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舞-【我的聖誕禮物】《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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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深夜，許家的客廳燈還亮著。許先生和許太太一臉興奮地坐在沙發上，等女兒回家。

　　“這次應該會成功吧？”

　　“應該會的，我們小敏那麼乖巧懂事，又有未來的親家公、親家母大力支持，怎麼可能會不成功呢？”

　　“說的也是。”許先生欣慰地點點頭。“只是，這麼晚了，不曉得耕宇會不會送小敏回來？他不會讓她一個人搭公車回家吧……”正擔心著，大門外便傳來開鎖的聲音，兩老於是立刻整理儀容，正襟危坐地望向大門口。

　　門開了，許敏一臉憔悴地走進來，她身後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咦？怎麼？耕宇沒一起回來嗎？

　　許爸爸納悶地看著女兒。“小敏，耕宇呢？你沒請他進來坐呀？”

　　“是啊！你應該請他來喝杯茶再走嘛！反正現在才十點，不算晚……”

　　“你們在說什麼呀？”許敏有氣無力地說。“……我是一個人回來的。”

　　嗄？什麼？……一個人？許爸爸、許媽媽同時愣住。

　　“女兒，你是說，林耕宇沒送你回來？”

　　“嗯。”

　　“你特地送年糕給他，他卻讓你自己坐公車回家？”

　　“是啦！”

　　“這怎麼可以？！”許爸爸生氣了。“耕宇那孩子實在是太不懂事了，我要打電話罵他！”真是的，居然一點都不明白他們做長輩的苦心。

　　“爸！”許敏見狀，忙上前阻止父親。“你不要鬧了，人家他對我沒意思啦！”

　　什麼？沒意思？許爸爸、許媽媽大為吃驚。

　　“你怎麼知道人家對你沒意思？他說的嗎？”

　　“拜託，這種事情還用得著說嗎？瞎子也看得出來……”人家他早就有交往的對象了，而且，那個人……那個人還是他妹妹呀！ 　　　　　　　　　

　　週末，林耕宇和林子菡相偕去看電影。

　　他們去華納威秀看文藝片，然後又去一○一喝下午茶，跟著，又到淡水漁人碼頭吃晚餐，賞夜景。

　　他們甜甜蜜蜜地共喝一杯飲料，就像身旁每一對情侶那樣，沉浸在幸福的兩人世界裡。

　　“如果每天都能這樣，那該有多好？”回家的路上，林子菡偎著他的肩，喃喃說道。

　　她好喜歡和他談戀愛的感覺，仿彿每一分每一秒都踩在雲朵上，整個人、整顆心都輕飄飄的。

　　林耕宇一手握方向盤，另一手繞過她身後，摟住她的肩——

　　“我也想二十四小時陪著你，可惜我要工作、要賺錢，不然就沒辦法請你看電影、吃大餐了。”

　　林子菡哈哈大笑。“聽你這麼說，我好像米蟲喔？別忘了我也有工作，人家可是正牌的空姐呢！”雖然這陣子請了長假，可是也不代表她就不務正業了呀！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更努力賺錢啊！不然哪天你被個坐頭等艙的有錢人拐跑了怎麼辦？我會傷心的。”他心情好地陪著她說笑。

　　她望住他，雙眼燦亮。“你會傷心嗎？真的會傷心？”

　　“當然。”林耕宇似笑非笑。“你是我把屎把尿，一手拉拔大的，當然會舍不得，會傷心啊！”

　　“討厭！”她笑著捶他一記。

　　他們花了一個鐘頭從淡水開車回家，然後兩人手牽著手，搭電梯上樓。

　　林耕宇租的是雙並的公寓，一共六層樓，他住在五樓。電梯門開時，兩兩相對的住家大門映入眼簾，同時，一把熟悉的、憤怒的嗓音迎面而來——

　　“你們……你們果真在一起？！”

　　林子菡嚇了一大跳，她躲到林耕宇身後，小手不自覺地揪緊他外套。

　　“爸、媽，你們什麼時候來的？”林耕宇比較鎮定，他把子菡一起拉出電梯，站在兩位老人家面前。

　　“耕宇，你太讓我們失望了……”林爸爸頻頻搖頭，模樣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

　　今天早上，當老許打電話來，支支吾吾地透露子菡和耕宇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還不願意相信，直說沒這回事；畢竟在他們的心目中，個性正直的兒子是絕對不會撒謊的，他說子菡沒在他那，就一定沒有，他們相信自己的兒子。

