬著後槽牙發出的女聲響起：「明神！加油！」

　　這一聲打碎了沉寂的呼喊的聲彷彿終於將台下呆楞中的眾人驚醒！

　　「——明神！明神！明神！」

　　一個人。

　　「——明神！加油！」

　　兩個人。

　　「——明神！我們永遠支持你！」

　　三個人……

　　「我們肯定能拿下s6（*第六屆世界總決賽）總有一天那個獎盃屬於lpl！」

　　「zgdx戰隊加油！」

　　「明神加油！zgdx隊加油！lpl加油！」

　　當此起彼伏的吶喊聲最終充數了整個體育場館，那呼聲一聲比一聲更高，彷彿要掀翻體育館建築的屋頂……場館之內人們揮舞著應援牌、手幅，什麼也沒有帶的人就拼命鼓掌——

　　……這對於一個職業選手來說，大約是一個最好的退役儀式了吧？

　　沒有鮮花，沒有浮誇的過程，只是一個人拿著話筒站在他曾經擁有過得比賽臺上，平靜地與另外一些人道別。

　　「……」

　　手機震動響起，童謠收回目光低頭看了眼手機，是戰隊經理瑞哥發的短信，上面就五個字：【發微博公佈。】

　　童謠收好手機抬起頭，不意外地看見此時站在場館外已經有一些zgdx戰隊的粉絲紅了眼，男生低著頭不肯說話，女生倒是可以大方地哭出來……

　　「明神也退役了啊，」簡陽撓撓頭，臉上難以掩飾的驚訝，「那老一代的選手基本就沒剩下幾個了……我之前是聽到過明神退役類似的消息，但是他們也沒說國內哪個中單轉會去zgdx啊？難道是買了韓援？」

　　「zgdx隊一直是全華班的。」童謠瞥了他一眼提醒道。

　　「喔，也是。但是國內一線中單缺得要命，他們去哪找一個頂上來的——」

　　「我啊。」

　　「……」簡陽撓頭的動作一頓，他將目光從余明身上收回來，微微蹙眉問童謠，「你說什麼？」

　　「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麼休學麼？」童謠微微彎下腰，雙手塞進了大褲衩口袋裡，「因為要來上海打職業。」

　　簡陽神經質地笑了下，看上去被嚇得不輕：「什麼？別開玩笑了童謠，女的怎麼可能——」

　　「可不可能，試試就知道了。」

　　「……………………………………………………」

　　簡陽呆在原地。

　　在他身後的那些不小心聽見了什麼爆炸新聞的吃瓜路人群眾也同樣一個模板的呆若木雞。

　　而童謠只是自顧自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又抬頭沖簡陽道：「下把比賽準備開始了，你回去吧，調整下心態別再表現得像剛才那麼遜了，剛才那三路送的操作真的辣眼睛得很……」

　　她邁開步子，往場館裡走了兩步，隨後又像是想來什麼似的回頭沖著身後那還一臉僵硬的傢伙笑了笑，揮揮手淡淡道：「哦對了，夏季賽賽場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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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明神宣佈退役的消息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春季賽總決賽還沒有結束，現在他必須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打完他職業生涯中的最後一仗。

　　第二把比賽開始之前，觀眾們陸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黑暗之中，人們誰也沒注意到那個低頭一邊用手機打字一邊匆匆走路的短髮姑娘究竟在忙些什麼，哪怕是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微博界面，也是將她當做此時此刻在微博發瘋哭訴明神退役的萬千粉絲之一——

　　直到她走回自己位置的前一秒，長籲出一口氣將編輯好的微博發出去，然後將手機塞回口袋裡。

　　幾秒後，當她壓低了聲音跟坐在前面的人說「借過」時，正低頭刷微博分享「明神退役，我在現場」這一巨大八卦的人們不約而同地發現zgdx官方微博轉發了這麼一條微博——

　　【鹹魚少女smiling大大：zgdx、smiling。】

　　當即，知道「smiling」這個id的吃瓜群眾立刻炸了。

　　十分鐘後，不知道「smiling」這個id強行去各種媒體平臺搜了一波瞭解真相的遲鈍吃瓜群眾也跟著爆炸——

　　人們炸成了一鍋粥！

　　【扔了豬跑的豬女：我他媽操女的打職業真的假的？】

　　【阿憨：我就說了這個smiling要麼是代打要麼就是個男的，果然麼。】

　　【騎著單車上王者：媽的zgdx是不是瘋了找不到人了麼隨便找了個名不見虛傳的小主播來接明神的位置！還他媽是個女的！老子鬼信它是女的，小姐姐幾把掏出來比我還大！】

　　【萌萌的誠哥：……………………zgdx真的你們開心就好。】

　　【陸思誠的媳婦兒：什麼？你是說有一個女的要和我老公同吃同住同打遊戲同打比賽？？基地地址在哪，我要寄刀片。】

　　【zgdx隊是唯一：……不知道說啥好了，你們這些人，總想搞個大新聞，這麼連番轟炸今晚也是不讓你們的粉絲好好睡覺的節奏。】

　　【輔助之神阿胖胖：早說女的也能打職業我一定好好玩這破遊戲QAQ】

　　【akb49：樓上那些咋回4，女的打職業很驚訝？去年北美賽區不是出現過一個女輔助了麼？】

　　微博發出去十分鐘，評論瞬間破五千，轉發三千。

　　……

　　而此時，剛發出這條爆炸性微博的正主兒正忙著從包裡掏紙巾默默遞給身邊那個抱著余明應援牌哭得眼睛都腫了的妹子，一邊安慰她：「別哭了，別哭了，這不是還在打比賽麼，快看！比賽要開始了！」

