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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隨侯珠 -【明月照大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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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 00:49:50 |只看該作者
40.chapter40

  我是你最好朋友的爸爸,我還是你的校——長!!!
  
  自然,江之河不會這樣告訴王賽兒,吸了吸氣,江之河以老男人的口吻寓意深長地冒出一句話︰「我是一枚正在努力奮鬥未來高三的學生。」
  
  王賽兒︰……
  
  江之河覺得力度不夠,附加一句,反問王賽兒︰「學習緊張,青春可貴,難道你只想著早戀不成?」
  
  「班長……」王賽兒頓時羞愧到不行。
  
  「好了好了,這事我不會跟別人說,你不要有什麼壓力。我覺得你也是一時鬼迷心竅,識人不清,回去寫一張卷子冷靜一下,明天繼續好好上學吧。」
  
  「哦。」十分不情願的一個「哦」。
  
  回去的路上,王賽兒反復琢磨「鬼迷心竅,識人不清」這八個字,覺得到底是自己撞了邪,還是張大賀撞了邪?
  
  迷迷糊糊,王賽兒滿腦子都是張大賀義正言辭的推脫之詞,可是她就喜歡張大賀這正經到不要不要的範兒,跟一般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不一樣。
  
  嗚嗚,王賽兒又覺得自己悲催,她明明失戀了,張大賀卻還要她做卷子,還有比這更虐心的事情嗎?
  
  ……
  
  咳咳!亭子前方,江之河咳嗽兩聲,頂著一張桀驁的少年臉面朝前妻安莉,尷尬到搓了搓手,狹長的眼睛閃爍不停,然後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問道︰「剛剛賽兒那丫頭胡言亂語你都聽到了?」
  
  「嗯,聽到了。」
  
  「唉,那孩子心太花了。」江之河甩鍋道。
  
  安莉只是輕輕一扯嘴角︰「我覺得你的心更花吧。」
  
  唉,這個安莉……江之河用張大賀的嘴,自然而然地,扯出一句寵溺的話︰「你這是什麼話兒,不要亂說。」
  
  莫名的,安莉一陣肉麻,面部表情維持著為人阿姨的那種打量神色,視線悠悠地在江之大賀面上轉了一圈,再次說︰「不過沒事,你現在不一樣了。有小姑娘喜歡你也很正常。畢竟你現在這樣子,也可以算得上幾兩的小鮮肉了。」
  
  「……安莉,你這是哪兒的話!」寵溺變成了無奈,江之河撇撇嘴,下意識瞪了眼前妻。
  
  「呵。」安莉不再說什麼,一聲奚落。
  
  「呵呵……」江之河也說不出什麼,配合地笑啊笑。
  
  「瞧,還得意上了。」又是一聲奚落。
  
  「……」江之河繃住嘴角,不再配合。
  
  這世上還有當著前妻的面被小姑娘表白更操蛋的事嗎?江之河覺得今晚自己算是顏面盡失了,結果回去的路上又被安莉損了一頓。
  
  說什麼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這事不告訴眠兒,怕是眠兒知道自己爸爸不僅學習學不過自己,還勾上了自己的好朋友吧。
  
  安莉越說越沒界限了,江之河也越聽越沒臉皮,兩人像是回到了還是小夫妻的時候,拌嘴也能拌出別樣滋味來,不過那時候安莉也沒現在這般生動潑辣。
  
  只有著小女人的溫柔。
  
  現在的安莉,可能是做了律師的關係,身上已經有了大女人的勁兒,對他更是不假以顏色。
  
  「安莉,如果我們沒離婚,你說一切是不是都會挺好的。」電梯裡,江之河說出了心裡盤旋著的一個想法。
  
  「肯定不會。」安莉十分確定地告訴他,轉了下頭,提醒他說,「江之河,你忘了離婚之前我們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嗎?」
  
  「有嗎?」
  
  「冷戰也算。」
  
  安莉走出了電梯,江之河立在電梯裡眨了眨眼,電梯門合上的時候,他揉了揉沒有皺紋的臉,許久之後,輕輕地嘆氣出聲。
  
  很多時候,換了角色才能深刻體會兩人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就好比教育上都說父母要成為孩子的朋友,然而等他變成女兒的同學,他才發現成為自己孩子朋友這事也不容易。
  
  別說,他之前還端著校長的架子。
  
  用安莉的話來說,你現在讀書讀不過女兒,考試考不過女兒,連特長興趣都沒有女兒多,居然有臉跟女兒一塊玩?
  
  嗯,他沒臉。
  
  七樓,吳女士跟兒子吵了起來,對,就是賀哈哈跟自己的媽吵起來了。一個苦口婆心解釋,一個嘛嘛嘛嘛,從場面和對話來看,這一人一狗,母子兩人的確像是在吵架。
  
  「我不就是要把崽崽送人嘛,你居然還咬我!你這條沒良心的狗!虧我們全家對你那麼好!」
  
  「嗷嗚——嘛嘛嘛嘛!」張大賀張著狗嘴,毫不客氣地回應自己的媽媽。不准送,反正說什麼都不能送!
  
  「你這狗,真是越來越囂張了!簡直是一條壞壞的狗,壞壞的狗!」吳女士已經氣到不行,「不要仗著自己聰明,就認不清誰才是主人。」
  
  張大賀哪管這個,繼續嘛嘛嘛嘛地吼回去。
  
  雖說他對這兩隻崽崽也沒什麼特別感情,但是它們也是他辛辛苦苦生下的,其中一隻他還打算送給江眠,怎麼能隨便送給人。
  
  「你,你這條狗……你再吼,我把你燉了。」吳女士指著哈哈,威脅出聲。這輩子,她也沒想到自己還能跟一條狗吵起來。
  
  張大賀根本不信她媽的話,何況江之河也上來了,又是嘛嘛嘛嘛朝自己媽媽吠叫。
  
  吳女士︰「……好,我現在就燉了你!」
  
  呸呸呸!這話可不能亂說。江之河趕緊進屋,阻止了這場母子大戰。隨後,他從吳女士的話裡瞭解了事情經過,原來吳女士覺得家裡狗太多,影響兒子的學習,剛好有兩姐妹想要;覺得哈哈那麼聰明,生得狗狗也聰明,就跟吳女士各討要一隻。
  
  吳女士同意了,晚上給崽崽收拾一番,打算明天就送人。
  
  結果,她手機還沒有掛上,哈哈就跳起來推她,二話不說,叼著兩隻崽崽回了大賀的房間,關上了門。
  
  顯然,不願意送走自己的崽崽。
  
  「大賀,你說送不送?」吳女士問兒子。
  
  江之大賀瞅了眼賀哈哈,再次看向吳女士,打了個比方說︰「媽,如果我還沒滿月,有人跟你要我,你會把我送走嗎?」
  
  吳女士眉頭一皺︰「……你這孩子,這事能一樣嘛?」
  
  「當然一樣,如果你要送走棉花糖和小賀賀,你也把我打包一塊送走吧。」江之大賀拿出了堅決的態度。
  
  吳女士意外笑了,想起兒子最近天天跑樓下江家,打趣說︰「送哪兒,把你送給安律師當兒子,還是直接上人家做倒插門?」
  
  江之大賀︰……這些婦女,怎麼一個個的,講話都那麼直接!
  
  因為江之河以離家出走相逼,吳女士最終沒有送走棉花糖和小賀賀,幸好哈哈只生了兩隻,不然整個家都變成大型狗窩現場了。
  
  臥室裡,張大賀趴在江眠送他的狗狗毛毯上,覺得自己快要抑鬱了。同樣,因為大賀這兩天越來越沉默,連吃烤腸都不搖尾巴了,江之河也有些擔心。
  
  夜裡睡到一半,江之河感覺有什麼東西騎在自己身上,驚恐地睜開眼,結果直對著一張狗臉,嚇得他眼珠子瞪出來,雙手本能地捂著胸膛,喘著氣兒,口不擇言說︰「大賀,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嚇死你咋地啊!張大賀越想越睡不著,雖然前陣子他覺得當狗也挺有意思,可是哪有做人快樂,外加他還有了心上人,想到江眠就要被景照煜那廝追走了,更是惱怒自己變成了一條狗。
  
  正所謂狗急也會跳牆,他睡不著,他也不能讓江之河呼呼大睡。大半夜的,居然還打起了呼嚕……
  
  簡直,吵得他心煩得要命!狗腦袋都快要爆炸了!
  
  所以,他才跳上床,作勢嚇醒江之河,最好嚇他個靈魂出竅,這樣說不定兩人也就換回來了……
  
  其實不說張大賀,江之河也受不了現在的日子了,他從床上坐起來,穿著張老闆的白色背心,一人一狗,在夜深人靜裡,面面相覷。
  
  江之河摸出一支煙,點上。然後,憂傷地吐了一個煙圈。
  
  張大賀張了一下狗嘴,江之河以為大賀也要抽一根,將嘴裡的煙頭放在了張大賀的狗嘴裡。張大賀一不小心,嗆出了眼淚。
  
  麻蛋,他是說讓江之河少抽點,不要污染他純潔的肺腔。勞資原本純潔的心靈,已經因為產崽崽受到了玷污,也就肺腔還算純淨了。
  
  「大賀,過兩天提前批警校填報志願下來,你有興趣報考嗎?」江之河突然想到一事,大半夜的,交流起了大賀的人生規劃來。
  
  這是大賀當狗以後,第一次參與討論除了換身以外最重要的問題,事關他的以後未來和人生選擇方向。
  
  「我覺得你文化課不太好,正常高考可能考不上很好的學校,但是你體能不錯,雖說打架進過局子,但也沒留下什麼案底,政審應該也沒問題……我琢磨來琢磨去,覺得警校挺適合你的。」江之河又說,一一分析給張大賀聽。
  
  張大賀趴在被子上,耷拉著腦袋,懶得跟江之河討論這個問題。他覺得自己現在還能考什麼警校?
  
  或許努力一下,考個警犬倒是問題不大。張大賀自嘲地想。
  
  「你知道麼,眠兒小時候就想當員警,覺得員警很威風,除暴安良。」作為老父親,江之河半句不離女兒,不過他也不是故意以女兒小時候的志向誘導大賀,打算打個比方,讓大賀覺得員警這一行也不錯。
  
  對面,張大賀抬起了狗眼,黑不溜秋地轉了轉。
  
  「所以,也有興趣了嗎?」江之河問張大賀。
  
  張大賀沒辦法回應。
  
  「有興趣就點點頭。」江之河期待問。
  
  張大賀仍沒有回應。
  
  「好吧,算了,以後再琢磨吧。」江之河把煙頭處理進垃圾桶,打算繼續睡的時候,張大賀將爪子放在他手裡,撓了撓。
  
  江之河扭過頭,便見張大賀點起了狗腦袋,一副鄭重的狗樣。像是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
  
  雖然,張大賀心裡覺得一個混混要當員警是一件很搞笑的事,可是江眠那麼優秀,小龍女怎麼能配混混呢?
  
  反正,就這樣吧……員警挺好的,除暴安良;實在不行,他還可以以暴制暴。
  
  夜裡,張大賀又做了一個狗夢,夢到自己進了警察局,頒獎禮上他被授予了神聖的警徽,以……一條最優秀警犬的身份……
  
  完了,如果再不換回來,他真的要認命成為一條警犬了嗎?
  
  夢裡醒來,賀哈哈瑟瑟發抖,覺得狗生無望了。
  
  有些事很值得推敲,當狗的時候張大賀時常覺得時光虛度,這是他之前當混混沒有過的感受,根本不會覺得每天無所事事是一種浪費。結果做了狗之後,他居然有了虛度光陰的緊張感。
  
  這也是為什麼這幾天張大賀出現輕微抑鬱症狀的原因之一。
  
  -
  
  江之河打算趁這個週六再試一試,上次是模擬撞車實驗,這一次他打算真的來一次撞車。他這個想法,需要經過安莉的同意。
  
  安莉沒什麼不好同意的,甩話說︰「反正車子是你自己,撞壞了也是你自己的。」
  
  ……離婚之後,安莉果然沒有什麼夫妻共同財產的概念了。
  
  週六,江之大賀將大寶貝搬上自己停在地下車庫的新能源SUV後座,然後,賀哈哈也跟著跳上了車;上車之際,視線一轉,不遠處一輛白色JEEP在他眼瞳一閃而過,流暢得像是一抹魚尾輕輕劃過海面,沒有任何停滯就駛上了地下停車場出口。
  
  那車江之河一眼就認出來,是景照煜的。
  
  可是,景照煜和眠兒今天不是一塊去上補習課了嗎?
  
  沒錯,JEEP車裡景照煜開車,江眠坐在副駕駛,只是兩人都沒看到,另一邊江之河和賀哈哈也上了江校長的新能源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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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 00:50:25 |只看該作者
41.chapter41

  深秋了,清朗的陽光在擋風玻璃囂張閃爍,光線折射到眼眸有些刺眼。景照煜驅車的時候習慣戴著墨鏡,餘光裡他見江眠微微瞇了瞇眼,打算摘下墨鏡遞給副駕駛的江眠。
  
  想到車裡還有一副墨鏡,他對江眠說︰「你旁邊盒子還有一副墨鏡,你戴上吧。」
  
  江眠呃了聲,她眼瞳顏色淺,是比一般人更怕光;她聽景照煜的話,打開了盒子,裡面的確還躺著一副男式蛤蟆鏡。
  
  十分酷帥。
  
  確切的說,江眠手上的蛤蟆鏡才是景照煜自己的,景照煜從駕駛座取來的墨鏡是程明朗留在這裡。
  
  江眠戴上蛤蟆鏡,想到一個場景,心跳頓時有些加快,胸腔微微震動,像是有什麼情緒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呼之欲出。
  
  畫面裡,戴著墨鏡的她和景照煜,拳打腳踢橫掃騷擾她的噁心混蛋,所向披靡。
  
  如果女孩都會做一些無邊無框的設想,江眠中二幼稚起來也是如此,只是她的中二細胞更多時候會被文藝細胞覆蓋,讓大多數不夠瞭解她的人,覺得她只是一位簡單的文藝少女。
  
  江眠身體裡叛逆和冒險精神,如果不是被江校長特意打壓,此時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江眠可能並不是這樣,或許她刺著青,染著髮,鼻子貼兩顆鑽……
  
  因為腦裡幼稚的設想,江眠微微抿了一下唇,淡然面龐有著與她年紀不符合的處變不驚。
  
  駕駛座,景照煜伸手掏煙,一番摸索,拿出了兩顆糖。
  
  「江眠,張手。」景照煜平視著前方,對江眠說。
  
  江眠側過身,真伸出了手。
  
  一顆糖,從景照煜的手上掉落到了她手心裡,彷彿沒有重量地壓在了她掌心上,卻讓她右手縮了一下。
  
  「薄荷味。」景照煜說。
  
  江眠收回手︰「謝謝。」
  
  因為抽煙的關係,景照煜隨身都會帶幾顆糖,有時候不方便抽的時候解解癮,或也清新一下口氣。
  
  景照煜自己剝開一個,送入了嘴裡。
  
  江眠坐在旁邊,低頭剝糖,她覺得自己現在真奇怪,剝顆糖也扭扭捏捏,受不了自己,江眠側過頭。
  
  駕駛座,景照煜抿了下嘴,一顆糖果從左臉頰裡滾到右臉頰裡,又從右臉頰裡滾到了左臉頰裡,舌頭攪動。
  
  像是跟一顆糖接起了吻。
  
  景照煜暗罵一聲操,感覺自己也不比寫騷擾信的小子好多少,都是有所企圖,心思不純。
  
  ——
  
  車子來到了天水一的附近。天水一是龍海碼頭上的一家娛樂場所。這邊魚龍混雜,有娛樂場所,也有海鮮加工場。
  
  還有一個保安亭。
  
  景照煜對這片區域還算了解,因為離開龍海之前他就住在這裡,同他媽一起。不過他以前的家早拆了,仍然不變是碼頭的大致模樣。小時候他在碼頭的破船上跟程明朗打架,程明朗上跳下串得像是一隻猴子,結果還是被他打趴了。
  
  程明朗大他幾歲,對此非常不服氣,他就每天都讓他服氣一下,後面兩人倒是成了朋友。
  
  景照煜與江眠說了自己的童年往事,江眠想到景照煜只比她大兩歲,小時候她也會跟安莉來碼頭買海鮮,開口說︰「說不定小時候我們見過。」
  
  這句話,由女生來說似乎有些不矜持。可是江眠至始至終只是別人看她矜持,她並不是一個喜歡遮掩的人。
  
  「我想也是。」景照煜忽得望了過來,嘴角上揚地笑起來,好看的面容多了一份顯而易見的促狹,他又說,「我突然想到小時候見過的一個小女孩,每次路過這裡都是踮著腳走路,生怕路面污水把鞋子弄髒了,那個女孩應該就是你吧。」
  
  景照煜又對她開玩笑,像是在補習班時候說她官小姐。
  
  不過這次江眠不惱,也不羞,輕落落地回應說︰「你說是就是,反正我記不得了。」
  
  沒想到江眠會丟給他這句話,撩得景照煜猝不及防,目光直直地落在江眠臉龐。
  
  江眠真的只是很隨意地回景照煜而已……
  
  因為不解,她眨了眨眼睛。
  
  景照煜低下頭,沒什麼了,江眠不是有意的,是他自己想法太多。「哢嚓」一聲,景照煜解開安全帶,對江眠說︰「你在這邊的保安亭等我,我會給你消息,如果半個小時我沒下來,你就自己打車離開。」
  