　　但，很顯然的，他們都錯了。擺在眼前的真相，實在殘酷得教人心寒啊！他們一手拉拔大的兩個孩子，居然聯手欺騙了他們！

　　林媽媽憤怒難當，她走上前，揚手就給了兒子一巴掌——

　　“不肖子！”

　　“媽！”林子菡立刻跳出來，護在哥哥面前。“你幹麼打他？錯的人又不是他！”那一巴掌，打得她的心好痛。

　　“你也知道你有錯？嗄？媽養了你二十幾年，你說走就走，連通電話都不打，這算什麼？我是不是白養你了？！”

　　林爸爸拍拍老婆的背。“好了好了……別讓鄰居看笑話，我們進去再談。” 　　　　　　　　　

　　客廳裡，白色日光燈下，雙方壁壘分明地坐在沙發上，氣氛很緊繃。林爸爸緊緊握住老婆的手，深怕她一激動起來又要亂打人。

　　“耕宇，你知不知道這段期間我們有多擔心子菡？你明知道她是離家出走，為什麼不立即通知我們？至少，讓我們知道她一切平安，這樣也好啊！你連這點都做不到嗎？”林爸爸語重心長地說。

　　“爸……我真的很抱歉……”林耕宇低下頭。

　　林媽媽哼了聲。“抱歉？說抱歉兩個字就可以了嗎？你難道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麼說的？你說你們倆只是在鬧著玩的，還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情，結果呢？你從一開始就沒對我們說實話，對不對？你這孩子，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我花錢讓你讀那麼多的書，你學到的就是這個嗎？”把爸媽騙得團團轉，很有趣嗎？

　　林媽媽沉痛地教訓著兒子。這兩個孩子啊，她真不曉得該拿他們怎麼辦才好了！

　　林爸爸在一旁安撫她。“好了，你別太激動……孩子都這麼大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

　　林耕宇凜著臉。

　　“爸、媽……我承認這次是我不對，不過……我請你們先冷靜下來，因為我有事情要對你們說。”

　　有事情要說？

　　厚，完了完了……這下兩老開始緊張了，握著的手不自覺地用力起來。

　　林耕宇回頭和子菡對看一眼，確定她的眼中沒有任何猶豫後，才又接著說道：

　　“我和子菡……我們真的很愛彼此，所以，請你們諒解，她必須留在我這裡。”

　　“什……”什麼？他說“愛”？！不是喜歡而已？是愛？

　　林爸爸快要昏倒，林媽媽血壓瘋狂飆高。

　　“你在開什麼玩笑？！你跟子菡……你們是兄妹欸！兄妹怎麼可以……”

　　還沒教訓完，一旁的林子菡已經受不了地跳起來。

　　“媽！夠了。”她握拳，忍無可忍地喊道。“你不要再罵哥了！我和他……我們根本就不是親兄妹！我根本就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何必一直拿這當藉口，硬要阻撓我們呢？”這到底有什麼意義啊！“……難不成，外人的眼光會比我們的幸福還要重要？你覺得我們相愛這件事，讓你感到很丟臉嗎？”

　　聞言，林媽媽當場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子菡，你……你都知道了？”林爸爸也是一臉的訝然。

　　後者看他一眼，默默地點頭。

　　“那天我在書房外面全都聽到了，而且聽得很清楚……所以，你和媽不用再騙我了，這種事情，不可能瞞一輩子的。”

　　子菡……

　　身後，林耕宇輕輕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一直到現在，他都還替她感到心疼、感到不捨。

　　雖然她表面上看起來好像不在意，但私底下，她一定也哭過了吧？

　　“老……老婆，你聽見了嗎？”林爸爸下意識拉拉老婆的手。

　　他真的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女兒她……居然什麼都知道了？！因為知道了才……

　　既然如此，他們還有什麼立場反對這兩個孩子在一起？不，他甚至應該高興他們在一起才對！這樣，女兒只會轉換一個身分住在家裡，他們還是一家人啊！

　　“老婆，我看你就成全他們吧？”林爸爸忍不住替兒子女兒說起話來，可是，說完之後，身旁的老伴卻沒任何反應，於是他抬頭，疑惑地朝她看去。“老婆——”

　　只見林媽媽嘴皮抖啊抖的，像是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然後，隔了幾秒鐘，在他警覺到發生了什麼事的同時，她已經兩眼翻白、半身僵硬地緩緩往一旁倒去…… 　　　　　　　　　