　　那妹子嘟囔了聲「謝謝」抽泣著接過紙巾，抬起頭看了眼比賽臺上的大屏幕，果不其然第二把遊戲已經開始了，眼下又一次進入到了ban(禁用)pick（選擇）英雄環節——

　　此時臺上的隊員已經戴上了隔音耳機，外界發生了什麼他們是一概不知的，而明神也已經稍微平靜了情緒，雖然眼還是有些微微發紅，但這個時候他正側著腦袋和身邊的輔助小胖說話，小胖不知道說了什麼，兩個人都在笑……

　　童謠見狀，這才稍稍放心一些，其實她不太認同主辦方把明神宣佈退役這個環節放在打比賽才打了一半的時候，總覺得這樣做會很影響隊員比賽狀態……但是考慮到主辦方也是要炒熱度要盈利的倒是也可以理解，比如現在，今天關於春季賽總決賽的話題性是真的達到了巔峰——

　　「明神lpl春季賽現場宣佈退役」的詞條上了微博熱搜。

　　首頁所有人都在咆哮後悔沒有買票來現場看比賽。

　　童謠看了一會兒微博，這時候，坐在童謠前面的一個妹子回過頭來，對著她旁邊那個抱著應援牌的妹子舉著手機晃了晃：「哎喲阿露，你快看看zgdx官方微博，尼瑪新中單是個妹子啊啊啊啊啊！就是之前解說提到的那個國服第一樂芙蘭！」

　　「誰？」

　　「那個smiling。」

　　那妹子明顯愣了下，放下應援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登錄微博開始刷刷刷……

　　而此時，在他們的身後，兩個解說也就「明神退役」「zgdx新中單是個妹子」這件事討論個沒完，那個一個小時前還在感慨「說不定總有一天我們能在賽場上看見女職業選手」的解說都快瘋了，一直在碎碎念他怎麼就沒一個衝動說一下下期福利彩票的號碼……

　　在場連個安心分析一下現在在打比賽雙方的陣容拿得怎麼樣的人都沒有了——

　　童謠抬起頭看了看，這才發現其實第二把zgdx隊拿得陣容並不是很好，版本強勢英雄沒拿到幾個，非常講究前期各條路上能不能打出優勢，如果不是比賽前期拿到大優勢，只要拖到中後期，很有可能面臨團戰打不過、野區資源被入侵拿光的窘境……

　　「這把陣容拿得不好，是不是？」

　　旁邊小聲的聲音響起，童謠愣了愣回過頭去，這才發現是那個叫阿露的妹子，此時她已經放下了手機，盯著比賽屏幕，感覺到童謠投來的目光，她轉過頭笑了笑道：「先好好看明神最後的比賽，剩下的事等看完再說。」

　　童謠點點頭，將手中剩下的那一包紙巾都塞給了她……

　　與此同時，第二局比賽也開始了。

　　「沒拿到能主動開團戰的英雄，這把就看打野發揮，」童謠跟阿露說，「打野節奏不好建立不起線上優勢，整局比賽zgdx都會非常被動……」

　　「——你懂什麼，zgdx拿到的陣容要控有控要輸出有輸出，拿頭輸麼？不懂別亂說，不要比賽還沒開始就唱衰好吧？」

　　身後傳來一聲男生的反駁，童謠回頭看了眼，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兩個在場館外和她爭論過的大學生坐到了她身後，此時正抱臂一臉不爽地看著自己——

　　真是陰魂不散。

　　她聳聳肩，轉回身選擇不跟他爭論，轉回身時，還聽見那人特別輕蔑地跟身邊人小說道：「還韓服王者，就這樣的，哈，照她這樣說每次禁選環節之後就可以直接結束比賽了？」

　　「就是就是。」他同伴複合。

　　童謠坐在前面翻了個大白眼。

　　比賽開始十分鐘的時候，兩邊的優劣勢基本持平，zgdx隊的經濟稍微領先，這是因為下路這邊陸思誠擊殺的敵方小兵數比對面的ad大約高了有二十多個，而雙方差距的經濟基本就都在陸思誠的手裡——

　　比賽進行到十五分鐘，zgdx隊打野老k用的豹女繞到了下路，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來抓一波下路鞏固陸思誠的優勢時，卻發現他在經過距離下路很近的野怪小龍時拐了個彎，一個技能隔牆跳下了小龍坑，開始打那條小龍……