  江眠搖起了頭。
  
  景照煜解釋︰「這是為了你安全考慮。」
  
  江眠開口︰「我走之前,總要打個報警電話吧。」
  
  景照煜笑了一下,是年輕男孩會有的那種痞笑。相處久了,才知道江眠說話特別冷幽默,他想了想說︰「別擔心,我會處理好。」
  
  「如果有危險,你就直接下來。」江眠說,眼神和語氣都很明確。
  
  「知道,放心吧。」景照煜輕鬆一笑。
  
  景照煜放江眠下了車,然後兩人交換了手機,景照煜的手機在她這裡,她的手機給了景照煜。原因是對方不僅知道她就讀的班級,還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大清早,就給她發了具體的見面地址。
  
  江眠等在保安亭,亭裡亭外好幾個安保小哥,視線裡景照煜驅車遠離了她;白色的jeep車最終停在了天水一的外面。
  
  等在天水一的人,是江睿的一位狐朋狗友。江睿自己也在場,還有張勇峰他們,總共一大幫子人。因為有了上次教訓,江睿知道江眠肯定會帶張大賀過來,那他們就趁著這個機會來個「甕中捉鱉」。
  
  江眠是他堂姐,他自然不會傷害她,何況他的朋友對江眠也是真的喜歡。自從江眠在網上火了,說話聊天更是三句不離江眠,什麼天籟之音,什麼龍海小龍女,希望他把堂姐介紹給他認識。
  
  所以,江睿就想了這個主意,讓張勇峰寫了一封告白信給江眠。威脅江眠過來。
  
  他瞭解江眠,最怕人騷擾,更怕他人源源不停地騷擾她,現在大伯出事沒人管她了,江眠肯定會自己想辦法解決糾纏。加上張大賀跟她走得近,很有可能就像上次那樣,她帶上張大賀一塊過來。
  
  從頭到尾,他們要對付的人就是屁顛屁顛跟在江眠後面的張大賀。
  
  包廂裡,張勇峰又撥了電話過去,手機接通。
  
  裡面傳來一道女聲︰「那個,你好……我到了,請問玉蘭包廂在哪兒呀?」
  
  隨即,手機掛斷。
  
  張勇峰握著手機對江睿說︰「你姐問我玉蘭包廂在哪兒?」
  
  「確定是我姐嗎?」
  
  「確定,是女的聲音,也是你姐的手機接通。」
  
  就在這時,張勇峰手機又進來一條短信︰「我在二樓洗手間,你過來找我吧。」
  
  張勇峰把手機給江睿看,江睿說︰「那你去帶她上來啊。」
  
  「你姐認識我啊。」
  
  「那就戴個口罩帽子。」
  
  ……
  
  洗手間,景照煜對替他打電話的女孩道謝,女孩久待娛樂場所,面朝著景照煜仍是紅了紅臉;景照煜側了側身,示意女孩先離開。
  
  女人離開了洗手台,景照煜打開鍍金的水龍頭,洗起了手。
  
  動作細致又緩慢。
  
  另一邊,張勇峰帶一朋友下來了。他沒有見過景照煜,景照煜卻見過張勇峰,不僅知道張勇峰,還知道跟張勇峰一塊活躍的那一幫子。
  
  每一張臉,他都從程明朗的公安系統裡拷貝過來,在腦裡認真確認過他們的容貌。
  
  不過,來到洗手間的人不是張勇峰,是張勇峰的另一個朋友,景照煜背對著大理石牆面擦拭雙手的時候,後背被人一拍。
  
  明亮溫潤的水晶燈籠罩在他頭頂,景照煜身姿筆挺地回過頭。
  
  對方矮景照煜一個頭,平視的角度只能看到景照煜脖子兩則的豎領,以及被豎領擋住三分之一的側臉。
  
  這個男人,長得可真夠俊的。
  
  「有女孩等在這裡嗎?」對方問他,口氣還算客氣。
  
  「什麼女孩?」景照煜眉頭一蹙,反問對方,面容冷淡,聲線乾燥。語氣更是談不上客氣了。
  
  ……
  
  ……
  
  ……
  
  十幾分鐘後,景照煜拉扯著瘸著腿的張勇峰上了自己停在外面的jeep車。他力氣本就大,又有技巧,張勇峰一米七五的個頭,在景照煜手裡就像拎著一頭待宰的羔羊。
  
  前面洗手間,上來問話的人是張勇峰的朋友,但是張勇峰也跟著過來。他動手之後,張勇峰就上來了。
  
  現在,景照煜拉扯張勇峰下來,特意留著張勇峰的朋友上去打報告。
  
  張勇峰被塞進車裡,景照煜就用背包裡隨身攜帶的登山繩綁住了他,綁法就像之前對張大賀那條狗一樣。從頭到尾,景照煜面容冷靜,眼神凌厲,對張勇峰下手更是談不上輕重,對待賀哈哈他還有兩分留情,對張勇峰更不需要刻意留意了。
  
  張勇峰在他眼裡,簡直比畜生還畜生。
  
  發動車子,景照煜帶著張勇峰離開了天水一;待玉蘭包廂裡其他人追下來,只有一溜兒的尾氣。
  
  保安亭裡江眠收到了景照煜發來的消息︰「事情解決了,你自己打車回去,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晚上見。」
  
  消息是一條條發過來。
  
  因為景照煜發消息的時候,他還在開車,一隻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操著手機。因為張勇峰躺在後座開始反抗,他一邊罵了幾句,一邊還不忘在手機裡輸入一句「晚上見。」
  
  景照煜覺得自己被魔怔了,不是做出綁架張勇峰的事,而是他對江眠的態度。
  
  沒有驅車多久,景照煜停了下車,一把勁兒直接拉著張勇峰下來,來到了一個廢棄的海鮮加工場。
  
  這裡沒有人,他帶張勇峰這裡自然有他的目的。
  
  宗興的事,原本他以為突破口在張大賀那裡,事實可能在張勇峰這裡。
  
  ……
  
  一個不留心,江之河跟丟了車子;無奈之下,他給景照煜撥了電話過去,結果接聽的人卻是自己的女兒江眠……
  
  江眠不知道景照煜還要處理什麼事,因為景照煜不接自己電話,心急如焚。
  
  天水一下來一幫不三不四的年輕人,其中還有自己的堂弟,江眠隱隱約約明白了整件事,她上前逮住江睿,揪著他的耳朵,江睿哎哎地叫起來。
  
  「我現在不跟你鬧了,我兄弟都被人抓走了!」江睿推開了江眠。
  
  說完帶著人,走了。
  
  抓走江睿兄弟人是誰?景照煜嗎?江眠沒有多想,也跟上了江睿。就算景照煜身手好,可是對著江睿這一幫人,不可能討到便宜。
  
  甚至可能還會被江睿報復。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江之河車子繞了兩圈,終於在龍海碼頭的路口看到了自己女兒,只見她跟著一幫小青年跑。江之河急不可耐,拍打著方向盤,按了兩下喇叭,可是前方正嚴重堵車,等他從前面路口繞過來再追上女兒,眠兒早不見蹤影了。
  
  就在這時,副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
  
  賀哈哈跳下了車。
  
  車門是賀哈哈自己打開的,原因是他也看到了江眠,直覺告訴他,江眠會有危險,他英雄救美的機會來了!
  
  趁著最後兩秒綠燈,張大賀飛奔著四條腿,從馬路這端殺到了另一端。就像一匹穿梭在城市裡的孤狼。
  
  狗本就比人矯健,何況張大賀做人的時候也是如風般的少年。
  
  也幸好……
  
  他真的趕過來了。
  
  江睿找到了景照煜車停的地方,留兩個人手制服了江眠,不要上前拖自己後腿;剩下的全部往裡面衝,齊力對付綁走張勇峰的景照煜。
  
  賀哈哈氣勢洶洶追趕過來的時候,江眠正被兩小子桎梏在泛黑的鐵門上,賀哈哈對著他們來了一聲兇狠地吠叫——
  
  「嗷嗚!」
  
  江眠和兩個小子回過頭了,比起江眠的震驚,兩小子似乎不怕它。
  
  也是,一般人怎麼會怕哈士奇,除了怕它拆家,其他真沒什麼好怕的。
  
  可是,賀哈哈並不是一般的哈士奇!!!下了戰書之後,賀哈哈幾乎飛簷走壁地跳上了鐵門,一個高高的跳躍,藉著反力,騎上了綁架江眠的兩個臭小子。
  
  一個人,已經被它(他)推倒在了地上。
  
  江眠被鬆開了手。
  
  「汪!」張大賀朝江眠打招呼。
  
  同時,江眠一個漂亮、標準的旋風腿,毫不留力地落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原本兩對一,江眠才會被他們制服,現在她和趕來的賀哈哈合力,一人一狗,對付兩個小子簡直輕輕鬆鬆。
  
  緊急關頭,江眠也沒有時間琢磨哈哈為什麼又出現在了現場,張大賀是不是也來了。她一股腦兒地往裡面跑去,試圖阻止江睿動手對付景照煜。
  
  來不及了——
  
  裡面早已經動起了手。
  
  十幾個人正在對付景照煜一個人。
  
  賀哈哈討厭景照煜沒錯,但是如果江睿和景照煜打架他要幫誰?毫無疑問,肯定是幫景照煜對付江睿。
  
  江睿一直佔據他討厭人裡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比起來,景照煜才位居第二。
  
  因為景照煜帶走了張勇峰,江睿直接帶人操傢伙跟景照煜幹起來,對江眠來說,最好的解決方式是阻止一切。但是,賀哈哈不同意,又是一個跳躍,它(他)又殺氣騰騰地衝了上去。
  
  打架的人群裡,多了一條哈士奇,一條身手不凡的哈士奇。
  
  就是這條狗,上次咬了張勇峰和江睿。
  
  ……
  
  就在這時,一輛熟悉的家用SUV新能源車停在了江眠旁邊,江眠一看這車子,又懵了,因為這車是她爸江校長的。
  
  車裡下來江之大賀。
  
  「張大賀……」他不僅騎她的小電瓶,他居然還開她爸的車!
  
  來不及解釋了,江之河對女兒說︰「你先上車!」丟下這句話,江之河也從地上拿起一根木塊,衝了上去。
  
  自然,江之河也是要上前阻止的,至於為什麼拿木塊,完全是為了自衛。
  
  因為「張大賀」也上場了,手裡還帶著傢伙,江睿他們動起手來更加瘋狂,尤其對張大賀那條狗,原本就有仇,現在新恨舊仇一塊算了。
  
  江睿手裡有一根鐵質的管子。
  
  終於等到這條狗騎在張勇峰背上,江睿舉著鐵管子就往狗腦袋上打去。
  
  「哈哈!」
  
  「賀哈哈!!」
  
  隨著兩聲呼叫,原本騎在張勇峰背上的賀哈哈變成了掛在張勇峰背上,然後緩緩滑落了十幾公分,接著,啪嗒一聲,重重地掉落在了地上。
  
  因為對賀哈哈下手的人是江睿。
  
  江之河不僅急壞,還氣壞了,可是他來不及說什麼,只能趴下身檢查賀哈哈,賀哈哈兩眼一閉,沒反應了。
  
  「哈哈……哈哈啊!」
  
  「江睿,你——」江之河憤怒地抬起臉,怒不可遏地叫停江睿。
  
  江睿哪知道張大賀是自己大伯,同樣揮著鐵棒,欲要朝張大賀的肩膀揮過去。
  
  「大賀!」景照煜出聲提醒,可惜距離大賀五米外,要阻止江睿也是鞭長莫及。江睿原本也是作勢,嚇唬張大賀,只要張大賀稍微側過身就能躲開,偏偏張大賀不僅沒有閃躲。
  
  還抬起了手。
  
  江睿和張大賀幹過好幾次架,清楚張大賀幹架時不管不顧的樣子,一急,真對張大賀招呼過去。
  
  「張大賀!」
  
  前方,江眠也跑了過去,然而,一時之間,大賀也好,哈哈也好,都被打趴在了地上。只有景照煜還站著,眼裡的寒意如同破裂的冰塊一樣驟然尖銳。
  
  陰霾而綻放的陽光,籠罩在這個廢棄的海鮮加工場,帶著一種不可一世的氣味,晃進來的光線也是灰濛濛的,裡頭顆粒浮動。
  
  江眠眼淚翻滾,完全急紅了臉,上前就是兩巴掌落在了江睿臉上。
  
  「江睿,我跟你沒完!」
  
  兩個巴掌,江睿被江眠打懵了,身邊的狐朋狗友也懵了,然後一塊桎梏住了江眠,江眠繼續踢著腳,看著地上的張大賀和哈哈,嗚嗚地哭了起來。
  
  同時,景照煜一個翻身,擒拿住了江睿。
  
  局勢對峙。
  
  就在這時,前面那輛新能源SUV車門打開了——
  
  緩緩地,裡面下來一個身材高大樣貌威嚴的中年人,雖然,他身上還穿著灰色的男士睡衣,不影響他眼神嚴厲樣子兇悍地掃向眼前這幫人。
  
  「你們所有人——都他媽的給我住手!」聲若洪鐘,震懾在場所有人。
  
  「爸爸……」江眠回過頭,訥訥出聲。
  
  「大伯——」江睿也扭頭望過去,不可思議道。
  
  地上,張大賀也醒了過來,習慣令他四肢屈成下犬式,正打算繼續來個英勇的跳躍,發現自己有些不對勁。
  
  保持下犬式的姿勢,張大賀趴了數秒,感覺情況真的不太對勁,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臥槽,他的狗毛呢?臥槽,怎麼變成人手了?
  
  臥槽,難道是回來了嗎???
  
  張大賀激動地張嘴哈了聲,結果發出了一個嘛音。
  
  臥槽,他都不會說人話了嗎!
  
  「嘛——逼!」終於,將嘛音變成一聲完整的髒話,張大賀利索從地上站起來,隨手撿起一根鐵棒,直對著江睿。
  
  剛剛是你打我對不對!
  
  勞資今天不敲死你丫的,勞資就再變成狗咬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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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chapter42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回顧前面的細節,先是哈士奇被江睿一棒子打倒,然後張大賀也被打暈在地上,景照煜帥氣地擒住了江睿,同時奪過江睿手中的鐵質管子,扔在地上。
  
  江眠被江睿的同夥控制著,但也顧不得自己,因為哈哈和張大賀都倒在地上急得眼淚直流……
  
  景照煜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原本他一個人可以解決的事,變成了一場鬧哄哄的人狗群戰,他也很惱火,外加江眠的哭聲,加重手勁將江睿胳膊往後一拽。
  
  「哢嚓」兩聲,他幾乎卸掉了江睿的胳膊。
  
  江睿痛得大叫。
  
  理智一點點驅散,只保留著最後一份冷靜,景照煜沉聲道︰「如果不想立馬蹲局子,讓你的人立馬送張大賀和他的狗去醫院!」
  
  江睿硬氣得沒有吭聲,咬住了後槽牙。
  
  對面,江眠嗚嗚哽咽,繼續叫著地上的張大賀。
  
  ……
  
  ……
  
  ……
  
  直至雙方對峙的時候,車裡下來了江之河。真的是江之河本人,外表是江之河,裡頭也是江之河。
  
  以至於氣勢逼人,如同王者到場。
  
  今天江之河原本帶著「大寶貝」和賀哈哈來一個撞車實驗,目的是參考之前的車禍事故互換回去,結果在地下停車場準備上車的時候他看到景照煜驅著JEEP車離開。
  
  預感不對,他立馬給培訓班的老師打電話,對方告訴他今天江眠和景照煜都沒有來上課。沒有猶豫,他帶上大寶貝和賀哈哈,直接追上了景照煜的車。不得不說景照煜開車的技術真是溜,都快趕上他這個二十多年的老司機,好不容易跟到碼頭這邊,路過最擁擠的天水橋,他還跟丟了景照煜的車……
  
  直至後面看到女兒跟在一群混混後面跑,再次確定了方位。
  
  賀哈哈先下了車,他繞了一個圈,足足晚了十幾分鐘才趕到這個廢棄的海鮮加工場。
  
  後面,就是賀哈哈被江睿打了一棒子,然後是他……
  
  他醒來的時候人在車裡,姿勢有些奇怪,上半身掉在車毯上,雙腿卻還在後座椅上方掛著,頭朝下,臉卡在車子中間的車載儲物箱下方。
  
  動彈不得。
  
  他不知道「大寶貝」在車裡做什麼,會把自己卡得四肢繃直無法動彈……然後廢了好大勁,他從車裡下來。就算「他」在車裡摔得毫無形象,身上還穿著居家睡衣,不影響他要好好訓斥這幫兔崽子。
  
  下車之後,江之河再次怒火沖天,恨不得立馬衝上去,給江睿兩個大耳光!
  