　　醫院急診室，林爸爸疲憊地癱坐椅上，兩隻手矇住臉。

　　林耕宇坐在他的身旁，神情一樣很疲倦，他想起醫生說的話，心中霎時一陣自責。

　　醫生說，他母親是暫時性的腦缺血，也就是俗稱的小中風，因為送醫急救得早，所以沒什麼大礙。不過，醫生也警告了，在短時間之內，絕對不能再讓病人受到任何的刺激，否則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絕對會發生比這次更嚴重的腦血管破裂，到時候，要救就很難了……

　　他掩面，重重地嘆了口氣。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他和子菡好不容易才得到父親的諒解，為什麼上天偏偏讓他母親在這個時候倒下了？

　　身旁，林爸爸困得在椅子上打盹了。開車載老婆從台中一路趕來，又在樓梯間苦等了兩個小時，最後，老婆又昏倒送進醫院……已經年屆七十的他，身體負荷不了這樣的操勞。

　　林耕宇望著父親蒼老的面容，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都怪他不好！

　　是他太粗心了，沒注意到媽的身體不好，還讓她和爸爸台中台北長途奔波，為他們晚輩的事情操心……他這個做兒子的，實在是太沒用了！

　　護士前來通知他們辦理住院手續，林耕宇沒有叫醒父親，他一個人辦妥所有的手續，然後才在等待的空檔，走到一旁撥了通電話回家。 　　　　　　　　　

　　寂靜的夜裡，電話鈴聲刺耳的響起。

　　林子菡窩在漆黑一片的客廳，瞪住那不停閃爍的話機，整個人動也不動。

　　不，別再響了！她不要接電話，她不想聽到任何消息……

　　她徒勞無功地用手搗住耳朵，任鈴聲持續響著，直到自己的心跳聲蓋住了所有的聲響，直到世界又恢復一片寧靜。然後，她跳下沙發，隨便披了件外套，匆匆離開林耕宇的公寓。 　　　　　　　　　

　　從醫院回到家，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

　　因為父親執意要留守在醫院，所以林耕宇只能自己一個人先回來休息，等明天一早再去醫院幫忙照顧母親。

　　拖著沉重的步伐，他心事重重的低頭走出電梯，開門進屋。小公寓裡沒點燈，屋子裡一片黑，他脫了鞋子，將客廳裡的燈點亮。

　　子菡呢？睡了嗎？

　　剛剛打電話回來沒人接，應該是睡了才對。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發現床鋪絲毫沒有被動過的痕跡，於是他又去敲浴室的門，結果還是一樣，裡頭沒人，二十來坪的屋子空盪蕩的，子菡根本就不在家。

　　於是林耕宇慌了。

　　他想起他們臨走前，子菡那歇斯底裡的模樣，他的心亂成一團。

　　他不該留她一個人在家的，他太粗心了！今天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子菡會不會想不開，跑去做什麼傻事？

　　他心驚膽戰地想著，同時以最快的速度換上鞋子，抓了鑰匙，火速衝出家門。 　　　　　　　　　

　　寒冬的深夜，街道冷清，北風颼颼，路旁街燈孤寂地亮著。

　　林子菡坐在附近公園的長椅上，低著頭，看冷風將落葉掃過她腳邊。

　　好冷，今晚是不是又有寒流來襲？

　　她不自覺地把外套拽得更緊一些。那是林耕宇的外套，某一年生日時，她寄給他的生日禮物。還記得，當時她打電話問他喜不喜歡，他只回一句“普通”，害她難過得要死。她不知道，其實他每年冬天都會把它拿出來，穿在身上，在她沒看見的時候，他把她的心意珍而重之地愛惜著。

　　她把手縮進已經有些磨損的袖管裡，矇住臉，深深地吸了口氣，那上頭，有林耕宇慣用的肥皂味，淡淡的，教她由衷地感到心安。

　　好想他……愈是這種時候，愈是感到無助，她就愈想念他。

　　她瑟縮地窩在長椅上，沒注意到不遠處，公園的矮籬外，一個男人正用深情的眼神望住她。

　　她在做什麼？

　　林耕宇凝視那嬌小的身影，她穿著他的外套，坐在那裡，看起來好無助、好可憐，他還注意到她腳上的絨毛拖鞋，她竟連鞋子都沒換就跑了出來，真是迷糊。

　　他就這麼靜靜地凝望了她好一會兒，才又邁開腳步走向她。

　　聽到腳步聲時，林子菡還以為是附近的流浪漢還是不良少年，想要乘機騷擾她；她警覺地抬眸，瞪住那人影，直到看清楚他的五官之後，她緊繃的神經才乍然放鬆，然後她的視線模糊了，強撐了一整晚的情緒，在這一刻瓦解了——