　　此時，ck戰隊在小龍坑附近是一片漆黑沒有視野的。

　　偷龍！

　　現場的觀眾都有些激動——小龍是英雄聯盟裡的一個前期小boss，分為水、火、土、風以及遠古龍五種，除卻遠古龍外，前面四種屬性小龍隨機種類出現，每次擊殺都會為擊殺隊伍帶來不同的永久性增益buff……而在當前版本，一條水屬性的小龍會增加隊伍英雄的血量藍量自然恢復速度，這條水龍對於zgdx這樣拿到很講究前期線上優勢的陣容可以說是非常重要！

　　如果這條水龍能在不發生任何正面衝突的情況下順利拿下的話，那就占了大便宜了啊！

　　童謠周圍的zgdx粉絲們沸騰了起來！

　　ck戰隊的粉絲那邊則是滿臉緊繃——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ck戰隊的輔助就像是有靈性般，突然離開了己adc往小龍坑這邊挪動，在小龍打到血還有一半的時候，從小龍坑的另外一邊放了個視野道具照亮了小龍坑的視野情況——

　　於是zgdx隊打野的偷龍舉動暴露在ck戰隊的視野之下！

　　「被發現了啊啊啊啊！」

　　「怎麼辦怎麼辦，ck戰隊上單還有傳送呢，我們上單傳送剛才已經用過了，他們人數優勢啊不會現在就開團了吧？」

　　「但是他們打野不在啊！」

　　身後那兩個大學生激動地討論了起來——

　　童謠微微蹙眉，突然又開口道：「這水龍對ck這種後期陣容沒什麼大用，一條水龍的增益也沒想像那麼好，他們不一定主動開團的。」

　　「什麼？怎麼可能，現在開團的話明顯ck是有優勢的！」

　　那人叫喊起來，然而與此同時，屏幕上非常打他臉的一幕出現了！眾人注視中，只見ck戰隊的輔助還真的就是看了眼就轉身走了，連上來騷擾一下的意思都沒有，而ck戰隊的上單，也是毫無動靜地在上路做一個安靜補兵的美男子……

　　完全沒有要傳送下路的意思。

　　決策錯誤？

　　溝通不到位？

　　現場眾人均一臉問號，解說也在瘋狂嚷嚷「這不開團沒道理」，zgdx隊的粉絲卻紛紛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那個男生長歎一口氣，「不管怎麼樣，這波團沒開起來就是白賺一條龍。」

　　「不是，老k這會兒被看見偷龍，那zgdx戰隊的上路一塔，峽谷先鋒，各種buff都要全部掉光。」童謠皺起眉，「你看，現在ck戰隊的打野看見他在下半區，已經開始往zgdx隊的上半區靠近了……」

　　「喂，我說你到底是哪隊粉絲？從剛開始就一直在唱衰——」

　　「要是老k現在能反應過來，打完龍立刻回上半野區還好，如果不能的話——」

　　童謠話還沒落，便看見zgdx隊的打野打完小龍就繼續跑到下路草叢裡蹲著了——估計是琢磨著對方想當然會覺得他已經被視野看見，打完肯定就直接回程更新裝備不會來下路再抓人，想要反套路他們一波……

　　而此時遊戲進行到十七分鐘，ck戰隊打野簡陽已經來到上路，配合自家上單擊殺了zgdx戰隊的上單，拿到一血！

　　陸思誠下路那點微薄的經濟優勢瞬間被扳平！

　　兩人開始協力推倒了zgdx上路的一塔！

　　ck戰隊的粉絲們興奮得上躥下跳——

　　童謠長歎一口氣：「這把完了。」

　　後面的兩個人鴉雀無聲，看上去特別想跳起來把她揍一頓。

　　但是他們最終都沒能找到機會，因為接下來比賽的走向就跟童謠說得一模一樣——在拿下第一條水龍看似賺到的情況下，zgdx隊打野接下來的一舉一動彷彿全部被敵人摸清，不僅幾乎在線上抓不到人，還被人反套路聲東擊西各種包夾圍攻，連掉上路和中路兩座外防禦塔！

　　而伴隨著中路第一座防禦塔倒塌，zgdx戰隊下半區野區瞬間被ck戰隊輔助瘋狂視野入侵，自家下半區野區資源也很快就淪陷成為敵人囊中之物！

　　——啥也拿不到的zgdx打得非常憋屈，經濟發展不起來，全員窮得叫人心酸。

　　比賽第二十五分鐘時，zgdx戰隊已經掉了三條路一共四座外塔，僅剩下路二塔和上路二塔，他們不得不向後壓戰線！

　　比賽第二十七分鐘，一個與上一把迷之重疊的時間點，在下路二塔的地方，ck戰隊由狀態回歸的簡陽強行開啟團戰，因為所有該拿的增益buff以及資源都沒拿到，身上的裝備比對面差了一大截，哪怕是陸思誠借著犀利走位強行放倒對面兩個，zgdx戰隊卻還是被ck戰隊全部擊殺。打出一波團滅。