  的確,他也那麼做了,腳步緩慢又沉重地走到江睿和景照煜跟前,直抽了江睿兩個嘴巴子。
  
  因為剛醒來,四肢還有些僵硬,江之河走路的步伐並不太穩健,然而,一步一步,仍走出了高大男人的威嚴和氣勢,外加江睿從小到大最怕的人就是大伯,以及龍騰中學校長的身份,完全能夠鎮住這幫在校或已退學的小青年。
  
  他一到場,他們個個便噤若寒蟬,放下了手中的傢伙。
  
  地上,站起來的張大賀撿起江睿掉落在地的鐵棒,走到了江之河旁邊,儼如父子搭檔。江眠已經被鬆開,她看了眼自己的爸爸,又瞅了眼張大賀,見他似乎沒有太大問題,看向左邊躺在地上的哈哈。
  
  哈哈,還是沒有反應,狗眼緊緊地閉著。
  
  擔心極致是害怕,江眠雙手顫抖,又不知道如何搶救一條哈士奇,唯有眼淚嘩嘩地流著,江之河欲要教訓江睿,還是要考慮實際情況,當務之急是送哈哈去醫院;同樣被敲了一棒的大賀,也要做個檢查。
  
  「照煜,你開車,送哈哈和大賀去醫院。」江之河吩咐說。口吻有校長身份的命令,也有互為同桌時候的商量。
  
  景照煜︰……
  
  過了會,他面容一鬆,回話說︰「好的,江校長。」
  
  江之河︰……
  
  真不習慣,景照煜對他客氣的樣子。這臭小子!他就不信,今天這事跟景照煜沒有半點關係!
  
  當然有關係,被打了四個巴掌的江睿已經委屈巴巴訴苦,憤怒地指著景照煜說︰「大伯,你有沒有搞錯啊,是他綁走了我的朋友。」
  
  喔,這樣啊。面對江睿這一出惡人先告狀,江之河嗤之以鼻,不說剛剛江睿對自己落下的那一棒子,就前面江睿幹的那些好事,都足夠他膽戰心寒痛心疾首!
  
  那你說說景照煜為什麼要綁走你的朋友!江之河抬著一張嚴厲的虎眸,直對著江睿問︰「江睿,別以為這段時間我糊裡糊塗就不知道你幹的好事,早晚有一天,我跟你好好清算!」
  
  江睿︰……他大伯不是變成傻子了麼,現在不僅完好醒來,他還要跟他清算?
  
  —
  
  江之河手腳還是有些不靈便,前面下車的時候可以自己扶著車門下來,上車的時候,抬腳都有些吃力。大概是輪椅坐久了的緣故。
  
  景照煜替他打開了車門,瞧了他兩眼,伸出了手。江之河心裡對景照煜還有氣呢,自然不會接受景照煜的好意,微微抿了抿嘴角,他把手放在了大賀肩上,開口說︰「扶我一把。」
  
  回來太快,都不給人一點準備時間,張大賀也有些不適應直立行走,但是沒有江之河那麼誇張嬌弱,連車都上不了。當著江眠的面,張大賀十分禮貌地攙著江之河上了車。
  
  兩人眼神偷偷相踫,交流了一番。
  
  翻譯一下便是︰
  
  江之河︰大賀,你還好嗎?
  
  張大賀︰爽翻了,你呢?又變成老男人了,是不是很遺憾啊?
  
  江之河︰扯屁!
  
  ……
  
  JEEP車駛向寵物醫院,江眠懷裡抱著哈哈,白色風衣外套都沾了哈哈的狗血,車內腥氣十足。
  
  「眠兒,你把哈哈給我。」江之河對女兒說。
  
  江眠搖頭。
  
  心裡腦裡全是對哈哈的擔憂,令她已經沒辦法思考,她爸怎麼知道哈哈的名字,難不成前面她爸雖然不會說話,但還是知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事情嗎?
  
  張大賀翹二郎當地坐在副駕駛座,抬起自己的手,對著陽光瞧了瞧江之河給他修整的指甲,比他以前真的乾淨整齊了不少。說實話他都回來了,後面狗情況如何他真不會特別在意,不是他心狠,而是他記仇,畢竟他之所以變成狗,就是這條臭狗從綠化帶突然冒出來要來搶他的香腸……
  
  或許,當時它真的餓了,肚子裡又有兩隻崽崽。張大賀沒意識到自己多了一份同理心。
  
  想到家中崽崽,張大賀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還是希望江眠懷裡的臭狗沒事吧!不然家裡的崽崽不僅父不詳,連個媽都沒有了……他可不會再給崽崽當媽當爸的!
  
  「喂,狗子還好嗎?」張大賀回過頭問江眠,語氣大變。
  
  江眠仍是眼淚嘩嘩,瞧著張大賀這毫不關心的樣子,有些替哈哈難過,明明哈哈是他的狗……
  
  張大賀見江眠哭成這樣,心裡更是老煩了,都不見你關心勞資一下!算起來,江睿那兩棒子都落在勞資這裡,他才是最大受害者好不好!
  
  也幸好他皮糙肉厚,小時候還練過鐵頭功,沒有大礙。不然現在就不是先送這條狗去醫院,而是他嘀嗚嘀嗚躺在救護車裡好不好。
  
  突然,額頭流下了一滴血。
  
  「臥槽!」張大賀罵道,他居然也流血了。
  
  一包紙丟在了他懷裡,景照一邊開車,一邊將車裡的一包紙巾甩給他,同時對他說,「車裡儲存箱有消炎水,你自己先處理一下。」
  
  口吻和態度,就像之前對江之大賀那樣。
  
  張大賀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流血了,反而江眠懷裡的哈哈醒過來了,見到江眠,它也沒有任何陌生的感覺,端著一雙濕淋淋的狗眼巴巴地望著江眠。
  
  江眠伸出手,哈哈就伸出舌頭舔甜她。比張大賀當狗的時候,更親近依賴著江眠。
  
  旁邊,江之河撇了兩眼,感慨說︰「哈哈是一條好狗啊。」
  
  前面副駕駛張大賀偏過去半個腦袋。麻蛋,江之河這個話,他怎麼覺得江之河在罵自己呢!
  
  最終,駕駛座開車的景照煜做出決定,江之河帶張大賀去人民醫院,他和江眠送哈哈去寵物醫院。然後,等他折回來,再接他們。
  
  「江校長,等會我來找你們,我打大賀電話。」景照煜對後座的江之河說。
  
  車裡,江眠想到了什麼,也給安莉打了電話。
  
  「爸,我叫媽過來了。」江眠說。
  
  「噢,可以啊。」江之河輕飄飄地回女兒。內心,有些波瀾般的小激動和小確幸。
  
  江眠望著自己爸爸,目光打量裡帶著揣測,總覺得事情不對勁︰不說她爸為什麼會穿著睡衣跑出來,還跟張大賀待在一塊這個事情;她爸明明迷糊了兩個月,醒來之後表現的樣子卻像是一直熟悉著她,張大賀,包括景照煜……
  
  「爸,你之前是不是裝的?」江眠大膽地說出猜測。可是她爸裝傻的目的是什麼呢?難道是為了騙她媽回家……
  
  但這個代價也太大了吧。
  
  也不符合她爸大男子主義的性格。
  
  咳!前面同樣有所懷疑的景照煜輕輕咳嗽了一聲,但作為跟江校長不太熟的人,他不方便發表看法。
  
  「對,裝的……就是裝的!就是看看爸爸如果不管著你,你有沒有好好學習!」江之河藉著女兒的話圓話,今天的事他除了要找江睿算賬,也要找景照煜算!
  
  居然將他的女兒帶到那麼危險的地方。
  
  作為他的同桌,景照煜不僅拐走他的小棉襖,還帶壞他的小棉襖。
  
  話鋒一轉,江之河開口說︰「瞧吧,果然爸爸不管你,你就亂來了。」
  
  江眠︰……
  
  她不信,可是又不好說什麼。她其實,想送她爸去檢查一下腦子……可是不好在同學面前說這個話。
  
  人民醫院到了,江之河和張大賀也要下車了;想到江之河腿腳不方便,景照煜也下了車,就算知道自己身份不討喜,也親自將江校長和大賀送到了急診室。
  
  從頭到尾,江之河那個感慨,景照煜這廝就是虛偽,就是心機深,就是圖謀不軌,他是大賀的時候,他對他可不是這個態度。
  
  告別的時候,景照煜仍是面容端重,氣勢收斂︰「江校長,等會見。」
  
  江之河端著更嚴肅的神色︰「哦……那就等會見吧。」
  
  景照煜禮貌地點了下頭。
  
  江之河︰……
  
  不說,重新做回自己的感覺還是很好的,至少可以看到景照煜服服帖帖地立在自己跟前,而不是像之前動不動將他從自行車上丟下來……
  
  這樣一想,江之河覺得自己重新回來之後,他要算的賬還真不少。
  
  幸好,張大賀沒事,就縫了兩針;哈哈情況比較嚴重,需要在寵物醫院住上幾天。接到女兒電話之後,安莉便急急忙忙趕到醫院,一路都在想著女兒的話︰「媽,爸好了……能說話了,你快過來吧。」
  
  內心十分忐忑。
  
  千萬不要說的是狗話啊。嚇到花花草草沒關係,嚇到還在讀高三女兒怎麼辦。
  
  而且,女兒語氣吞吞吐吐的,說不定情況比之前還要糟糕。
  
  ……總之,安莉心裡什麼猜測都有,也有前夫江之河真的變好的希冀。她按捺不住胸口砰砰亂跳的心跳,從出租車下來,踏著小高跟穿過醫院的人群,喘著氣兒,繞了一圈,終於在醫院大廳的休息椅上找到了前夫。
  
  椅子上的男人,身上還穿著她今早給他換上的灰色睡衣。
  
  氣勢從容又老練。
  
  目光沉靜又犀利。
  
  不是江之河本尊還會是誰……
  
  「江之河!」安莉叫出前夫名字,走上前。距離五米處的時候,她又堪堪止步,停滯下來。
  
  「……安莉。」江之河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有些顫顫巍巍。不知道是激動,還是雙腿僵硬導致的。
  
  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江之河還有兩份逼人氣勢,可是人一站起來,身上那一套居家睡衣真的給他男人的形象大打折扣,外加雙目飽含熱淚的激動樣子,簡直就像一個大傻子。
  
  「你——」安莉深深吸了一口氣,察覺到周圍看來的奇怪目光,咬了咬牙,把話說完整,「你——你怎麼不吃藥就跑出來呢!」
  
  江之河︰……
  
  所以,老婆你帶藥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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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chapter43

  一個星期之後,江眠的十八歲生日到了。
  
  有時候,江眠覺得前兩個月經歷的事情是不是一場夢,可是周邊所有人都告訴她,她爸如何洪福齊天,好人有好報。
  
  原來,江校長在他人眼裡,是一個好人呢!
  
  龍海這邊不流行給孩子大辦二十歲生日,卻會給孩子好好慶祝一下十八歲生日,不過之前由於她爸出了事,她十八歲慶生這事就擱下了。外加她自己也不想過十八歲生日,安莉就沒有跟她多提,只是提前給她買了一輛小電瓶作為生日禮物。
  
  小電瓶早早買好,她卻一次也沒有騎過。
  
  現在,她爸清醒了,她生日又在星期天,江校長和安莉就一塊給她搗鼓了一個生日派對。
  
  這是一個驚喜,江眠原本不知道。
  
  她和景照煜上午補課回來,走進家門才發現家裡客廳拉著彩帶,堆著氣球,落地窗寫著大大的「Happy 18th Birthday」,滿屋彩色充斥著眼球,江眠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望著安莉和江之河。
  
  還有王賽兒,張大賀,鄭澤陽……
  
  他們都來了,個個站在客廳裡,笑盈盈地望著她。除了,張大賀只是嘴巴往上抽了兩下,耷拉著肩頭,一副很嘻哈很酷帥的樣子。
  
  很快,他又站住了身體,衝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爸……媽……」江眠收回視線,再次望向面前的江之河和安莉,懷疑此時才是一場夢。
  
  「寶貝,生日快樂。」江校長和安莉一塊開口,接著給她送上兩份生日禮物。安莉又送了她一份禮物,江眠雖然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咳咳,前兩天江之河跟前妻建議︰「要不我們一起給女兒買一樣禮物好了。」
  
  很遺憾,這個建議被駁回了,原因是︰「江之河,看在你前面腦子不清楚的份上我就再提醒你一下,你是你,我是我,需要我把離婚證拿出來給你看嗎?」
  
  那就各買各的禮物吧,畢竟爸爸媽媽對女兒的心意本就不同。安莉再次送給女兒是一雙漂亮的小高跟,不過江眠可能暫時穿不上。
  
  江之河的禮物,卻是一把新的小提琴。他有些改變主意了。如果女兒真的喜歡音樂,他就支持她!
  
  偷偷地,江校長對後面的景照煜說︰「謝謝啊,沒想到你小子還挺配合的。」
  
  為什麼說是配合,江之河為了給女兒驚喜,昨晚特意發了一條短信給景照煜︰「小景啊,那個明天是眠兒十八歲生日,我和安莉想給女兒一個驚喜……」
  
  「校長,您直接說吧,我要怎麼做。」
  
  景照煜這廝最大的優點是上道,最大的缺點是太上道了。
  
  進屋時,景照煜對著江校長輕輕一笑,客氣地回話︰「江叔叔,難道這不應該嗎?」
  
  「應該,當然應該。」江之河勾上景照煜的肩膀,笑咧咧地開玩笑,「不然我就不請你了!」不管如何,他和景照煜做了兩個月的同桌,不說兄弟之情,同學之情還是大大有的。甚至,他認為景照煜不太真誠的同時,也不影響自己同樣十分欣賞他。
  
  江之後又拍了兩下對方的肩膀。
  
  景照煜沒有什麼話,感受了一下江之河落在他肩膀的力度,目光微微移了移。
  
  今天,主角是江眠,至於其他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今天,江眠不僅過自己的十八歲生日,還是這三年來過得唯一一個爸媽都在場的生日。
  
  她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她已經沒有心思琢磨其他,即使心情仍有些難以形容的復雜,嘴角一直都漾著淺淺的笑意,在王賽兒他們給她唱完生日歌之後,對著漂亮的生日蛋糕許下願望。
  
  「希望安莉和江校長可以重新在一起。」這是江眠剛剛在心底許下的願望。蛋糕上有一個小女孩,手裡拿著一把小提琴。
  
  「許什麼願望了?」王賽兒問她。
  
  「這還用說嘛,當然是考上最理想的大學了!」鄭澤陽幽默又不失篤定地回王賽兒。
  
  江眠笑笑,搖頭不說。眼睛半彎起來,頰邊笑容擴散,是一種心底覆蓋著純粹喜悅才會有的笑意。
  
  「好了,吃完蛋糕你們就撤了吧,該記單詞的記單詞,該做卷子的做卷子……」江之河突然放話,像是一盆涼水朝這幫人潑了過去。
  
  啊?王賽兒是最遺憾的那一個,原本她還想趁著江眠生日跟自己男神多待一會。還有張大賀,雖然他拒絕了她,可是她還是沒有放棄!希望趁著江眠生日,再認真地表白一下心意,她不會跟他早戀,但是等高中以後,希望他能考慮一下自己。
  
  她已經瘦了六斤了,會變得越來越漂亮的。
  
  結果,那麼快就要撤了?那她的計劃不是泡湯了嗎?
  
  「校長……」
  
  老實說,江眠也有遺憾,她想如果只是安莉一個人的話,肯定不會在她生日這天說出那麼掃興的話。不過她爸還是原來的她爸,一樣獨裁又霸道的處事配方。
  
  「當然了,難道今天眠兒一過生日,你們作業都不寫了嗎?」江之河笑咪咪地回話,頓了頓,話鋒一轉,繼續放話,「不過今天,我已經在對面的醉滿樓訂了一個大包,晚飯你們幾個人再過去聚一聚,多叫幾個朋友同學都可以。」
  
  「條件是,把該寫的作業都寫好了!」
  
  「哇偶!」王賽兒呼叫出聲。
  
  「讚!」鄭澤陽也溢出激動之色。
  
  「校長,那個你和安阿姨不去嗎?」王賽兒問,雀躍極了。
  
  「我們不去,專門給你們年輕人訂了包廂,就是讓你們幾個好好吃一頓。」江之河說,面上掛滿笑容,善解人意的話語和神情更顯得他氣宇軒昂,從容和善。
  
  男神果然就是男神吶!
  
  不得不說,這兩個月的奇遇,江之河覺得自己更瞭解眠兒,也更瞭解這幫孩子,以及學校裡的孩子。之前他們表面上個個對他畢恭畢敬,實際上這些孩子們可真是一點也不喜歡大人過度的參與他們的學習和生活,以及成長上。
  
  所以,他和安莉即使想跟過去熱鬧熱鬧,也要克制自己啊。
  
  江之河給女兒安排了一個任務︰「眠兒,包廂爸爸給你訂好了,但是要邀請誰一塊去,你可要自己邀請啊。」
  
  江眠甩了她爸一個眼神,這還用他說嘛。
  
  「你們都去對嘛?」回過頭的時候,江眠又微微臉熱,面朝著常青藤所有的小夥伴。
  
  王賽兒和鄭澤陽自然沒話說,猛地點頭。
  
  然而,景照煜卻沒有表態,只是微微笑著,注視著她。張大賀呢,雙手插袋,眼睛也望著她。
  
  「你們……當然也要是去的!」江眠沒有邀請,直接以命令的方式要求景照煜和張大賀。兩人都是她的朋友,但也有些不一樣。
  
  好了,中午的生日宴暫時散場了。
  
  眾人各回各家,張大賀最方便,乘坐電梯到七樓就好了,所以張大賀是最後一個走的。江眠送張大賀到電梯門口,反復問他︰「哈哈快要出院了嗎?」
  
  「喔,快了,放心吧。」張大賀回話,嘴巴斜斜一扯。
  
  「喔……」江眠又有些不習慣張大賀桀驁姿態,交代說,「那哈哈回來,你跟我說一聲。」
  
  「可以啊,如果你喜歡,我把狗送給你也行。」張大賀又說,手放在口袋,有些緊張。
  
  不好意思,江眠完全覺得張大賀在說玩笑話,開口道︰「我才不會奪人所愛,哈哈那麼聰明勇猛,肯定是你們全家的寶貝。」
  
  ……恐怕回來之後就不聰明瞭,也勇猛不起來了。
  
  「其實,比我還是差點。」張大賀回話,強調地解釋。
  
  「張大賀,你有病吧……」江眠笑了,看著張大賀這副認真的樣子,「幹嘛把自己跟哈哈比。」
  
  江眠嘁笑一聲,折回了自己家。
  
  張大賀︰……
  
  哎!他覺得自己還不如一條狗的時候能討江眠歡心!這幾天,每次只要江眠說出關心哈哈的話,張大賀都很想擺正身份,你要關心的「狗」就在你面前。
  
  那條哈哈不是真的哈哈,他才是!
  