　　“……哥……”她難過地低喊。

　　終究，她還是隻能喊他哥哥……

　　“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外面很冷，你不怕感冒嗎？”林耕宇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

　　“對不起……”她低著頭，傷心地掉下眼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要惹母親生氣的，她也不想事情變成這樣，她只是不想離開他，只是這樣而已啊！

　　林耕宇靜靜地看著她掉眼淚，心揪痛得一塌糊塗。

　　“……所以，你就跑了出來？你怕我們會責怪你？”

　　她咬脣，可憐兮兮地抹眼淚。“我擔心……萬一媽出了什麼事……我不敢接電話，怕聽到壞消息……”她不敢想像，要是母親真的因為這件事情一病不起，那該怎麼辦？她和林耕宇，他們……恐怕一輩子都要活在內疚與自責當中，永遠無法原諒自己了吧！

　　傻丫頭……

　　林耕宇無奈地嘆了聲，展臂將她擁進懷裡。

　　“你想太多了……醫生說她只是輕微的腦缺血，住院幾個禮拜就沒事了。倒是你，這麼晚了還一個人跑來公園，萬一遇到壞人，出了什麼意外，你叫我怎麼辦？你要讓我自責到死嗎？”母親的身體已經夠讓他操心了，如果她再出什麼意外，他真的會瘋掉。

　　他抱緊她，像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才能安心。“以後不許再這樣了，知不知道？”

　　林子菡點點頭，溫馴地任由他緊緊把自己抱住。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的體會到，他們終究是一家人。不管他們四個人誰出了事，其餘的人都不會好過，都會傷心。這和血緣無關，純粹只因為他們是一家人，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無法分割、禍福與共的一家人。

　　“我們……以後會怎樣？”她喃喃地問。

　　母親因為受不了打擊而住院，這……是否意味著，他們短暫的愛情即將告一段落？他們又將恢復成哥哥與妹妹的關係？

　　林耕宇抿脣，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眸流露出淡淡的不安。

　　其實他也沒把握，其實他也很擔心，可是他不想表現出來。他相信事在人為，只要他們真心相愛，再大的困難都可以克服。

　　他輕拍她的背，安慰道：“你不要想那麼多，有我在，爸媽那邊我會去想辦法說服……不會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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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醫院住了將近半個月，林媽媽終於得到醫生的同意，出院返家。在她入院的這段期間，林爸爸可謂勞心又勞力，只差沒連他也一起倒下。這一切，都只因為林媽媽拉不下臉來接受兒子女兒的照顧，所以住院期間大大小小的事，全都讓林爸爸一個人包辦了。

　　此刻，拿著兩人的行李，站在醫院大門外，林爸爸忽然有種重獲新生的感動。

　　他拿出手機撥電話。

　　“你做什麼？”坐在輪椅上的林媽媽斜瞪了他一眼。

　　其實過了這麼多天，她心中的怒氣早已經消了大半。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就算不是親生的，也不可能記仇記一輩子吧？更何況，這件事情也不全是兒女的錯……

　　所以，即使明知老伴是要打電話通知兩個孩子她出院的消息，她也裝作不知道地撇脣道：“長話短說，計程車已經在等了。”

　　林爸爸心虛地瞟了她一眼，旋即走到一旁說話。

　　“我們要出發了……嗯，大概兩個多鐘頭就能到了……好，我知道，你們也辛苦了。”說完，他關了手機，快步走回路旁，將老婆扶上計程車。 　　　　　　　　　

　　另一頭，台中林宅。

　　一大早，林子菡便與林耕宇上菜市場買菜，他們買了當季盛產的青菜，和各式雞鴨魚肉，還外帶一大箱水果，準備煮頓豐盛的午餐等爸媽回家。

　　此刻，他們一起在廚房裡忙著，林子菡照慣例負責切菜洗菜，而林耕宇則抄起鍋鏟，擔任主廚。他們不時交換意見，討論該煮些什麼好吃的討爸媽歡心。

　　“我覺得魚香茄子不錯，又鹹又辣很下飯。”林子菡從袋子裡拿出紫色肥美的茄子，放在水龍頭底下沖洗。

　　“不行，那種料理太油膩了，媽不能吃太油的東西，口味也不能太重。”林耕宇搖頭。

　　“那……蒜泥白肉？”