　　比賽第三十二分鐘，一樣的慘劇在基地門牙塔出再次發生，而這次，ck戰隊沒有再給zgdx喘息的機會，大舉進攻拆掉了他們的門牙塔，並打爆了zgdx戰隊的基地水晶，以1:1的小分扳平比賽！

　　比賽結束的音樂聲響起時，現場沸騰，ck粉絲跳了起來，各個像是放出籠回歸大自然的小鳥！ck戰隊的隊員臉上也出現了笑容，紛紛走過去拍簡陽的肩膀似乎在誇獎他幹得好——

　　而zgdx戰隊這邊，大概也是意識到了這把輸就輸在自己決策出了錯的打野老k臉色不那麼好看，明神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了些什麼大概是安慰他的話……隊員紛紛摘下耳機準備回休息室休息，陸思誠這一次也沒有再去看數據——

　　畢竟野區資源都叫人懟爛了還看個屁輸出情況。

　　隊員們三三兩兩離開比賽台，底下的觀眾就方才那把比賽嗡嗡討論起來，眾人似乎都有些蒙蔽沒整明白整場比賽都沒怎麼打架好像拖著拖著zgdx戰隊就輸了——

　　童謠聽他們討論了一會兒，期間打開手機看了眼微博，發現她加入zgdx戰隊那條微博轉發二萬評論一萬，說啥的都有，連帶著她的微博粉絲都暴漲了三四萬……

　　嚇人啊。

　　童謠撇撇嘴，正收起手機，這個時候，她肩突然被從人從後拍了拍……她回過頭去，對視上方才比賽前半段分分鐘就要拿刀砍他比賽後半段全程一聲不吭的那倆男生——

　　她挑起眉：「幹嘛？」

　　那先前還鼻孔沖著她的男生也是能屈能伸，現在他垂眉順眼賠笑：「小姐姐，你咋說啥是啥這麼牛逼啊？都比樓上坐著的倆解說還專業了，你到底啥段位啊？」

　　「……」

　　「啊？大手子說說看嘛！給你跪下磕頭了還不行麼哐哐哐！」

　　「……都說了，」童謠道，「韓服王者啊。」

　　「……」

　　「多出一根嘰嘰並不能用來敲鍵盤或者點鼠標的，優越感不要那麼強，當心被人罵直男癌。」

　　「………………受教，受教。」

　　「唔。」

　　童謠沖倆男生抱拳搖了搖，滿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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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把遊戲扳回一分，ck戰隊隊員臉上重見陽光，大家又在比賽前就聽說有新的八卦產生，於是比賽結束就一窩蜂地跑到後臺去，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的手機——

　　於是簡陽一腳踏入休息室，就聽見自家上單好運來同志瞪著手機咆哮：「我靠！！！！！中國電信smiling什麼意思！我靠！！！！他們真的找了個妹子來打職業？！！！」

　　簡陽腳下一頓，然後飛快走過去，一把將手機從好運來手裡拿走，看了眼好運來正在刷的微博首頁消息推送，面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

　　好運來：「臥槽？」

　　簡陽：「就是她。」

　　好運來：「？」

　　簡陽：「跳大神的祖宗。」

　　好運來：「臥槽！」

　　好運來：「你前女友？！smiling？！那個國服第一樂芙蘭？！前方泰拳警告！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再說一遍？！」

　　這時候整個休息室裡包括ck戰隊的其他隊員還有工作人員全部都擰過頭齊刷刷地看向簡陽，簡陽將手機扔回給好運來，嗓音低沉道：「她的英雄聯盟還是我教的，在我打職業之前那個暑假，她進遊戲開始就是打中單位置的……」

　　好運來：「你讓的？」

　　簡陽應了聲：「她打中，我打野好抓。」

　　好運來：「中野聯動？」

　　簡陽：「嗯……後來我打職業，她讀高三，我忙，因為雞毛蒜皮的事吵了一架，分手了，她高考完就出國了。」

　　ck戰隊眾人：「……」

　　ck戰隊經理：「……樂觀點。」

　　簡陽：「……」

　　「……可以，」ck戰隊adc選手蝴蝶對著簡陽豎起大拇指，佩服道，「從小培養敵方奸細，將她培養成國服第一樂芙蘭之後跟她分手，強行提高一波仇恨值，然後讓她加入勁敵隊伍。」

　　輔助選手老王翹著二郎腿，咧開嘴跟著蝴蝶幸災樂禍笑道：「陽神啊，嘖嘖，厲害了。」

　　好運來開始拍大腿：「陽神喲我們隊伍跟你什麼仇啊什麼怨……」

　　「這樣官宣肯定是簽好合同了，估計沒辦法挽回了。」ck戰隊經理走過來拍了拍簡陽的肩膀，「你先別想這事，打好剩下的幾把比賽……真的，要樂觀。」

　　簡陽：「……」

　　然而事實證明戰隊經理的勸告是沒用的。

　　簡陽完全樂觀不起來。

　　童謠加入zgdx戰隊這件事對於他的影響簡直比zgdx隊伍本身的隊員影響更大——那種好不容易養好的白菜自己沒得拱就算了還被別家豬拱了的糟心感徘徊於胸口久久難忘……後果就是第三把比賽開始之後，ck戰隊的粉絲發現他們偉大的陽神又格式化回了第一把那個鳥狀態——