  最終,張大賀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和江之河那老男人商量過,既然都回來了,就好好做回自己,不要解釋什麼。
  
  不然容易嚇到他人。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會變成一條狗,他也不想讓江眠知道,變成狗的時候他生了兩隻崽崽。如果被同學們知道,多沒尊嚴。
  
  他們可能還會不停追問他,生狗崽崽到底是什麼感受?
  
  張大賀上樓之後,找到了一條粉紅色絲綢,開始綁起了狗崽崽裡模樣更可愛的棉花糖;吳女士見兒子把棉花糖五花大綁,忍不住問︰「臭小子,你這是幹什麼呀!」
  
  「綁一綁,晚上送給江眠作生日禮物。」
  
  吳女士吸了一口氣︰「……那你也不能綁成這樣啊!」
  
  這樣不好嗎?之前景照煜那廝就是這樣幫著他的!
  
  吳女士接過兒子手中的絲綢,在棉花糖狗脖子上紮了一個蝴蝶結,頓了一下,她確認地問兒子,「真決定把棉花糖送給江眠嗎?」
  
  張大賀點頭。
  
  「可是哈哈不同意誒。」吳女士想到之前她要送走崽崽時哈哈的反應。對於哈哈住院這事,清醒過來的江校長親自跟她交代︰哈哈替你兒子擋了一棒。
  
  那樣忠烈的好狗,吳女士已經決定好好善待哈哈一輩子,所以才會有顧慮。
  
  「沒事,我同意了就可以了。」張大賀說,心裡十分無語。
  
  「唉,不行!哈哈回來會難過的。」吳女士想了想,奪過了棉花糖。
  
  張大賀︰……你們一個個的,現在只要哈哈不要他了是不是!一天到晚哈哈,哈哈哈哈的,有沒有考慮過他的心情!
  
  哈哈為什麼會討人喜歡,還不是因為他聰明伶俐勇猛又善戰嗎?現在,就因為他不再毛茸茸的,就嫌棄他了?
  
  過分,太過分了!
  
  的確,吳女士這幾天有些嫌棄兒子,尤其對比前兒子前兩個月的表現,覺得兒子又恢復了原樣。不過比原來還是好很多。
  
  然而,嫌棄歸嫌棄,兒子又跟自己親近了許多。之前兒子禮貌歸禮貌,總覺得跟她和老張關係不親厚,像是隔著一層什麼似的,還不如哈哈對他們親近。
  
  但是,現在這個感覺又沒了。
  
  吳女士突然有個猜測,靠近兒子打量了許久,小心翼翼地問︰「大賀,你悄悄跟媽媽說,前陣子你是不是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張大賀被他媽的話問得眼皮直抽,這段時間他見過最不乾淨的東西,就是他爸他媽偷偷商量要二胎不讓他知道!
  
  不過,大賀沒有說。
  
  吳女士感慨︰「你說你最近啊,一會兒那個樣,一會兒這個樣,媽媽都跟不上你的節奏了。」
  
  沒想到自個媽還能說出俏皮話,張大賀坐在地板玩起了棉花糖的球球玩具,伸手一丟,砸中了前面的玻璃門,啪嗒一聲,球球又反彈落地。
  
  「因為我還在……成長啊,成長就是多變的。」張大賀用江之河教他的話,解釋給吳女士聽。
  
  吳女士愣了愣,忽地抱住兒子,開口說︰「其實,媽媽還是希望你是現在這個樣子,不用特別有禮貌,特別乖……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這是,這幾個月吳女士藏在心裡難以言表的真心話。因為兒子不管變成什麼樣,都是自己的兒子,她才忍住什麼都不說。
  
  同樣這也是,張大賀聽到最令他別扭的一句話,良久之後,他撇撇嘴巴道︰「你兒子也沒有很差勁吧。」
  
  難不成,之前江之河在他爸媽這裡表現是個A,現在他又掉回了B……
  
  哪是B,簡直又回到了C……
  
  二樓廚房裡,江眠把餐盤子放到自動洗碗機,對收拾烤箱的安莉說︰「媽,你有沒有覺得爸好像變了。」
  
  安莉一回頭,想了想說︰「大難不死,肯定都會變的,正常正常。」
  
  江眠︰……她覺得安莉這話說了跟沒說似的。
  
  「喔,這樣啊。」
  
  「我感覺張大賀也不一樣了。」江眠又說。
  
  「張大賀啊……」安莉抬了抬眼眸,回女兒說,「媽媽對他不太瞭解呢。」
  
  江眠︰……明明你都把我的小電瓶借給了他。
  
  「媽,那天張大賀為什麼會開我爸爸的車呢?」江眠再次詢問出聲,眼底充滿大大的疑惑。
  
  安莉頭疼極了,直接往裡面喊︰「江之河,你女兒問你那天為什麼會坐在車裡?張大賀又為什麼會開車!」
  
  這個……
  
  江之河給出的官方解釋是︰「那天得知你和景照煜跑出去,爸爸很著急,但是腿還不太方便開車,只能拜託張大賀開車帶我來找你了。」
  
  江眠︰……
  
  信嗎?
  
  自然是不信的。
  
  但,現在信或者不信還重要嗎?她爸好了,完全恢復健康,像是之前她所期盼的那樣,重新變回了江校長,下個星期就可以跟她一塊去學校了。
  
  傍晚,張大賀和景照煜出發醉滿樓的時候遇到了,張大賀懶得打招呼,瞥了兩眼,繼續抱著打著蝴蝶結的棉花糖大大咧咧走過;倒是景照煜跟他道了一聲嗨。
  
  「大賀,等下我。」景照煜一臉興味。
  
  張大賀不得不停下來,心裡老煩了。
  
  「這是送給江眠的?」景照煜問。
  
  張大賀懶懶的︰「是啊。」羨慕吧,嫉妒吧,這不是一般人能送出的親生禮物。
  
  「你經過哈哈的同意了嗎?」景照煜卻問。
  
  張大賀轉轉頭,懶得告訴景照煜︰他就是賀哈哈,他幹嘛要經過那條狗的同意,崽崽是他歷經撕裂般的疼痛生出來的,他要送給誰就送給誰!
  
  「很用心啊。」景照煜悠悠道。
  
  「要你多管。」張大賀鼻子哼氣兩聲。
  
  「就是看你這般用心,我才提醒一下你,如果哈哈沒有同意,江眠肯定不會要你的禮物。」景照煜說。
  
  張大賀︰……
  
  「所以——你要送給江眠什麼?」張大賀打探起情敵的禮物。
  
  景照煜也望向情敵,揚起一個笑臉,不要臉地說出答案︰「我自己。」
  
  我⺪!!!太不要臉!去他景照煜的二姑奶奶四大爺。
  
  「景照煜,你下流。」
  
  「我沒說完,我是說,我自己的心。」面朝著張大賀,景照煜指向自己的胸膛,半分挑釁半分磊落,唇角帶著的笑意,透著顯然易見的不懷好意。
  
  張大賀頓時瞇了瞇狹長的眼睛︰……
  
  危機感十足。
  
  停頓片刻,張大賀又想,景照煜要送的是他的心,而他要送的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哪個更珍貴?當然是肉了!有本事景照煜真的挖出心來。
  
  而棉花糖,確切的說就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這樣一想,張大賀還是決定——晚幾天再送給江眠棉花糖,原因就像景照煜說得那樣,怕江眠不收。
  
  _
  
  「景照煜,我跟你關係很好嘛?」醉滿樓門口,張大賀忍不住發問。明明他把景照煜當情敵,他怎麼當自己像哥們似的,搞得他,很不好相處啊。
  
  「很好啊。」景照煜仍是悠悠回答,「你是忘了嗎?」
  
  「忘了,忘了啥?」張大賀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圓話說,「我最近記憶是不好的。」
  
  「沒事,你向來記憶都不好。」景照煜鬆鬆一笑,表示自己毫不介意,頓了頓,提醒說,「你忘了,之前你已經做了我的小弟了。」
  
  ……什麼?你他媽的,再說一句,誰是誰的小弟!
  
  當然是,你是我的小老弟嘍!景照煜一臉愉快又囂張。
  
  張大賀︰……
  
  麻蛋,怎麼感覺做回人了,還沒有當狗有尊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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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發表於 2019-1-21 00:51:33 |只看該作者
44.chapter44

  景照煜和張大賀一塊過來,包廂裡江眠鄭澤陽王賽兒外加其他幾位同班同學都到了。大家圍坐在一張大圓桌,江眠被擁上了主座,身穿米白色連帽外套,雙手放在桌面,手腕露出一截淺橘色羊絨衫袖口;難得穿這般活潑的暖色。
  
  江眠皮膚白皙細膩,氣質有些清冷矜持,本就非常適合暖色,外加今天她一頭烏髮披著,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清新可愛,生動又具有少女的優雅。
  
  如同她望過來的眼睛,有神,清亮,又比往日多了一份神采飛揚。
  
  「你們可終於來了!」章一新探著圓溜溜的腦袋,頓了頓又說,「你們真是一對好基友啊,每次都形影不離。」
  
  對章同學的玩笑話,景照煜置若罔聞地一笑,目光卻落在江眠這裡。
  
  江眠把腦袋一撇,她才不要跟搞基的人對視!然而,嘴角卻微微翹著,班裡都在傳言張大賀和景照煜是好基友,雙方當事人可能還不知道。
  
  不比景照煜不以為然,張大賀著實受到了驚嚇,什麼,他和景照煜搞基?擦擦擦!呸呸呸!張大賀指著章一新說,「你小子再說一遍。」
  
  呃……班長。
  
  章一新嚇著了,扶了扶眼鏡不再說話。
  
  「班長,一新膽子小,你別故意嚇他了。」王賽兒適時插話進來,一副班長夫人的樣子。
  
  張大賀︰……
  
  這個星期,張大賀還沒有到學校上課,原因是他腦瓜子破了,需要好好休養幾天。中間,江之河那老男人已經跟他說了,他現在是高三九班的班長,原本被老田撤職了,後來他又給他爭取回來了。
  
  ……他不懂,當班長又不發津貼有什麼好爭取的!
  
  不過,想到自己現在是班長了,張大賀挺了挺胸膛,來到江眠的旁邊,試圖擠走江眠旁邊的鄭澤陽,坐在江眠邊上,然而王賽兒又阻止了他︰「班長,你坐我這裡。」
  
  王賽兒指了指自己旁邊位子。
  
  張大賀︰……這王賽兒怎麼那麼討厭啊!
  
  江眠保持著安靜,轉了轉眼珠子,鄭澤陽也撇了撇眼睛,不想多看一眼。對面景照煜終於入座,坐在了江眠的正對面。
  
  前面刻意抹開沒有踫撞到的視線,還是交流到一塊了。
  
  「生日快樂。」景照煜開口,隔著圓桌的直徑距離。
  
  「謝謝。」
  
  聲音脆落,十分悅耳。
  
  江校長恢復之後,江眠面上的愁雲徹底消散了,這不止是景照煜能感受到,班裡所有同學都能看出來。
  
  所以今天不只是江眠十八歲生日,還要慶祝江校長徹底恢復健康重回龍騰工作。
  
  王賽兒舉杯說起了祝酒詞,雖然杯中只有椰奶汁,那架勢就跟她媽一模一樣,實屬酒桌風雲人物。
  
  「煜哥,你也來一個唄。」王賽兒完事,對景照煜說。
  
  景照煜先是一愣,彷彿對王賽兒突然提出的要求感到猝不及防……難得在景照煜這裡看到這樣的猶豫之色。江眠阻止王賽兒說︰「不要這樣,大家只是吃個飯,別搞得我像是領導似的。」
  
  「今天你是大壽星,可不是領導嘛!對不對,班長。」王賽兒問張大賀。
  
  張大賀抽抽眼角,懶得搭理王賽兒。這王賽兒到底什麼情況!怎麼三句不離自己,難道他除了跟景照煜是好朋友,跟王賽兒也是好朋友嘛!
  
  對面,靜了片刻的景照煜站起來,抬起杯中的飲料,眼神專注地望向了江眠。
  
  江眠心頭一緊,跟著站了起來。
  
  其實,她非常期待著景照煜的祝福。
  
  但是,景照煜沒有說普通話,也沒有說龍海話,而是像那天兩人帶哈哈在寵物樂園一樣,他說起了G市話。以至於,在場同班同學沒有幾個能聽懂,只能表現出驚嘆的樣子。
  
  唯有張大賀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居然又當著他面玩這招!
  
  因為景照煜這些話都是對她說,江眠聽得很努力,加上前陣子莫名其妙聽了好多粵語歌,基本能聽懂景照煜對她說的話。
  
  「江眠,恭喜你終於長大成人,不知道明年你會考上什麼大學,以後要選擇過什麼樣的人生,但是我祝福你永遠像個小女孩,任何階段都能開心快樂,無憂無愁。我叫景照煜,拜託一下,記住我的名字。還是要說,很高興認識你……生日快樂。」
  
  說完,景照煜一口喝完了杯中的椰奶汁。
  
  江眠握著杯子,掌心泌出了汗液,貼著杯子,頓了頓,她跟著景照煜跟著抿了一口;抬眸,見到景照煜揚起的嘴角,胸口像是藏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快要跳出來。
  
  砰砰砰。江眠情緒有些平息不下來。
  
  景照煜一大堆G市話,即使語速不緊不慢,全場除了江眠,也就王賽兒看過幾部粵劇,勉強聽懂了兩句,一句是開心快樂,以及一句生日快樂。
  
  景照煜這不是作弊嘛!
  
  「眠眠,你能聽懂嗎?」王賽兒問好朋友。
  
  江眠耳後根微微發熱,瞧了眼對面的景照煜,水晶燈燈光下景照煜也端著一雙秀氣的內眸子望向她,眸光清雋似水,像是有兩個淺淺漩渦吸著她。
  
  江眠搖搖頭,微笑表示自己聽不懂。
  
  「所以說了一大堆,結果壽星一句話都沒聽懂。白扯。」張大賀搖頭說。
  
  全桌同學哈哈笑起來。
  
  江眠也跟著笑起來,心虛地不敢抬頭,轉過頭,就在這時,張大賀也站起來。他說的是大家都能聽懂的純正普通話。
  
  張大賀現在說話咬字不像之前江之大賀那麼沉穩,卻有著少年特有的輕率和意氣。「江眠,我就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那個……如果以後有人欺負你,直接跟我說。」
  
  「謝謝,不過應該沒有。」江眠笑咧咧地回。
  
  張大賀︰……那就最好嘍!
  
  同時,張大賀送上了自己的生日禮物,一個大紅包。裡面包著一疊錢。
  
  當張大賀從紅色羽絨服掏出來的時候,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就是因為,前面聽了景照煜的話張大賀暫時決定不送棉花糖給江眠,可是臨時又沒禮物了,剛好張老闆回來,不僅替兒子帶回了棉花糖,還給了兒子一疊錢。
  
  其實,張老闆也沒錯,龍海這邊孩子過十八歲生日都是要給紅包的。
  
  但同學之間哪會送紅包啊,又不是微信紅包搶一搶就好了。原先,目睹張老闆給兒子錢的時候,景照煜就有些不忍直視了。
  
  現在,他繼續側過頭,笑得肩膀微微抖了抖。
  
  不只是景照煜,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來,起哄讓江眠收下張大賀給的生日紅包。
  
  張大賀就不明白了,這有什麼好笑的!他和以前那些哥們過生日,給紅包都是很客氣的!
  