　　“太肥了。”

　　“五更腸旺？”

　　“……”林耕宇不想回答了。

　　“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那其實是她想吃的菜。“如果這些都不行，那隻能燙青菜了，用川燙的，保證健康。”

　　“嗯，燙青菜確實可以，只是，不曉得媽吃不吃得習慣……”林耕宇沉吟起來。

　　沐浴在日光下的他，看起來既挺拔又耀眼，雖然拿著鍋鏟，還是絲毫無損於他的男子氣概。林子菡看著看著，忍不住上前，從後面環住他的腰——

　　“哥……我還是很擔心。”她不安地皺起眉頭。

　　他們這麼做，真的有用嗎？媽媽不像是那麼容易就被收買的人吧！

　　林耕宇扯脣，反手將她拉到身前——

　　“傻瓜，擔心什麼？我說了，有我在啊！”從小就是這樣，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擋在她身前的。他吻了吻她的鼻頭，又摸摸她微涼的臉頰。“你只要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惹媽生氣，不要和她吵架，那就夠了。其他的事情全部交由我來處理，好嗎？”

　　“好。”她微赧地點點頭。“對了……我今天好像還沒說……我愛你。”小手滑上他線條剛毅的下巴，含情脈脈地說道。

　　林耕宇眼色含笑地俯望她。

　　“我也愛你。不過……你最好別再摸我了……否則我會沒辦法專心做菜的……” 　　　　　　　　　

　　中午時分，林子菡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後，林爸爸和林媽媽就到家了。林耕宇先替他們付了計程車錢，然後才扶著行動不便的母親來到餐廳坐下。

　　林爸爸隨後跟了進來。“哇……準備得這麼豐盛？你們兄妹倆肯定忙了一早上吧？”他饑腸轆轆，兩眼還泛著淚光地望著滿滿一桌的好菜。

　　好感動啊～～在醫院搭了十來天難吃的夥食。他的舌頭都快麻痺掉，失去味覺了。

　　他看向一旁正在添飯的女兒。“子菡……辛苦你了。”

　　其實，除了隱瞞多年的謊言被揭穿以外，他真的不覺得他們一家人的關係有什麼改變，反而是女兒在經過這次事件之後，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似的，變得懂事、貼心多了，這教做父親的他，忍不住感到小小的喜悅呢！

　　林子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些都是……他煮的，他最辛苦。”說著說著，視線不自覺地飄向母親，只見後者依舊是一臉的不以為然——當然是很努力裝出來的。

　　她兩手環胸，挑著眉說道：“哼，我煮了幾十年的飯，哪道菜不是盡心盡力？哪一餐不辛苦？你有感謝過我嗎？”怪是怪林爸爸，但其實是說給兩個孩子聽。

　　本來嘛！

　　她在這個家做牛做馬、當了大半輩子的黃臉婆，他們一大兩小可有感謝過她？

　　林媽媽愈想愈灰心，忍不住又情緒低落起來。

　　一旁，林爸爸息事寧人地說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老婆，你餓壞了吧？我幫你挾菜。”挾完他好快點吃飯。

　　“媽……”林子菡怯怯地看著母親。“這紅蘿蔔是我挑的，你吃吃看甜不甜？”說著，她挾了一箸到母親碗裡。

　　這舉動，教林媽媽也微感訝然。

　　這孩子，還是第一次幫她挾菜呀！是因為她哥嗎？她哥對她的影響力真有這麼大？

　　她輕咳了聲。“……挑紅蘿蔔很簡單啊！……我不是教過你了嗎？買蘿蔔的時候要看它表皮光不光滑、夠不夠飽滿，還有，更重要的是……”林媽媽開始喋喋不休地傳授起自己多年來的買菜經驗，末了，還附上一句：“改天你跟我去市場，我再教你怎麼跟老闆殺價。”

　　“好！”林子菡立刻點頭。

　　她看向林耕宇，後者臉上讚許的笑容，令她忍不住對他偷偷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太棒了！