　　也就是「不是在死就是在去送死的路上」。

　　這導致ck戰隊第三把比賽又被zgdx戰隊摁在地板上摩擦，表現爛的像是在打假賽——

　　而這一次打完比賽，誰也沒敢再問簡陽他咋回事，因為第三把下來之後他第一句話就是跟隊友道歉，然後就問好運來借手機用。

　　好運來：「你幹啥？」

　　簡陽：「給她打電話。」

　　好運來順口就問：「你自己手機呢？沒電啦？」

　　簡陽抿了下唇：「被拉黑了。」

　　話語一落，立刻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同情的目光，好運來乖乖遞出自己的手機給簡陽同時叮囑：「好好解決，穩住心態——下把再輸就回家了，今年msi（*季中邀請賽，每個賽區的春季賽冠軍隊伍代表賽區參與的重要國際大型賽事）在上海舉行，寶寶不想錯過的。」

　　簡陽接過手機，嘟囔了聲「知道了」，就往外走……

　　他並不準備在休息室裡打電話被人當猴子圍觀，所以乾脆躲進了選手專用的洗手間，洗手間除了最後一間關著門之外其餘地方空無一人，簡陽以為那間廁所在維修也沒放在心上，進去之後關上門，就撥通了某個他爛記於心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被人接起。

　　簡陽喂了兩聲，對面聽見是他的聲音也沒掛，只是一下子沒說話了，於是簡陽能清楚地聽見從對面話筒裡傳來周圍嘈雜的聲音，兩個解說似乎還在討論剛才那一把比賽……

　　簡陽瞬間變得更加糟心。

　　「喂？童謠？我看見微博中國電信隊的官宣了，你怎麼真的跑來打職業了？還是去中國電信隊？你當初不是很反對打職業的嗎，結果自己又跑來……」

　　簡陽等了片刻之後對面的嘈雜聲安靜下來，大概是童謠暫時離開了比賽場內來到外面……然後她似乎終於停下來找到了個好說話的角落，簡單地說了些什麼，簡陽聽後停頓了下，有些煩躁地原地轉了一圈——

　　「我不是管你，我他媽哪敢管你？就是奇怪你要是想打職業為什麼不告訴我——告訴我幹嘛？你來我戰隊不比你去運營商戰隊好？是是是我們現在確實有首發中單，你不想來看飲水機蹲冷板凳，但是這裡有我——什麼鬼！童謠你再說一遍！什麼叫我哪位？！」

　　簡陽的聲音提高了些，被氣的恨不得想吐血——

　　「你的遊戲都是我教的！你電腦裡的客戶端都是我下的！你來打職業我他媽還要通過微博才知道！………………你好好說話什麼叫你明明告訴我之後才發的微博，那他媽前後差了有沒有十秒？！我艸，童謠！你他媽生怕氣不死我？！」

　　簡陽吼完之後，對面沉默了下，緊接著他清清楚楚地聽見童謠淡定地說：【你就為這事激動得全場狂送人頭？】

　　「不好嗎？」

　　為了克制自己想摔電話的衝動，簡陽將手機開了免提扔在洗手臺上，自己雙手撐在洗手臺上，他看著鏡子裡自己嘲諷地勾起唇角——

　　「送你未來東家一個春季賽冠軍。」

　　對面又沉默了下。

　　【這是明神的退役戰，你可別他媽在這用你那菜得摳腳的操作埋汰人了，人家好歹是你的老前輩，尊重下人吧。】

　　有些冷漠的女聲清清楚楚地在安靜的洗手間裡響起——

　　【冠軍什麼的，誰要你友情送啊，我們自己有實力可以拿。】

　　簡陽：「……」

　　我們。

　　我們？！

　　瞪著那放在洗手臺上的手機，簡陽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滿腦子都是「我們」「我們」「我們」——

　　我們個蛋！！！！！

　　你跟他們很熟嗎？！！！！

　　很熟嗎？？？？？？！

　　他張了張嘴卻沒說話，生怕自己開口那在心中狂奔的草泥馬就能從他嘴裡蹦噠出來，罵都罵不完的髒話在腦子裡彈幕似的瘋狂飄過，一片沉默之中，他聽見對面淡定道：【沒別的事掛了，我打個職業跟你有什麼關係啊，上躥下跳的，這特麼不是莫名其妙麼？好好打你的比賽吧。】

　　簡陽沒說話。

　　然後對面就毫不猶豫地掛了。

　　嘟嘟忙音之外，只有個氣得發瘋、偶像包袱全無、現在只想滿地打滾的簡陽，他抬起腳瘋狂地踢了一頓洗手間牆壁洩憤，整個人像是抓狂的兔斯基——

　　「我艸我艸我艸！」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從最裡面那間隔間裡傳來「卡擦」一聲門鎖被拉開的聲音！