  江眠沒辦法收下張大賀的紅包,艱難地開口說︰「之前不是說了,禮物價格不能超過一百塊嗎?」
  
  那好,張大賀從紅包裡抽出一百塊,丟給了江眠。
  
  「我剛好一百。」
  
  包廂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
  
  江之河不來參加晚上女兒生日會的決定是正確的,孩子有孩子的聚會方式,大人坐鎮很容易改變原本輕鬆愉快的聚會氣氛。
  
  何況,孩子和孩子之間也有一些不想讓家長大人聽到的話。
  
  今天江眠生日聚會,全場景照煜是最不像孩子的那個,不只他已經成年,更多的差別在於他已經脫離了自己的原生家庭。
  
  「你們有沒有覺得,家庭環境對我們的影響是最大的?」王賽兒突然拋出一個現實話題,難得王賽兒說這樣嚴肅的話題,江眠和鄭澤陽一塊望過去。
  
  「比如我爸媽,每天忙著社交,對學習看書看電影都不感興趣,我就成了他們的悲劇產物,完全沒辦法靜下來學習了。」
  
  「但是鄭澤陽呢,爸爸媽媽一個是公務員一個是文聯單位,全家最大的興趣都是愛看書閱讀,鄭澤陽也就很喜歡看書,學習好。」
  
  「賽兒。」鄭澤陽叫王賽兒名字。
  
  「我很羨慕你呢。」王賽兒回過頭說。
  
  「江眠,爸媽就更厲害了——」
  
  「賽兒。」江眠也輕輕叫了聲賽兒,王賽兒笑了笑,繼續說︰「不過像我家這樣的暴發戶也挺好的,至少我爸媽沒有對我抱有太大的期待,這也很好啊。今年高三了,你們壓力都大,只有我——沒有!」
  
  說到最後,王賽兒居然有兩分得意。
  
  鄭澤陽舒了一口氣。
  
  「煜哥,你呢,你簡直是我們同學裡做人做事最厲害的,學習也好,還特別清楚自己想要的人生……你爸媽肯定特別優秀吧,尤其擅長教兒子。」
  
  王賽兒的話,景照煜不得已抬起眼眸,裡頭烏黑而沉寂。
  
  「今天是我生日,我們不要聊高三學習好不好,聊其他的……」江眠轉移話題。因為她知道,景照煜跟她爸媽一樣,父母離異。
  
  「我爸是一個焊工,我媽很早就跟我爸離婚了。」景照煜出聲回答了王賽兒說。
  
  王賽兒一愣。
  
  隨即,在座的同學面上都跟著一愣。不是他們現實勢力,而是沒想到景照煜的爸爸會是一個焊工……因為以景照煜身上的氣質,包括他為人處世的周到程度,景照煜更像是部長的兒子。
  
  不說部長,肯定也是那種優越家庭出來的孩子。
  
  「所以,我覺得家庭環境對自身並沒有絕對的影響,關鍵你自己想要做一個什麼人。」景照煜開口說,目光所至是江眠的方向。
  
  「沒錯,我覺得景照煜說得很對。」江眠點頭說,甚至想為這段話鼓掌。
  
  「當然,如果你自己都不清楚,的確很容易被家庭環境帶偏。」遊弋的目光又對上了王賽兒。
  
  王賽兒吸了吸氣︰「……煜哥就是煜哥!」
  
  景照煜平靜自若︰「沒什麼,只是簡單分享兩句。」
  
  景照煜不愧比這裡的人都大兩歲,不管想法還是說話方式,江眠感受到他和她的差距更像一條鴻溝了,她甚至在心底有些自卑,怕景照煜覺得她幼稚,不成熟。
  
  是不是喜歡上一個人,都會像她這樣,總覺得自己有些自愧不如。
  
  人都會自卑嗎?尤其處於敏感又三觀還不健全的青春期?如果景照煜知道江眠存著這樣的想法,可能會很溫柔地揉她的頭,然後將她摟進懷裡。
  
  然而,誰也不知道誰的想法,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不想讓人知曉的角落,那裡是一個連自己都不想觸踫的地方,裡面暗影搖曳。
  
  景照煜知道自己回龍海復讀,很多人都對他充滿懷疑,不過他並不想解釋什麼。他這人其實很懶,對自己懶,對朋友懶,對泛泛之交更是懶得應付,這世上能令他用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禮貌周到,更多時候只是出於一種社交習慣。
  
  可是,一個人習慣了應付一切,就很難拿出自己的真心了。
  
  但是,這世上值得讓他用真心對待的人又有幾個呢?他媽和他爸離婚過不下去之後,他還在龍海生活了幾年,那幾年裡宗興來到了這個世上。
  
  對那個跟自己有著血脈相連的弟弟,景照煜沒有太大感覺;後來他去了G市,偶爾暑假回到親爸這裡,他的身後多了一條小尾巴。
  
  他叫他哥哥,很親近他。
  
  ……
  
  他和宗興親嗎?老實說真的不太親,可是心底裡,他還是把宗興當做了自己弟弟,一個需要他照顧的弟弟。所以有時候,他會給宗興寄點東西。
  
  他媽又再嫁了一次,嫁給一個老頭,門第高到嚇人,這段婚姻令她完全過上了想要的生活,甚至借助了對方實現了自己更大的野心。
  
  他的生活也不一樣了,但是宗興就像他的小時候,待在龍海,學習不咋樣,亂七八糟的朋友一大堆,對未來沒有任何規劃和想法,卻每天開心快樂得像是傻小子。
  
  他爸也過得很幸福,他找了一個很會過日子的女人。他們除了沒有太多錢,好像也找不出其他不好的地方了。
  
  有時候暑假過來,他甚至有些嫉妒宗興。
  
  有一天,宗興在網上跟他說︰「哥,我談女朋友了。」
  
  他覺得宗興很無聊,不好好學習改變命運,還一天到晚搞一些亂七八糟的。可是,他也不會管他。畢竟,兩人並沒有親如真正的兄弟。
  
  關係還不如他和程明朗好。
  
  可是宗興非常興奮地跟他說︰「我小時候遇到過一個會拉小提琴的女孩,覺得以後找女朋友就要找那種的,結果真給我找到了。」
  
  可惜,年少的感情不僅不堅固,甚至幼稚又危險,因為女朋友的事,宗興被退學了。
  
  再然後,宗興眼睛在張大賀那次群架出事了。
  
  後面,宗興跟著爸媽去鄉下生活,一個人的時候,以自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完全被毀掉的人生。
  
  然後,他退學了。
  
  不過,在他媽那裡,他退學理由跟宗興沒有一點關係,而是他媽要給他介紹一位師長的女兒認識交往。
  
  決定退學那天,他和他媽進行了一次激烈到雙方都爆發的爭吵。他口不擇言地說︰「什麼叫做認識一下,什麼叫交往一下?不要把你做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自己靠男人上位,但別想著犧牲我!」
  
  他媽不怒反笑︰「景照煜,你姓景啊,跟著我姓景啊!你不要忘了,你現在過的好日子是誰帶給你的,不是你那個窩囊平庸的電焊工父親,是我!而你骨子裡是跟我一樣的人,我告訴你,你真的一點也不像你的爸爸,你不像!」
  
  你也是自私的,但你還不如我;你除了自私,你還狂妄!
  
  狂妄!
  
  好啊。
  
  那就狂妄吧!
  
  結束原來的一切,重新做選擇,寧願逆流而退,倒退而行。
  
  如果只是為了調查宗興出事的真相,他的確沒必要退學回來復讀,暫時休學一陣都可以。他退學的另一個原因,只是為了自己,就像他前面說的那句話︰要清楚自己想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
  
  這世上,有些人的人生,從出生開始就被家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一路成長一路鋪墊;而有些人呢,從來只是命運洪流裡的沙礫,莫名其妙被席捲上岸,卻不知道下一波洪流什麼時候上來。
  
  有莫名其妙糊裡糊塗就過完了一生……還有像宗興這樣,人生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江眠的生日聚會結束了,江眠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只有景照煜倚靠在長廊牆面等著她。
  
  「他們呢?」她問。
  
  「賽兒叫走了大賀,鄭澤陽跟了上去。其他都回去了。」
  
  「喔。」江眠點頭,走在了景照煜旁邊。
  
  她雙手插袋,低了低頭,沉默,不安,緊張……
  
  就在這時,她的手被景照煜拿了出來,直對著景照煜;他自顧攤開她的手,然後從衣服裡面拿出一份包裝好的禮物,送到了她手裡。
  
  「生日禮物。」
  
  江眠低下頭,瞧著景照煜送到她掌心的禮物,像是一張CD碟。
  
  「謝謝。」
  
  「江眠同學——」景照煜突然開口,抿了抿唇之後,像是鼓起勇氣問她,「我可以擁抱一下今晚的壽星嗎?」
  
  江眠︰……
  
  然後,不等她答應或拒絕,景照煜已經伸出雙手,輕輕地抱住了她。一個禮貌的擁抱,像是幼兒園男孩子抱女孩子那樣,江眠莫名有些想哭,她問出猜測︰「景照煜,你今天是不是不太開心啊。」
  
  「沒有,我很高興。」景照煜掛上十分高興的表情,「更高興能夠認識你。」
  
  「我也是。」江眠笑了。
  
  「也是什麼。」景照煜鬆開她,又問她;垂著眸子,眼裡笑意閃動。
  
  「很高興認識你啊。」江眠抬著臉。
  
  外面,張大賀用三句話解決了王賽兒再次折回來,看到就是江眠和景照煜面朝著面,眼神糾纏的畫面。一時之間,他像是中午吃多蛋糕梗住了胸口。
  
  「喂,你們搞什麼,還不下來!」張大賀不悅喊道,不客氣地打斷了前方兩人。
  
  不管是張大賀,還是江之大賀,對江眠和景照煜在一起的態度是一致的……
  
  明天,又要上課了。
  
  明天,江之河也要正式回到龍騰中學就職,再此之前,他深夜造訪了龍騰中學教師宿舍,找一個人談話。
  
  這個人是阮秋詠,阮南溪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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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 00:52:06 |只看該作者
45.chapter45

  鬧哄哄的龍騰中學晨讀時間,張大賀坐在江眠後面,景照煜旁邊,底下翹著個二郎腿,雙手卻頗規矩地拿起英文書,別扭地發音念起英語句子︰「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
  
  這發音,這夠散裝的!景照煜忍不住撫了撫額頭,要麼他心裡的猜測得到論證,要麼張大賀就是一個精分。
  
  「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生命就像一盒巧克力,結果往往出人意料。
  
  景照煜開口出聲,替賀同學讀完了整句話,順便幫忙糾正賀同學的發音。
  
  不好意思,張大賀並不想領情,瞪了景照煜一眼︰……就你能!
  
  景照煜扯唇一笑,不再好心惹人厭,繼續放任某人念他的散裝腔,唯獨耳朵有點受影響,只要張大賀發一次音,就像是一把機關槍突突突地朝他耳朵發射。
  
  這威力,真夠強的。
  
  張大賀也知道自己英語糟糕,詞匯量沒幾個,發音更不標準,可是他現在糟糕不代表他以後不行啊。張大賀作為一個優秀的混混,從小就有股勁兒,那就是老子永不認輸!
  
  學習這件事,偶爾的裝模作樣毫無用處,長久的裝模作樣或許能欺騙自己,真要學有所成,一定源於內心的清醒,有計劃有動力地朝著目標前進。
  
  天氣逐漸轉冷,靠窗的王賽兒伸手擦了擦玻璃窗上的白霧,結果對上外面江之河和田長勝一塊彎腰投進來的窺探目光,不由地嘿嘿一笑,繼續扭回頭看書。
  
  視線正對面,黑板正上方已經掛上了高三衝刺的勵志標語,是最近網上很紅的一句話︰「你的奮鬥終將偉大!」
  
  可是,未來的方向仍有多種選擇,偉大的方式也有不同類型。
  
  江之河和田長勝在外面說話,立在長廊望著操場;兩人站在一塊,對比田長勝一米七不到的精瘦身材,江之河要高大許多,也恢復回了威嚴的校長身份。
  
  大清早濕冷的空氣凍壞了鼻子,田長勝連續打了兩個噴嚏。聽到田長勝的噴嚏聲,江之河幽幽轉過頭,關心道︰「田老師,天氣冷了就多穿點,別感冒了。」
  
  面對校長的關心,田長勝十分激動︰……難得校長尊敬地叫自己田老師,之前都是老田老田的。
  
  「謝謝校長關心,最近是有些感冒。」田長勝如實道,如果以往,江校長可能又要發表高論了,什麼老師的健康狀況關係到學生的學習狀態。
  
  作為高三組老師,連生病都是不允許的。
  
  沒想到,再次回到學校工作的江之河,不僅對自己客氣了不少,氣勢也不像以前那樣嚴厲逼人。田長勝摸摸鼻子,難道真如傳聞那樣,校長要同前妻復婚了?
  
  ……喜氣沖淡了戾氣?
  
  「咳!咳……」江之河也咳嗽了兩聲,繼續跟田長勝聊事情;視線再次往裡看了眼坐在眠兒後面的張大賀,他對田長勝說,「對了,我跟你說一下張大賀的情況。」
  
  江之河找田長勝主要是圓一圓張大賀前後表現差異,為什麼成績起伏較大,作業質量跟原先不一樣,包括字跡不一樣,對此江之河只有一句籠統的解釋︰「大賀這孩子這裡有些多變……但本性還是好的。」
  
  多變?一下子變正經,一下子變嘻哈嗎?張大賀是自己學生,田長勝自然能感受到張大賀的變化。不過對老師來說,青春期的孩子都是多變的,但像張大賀每次變化得這樣徹底顛覆,還是很少見的。
  
  「江校長,你老實跟我說,張大賀這裡——」田長勝指了指自己腦子,「是不是有些精分?」
  
  「精分……?」江之河反應了一下,覺得這個理解極好,連忙點頭,「對,他就是精分,精神分裂。」
  
  阿嚏——
  
  裡面,張大賀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通過教室窗戶看向外面的田長勝和江之河,這兩老男人是不是又念叨他啊!
  
  「不過現在已經好了,人格穩定了。」江之河對田長勝保證說。
  
  然而,田長勝卻感到十分遺憾,皺眉說︰「就算張大賀身體裡有兩副人格,怎麼最後保留下來是現在這個呢,之前當班長的樣子多好……」
  
  田長勝是真的很遺憾,說完還嘆了一口氣。作為一枚老教師,其實他非常喜歡會辦事學習上進偶爾還能扯屁幾句的學生。
  
  可惜啊,沒了。
  
  江之河哈哈一笑,他還以為自己之前在田長勝這裡不及格呢,伸手拍了兩下田長勝的肩膀,交心地說︰「老田啊,大賀現在也不一樣了。作為學生,只要本性不壞,自己也想變好,我們就不能放棄啊。多給他一些時間,多給他一點耐心,說不定他會給你驚喜。」
  
  頓了頓,江之河繼續單方嘮嗑︰
  
  「前陣子我見了不少社會小青年,你說那些孩子都是從哪兒出去的呢?」
  
  「學校啊,每一個都是從學校出來的。」
  
  「他們是自我放棄沒錯,但他們也是被學校放棄的差生。」
  
  ……
  
  良久,田長勝沒有說話,想了想︰「校長,前陣子你不是在醫院嗎?」
  
  「對啊,後面就出院了,然後我在輪椅上,安莉推我去的,有問題嗎?」
  
  「沒沒沒……」田長勝搖頭,只是感覺不說點什麼對不起江之河這番話,「校長……我要跟你學習。」
  
  人在輪椅都不忘「微服私訪」考察一番,這份教育精神真的值得令人欽佩啊。
  
  「……其實很多時候我也沒做好。」江之河忽得感慨出聲。
  
  「那就盡力而為吧,我教了那麼多年的書,一批又一批學生,良莠不齊,每個人家庭環境心智骨子裡的道德都不一樣,作為老師只能是盡力而為。」田長勝也扯出一大段話。
  
  沒錯,話是這樣說,可是像宗興那樣的情況呢。如果當時他多瞭解一些情況,對自己的學生多一份信任。給宗興最後一份信任,是不是就沒有了後面的意外。
  
  這樣,今天的朗讀聲裡,是不是也有宗興的一份……
  
  課間操之後,江之河身穿筆挺的西裝站在國旗之下,發表了重回學校工作的第一次校長講話,講話主題名為——不負信任。
  
  作為學生,如何不負家長的信任;作為老師,如何不負學生的信任;作為校長,如何不負社會的信任……
  
  江之河講得擲地有聲,情深意切。
  
  底下,聽得心情最為復雜的不是景照煜,是阮南溪,昨晚她待在房間裡寫作業,隔音不太好的教師宿舍,可以清楚地聽到外面發生的一切聲響。她爸在客廳裡客客氣氣接待了江校長,直到兩人聊到了宗興的事。
  
  「宗興當時的退學原因是玷污女朋友,你給了我確定的證據,說宗興已經自己承認了。宗興是你班上的學生,我相信你,但是阮老師,您再確定地告訴我一遍,宗興真的是自己承認的嗎?」
  
  「是的,宗興自己承認了。」
  
  「好,那你自己看看!這是宗興退學之後寫的日記,上面清楚記錄著他不被學校相信的痛苦,給他人看的證據可以作假,寫給自己看的日記難道還有假?」
  
  「……這日記校長您從哪兒來的?」
  
  「宗興媽媽給我的。」
  
  「……」
  
  「宗興的事,我一定還他一個清白,到時候是誰的責任誰負責!」
  
  「……」
  
  阮南溪向來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江校長重新歸來,江眠幸福了,她可就完蛋了。她爸要完蛋,作為他們的女兒,當然也是完蛋。
  
  原本學校還有兩個復旦大學的推薦名額,她爸為她爭取到了一個,如果她爸因為宗興的事出事,她的名額是不是也沒了?
  
  原本校長出事,萬事大吉,江眠倒楣她也開心;現如今呢,她要倒楣了,江眠是不是也會很高興?不不不……她不能把自己變成悲劇。
  
  課間操結束,阮南溪去了一趟校長室,她立在外面敲門,待裡面響起沉厚的一道「請進」,推開校長室的門,往裡面叫了一聲︰「江叔叔……」
  
  她過來,是要告訴校長,宗興的出事可能跟他的侄子江睿有關。
  
  大人其實都很噁心,喜歡揪住別人的問題不放手,刨根問底想讓犯錯的人難堪;但一旦問題落在自己頭上,立馬改變了陣營,努力遮掩錯誤。
  
  只要這事跟江睿有關係,江校長肯定不會再追查下去吧。阮南溪很確定,甚至她還能保住自己復旦的推薦名額。
  
  那麼她的人生,就不會像宗興一樣被毀掉……
  
  警校提前批報考的申請表,高三九班收到了三張,分別是張大賀,陳晟,以及景照煜的。
  
  陳晟本就體育生,學習成績在班級中等,報考警校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張大賀,做人有目標也是好的……
  
  至於景照煜,田長勝就不明白了,明明是清華的苗子,為什麼自我放棄考警校?嗯?就不能把目標立得高一點?嗯?他不是覺得警校不好,而是他教書那麼多年,遇到天資像景照煜這樣好的,真的很少。
  
  即使景照煜是重回高三打副本,但也厲害啊。第一次統考有些科目還有些跟不上,短短兩個月,基本把高中課程都追平了,幾位任課老師給景照煜評估了下一次統考成績,肯定有一個火箭般的提升。
  
  結果……
  
  他要考警校了????
  