　　還是哥厲害！知道用這招來對付媽一定有用，她真是愈來愈崇拜他、愈來愈愛他了！

　　在刻意避開某些敏感話題的情況下，一家人很愉快地結束了一餐。

　　林耕宇趁著子菡在廚房清洗碗筷之際，獨自一人來到爸媽的房間。林媽媽正準備上床午睡，聽見他敲門，忙又爬了起來。

　　“耕宇……有事嗎？”見兒子一臉平靜，她反而不安起來。

　　林耕宇關上門，站在母親的面前，輕聲說道：“媽，我有事想跟你說。”

　　林媽媽心口一跳。“什……什麼事？”該不會又是那件事吧？

　　她才正為一家人又恢復了往日的親近而感動著呢！怎麼，他這麼快就要來戳破她的美夢？連一點點幻想的空間都不留給她嗎？

　　她很鴕鳥地馬上搗住胸口。“欸……媽突然覺得心跳很急，胸有點悶悶的，頭也有點暈……你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吧，好不好？”

　　“媽……”林耕宇一眼就看穿母親的心思，他無奈地嘆口氣。“逃避不能解決問題。這次，我真的希望你能靜下心來，好好地聽我說。”

　　他先扶母親坐好，然後才退一步，在她面前跪下。

　　“你……你這是做什麼？！”林媽媽大吃一驚。

　　“媽，請你成全我和子菡好嗎？”他眼色平靜，不疾不徐地說道：“……今天，就算我和子菡相愛，我們家還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最多，就是子菡變成了我們家的媳婦，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她嫁給我之後，依舊是要喊你一聲媽，不是嗎？你不用擔心會失去我們任何一個，因為，在我們的心中，你和爸的地位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你們永遠都是我和子菡最重要的親人。”

　　林媽媽聽了好感動，可是她的內心仍在掙扎著。“可是……不管怎麼說，你和子菡名義上是兄妹，兄妹怎麼可以……”

　　“只是名義上而已，這種事情，跑幾個公家機關、辦一些手續就行了，根本不是問題。”

　　“那，以後呢？以後你們打算怎麼辦？”林媽媽依舊放不下心。“除了早年的那幾個護士，和你叔叔、伯伯、阿姨以外，身邊所有的人，包括你的朋友、學校的職員、長官，還有那些鄰居、親戚們，統統都不知道子菡的身世……難道，你也要一一向他們解釋嗎？”

　　林耕宇笑了，而且笑得很雲淡風輕。“我何必管別人怎麼想？這是我們的人生，只要我們過得快樂幸福就好了，別人要怎麼看，是他們的事情，我們不必受影響。”

　　話……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只是……

　　林媽媽忍不住嘆氣。

　　“你們真的要結婚嗎？”真的不後悔？

　　“時間能證明一切，我會向你證明，我和子菡的選擇是對的。”

　　唉……

　　看兒子這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林媽媽也不想再多費脣舌了，她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他的要求。她看兒子站起身，上前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然後轉身走出房間。

　　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沉穩又充滿自信，仿彿已經能撐起一個家，這教林媽媽的眼眶不知不覺又熱了起來。

　　孩子們真的都大了呀！

　　而她，也該是享享清福的時候了。人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她這個做媽的，是不應該管太多，免得惹孩子們嫌啊……

　　正當林媽媽一個人在房裡悄悄拭淚，門外，林爸爸和兒子錯身而過——

　　“咦？你不是和你媽在聊天？”林爸爸問。

　　“是啊，不過現在我要去幫子菡洗碗了，換你進去陪媽吧！”說著，他露出一貫溫文和煦的笑容，下樓去了。 　　　　　　　　　

　　一月的午後，空氣中帶著點逼人的寒意。

　　林子菡裹著厚毯，窩在客廳沙發上，和林耕宇肩並肩地看電視。

　　這裡是林耕宇的公寓，也唯有在這個私人的小天地，她才能盡情地向他撒嬌。

　　“喂……”

　　“嗯？什麼事？”

　　“你說昨天媽送我們出門的時候。是不是不太高興？”

　　“還好吧？”

　　“是嗎？”她微嘟著嘴，狀甚懷疑。“可是，我總覺得她的笑容好像有點僵硬，不太自然欸！”