　　簡陽的動作定格了，他僵硬地轉過頭，正考慮是不是要把從裡面走出來的人無論是誰總之殺人滅口比較好，緊接著，他便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隔間裡不急不慢地走了出來——

　　年輕的男人垂著眼，神色慵懶，身上穿著紅黑搭配、有「zgdx」標誌和中國電信運營商小標誌的戰隊隊服……走出來的時候他手指間夾著根已經到快燃燒殆盡的煙，經過某個敞開的隔間門時，順手將那煙屁股扔進某個隔間的馬桶裡，他來到洗手池邊。

　　淡淡的煙草氣息鑽入鼻中。

　　簡陽：「……」

　　男人摁了摁消毒液，認真將那修長整潔的手搓洗了一遍，將手放在感應水龍頭下……

　　嘩嘩的水聲響起。

　　簡陽：「……………………誠哥？」

　　陸思誠眼皮子抬了抬，像是這才注意到洗手間裡還有別人，稍稍轉過頭來：「嗯？」

　　簡陽：「…………………………你在啊。」

　　「嗯。」陸思誠應了聲，「偷跑出來，抽煙。不然小瑞又要念。」

　　zgdx隊命令禁煙的，抓到一次罰一千，像陸思誠這種慣犯老油條還被特別照顧，抓到一次罰三千。

　　簡陽：「………………………………喔。」

　　現在不是簡陽要不要殺人滅口的問題了，他覺得把自己的腦袋摁在馬桶裡自殺可能比較快。

　　而這邊陸思誠洗完手，抽出擦手紙擦了擦手，然後在簡陽認真的注視中，他抬起手聞聞手，確定沒有煙味了這才滿意地放下來……之後，這才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隨意道：「你跟我們新中單認識啊？」

　　「……」

　　該來的還是來了。

　　簡陽渾身僵硬，看著鏡中站在他身前的男人，緩緩點點頭：「你都聽見了？」

　　「免提開那麼大聲，想聽不見都難吧。」陸思誠勾起唇角，半戲謔道。

　　「……」簡陽艱難地抽抽唇角，「見笑，都聽見什麼了？」

　　陸思誠沉默，像是認真地想了想後慢吞吞道：「說你操作菜得埋汰明神，之類的。」

　　「……」

　　「有點意思。」

　　「啊？」

　　「她。」

　　「……」

　　男人說完，轉身離開了。

　　留下簡陽呆立在原地——

　　看著陸思誠那高大挺拔的背影，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種來得莫名其妙，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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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邊。

　　場館外。

　　童謠掛了電話後轉身往場館裡走，正好聽見坐在上方高處的兩個解說在討論今天的比賽情況——

　　解說a：【現在比賽的場上比分是二比一，zgdx戰隊暫時領先一分——如果接下來的比賽ck戰隊再不找回狀態，他們很有可能會失去奪得春季賽冠軍，出征今年msi季中賽的機會！】

　　解說b：【而這一次的比賽對於zgdx來說同樣十分重要，不僅僅只是季中賽名額，這是明神的職業生涯謝幕戰，我相信無論如何他也會希望自己能夠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

　　童謠低下頭看了看時間，發現從第一把比賽到現在已經三個小時過去了，且不說其他隊員的精神狀態怎麼樣，至少這樣拖下去對zgdx中單明神的情況是非常不利的——

　　因為據童謠後來從俱樂部經理瑞哥那裡得知，明神這麼匆忙的退役也是因為春季賽進行過半的時候，他的手腕處傷突然惡化——那幾乎算是沒有任何徵兆的突發事件，某天早上醒來，明神就再也不能接受高強度訓練，只要頻繁高強度集中進行遊戲，下來很有可能連水杯都拿不穩……

　　好在常規賽都是三盤兩勝的賽制，所以這個影響還不算明顯，zgdx戰隊順利以小組第一的積分直升四分之一決賽，季後賽雖然是五盤三勝制度，然而他們卻因為實力過強，在四分之一決賽裡也是飛快以3:0戰勝對手，整個比賽打完只用了連個小時不到——

　　但是ck戰隊是塊硬骨頭。

　　現在三個小時過去了，也不知道明神的手傷還撐不撐得下去。

　　童謠有些焦心地坐回位置上，這時候第四把比賽就要開始了，所有的隊員都已經從休息室裡走出來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童謠最先關心的是明神，隨即發現後者此時果然看上去顯得有些疲憊，而且手腕上也戴上了護腕。

　　他拿水杯的時候也是用左手拿的。

　　童謠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轉頭去看ck戰隊那邊，簡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著頭一言不發，只是雙眼發直盯著自己面前的電腦屏幕——這個樣子童謠在兩年前是見過的，那時候簡陽剛打職業，雖然坐穩了首發位置但是發揮還是比較不穩定，有一次輸了比賽，網上質疑聲鋪天蓋地，他回來基地跟童謠開視頻的時候也是這個模樣……

　　當時童謠跟他說著說著就去睡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他還是保持著她睡前的那個樣子，只是在打遊戲，童謠查了下他的戰績，一晚上戰績一片綠色一把沒輸不說，而且把把都是他carry隊友，直接把韓服號從鑽石一段勝點十幾點打上了大師，還多了一百多分。