  張大賀也沒想到景照煜會跟自己一樣,填報了警校提前批的申請表,原先江之河像是內幕一樣透露給他江眠喜歡員警,他才選擇做員警的,反正在他眼裡,員警耍威風和混混耍威風也沒有太大區別,就是針對的目標群體不一樣。
  
  只要他考上了員警,他在江眠心裡地位肯定不一樣,印象也不一樣了,後面追上江眠的勝算就從三成提到了七成。
  
  然而沒想到的是,景照煜這般不要臉,居然學他!
  
  「景照煜,你幹嘛學我報考員警!」課間時間,張大賀發問同桌,咬牙切齒。
  
  景照煜側過頭,輕輕落落地反問︰「難道不是你學我嗎?」
  
  「勞資學你?勞資會學你?你丫的臉不要太大啊。」
  
  景照煜搖搖頭,沒有再說,繼續轉了轉筆,驗算著草稿上的數學公式。
  
  張大賀很憋屈,很惱火,簡直氣炸到胸口疼。
  
  偏偏班裡同學知道他和景照煜都報了警校,表情都是一副——你們倆果然是好基友啊!連警校都一塊填報,嘖嘖,很不一般嘛!
  
  麻痹,好基友景照煜個臭雞頭啊!
  
  擦擦擦!張大賀多動症般地動了動自己發達的肱二頭肌,這一幕,不小心落進座位靠窗的王賽兒眼裡。
  
  原本眼底的歡喜,已經變成了一種類似嫌棄的目光。嫌棄裡,還有兩份自我懷疑。
  
  昨晚江眠生日宴結束之後,她叫張大賀下來,話還沒有講,張大賀就給她丟了幾句話︰「你這人是不是喜歡我啊,我告訴你,不要癡心亂想了,我對你沒有任何意思……你完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看在你是江眠的好朋友份上,我也不想你難堪,總之不要纏著我,不然我狼肺狗心的……小心對你不客氣!」
  
  一副真要揍她的樣子。
  
  王賽兒頓時心碎一地。原因倒不是張大賀的拒絕,而是他那口吻,那神情,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亂用成語還洋洋得意的面目,簡直low爆了。
  
  總之,王賽兒對張大賀的一腔熱忱暗戀徹底餵了狗。難道她真像江眠和鄭澤陽說的那樣嗎?
  
  「眠兒,你說對了,我確實是眼癌。」王賽兒給江眠發來一條消息,後面跟著一排流淚的表情。
  
  江眠︰……
  
  可憐的賽兒。
  
  晚自習放學之前,參加完校長會議上來的田長勝宣佈了一件事︰那就是下月26號第二次統考成績出來之後,龍騰中學要舉辦年度家長會。
  
  「天哪!那麼快!」
  
  今年的冬天冷得比往年都快,今年的家長會來比往年都早一些。
  
  江之河重回學校,之前耽誤的校長工作也要補回來。不過,今晚江之河還是提早回了家,原因是安莉給他發來消息︰「我把東西收拾好了,既然你醒了,我也不方便繼續跟你和眠兒生活下去。」
  
  江之河像之前江之大賀那樣,幾乎衝刺著跑回了家。
  
  夜裡,騎車回去的路上,江眠在心裡罵自家的江校長沒信用,明明傍晚還跟她說晚自習等她一塊回家,結果自己早早回去了。
  
  她和景照煜張大賀一塊回常青藤,賽兒由於不想見到張大賀,化悲痛為食慾一個人吃宵夜去了。喔,還有鄭澤陽陪著她。
  
  「江眠,明天我們一塊上學啊。」電梯裡,張大賀插著口袋說。
  
  「能踫到就一塊唄。」江眠回。
  
  張大賀也有些倨傲︰「喔。」
  
  隨即,二樓就到了。
  
  電梯門徐徐打開,門口直對著裡面私人入戶空間,落在江眠和張大賀眼睛是這樣的畫面︰江之河正抱著安莉激吻……
  
  安莉身前,放著一個拉桿的行李箱。
  
  真的是十分少兒不宜的那種擁吻,兩人緊靠著大理石的牆面,嬌小的安莉被高大的江校長完全地按在了牆上。
  
  類似壁咚。
  
  江眠從小到大,除了電視劇還沒有看過真人壁咚畫面,結果此時此刻,現場表演壁咚的男女,是自己的爸媽……
  
  眼球有些受到刺激,江眠快速漲紅了臉。
  
  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走出電梯。
  
  「臥——槽!」同在電梯裡,另一個目睹者,張大賀已經不受控制地驚嘆出聲。
  
  他就說江之河這老男人很風騷很帶勁嘛!尤其用自己身體燃燒了一把之後,整個人肯定變得更open更激情了。
  
  很快,張大賀又舉起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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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 00:52:30 |只看該作者
46.chapter46

  江眠絕對是一個最怕尷尬的人,用王賽兒的話來說︰拜託別秀了,看得我尷尬癌都出來了。可是,看到自己爸爸媽媽上演偶像劇,她又覺得很幸福。
  
  從心底蔓延上一股純粹的喜悅。
  
  就像小時候她偷看到安莉把腳放在爸爸的懷裡,她能感受到自家爸爸媽媽的關係就是外人說的恩愛夫妻,等上學了,她又在書本裡看到「和如琴瑟」這個詞……
  
  只是,後面安莉和江校長還是離婚了。
  
  待張大賀舉著手機打算拍照,江眠連忙按上了電梯按鈕,電梯門快速合上之際,裡面江之河和安莉一塊回過頭,江眠對上兩張驚恐又別扭的臉。
  
  她居然朝他們點了一下頭。
  
  繼續……沒關係!她今晚就算睡王賽兒那裡,也不會打擾你們的……
  
  「咳!咳咳!」
  
  江之河咳嗽起來,對前妻安莉說︰「……你看我們的眠兒多懂事。」
  
  哪是懂事……一定是被她的流氓爸爸嚇到了吧!氣惱之下,安莉用高跟鞋跟踩了江之河一腳,結果又被江之河桎梏到懷裡。
  
  江之河你TMD還有完沒完了!安莉深深吸了一口氣,撇過頭對上江之河眼底的笑意,原本消下的氣又冒了上來。
  
  「還以為你自己現在是小年輕嗎?老臘肉!」安莉嘁聲道。
  
  江之河想了想,認真分析︰「老臘肉不好嗎?超市裡的臘肉可比鮮肉貴。」
  
  還得意上了!安莉呵呵兩聲,但也笑了,氣笑。
  
  「別走了好嗎?老婆。」江之河說起了好話。
  
  安莉真就奇怪了,某人變了一回小年輕,不管脾氣還是性情都有了改變;之前的那位校長大人哪會拉得下老臉這樣請求自己。
  
  可是,安莉還是堅決地搖頭。
  
  江之河︰……安莉。
  
  「我們都再好好考慮一陣吧,如果沒有完全決定重新一起,別給眠兒太大的期待。」安莉理性道,態度和語氣都很堅決。
  
  江之河張了張嘴,一時想不出其他說辭,打算故技重施,安莉已經伸手推開了他,嘴裡毫不留情丟出三個字︰老、流、氓!
  
  安莉還是走了,不過沒有離開龍海。她和江之河在龍海市還有一處房產,離婚的時候那套房子江之河給了她。安莉這幾天已經把房子收拾乾淨,今天就是打算搬到那裡去。
  
  因為常青藤距離龍騰中學近,眠兒還是跟著她爸住,但是週末可以過來她那邊。至於江之河,她偶爾做個飯請他吃也未嘗不可。
  
  條件是,別動不動又犯病。
  
  「可是你這樣一走,眠兒肯定又要受刺激了。」江之河還想做最後的掙扎,喔,是爭取。
  
  安莉眼睛一白︰「你以為女兒跟你一樣嗎?」
  
  ——
  
  安莉離開之前,同女兒江眠坐在樓下的長椅聊了一會;其實她和女兒前幾天就偷偷商量好了,只是眠兒生日在即,就晚了幾天走。
  
  「哎呀,看來我爸還是魅力不夠啊。」
  
  廣玉蘭樹下,歐式路燈籠罩著淺黃色的光暈,透過樹梢,落下一個個黃色的圈兒,空氣裡有一種稀稀疏疏的冷意。
  
  安莉難得被女兒羞得撇過臉。
  
  江眠笑咧咧,得意的目光再次在安莉面上一轉,繼續揶揄說,「一定是我爸魅力不夠,安律師才這般態度堅決。」
  
  安莉拍了下女兒的腦瓜子,哼了哼氣︰「我只是覺得不能這樣輕易地便宜了你爸。」
  
  「噢,這樣啊。」江眠點著頭,頓了下,又嘆氣出聲,「可憐我爸一把年紀了,人又剛剛清醒回來,結果還要上演霸道校長追回小逃妻的戲碼。」
  
  什麼剛剛醒來……你不知道你爸前陣子多瀟灑!
  
  還有,什麼霸道校長追回小逃妻……安莉眼睛一瞇,警覺地發問女兒︰「江眠同學,你是不是偷偷看口袋書了!」
  
  啊,江眠回過頭,什麼是口袋書?
  
  安莉搖搖頭︰「喔,沒看啊……沒什麼。」
  
  江眠這個年代的孩子哪知道什麼口袋小黃書,就算有空閒時間也排滿學習任務,加上練琴唱歌,根本沒有一點空閑。至於江眠為什麼能說出小逃妻,也是王賽兒對她說。前兩天安莉說要走,她就找王賽兒商量這事,王賽兒立馬從床上激動地坐起來,吸著氣說︰「你不懂,女人就是要作,女人越作男人越珍惜,放心吧,你爸媽肯定會復婚。」
  
  「而且啊,以我的判斷,後面的兩人的發展就是霸道校長追回小逃妻……」
  
  巴拉巴拉一大堆。
  
  然,江眠印象最深還是霸道校長這句話……
  
  嗯,尤其剛剛,她都看呆了……
  
  安莉打車走了,江眠回到了家中,江之河坐在客廳沙發上,見女兒上來了,神色已經恢復正常地說︰「那個,你也沒留住你媽嗎?」
  
  江眠抬了抬眼,語氣別扭又憋不住笑地說︰「你都那樣了——還沒留住我媽,我怎麼留得住……」
  
  江之河︰……
  
  江眠又低低地丟出一句︰「算了,我看你也很盡力了。」
  
  江之河︰……
  
  被女兒瞧到老夫妻之間激情燃燒的畫面,還真是老臉丟盡啊。
  
  「對了,你等會要給我一百塊。」江眠回自己房間之前,又轉過身對自己親爸說,「為了從張大賀那裡買走照片,我花了一百塊!」
  
  什麼!大賀那孩子還拍照了?臭小子……不要命了吧。
  
  江眠看到江校長差點從沙發跳起來,嘴角微揚,開口說︰「好了,沒有照片,騙你的。」
  
  江之河︰……他家小地雷變壞了……都開始玩假炸了……肯定被景照煜那廝給帶壞的……
  
  江眠攏了攏嘴角,仍收不住滿臉的笑意。然而,電梯裡如果不是她反應快,張大賀肯定拍下照片了,然後很有可能公佈到龍騰中學的貼吧,後果不堪設想。
  
  事實,電梯裡張大賀也沒有放過她,開口擠兌說︰「我擦擦擦,你們家簡直太不純潔了!」
  
  她也不客氣回擊︰「你們家最純潔,也不知道你是怎麼來的……」
  
  然後,她這樣一說,厚臉皮的張大賀猛地紅了紅臉,別扭地瞪著她說︰「江眠,沒想到你長了一副小龍女的樣子,大腦思想居然那麼汙!」
  
  汙?
  
  她哪汙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是灰濛濛一點亮,路邊的早餐攤熱氣騰騰。江眠和景照煜一塊騎車從常青藤南門出去,倏地,一道矯健的車影從她旁邊如風般掠過,同時留下一串「嗚嗚——嗚——」的挑釁聲。
  
  景照煜再聰明也猜不到張大賀又發什麼瘋。
  
  唯有江眠憋紅了臉,朝著張大賀後背喊︰「張大賀,我祝你立馬騎車摔倒,磕個鼻青臉腫!」
  
  哼哼!你以為你有超能力嘛!祝我摔倒我就會摔倒?
  
  江眠這樣一喊,張大賀更囂張了,將雙手都從車把上拿開,故意秀給江眠看……就他這可以上天的騎車技術,怎麼可能會摔倒嘛!
  
  張大賀得意到不行,更騎得像是雜技團表演似的。
  
  就在這時,江眠旁邊的景照煜提速上前,同張大賀並駕齊驅,緊緊貼著,時不時往張大賀那邊傾過去;張大賀原本就放開了手,景照煜一逼近,「當一聲」,張大賀一不小心,幾乎差點——人和車一塊摔下來。
  
  幸好,他身手敏捷,只是摔了車。
  
  江眠剛剛的話,如願了……
  
  景照煜停下來等她,江眠踏著自行車心虛地路過張大賀,轉了轉頭,留下一句狠話︰「如果昨晚的事你到處嚷嚷,小心喝水也會被嗆著。」
  
  囂張!太囂張了!
  
  張大賀望著前方江眠和景照煜一塊騎車離開,恨不得再次變成哈士奇撒腿追上去……他先威風凜凜咬住景照煜,然後再甩狗臉給江眠看——誰才是真正的王者!誰才是真正狼性十足的男人!
  
  突然,前方景照煜停了下來,對上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
  
  最後,還是江眠和張大賀一塊來到了學校,景照煜有事逗留在了半路。校門口,張大賀問她︰「那車是景照煜家的嗎?」
  
  江眠搖頭︰「我不知道。」
  
  張大賀幽幽提醒說︰「富二代沒幾個好的。」
  
  「你說你自己嗎?」江眠反問。
  
  張大賀幽默了一把︰「我哪是富二代啊,我家明明是赤貧階級,勞資窮得都要退學放牛了。」
  
  「張大賀就是一個頂級精分患者!我是喜歡不起了!」江眠想到王賽兒昨天的話,笑了,騎車到車庫。
  
  至於張大賀,到食堂吃早飯了。
  
  鎖好車子,江眠又來到車棚後面的學生儲物櫃,走到自己的36號儲物箱,她先將書包放到裡面,又取了幾本書出來。不遠處,阮南溪也在鎖箱門,身穿龍騰中學的冬季校服,頭髮紮成烏黑的馬尾。
  
  江眠也是梳著馬尾,秀髮比阮南溪還要長。自從她爸媽離婚,她頭髮就沒有剪過。
  
  「江眠,這個週末,我有事情跟你說。」阮南溪路過她的時候,突然湊過來。
  
  江眠彷彿沒有聽到,繼續往前面走。
  
  手突然被拉住,阮南溪微笑地望著她︰「江眠幹嘛呀,沒聽到嗎?」
  
  江眠有些被阮南溪這笑臉刺到,收回自己手,眼神不悅幾乎直白地望著阮南溪,開口說︰「如果又要跟我說什麼誰在背後討厭我,誰又講我爸爸壞話這些無聊的事情,那就算吧,我不想知道。」
  
  「江眠……」
  
  阮南溪面色一紅,很快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自圓其說︰「不是啊,那些話你既然不樂意聽,我肯定不會再對你說。原本也是好心才告訴你。」
  
  江眠有些想笑,又懶得多說什麼,扯了扯嘴巴。
  
  阮南溪最噁心的就是江眠這個樣子,眼楮長在頭頂上,像是瞧不起誰一樣,但她還是用最親近的樣子告訴江眠︰「我要說的事,是關於景照煜的。」
  
  江眠將手放在了口袋裡,肩線筆直。對阮南溪拋出的話題,一時沒有任何回應。
  
  阮南溪眼睛漆黑,轉了又轉,追問她︰「難道你不奇怪,他好好地為什麼要回來復讀?」
  
  江眠想起她爸以前對她說的一句話,女孩子眼睛不能老是轉啊轉,讓人覺得不真誠。
  
  可是,阮南溪眼眸打轉,後面的話卻說得很認真︰「景照煜是回來復仇的……報復你,還有我。因為我爸和你爸,一塊把一個男孩退學了。」
  
  「退學之後,男孩人生失意,意外死了。」
  
  「那個男孩,是景照煜的弟弟。」
  
  「所以,景照煜回來復仇。」
  
  ……
  
  江眠回到了教室,她覺得阮南溪的話簡直是無稽之談,景照煜已經明確告訴過她,他退學的原因就是不喜歡軍校,不喜歡被安排的人生……
  
  什麼復仇……阮南溪以為是在拍電視劇嗎?
  