　　“你看錯了吧？我覺得還好啊！”他淡笑。

　　其實他也注意到了，爸媽送他們上車時，臉上的神情確實有些不自然，像刻意壓抑著什麼似的。

　　他輕嘆口氣。

　　也真難為他們了！想到兒子女兒不知何時要舉行婚禮，他們的心中，肯定很不安也很掙扎吧？

　　唉！

　　“子菡，你覺得我們的爸媽怎樣？”他狀似無心地問。

　　“很好啊！唔……除了之前發生的不愉快之外，其餘時候，他們都對我很好，很疼我。”簡直是溺愛了！

　　林耕宇點點頭。“我也這麼認為，爸媽在我們的身上，確實投注了很多的心血，我們兩個就等於是他們的生活重心。”

　　林子菡望著他若有所思的側顏，低聲問：“然後呢？”

　　“然後？”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你有話要說？”

　　林耕宇笑了，他捏捏她紅潤的臉頰。“你真的愈來愈聰明了，我確實有事情想跟你商量，只不過……我怕你不高興。”

　　“到底是什麼事啊？”他這樣說，讓她好不安哪！

　　雖然林耕宇口頭上說愛她，但他卻不曾承諾過會一輩子跟她在一起，她擔心……他會因為顧慮到媽的健康問題，而選擇放棄她，放棄這段原本就不被祝福的愛情……

　　“你該不是要告訴我……你不想跟我結婚吧？”她抿著脣問道。可憐兮兮的語氣，就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

　　林耕宇俯望她紅紅的鼻頭，忍不住感到好氣又好笑。

　　“你想到哪裡去了？傻瓜！”他彈指敲了下她的額頭。“我是說，我想帶著你和爸媽一起搬到國外去住，我們全家移民。”

　　“移民？”林子菡傻傻地望住他。“我不懂你的意思……”移民？有那麼簡單嗎？而且是一家人！

　　林耕宇扯脣。“其實我也不確定行不行，不過，幾個月前，我從前的大學教授曾經和我聯絡過，說他現在在夏威夷開了一家貿易公司，專門代理台灣的商品，因為人手不夠，希望我能過去幫忙。我還沒有給他正式的答覆，因為……我想先問問你的意見。”

　　“嗄？什麼？”林子菡眨眨眼。“你是說……你要去夏威夷工作？跟你的大學教授？”是這樣嗎？

　　“只是在考慮而已，你別那麼緊張。”林耕宇當場失笑。

　　他低頭，黑眸燦燦地凝視他心愛的女子。“怎麼樣？假如我真的接下那份工作……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他不敢奢望，她會放下喜歡的空動工作，跟著他一起去異鄉打拚，畢竟，這是需要相當的決心與毅力的。

　　林子菡呆了呆，然後，她原本已經泛出淚光的眸子染上一抹絢麗的光彩。

　　“你在開玩笑嗎？林耕宇。”見後者表情微僵，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說過了，這輩子不管你到哪裡，我都會一直跟著你。就算你去的是非洲，是鳥不生蛋的沙漠，我也不會讓你有機會甩掉我的！”

　　聞言，林耕宇也笑了，他低頭輕啄了下她微笑的嘴。

　　“所以你是同意嘍？”

　　“當然。”她點頭。“只是……爸媽會願意跟我們一起過去嗎？”夏威夷欸！又不是台北，坐車坐兩個小時就到了。

　　“我也不曉得。不過，阿姨也在那邊，有她在，爸媽應該不至於感到無聊才對。”

　　嗯，說得也是。“那麼，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是啊！到時候，我跟你，還有爸媽，我們四個人便可以抬頭挺胸的過日子了。”他們一家人再也不必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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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桃園機場第二航廈。

　　一大清早，林爸爸和林媽媽就站在入境大廳伸長了脖子等待著。

　　“你說，他們給的班次會不會有錯啊？”林媽媽頻頻看表。

　　“應該不會吧？剛才確實有一班從夏威夷直飛台北的班機已經抵達了，我想現在他們兩個應該正在通關吧？”

　　“嗯……希望如此……”點點頭，林媽媽原想回頭找張椅子坐下來等，沒想到，林爸爸就忽地對她招手，喊道：“出來了、出來了！……我看到他們了！”

　　暗色的玻璃門後，陸陸續續步出一些旅客，其中，有對男女看上去特別地顯眼。那男的身穿黑色手工西服，單手拉著行李，看起來高大挺拔又充滿了自信，而他身旁的女伴身穿白洋裝，腳踩細跟鑲鑽的高跟鞋，長相清新甜美；她緊緊握住了男人的大手，臉上的神情既純真又滿足，一看便知被寵愛得很徹底。

　　男人首先發現了人群裡那兩張熟悉的面孔，於是他立刻朝他們微笑地走去——

　　“爸！媽！”