　　童謠：「………」

　　所以眼下這人是要狀態爆種的意思？

　　童謠想了想，隨即露出個崩潰的表情，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拳頭——

　　難不成是因為她剛才在電話路多嘴說他打得醜，簡直侮辱明神，於是激活了他內心的戰鬥模式？

　　……………………不好吧？

　　啊啊啊啊啊啊老子剛才為啥要多嘴！老老實實說一句「謝謝你送的春季賽冠軍喔那麼就拜託你了」多好？！

　　在童謠風中淩亂的目光注視中，第四局比賽開始了。

　　就如同她所預料的那樣，第四把比賽因為簡陽找回了狀態，所以ck戰隊和zgdx戰隊打得非常膠著，前面三十五分鐘你追我趕，根本拉不開經濟差距……直到第三十八分鐘，靠著上單好運來和adc蝴蝶的中路牽制，簡陽帶著自家輔助和中單迅速推掉了遠古巨龍，拿到buff後瘋狂推進，zgdx戰隊這才稍微進入劣勢。

　　而這個時候，zgdx戰隊的中單明神臉上已經露出了吃力的模樣，連帶著遊戲裡的操作也變得不那麼靈敏了——

　　童謠他們坐的近，所以她們可以很清醒地看見有幾次明神都在一波操作之後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腕，那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但是足以說明他可能真的不太撐得下去了……

　　童謠在下面看得揪心，坐在她旁邊的阿露妹子乾脆就抱著應援牌淚流滿面，她也不說話，就是在偷偷哭……童謠只好把包包裡第二包紙巾掏出來帶給她，然後拿出手機給戰隊經理發短信：【明神手撐不住了，你們帶替補來了麼？】

　　過了一會兒，手機響起——

　　【帶了，早就料到會這樣，下把換人（T＿T)冠軍不要也不能讓明神的手出大事。】

　　童謠鬆了口氣——因為國內聯賽有賽季前就要遞交首發成員和替補成員名單的規矩，在有正式中單替補隊員的情況下，現在哪怕是童謠已經和zgdx戰隊簽了合同，她也不能突然跳到比賽臺上代表zgdx隊出戰……所以比賽暫時還是要zgdx戰隊的現任正式替補來——

　　雖然她現在恨不得直接跳上去用屁股擠開明神然後替他打完剩下的比賽。

　　最終第四局比賽最終在第五十分鐘的時候被ck戰隊拿下。

　　這一場比賽無論對隊員還是對觀眾來說無疑都是一種折磨，童謠清楚地看見在摘下耳機的那一刻明神頭髮都濕透了，戰隊的隊服也汗濕貼在背脊上——他站起來的時候用左手握著右手手腕，後面的隨隊醫生直接一步跨上比賽台來到他身邊。

　　這時候下面的觀眾再傻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在明神轉身要離開時，觀眾席千萬人們自發站起來，大聲而整齊地吶喊著明神名字，在這樣熱烈的氣氛之中告別這位選手……

　　童謠看見明神走了幾步，在快要走下臺的時候突然轉身，用左手跟台下的觀眾們揮了揮手，之後，深深鞠躬，道別。

　　……

　　第五把比賽zgdx隊上的替補，這個替補本來是從青訓隊拉上來的，平常根本沒怎麼打過比賽，上來就是春季賽決賽的決勝局，總有些懵逼——

　　這就給了對面打野機會。

　　第五把比賽開始十分鐘時，簡陽這王八蛋就像是住在中路似的，十分鐘抓了中路四次，其中三次成功，很快zgdx戰隊替補中單的數據就變成了0擊殺3死亡0助攻——

　　zgdx戰隊上下兩路還是小優勢的情況下，中路那叫個一瀉千里，直接被人通關。

　　比賽進行到十三分鐘，第一條小龍坑處，看著對面發育良好的中單和打野，這個時候打團戰對於zgdx戰隊來說並不是個好選擇，奈何替補中單閃現肉身開團——

　　隊友只能無奈跟上。

　　最後雖然憑藉著陸思誠操作的大嘴一秒五噴瘋狂輸出強行摁死對面三個，但是zgdx戰隊最終還是迎來一波團滅……

　　ck戰隊成功拿下第一條火龍，這個屬性的龍是增加隊伍攻擊力增益buff，對於優勢方有如神助，於是這時候別說是陸思誠，哪怕是神仙都救不了zgdx了……

　　最終。

　　zgdx戰隊在缺少了一名固定主力的情況下最後一把兵敗如山倒，在三十三分鐘便輸掉了比賽，就這樣失去了2016春季賽總決賽冠軍獎盃！

　　比賽結束的音樂聲響起時，童謠向後倒去癱軟在座位上，只覺得看比賽比讓她自己上去打還累……看著ck戰隊的隊員跳起來歡呼擁抱，她揉了揉眼睛，看向zgdx戰隊這邊，目光不自覺便落在坐在最邊上的男人身上——