  正式上課前,江眠到老師辦公室拿齊老師改好的語文測試卷;齊老師和田長勝同一個辦公室,結果齊老師還不在。
  
  辦公室只有田長勝,和一個長相貴氣的漂亮女人。這個女人,江眠已經有過一面之緣。
  
  是景照煜的媽媽。
  
  此時此刻,她端坐在田長勝面前,桌前放著一杯熱茶。
  
  江眠筆直地立在辦公室門口,田長勝親切地望過來︰「過來拿語文卷子嘛,在齊老師辦公桌上,你直接拿走吧。」
  
  江眠嗯了聲,走進了辦公室。
  
  「你好啊,小姑娘。」景照煜媽媽突然對她打招呼,停頓一下,以補充的方式自我介紹,「我是景照煜的媽媽。」
  
  江眠一怔,轉過身,禮貌回應︰「你好,阿姨。」
  
  後面,景照煜媽媽只是客氣地笑了笑,不再說什麼,繼續對著老田說︰「不管如何,我家照煜不可能去考什麼警校……他不適合,也不能對自己人生這般不負責任。」
  
  「你是班主任,要對他負責。」
  
  江眠離開了辦公室,耳邊余留著田長勝最後對景照煜媽媽說的一句話︰「怎麼不合適呢,我覺得挺合適啊!景照煜長得就是一張帥氣警官的臉。」
  
  你們田老師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面上看著嚴厲其實特別護著學生,不管在外面還是在家長面前。這是學校各位老師對老田的評價,江眠十分認同。
  
  辦公室裡,景瑟女士又說起了一件事︰「還有一事,我想問問田老師,就是關於剛剛那個女孩……我家小煜是不是跟她走得很近?」
  
  從商多年,景女士不管說話還是拿捏語氣,都是溫柔又強勢的樣子。對於兒子的選擇,她沒辦法阻止,可是兒子最近到底如何,她不會一點都不知道。
  
  現在她這樣說起,純粹是提醒田長勝,該管管了。
  
  結果,田長勝的回答完全將了景女士一軍︰「沒啊,她和景照煜就普通同學關係,沒有走得很近。」
  
  「是嗎?」
  
  「我是他們班主任,難道還不知道嗎?」老田也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氣,再喝上一口,接著道,「你說景照煜跟班上誰走得最近……我想想啊,那肯定是張大賀了!兩人好得簡直就像一對好基友。」
  
  「……」
  
  「咳……都是班上學生說的,我只是轉述一下。」田長勝也以補充的方式,解釋一句。
  
  「……」
  
  教室裡,張大賀突然打了一個噴嚏,麻蛋,哪位小鬼又在背後念叨他!旁邊,他的偽基友景照煜看了眼手機進來的消息,快速站了起來。
  
  張大賀還未反應,景照煜已經將他人帶椅往前面用力一抬,撥開道兒,一個大步,離開座位出去了。
  
  張大賀屁股一跌,習慣像哈哈那樣,雙手扒在桌面……回過神來,張大賀憤怒地扭過頭——景照煜這廝是要打架嗎?要打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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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 00:52:46 |只看該作者
47.chapter47

  景照煜剛剛收到的消息並不是文字之類的,只有一張照片︰一張他和江眠補習班回來坐在公交後座被人偷拍下的照片。
  
  那天好像是星期六傍晚補習結束,一入冬,天就暗得越來越快。原本櫻花公園上車的時候還堆滿晚霞的天際,隨著公交車到站,慢慢沒了顏色,最後化成了一片灰撲撲的暮靄,同乳白色的濕冷霧氣交融在一塊。
  
  他和江眠坐在公車最後第二排座位,車裡的乘客越來越多,她和他更是沒有交流,唯有一副耳機各戴在他和她的左右耳裡,兩人共同聽著一首歌。
  
  因為聽得太過入神,一向謹慎的他,絲毫沒有察覺自己被跟蹤,甚至被偷拍下照片……
  
  景照煜只覺得胸口緊縮,憤怒令他面朝著自己親生媽媽的時候沒有任何好臉色……距離學校門口五十米的通告欄,景瑟女士的車子和司機都等在食堂對面的停車位。
  
  正恭候她上車。
  
  而他立在她面前,用他的怒火攔住了她。
  
  「我並不是要威脅你,我只是警告你——景照煜,你不要給我亂來,什麼警校想都不要想,等高考結束就給我出國,申請你能申請的學校……別以為我不在你身邊就管不著你了,我還有很多種方式看好你!」磨牙鑿齒地說出最後一句話,景瑟女士也動了氣。
  
  「……」
  
  極怒到好笑令景照煜嘴角斜扯,他撇了撇眼,同樣開口說︰「媽,那我也會有很多方式讓你管不著我!」
  
  「……」
  
  這已經不是母子兩人第一次交火,可是兩人都不是退讓的性格。
  
  兒子的這番回應,景瑟真的沒有任何感覺是假的。她很清楚自己兒子是什麼樣的人,他的確有能力有決心做出真正反抗自己的事情來。可是,她也是真不明白,明明有更好的人生,更好的路子,更好的未來,他為什麼都不要!
  
  她是他的媽媽,難道她還會害了他嗎?
  
  自然,景瑟女士也不是那種苦口婆心的媽媽,她從微時走到如今,也不是靠跟人講道理,而是跟人不講理。
  
  景瑟端著鋒芒畢露的一雙眼望著向兒子,兒子仍是一副冷眼面冷的樣子,真是應了上個月大師給她的點撥那樣︰你兒子跟你生肖八字都不太合,離得遠反而更好一些。可是,他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天資還那麼好,她怎麼能任由他自己對自己這般不負責任!
  
  就像他那親生父親一樣,一輩子窩在龍海,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
  
  ……如果,如果景照煜真的天性安於平淡的人,那她也算了,事實他不是!他骨子裡流著跟她一樣好強的血液,他聰明又不缺判斷力,他跟她一樣,早早看透了這個弱肉強食的現實社會。
  
  反復凝視兒子,景瑟突然發現兒子已經不只比自己高出一個頭,臉上也沒有了任何稚氣,就像一個真正的男人。
  
  可是,他在她眼裡還嫩著呢!
  
  「好啊,媽媽等著你。」深深吸了一口氣,景瑟朝兒子甩話道。然後,一步步擦過兒子,來到等在前方的黑色轎車。
  
  上車的時候,司機問︰「景總,今天還要回G市嗎?」
  
  「回。」
  
  「那小景呢。」
  
  「我不管他了。」
  
  「……好。」
  
  「你找人繼續給我查宗興到底怎麼出的事。」
  
  「好……」
  
  這世上多了兒子不管老母親的事情,可是又有哪幾個母親能忍住不管自己兒子。
  
  江之河昨天在龍騰中學的教師會議上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我發現現在家長很容易把孩子當做自己的私有物,總認為孩子是自己人生經營的一部分,過度地參與孩子的成長裡,還認為天經地義。」
  
  「難道家長不應該管著孩子嗎?」
  
  「管,當然要管啊。不過管和控制是兩回事。」
  
  「江校長,那你能跟我們聊聊你的家庭教育方式嘛。」
  
  「好,沒問題……我女兒江眠對我之前的評價就是獨裁,霸道,更沒有對孩子的同理心……現在我就是意識到這個問題,才分享地講出來。」
  
  ……咳,原來這樣!他們還以為是車禍後遺症,才讓校長對家庭教育和學校家庭問題都大徹大悟了呢。不過校長您對我們也是一樣啊!什麼能意識到問題???
  
  「不過我想,作為校長,我對諸位還是很親切的,就是對孩子嚴厲了一些。」轉而一想,江之河又篤定地加上一句。
  
  眾老師︰……
  
  第二天上午,江之河親自登門拜訪了夏萌依的父母,夏依萌就是宗興之前在五中的女朋友。五中的校長跟江之河很是相熟,前兩天來家裡看望過他,提起了一件事。
  
  「阮秋鳴的愛人想調到我們學校做主任,托人走了關係。」
  
  走了誰的關係?
  
  很多事情,千絲萬縷裡都帶著牽連,牽連裡藏著利益關係,利益關係裡又透著人性之惡的慾望。就像阮秋鳴為了愛人的工作調動和升遷偽造了宗興口錄;夏萌依父母為了洩憤強勢毀掉別人家的孩子;知道一半真相的阮南溪,為了保送名額大膽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事情,又涉及到了江睿。
  
  ……
  
  ……
  
  ……
  
  沒想到事情,那麼快有了終結。
  
  宗興的眼睛出事是張勇峰在網吧外面鬥毆拿花盆不小心砸到導致的,當時沒有太大的事,後來大腦裡的淤血影響到了視覺神經……
  
  這是張勇峰被警方調查時,自己交代出來的事實真相。
  
  江之河談不上信或者不信,就像張勇峰說的︰「這就是一個意外,意外啊!」
  
  晚上,江之河又去了一趟弟弟江之楚的家中;江睿被拉到書房面壁思過,從頭到尾沒有出來過,江之河坐在客廳喝了兩杯茶,留下了幾句話︰「之楚,你要麼做好給你兒子擦一輩子屁股的準備,要麼就從現在開始好好管教他!江睿再這樣胡作非為,以後吃虧的只會是他自己!」
  
  江之楚十分客氣地點了又點頭︰「大哥,江睿還小,被家人寵壞了,我更是生意忙忽略了他的教育問題。以後我會好好管著,他會懂事的。」
  
  江之河分析著江之楚的話,心裡也是談不上信或者不信。作為大伯,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唯一慶幸的,宗興的事跟江睿沒關係;夏萌依的事跟江睿也關係不大。
  
  真正讓夏萌依懷孕的男孩,不是宗興,而是一位叫蔣驊的男孩,這是夏萌依媽媽親口對他交代而出的事實。不過,江睿也不是完全沒關係——
  
  他和蔣驊玩得很好,兩人都屬於二世主類型。那天碼頭打架的事情,他也從眠兒這裡瞭解到,是江睿原本想把她介紹給自己的好兄弟蔣驊認識,景照煜才帶上她過去教訓一番。
  
  「江睿,你跟我出來一下。」離去之前,江之河還是到弟弟書房,將江睿找了出來。
  
  江之楚的別墅花園,江之河一臉嚴苛地立在侄子面前,問話︰「我問你,夏萌依的事情的確是蔣驊一個人做的嗎?」
  
  江睿望著他,裝傻︰「大伯,夏萌依是誰……我不認識啊。」
  
  「好!那我再問你,蔣驊是什麼人,你清楚嗎?!」想到江睿還要把眠兒介紹給那個蔣驊,江之河眼裡堆滿了怒火。
  
  江睿有些被大伯的氣勢嚇到,可是最近他已經很乖了,為了躲避風頭連學都沒有上,別說跟蔣驊還有什麼聯系……
  
  「我真的不太清楚啊……」江睿裝起慫來。
  
  「不太清楚,那你還跟他稱兄道弟?還把江眠介紹給他?」江之河連續逼問著。
  
  江睿還在逞能︰「……我跟很多人都稱兄道弟啊,哪能個個都瞭解清楚。」
  
  厲害,真是厲害!江之河氣到鼻子快要冒煙,呵了呵聲︰「那你再告訴我,為什麼要針對江眠,她可是你的堂姐!不相親相愛就算了,還要聯合外人欺負她,你——簡直是混蛋!」
  
  切齒痛恨一番,江之河忍不住抬起手來。
  
  江睿下意識猛地往後一縮,一急一委屈,便眼眶通紅地看著自己大伯,將全部事情用他的方式陳述出來︰「不是我不想跟江眠相親相愛!我也很想跟她做好姐弟,但是她壓根瞧不起我!她不止瞧不起我,她還老是告我的狀!聯合張大賀對付我!」
  
  最終,江之河揚起的手,重重地放在了江睿的肩膀,不怒反笑地說︰「你說江眠瞧不起你,你每天不學無術,打架鬥毆,還成立什麼白狼派……你這樣的行為跟地痞流氓有什麼不同?別說江眠瞧不上你,你倒是做一件讓她瞧得起你的事情啊!」
  
  江睿還在反駁︰「……那她也不能一直告我狀啊,她還寫信給爺爺,說我是敗家子,說我……」
  
  「那信不是江眠寫的。」
  
  「……」
  
  「是我寫的。」
  
  「……」
  
  「還有張大賀,他為什麼要對付你,你自己真不清楚?」
  
  「……」
  
  「你不要以為大伯前陣子什麼事都不知道,江睿,我再告訴你最後一次,如果你再惹是生非恣意而為,就算後面全家都護著你,但是總有我們家都護不住你的時候。」
  
  「你爸應該也教過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每次走路眼睛長在頭頂,就算摔倒了不頭破血流也知道疼吧,漲漲教訓吧!」
  
  「別再惹事了。」
  
  「不然,誰都護不了你!」
  
  江睿垂下了頭,沒有再反駁一句。
  
  ……
  
  ……
  
  ……
  
  江之河回來的路上,把車停在常青藤南門的便利店外面,打算進去買包煙,結果撞到景照煜正在裡面買水。
  
  「校長好。」景照煜回過頭打招呼,手裡除了水,還有一瓶木糖醇。
  
  「你好,景同學。」江之河也沒有買煙,跟著拿了一瓶木糖醇。
  
  「一起結吧。」收銀台前,江之河和景照煜異口同聲地對收銀員說。
  
  收銀員看了看這兩人,出於尊敬校領導的原則,拿走了景照煜遞過來的手機,將手機二維碼對上收款機掃了掃。
  
  今天晚飯,江之河還沒有吃,因為氣到一口飯也吃不下。走出便利店的時候,他對景照煜說︰「要不要跟我一塊吃個宵夜?」
  
  「校長請客嗎?」景照煜呵呵地咧了下嘴,以玩笑的方式問道。
  
  「對,校長請客。」
  
  景照煜又問︰「吃什麼?」
  
  「就對面的粵餐廳吧,一起吃點清淡的。你在G市生活多年,應該也符合你的口味。」江之河建議說。
  
  景照煜沒有拒絕。
  
  隨即,江之河放在了景照煜肩頭。
  
  景照煜也沒有拒絕。
  
  原本江之大賀是景照煜的小老弟,現在景照煜成了江之河的小老弟。任何事情,態度和位置決定一切。
  
  「宗興的事,我查清楚了。」餐廳裡,江之河開門見山地說,「宗興是被張勇峰無意傷害,才導致的眼睛失明。不過,宗興的退學責任在我,是我當時沒有調查清楚。」
  
  對江之河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景照煜只是輕輕抬起清淡的眸子,無波無瀾地開口︰「江校長,我不是不講理的人,宗興被退學到底是誰的問題,我也很清楚。」
  
  果真,景照煜已經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江之河問話,「你怎麼想的?」
  
  「這個問題難道不應該由我來問您嗎?」景照煜輕落落道,接著再開口道,「您是怎麼想的?」
  
  江之河抿了一下唇,說不出自己此時心情如何;也一時回答不了景照煜。唯有少許的遺憾和難過之情,藏在沉穩又老練的面容裡。
  
  歲月曾無知無覺地打磨了他,可是兩個月的奇遇又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就算黑白不分,仍是善惡分明。
  
  從夏家離開的時候,他質問夏萌依的媽媽︰「既然你們後來知道了真相,怎麼沒有來校說個明白?你們之前信誓旦旦說宗興害了你們女兒,怎麼後面知道真相了反而沒之前那麼堅決了?」
  
  「江校長,我們只是……覺得事情再鬧下去,對我們女兒不好。」
  
  「對你們女兒不好,可是人家兒子都被你們給毀了!還是覺得宗家沒關係,是你們惹得起的!我告訴你們,就是因為你們這一鬧,宗興死了!死了!他什麼都沒有做,他就比你女兒大一歲,他連高考都沒有參加過,他就死了!死了!」
  
  他滿腔憤怒,無處發洩。
  
  可是,他反反復復地想,來來回回地整理,宗興離世的根本緣由,竟找不出一個完全責任人。宗興先是因為夏萌依爸媽和阮秋鳴的自私被陷害,然後因為他不信任和不堅持被退學,接著因為放棄自我進入社會做了一位網管,又因為鬥毆被張勇峰一個不小心致殘……最後人生失意,結束生命……
  
  到底是誰導致了宗興的悲劇?好像誰都推了一把,一步步地,將一個鮮活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推進了萬丈深淵;可是那些推了一把的人,都在極力否認︰「這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就連直接關聯的張勇峰也這樣說︰「宗興會死,跟我真是沒關係啊!眼睛算我不小心導致的,但事情一碼歸一碼!難道有人罵了一個人,另一個人心理脆弱自殺了,員警就要抓那個辱罵的人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解釋,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私心。
  
  ……那他呢?
  
  有沒有?
  
  「有酒嗎?」都宵夜了,原本想吃點清淡的,可是江之河說著說著又有了想喝兩杯的想法,頓了下,他望向景照煜,「小景,我們一起喝點吧。」
  
  景照煜搖頭。
  
  「為什麼啊?」
  
  「高中生不能喝酒。」景照煜回答。
  
  「……」
  
  「好,既然你那麼遵守校紀校規,那就如實回答校長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江眠?」
  
  景照煜對眠兒這件事……
  
  江之河問得沉吟不決,景照煜回答得從容不迫,他望著江之河,拿出了作為學生以外的堅持,開口道︰「喜歡這事,還有假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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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 00:53:04 |只看該作者
48.chapter48

  喜歡這事,還有假的嗎?
  