　　“耕宇……媽想死你們了！”林媽媽激動得快要掉淚。

　　“媽，你又要哭了？”林子菡好笑地上前摟住母親。“唉！我們這次才離開半個月，又不是半年，你怎麼好像很久沒看到我們似的？”

　　“你媽就是這樣啊！愈老愈像個孩子……”林爸爸也覺得好笑。

　　林耕宇環住父親微駝的肩膀。“爸，你也一樣。不是要你們別來接機了，怎麼你們還是偷偷跑來了？”

　　林爸爸尷尬地搔搔頭。“哎，反正我們在家也是閒著沒事乾，出來跑跑也好啊！”

　　聞言，林耕宇和子菡對看一眼。後者開口道：“爸、媽，我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林媽媽眨眨眼睛。

　　“我們已經找到房子了。”她微笑。“因為耕宇工作的地方離海邊很近，所以我們就在靠海的地方買了一棟別墅，兩層的，還有院子。將來你和爸過去住，可以種花，偶爾還可以出海釣魚，不會無聊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阿姨就住在隔壁鎮上而已，就算開車往返也只要一個多小時，比你們去台北還要方便。”

　　這……這是真的嗎？

　　林媽媽眼泛淚光。“你的意思是說，你們要把我們兩個老的接過去住？”

　　“那當然。”林耕宇笑道。“難不成你以為我和子菡會把你們丟在台灣，自己跑到國外去住？我一開始沒告訴你們，是因為不確定的因素還太多，現在，問題一個個都解決了，我們一家人，當然要住在一塊啊！”

　　嗚……這下，連林爸爸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就知道，這兩個孩子沒白養，他們的心裡還是有爸媽的！

　　“好了，我們也別在這罰站了。你們搭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應該也累了吧？我們快點回家，然後一起出去吃飯。”

　　林耕宇聽了搖搖頭。“爸，我不累，累的是你和媽。你把車鑰匙給我，回程就交給我來開吧！”

　　語畢，他讓兩個老人家走前頭，然後朝身後的子菡伸出手，她也立刻上前攬住他手臂。

　　“你知道嗎？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她把頭靠在他肩上，面露微笑地說道。

　　“真的嗎？”他挑眉，笑著揉揉她的發。

　　那一年，聖誕老公公聽到了他的願望，於是賜給他一個珍貴的禮物。那是他人生的轉折點，從此，他為她而活，為她而笑，為她而感到幸福……

　　所以，到底是誰為誰帶來福氣？真的很難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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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終於又到了寫後記的時間了。算一算，上回寫後記好像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吧？厚，不得了、不得了……一本小說能寫六個月，小舞也算是破了個人紀錄了！呵呵呵……（笑得粉心虛啊！）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的故事也確實不好寫。

　　不曉得各位還記不記得小舞曾說過，很想挑戰一下禁忌的愛情故事？這回，我終於如願寫了一個關於自家兄妹相戀的故事，只不過，礙於尺度問題，只能將女主角的身分稍做修改，變成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女……唉！可惜啊！（不住地搖頭嘆息……）

　　算了，咱們還是回到這篇後記吧！其實，小舞這回原本是想省略不寫的，因為再過兩天，敝人我就要飛～～飛到埃及去飆駱駝了！這可是小舞人生中的大事，想我打從國小開始，就對埃及這個神秘的國家充滿了強烈的好奇心，與莫名的、澎湃的情感（拜漫畫“尼羅河女兒”之賜，我中毒很深！），所以這回失業又忍不住想敗家的老姊一提議要去埃及探險，我二話不說，馬上就答應了！

　　天哪！埃及欸！就算借錢也要去啊！

　　只要想到能一睹雄偉的金字塔，可以和人面獅身像近距離接觸，可以進到帝王谷去感受那神聖的、不可侵犯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秘氣氛，我就興奮得快要飆出眼淚啦～～

　　（呃……關於帝王谷一事，不肖女在此先向母親大人自首了。咱們姊妹倆此行的重點，就是參觀古人的墳墓，您要我們不進帝王谷，那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好了，言歸正傳。

　　正因為敝人在下我，還得趕去各大百貨賣場添購旅遊用品，所以這回呢，咱們就聊到這裡了。

　　待小舞從沙漠飆完駱駝回來，再把這次的旅遊心得寫出來跟各位分享嘍！

　　就醬說定了，掰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