　　陸思誠表現得非常平靜。

　　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輸掉了一把重要的比賽，只是坐在位置上點了點鼠標看了眼最後那一把的數據分佈情況，然後站起來，與過來和他們握手的ck戰隊隊員一一握手，點頭致意。

　　接下來，敗者收拾鼠標鍵盤離開；

　　勝者來到比賽台中間跟觀眾鞠躬並捧起獎盃……

　　簡陽靠著自己的抓人和節奏帶動能力，拿下了第四把和第五把的mvp，當隊友們丟湧上來揉他的腦袋和他擁抱並誇獎他打得不錯的時候，他笑嘻嘻地接受誇獎，然後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望下臺下觀眾席——

　　可惜，此時在zgdx戰隊粉絲坐席區域前排根本早已找不到那個他想要找的熟悉身影……

　　……

　　童謠離開體育館回酒店的路上還森森處於某種愧疚模式中——對於自己莫名其妙激勵敵方打野開啟殺戮模式的行為，她覺得自己根本無顏面對江東父老，活生生像個小叛徒。

　　走到酒店樓下的時候收到戰隊經理瑞哥的短信，瑞哥告訴她讓她現在酒店住兩天下週一再去基地報到，因為現在剛打完春季賽，隊伍也是剛閑下來有時間替她收拾一間有獨立衛浴的單人間出來——

　　童謠對此完全沒有異議，順手回復了個「ok」以後，轉身就進了超市去買這兩天在酒店住時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

　　買完東西自己拎著搖搖晃晃地回酒店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

　　童謠抱著一大堆幾乎要將她埋起來的東西走進電梯，拼命伸出一根手指想去摁關門鍵——

　　這個時候，從電梯外匆匆走近進一個修長的身影，來人穿著黑色的外套，拉鍊半拉，敞開的裡面T恤紅黑相間，童謠從超市購物袋的縫隙處看見了中國電信的運營商標誌……

　　嗯？

　　誰？

　　童謠抱著購物袋艱難地稍稍側身，一抬頭便看見對方弧線完美的下顎，還有從她這角度來看簡直濃密得驚人彷彿成精一般的睫毛……來人鼻樑高挺，單眼皮，戴著耳機，十分英俊但因為唇薄所以看上去面相有些刻薄——

　　是陸思誠。

　　……陸思誠？！

　　童謠抱著購物袋額手一緊，腦海裡頓時炸裂萬條五顏六色彈幕飛過：陸思誠陸思誠啊我操陸思誠啊啊啊啊啊活著的陸思誠啊啊啊啊啊陸思誠跟我一個電梯和我呼吸同一個電梯裡的空氣！

　　而此時此刻，安靜的電梯內，完全沒注意到那張藏在購物袋後面的臉上表情是如何豐富，男人冷著臉站在童謠身後，從後伸手摁下了她方才沒能摁下的關閉鍵，電梯門緩緩關上，他再順便摁下了「21」樓層數——

　　這個按鍵位置就在童謠的脖子位置。

　　他按完之後便後退，靠在電梯壁上低頭看手機。

　　童謠：「……」

　　童謠住在46層。

　　在身後的人摁了自己的樓層數後，她意識到現在好像不是發瘋的時候，她也該去選擇自己的樓層——但是當她想這麼做的時候，真正的問題來了：「46」這個數字在她眉毛這樣的高度，當她努力伸出食指想要去摁樓層鍵時，懷中抱著的購物袋成了一個嚴重的阻礙。

　　童謠換了幾個姿勢，最後食指蹦得指尖泛白她的手指也始終在「36」這個數字附近來回打轉——

　　童謠：「……」

　　看著孤零零亮起的數字「21」，童謠只能感覺到電梯裡一陣蜜汁尷尬。

　　身後的人還在低頭玩手機，就在童謠想要妥協地放下購物袋再去摁樓層鍵時，站在她身後的男人突然頭也不抬地問：「住幾層？」

　　這聲音比高中軍訓時教官還有威嚴，於是童謠條件反射立正稍息，伸長脖子回答：「……四十六。」

　　男人聞言放下手機直起身，伸出長臂，修長且整潔的手指輕鬆摁下了「46」的按鍵……當他的手從童謠眼前挪開時，她嗅到了淡淡的洗手液和煙草混合的味道。

　　童謠：「……謝謝。」

　　她身後的人沒有回答。

　　電梯裡又是再一次的蜜汁尷尬。

　　電梯緩緩往上升。

　　與此同時，童謠總覺得站在她身後的人似乎是誤會了什麼，越想越不對勁，最後在電梯上升到十九層時，她突然從嘴巴裡蹦噠出一句：「我夠得著。」

　　陸思誠正摁手機的手忽然一頓。

　　童謠：「這個按鍵只到我眉毛，你看，我真的夠得著。」

　　她努力伸長只能在「36」附近打轉的食指——

　　陸思誠：「……」

　　陸思誠：「哦。」

　　童謠：「…………………………」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門打開，站在童謠身後的男人走了出去。

　　電梯門合上。

　　留下了還倔強地翹著食指，一臉淩亂的童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