  江之河先是愣了愣,然後抬起嚴厲逼人的眼睛在景照煜面上一轉,一番審視結束,正了正色,開口說︰「——那也不可以!」
  
  景照煜同樣一怔,但不做聲。
  
  江之河咳嗽了兩下,接著說︰「在沒有重新考上大學之前,不準喜歡我女兒。」
  
  ……他這話已經說得明確,景照煜是個聰明人,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很快,景照煜扯唇輕笑,低了低頭,再次抬起的時候,嘴角仍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望著江之河說︰「江校長,你說為什麼……明明你醒來沒多久,我卻感覺認識你很久了。」
  
  這是一句試探的話。
  
  江之河以中年人最愛的打太極方法擋了回去︰「大概是因為我和藹可親吧!不只是你,很多孩子都這樣認為。或者說我們有緣,一見如故……」
  
  呵!景照煜沒有接這話,咧了一下嘴,算是承認了江之河這話。有些事情,本身也不便打破砂鍋問到底,選擇心照不宣更為合適。
  
  「小景……你很聰明,但是,有時候要用對地方啊。」江之河又叮囑了一句。
  
  景照煜抬起眼皮淡定回答︰「謝謝江校長提點。」
  
  「唉,你別這樣說!這哪是提點,等你有機會真追上了江眠——」江之河爽快地放下了話,「我再提點你。」
  
  景照煜禮貌地嗯了聲,算應下了。
  
  ……
  
  夜宵結束,江之河和景照煜一塊回對面的常青藤小區;小區裡道路兩邊路燈高挑,點亮了花園裡的叢叢綠化,江之河和景照煜各自靜靜地走著,誰也不多言。人影綽約。
  
  突然,原本安靜的畫面動態十足。
  
  不遠處,一條哈士奇飛奔而來,一直往前面衝到江之河跟前,接著伸出舌頭對江之河舔了又舔。對於旁邊的景照煜,就陌生了許多。
  
  但它也認識景照煜,雖然不太熟悉,也討好地搖起了尾巴,左搖搖,右搖搖。
  
  江之河默默將新哈哈的表現看到眼裡,斷定哈哈這條狗無疑是一條顏控狗。
  
  同樣好些日子沒有看到哈哈了,景照煜俯下身摸了一摸哈哈的狗腦袋。談不上多親近,反而帶著兩分客氣。
  
  前方,江眠和張大賀一塊走來,張大賀拿出主人的架勢叫了兩聲哈哈,結果哈哈仍是賴在江之河這邊,不理張大賀。
  
  張大賀沒面子地哼了哼氣,懶得跟一條蠢狗計較。
  
  「哈哈。」江眠同樣出聲叫哈哈。
  
  哈哈就扭過狗腦袋,跑回了江眠的面前。
  
  咳……哈哈儼然不像是大賀的狗,而是江眠的狗。不過這也難怪,之前大寶貝就是江眠從醫院接回來,後面一直待在江家,每天跟大寶貝握手說話的人也是江眠。
  
  每天,江眠還給「爸爸」洗臉,捏肩膀。江之河沒有享受到,但大寶貝都記著呢……
  
  寵物醫院回來後,哈哈變笨了許多,但是更像哈士奇了。江眠把繫好的狗繩遞給張大賀,說︰「它現在沒以前那麼聰明瞭,你出門還是要牽繩。」
  
  「噢。」張大賀倨傲地點了下頭,神色有些不自然。
  
  「爸……你怎麼跟景照煜在一塊?」江眠又問,立在自己爸爸和景照煜面前。
  
  江之河正要找理由,景照煜已經自然地截了話,微微一笑說︰「江校長請我吃了一頓宵夜。」
  
  啊?
  
  江眠眨了下眼,旁邊張大賀也瞇了下眼。
  
  江之河你這個老男人,你做人真的很不厚道啊!誰才是你真正的戰友!你居然不帶我,要帶景照煜吃宵夜……你真的很過分,很不夠意思啊!
  
  什麼戰友不戰友的,前面兩個月鍛煉出來的默契,江之河基本還能讀懂張大賀投過來的眼神,回話說︰「我不是找不到你們嗎?」
  
  江眠&張大賀︰……不能打電話嗎?
  
  前面晚自習放學回來,她和張大賀就回小區了,而景照煜到便利店買東西……所以她爸和景照煜是在便利店遇到嗎?
  
  的確,景照煜又解釋了他和校長前面在便利店遇到,隨後他從口袋裡拿出木糖醇,遞給了江眠,溫柔地問︰「要吃一顆嗎?」
  
  「……喔。」江眠正要接過,江之河朝景照煜丟來一個眼神︰不是說沒有考上大學之前不準喜歡江眠嗎?
  
  景照煜壓根無所畏懼,面上帶著好意,又問了問張大賀。
  
  張大賀眼睛一瞥,拒絕說︰「多謝,但是我蛀牙,不吃糖。」
  
  張大賀特意操著一口生硬的G市話回應景照煜,原因自然是——不要以為只有你會G市話,勞資也會!
  
  ……原來張大賀不僅英語口語散裝,說粵語也很散裝啊!
  
  散裝怎麼了?散裝的英語和粵語就不能泡妞嗎?張大賀很不服氣,黏在了江之河旁邊,江之河看張大賀就像看孩子要糖一樣。
  
  上樓之前,他單獨跟張大賀說了幾句話。
  
  「如果你要考警校,就要算好每門科目最低分要多少,你現在還差距多少?」江之河一開口,就是關於學習的話題。
  
  張大賀心裡聽著煩,還是點了點頭。
  
  「我說江之河……江校長……」張大賀改了口,耷拉著腦袋說,「你是不是也喜歡景照煜啊?」
  
  張大賀這孩子就是一個別扭又中二的調皮搗蛋鬼,江之河哪想著他對江眠也會有意思,點點頭說︰「小景學習好人也聰明,我當然喜歡他了。」
  
  「……」張大賀轉過了頭,不說話了。
  
  「不過,校長更喜歡你。」江之河安撫地一笑,先抑後揚道,「因為校長更喜歡浪子回頭的男孩子,只要你拿出重新做個好學生的勇氣和決心。」
  
  張大賀不是很信︰「噢……是嗎?」
  
  江之河悠悠地一笑︰「當然了。所以呢,你剛剛別扭個什麼勁兒?」
  
  糟心!張大賀覺得江之河這人根本不懂,不懂還覺得自己很懂!你這老男人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你的女兒嘛!?
  
  「……校長。」大賀抖了抖眼皮兒,憋不住自己心意直接說了,「那你覺得我……作為那個……還合適嗎?」
  
  「作為員警嗎?」江之河領悟一番大賀的話,接著鼓勵道,「很合適啊,你非常合適!你是我見過動作最敏捷的男孩,相信你以後肯定能成為一名為民除害的好員警。」
  
  張大賀︰……絕望。
  
  「還有,不要吃小景的醋……因為眠兒喜歡景照煜,我才把景照煜當半個準女婿對待,但大賀你不一樣,我養了你兩個月,在我心中,你早就像我的半個兒子一樣。」
  
  張大賀︰……完了,更絕望了!
  
  說完一番肺腑之言,江之河心裡也十分感慨滿足,拍了拍張大賀的肩膀,瞇了瞇溫和的眼睛,設問眼前人,「女婿哪有兒子重要?」
  
  你說,是不是?
  
  是你個臭屁校長大頭鬼啊!
  
  張大賀仰了仰臉︰……一顆少男心已經絕望到心痛了!
  
  「誰要當你的兒子啊!我又不缺親爹!」臭老男人就是會佔他便宜!張大賀拿出最後的驕傲和倔強,甩話給江之河,然後,氣咻咻地上樓了。
  
  江之河很遺憾︰……好吧,再見。
  
  一時之間,江之河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張大賀也喜歡上了自己女兒江眠,因為不管身份和行為邏輯都不應該。他不是說張大賀現在的身份,而是之前的身份……
  
  而且,就算張大賀真的告訴江之河,江之河也是不相信的。因為,他都懷疑了景照煜對眠眠的感情是否真情實意,更不會相信張大賀了。
  
  畢竟作為哈哈的時候,張大賀表現得非常沒心沒肺……總之最多,張大賀對眠兒,就像男孩子爭搶喜歡的玩具,越是得不到手,越是惦記上心!
  
  麻蛋,如果張大賀知道江之河的想法,可能要暴走了……喜歡這事要什麼邏輯,變成狗就不能喜歡女孩子了嘛!他就是變成狗的時候心、動、了!他就是在江眠每次撫摸他腦袋的時候見、色、起、意了!
  
  不、可、以、麼!
  
  ……不然,這世上就沒有色狗色狼這個詞了。
  
  咳咳……後面兩天,江之河也找女兒江眠談了一次話,話題自然不是關於景照煜,而是聊一聊大學和專業的挑選,未來人生的選擇。當江眠說出要報考醫學院的時候,江之河搖頭說︰「這不適合你。」
  
  「為什麼?」
  
  「因為爸爸覺得你並不喜歡。」
  
  江眠低了低頭,問自己的老爸︰「那你覺得我報考什麼專業好?」這是,江校長恢復正常之後父女兩人第一次聊到未來人生方向這個話題。
  
  「這一次,爸爸不給你意見……爸爸的意見就是你的想法,你想做什麼爸爸都支持你。」江之河拿出了最佳老爸的態度。
  
  江眠卻不習慣了,扯了扯嘴︰「不對,你一定是在忽悠我。」
  
  「好吧,那你覺得繼續學音樂怎麼樣?」江之河直接說了出來,眨了眨眼睛,說出了對女兒未來音樂之路的遐想,「你的文化課和專業成績報考中央音樂學院應該沒有問題……就算考不上中央音樂學院,其他音樂學府也可以……其實上音樂學院很好,上大學的時候可以光明正大跟好朋友組個樂隊玩一玩,樂隊不喜歡的話,就做一個快樂自由的原創音樂人……實在不行,咱們自己包裝一下直接出道!如果運氣好,說不定我的女兒還可以成為很有名氣的女歌手,當然走歌手這條路有時候會很累……如果你要進娛樂圈,爸爸也很支持的,大不了爸爸不做校長了,直接做你的經紀人!怎麼樣,很不錯吧……」
  
  江眠忍不住笑了,揶揄自己的爸爸︰「您可真能想啊!」
  
  「這就很能想了麼!還有更能想的,我還沒說以後咱們滿世界開演唱會呢,到時候演唱會上爸爸還可以做個鼓手……你知道的啊,你家老爸敲鼓很不錯,大學的時候爸爸也跟人組過樂隊……當時爸爸是學校社團很有名的架子鼓手,你媽媽安小莉就是被我靈魂裡自由豪邁的魅力給征服了,才主動追得我。」
  
  江眠笑了又笑,一臉的不信,說︰「你就吹吧!」她不是不信她爸組過樂隊,樂隊這事家裡還有照片,做不了假。她是不信她媽媽會主動追求江校長……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信啊,現在就給你媽媽打電話,讓她親口告訴你!」江之河拿起手機,恨不得女兒立馬給妻子打電話。
  
  江眠可不進套,頓了頓,她眼底多了一份認真和顧慮,開口道,「……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堅持學音樂並沒有好的結果呢?我畢業之後可能都找不到工作,我不僅沒有讓你驕傲……我可能還會很落魄,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江之河搖頭,沒有這個可能。
  
  「你還有爸爸呢。」江之河篤定地告訴女兒說。
  
  慢慢地,江眠眼眶冒出了水,清雅客廳燈光映襯下,閃閃發著光。
  
  「而且再不濟,你可以回校當音樂老師啊,可以來龍騰中學,爸爸很歡迎的……」江之河繼續說。
  
  「不好。」江眠又哭又笑,「當你女兒就夠了,還要當你的下屬,太可怕了。」
  
  「可怕什麼?」
  
  「怕你扣我工資。」
  
  江之河生氣了,擺著臉︰「喂,你爸是那種隨便扣人工資的壞校長嗎?」
  
  江眠靠在沙發,伸手捂住泛紅的眼睛。
  
  江之河伸出手,江眠在心底默默結束感動,傾過身子,抱住自家的江校長。「爸爸……謝謝你。」
  
  「不客氣,應該的。」
  
  「……」
  
  「眠兒,其實是爸爸欠你一句對不起……以前爸爸太霸道了,總仗著為你好就不考慮你的想法……後面爸爸會盡力支持你,只要你真的喜歡。」
  
  「好吧……那我也原諒你了。」江眠抹了抹鼻子,接著,抬起臉說,「因為你剛剛的話,我也可以幫你。」
  
  「幫我什麼?」
  
  「……追回我媽啊。」
  
  江之河想了想,兩手握拳︰「大恩不言謝。」
  
  江眠點了兩下頭,眉眼藏著天真愉快的笑意︰「不客氣……」
  
  ……
  
  ……
  
  ……
  
  為未來奮鬥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很快又一個月過去,時間來到了龍騰中學全校家長會這一天。
  
  12月底最後一個星期天。
  
  早在昨天早上,龍騰中學學校大門口就掛上了紅色的橫幅︰「熱烈歡迎各位家長蒞臨我校指導工作!」
  
  一切工作準備就緒,結果當晚下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
  
  今天一早,龍騰中學銀裝素裹,掛在校門口的紅色橫幅更為顯眼;常青藤小區樹上屋簷窗臺也都是白茫茫一片。即將出門,江之河一邊給安莉打電話,一邊穿上西裝和大衣,太久沒打領帶了,又藉著打領帶的事情跟前妻多說兩句。
  
  「將寬的一端從窄端後面繞過……然後呢?」
  
  「將寬的一端在窄端前面折回?好!」
  
  「……再將寬的一端穿入領口位置形成的環中,明白!」
  
  江眠穿著厚厚的白色毛衣坐在餐桌吃早飯,耳裡聽著江校長這裝模作樣的話,有些受不了地低下頭。就在這時,江之河問女兒︰「你媽問你,你們班級要不要提前簽到?」
  
  「不用啊,田老師很隨意的,人到了就好。」江眠抬頭回答。
  
  江之河繼續轉達給安莉。
  
  今天家長會,江眠班上是安莉給她參加,至於江校長,在各班家長會結束之後,他在學校大禮堂有個重要的全校講話,所以今早才穿上最為莊重的西裝。
  
  小區樓下,哈哈帶著小賀賀和棉花糖拱雪玩,原本就很白的棉花糖一滾上雪,更白了,藏在雪裡都快找不到了。
  
  江眠也找不到牽繩的人,正轉頭尋找的時候,一團從左邊飛過來的雪砸在了她肩頭。
  
  「張大賀!」江眠氣到跳腳,然後快速彎下腰拾雪,揉團。
  
  張大賀剛剛的確故意貼牆躲著,目的就是為了偷襲江眠……被發現之後,他撒腿往草坪上的積雪跑,結果不小心滑了一跤,穩住之後,整個人像個二傻子繼續往前面一蹦一跳。
  
  江眠連續往張大賀砸了兩個雪團,都被張大賀靈活地躲過了……
  
  景照煜過來的時候,瞧著這樣的場景就像是英勇的女戰士對落荒而逃的日本鬼子發動擊攻。他及時出手,替江眠擒住了張大賀。
  
  「麻蛋,景照煜你放開我!」張大賀欲要掙脫景照煜的制服,可惜他還沒學過脫人術,就在這時,前方走來一個年輕的小哥,指點張大賀說︰「你用左手,往後抵住他的胸膛——」
  
  過來的人是程明朗。
  
  「我是員警,你們好啊。」程明朗上前自我介紹。
  
  江眠和張大賀一塊看向這個年輕的男人,默默地,江眠看了眼張大賀︰是來抓你的嗎?
  
  大賀︰扯屁,不要嚇唬勞資好不好!
  
  「……那個,我過來是給景照煜開家長會的。」程明朗接著強調一番,友好地一笑。
  
  噢噢噢!
  
  隨即,站在後面的景照煜勉強地點了一下頭,介紹說︰「他可以算是我哥。」
  
  程明朗再次點頭︰「沒錯,我是小景的哥哥。」
  
  江眠&張大賀︰……噢,真不是龍海同城花兩百塊隨便找來了嗎?
  
  景照煜低了低頭,陽光折射白雪刺進眼球有些灼痛,他沉寂的心情卻像是融了雪的水……原本,這次的家長會他想讓自己的父親過來,最後還是讓程明朗過來代替一下。
  
  原因無他,他不想他爸心裡難受……
  
  明明前年冬天,他爸還來龍騰中學替宗興參加家長會……
  
  雪落無聲,生命無常。可是誰能告訴他,接下來他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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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 00:53:17 |只看該作者
49.chapter49

  今天家長一律不準開車來校,除了外地家長。
  
  王賽兒和鄭澤陽媽媽也出門了,雖然王賽兒和鄭澤陽打小青梅竹馬關係好,兩人的媽媽性格卻不太合拍,一個是在文聯工作寫寫小報的文藝母親,一個是保健器材廠叱吒風雲的總經理,處事風格上屬於誰也瞧不上誰,但是誰也不會說……
  
  這是王賽兒私底下透露給江眠的話,今天兩位媽媽攜手一塊出發去學校,嘴裡各自聊著自己孩子的成績,王賽兒腦袋都快垂到地上了。
  
  旁邊跟著的鄭澤陽眼神飄忽,倒也沒有太得意。
  
  江眠站在常青藤小區門口左前方,等安莉過來。
  
  「那我們先走了啊。」王賽兒媽媽朝她一嗓子吼。
  
  「嗯。」江眠連忙點了一下頭。
  
  「那三個男孩是不是都喜歡江眠啊。」轉回頭,王賽兒媽媽立馬問女兒,語氣八卦;沒想到江校長女兒小小年紀,就這般有排面,長大了還得了。
  
  王賽兒聽得都快吐血了,抬頭解釋說︰「一個是我們的張班長,一個是我們班很有名的軍校生,他們喜不喜歡江眠我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好朋友。還有一個,我也不認識。」
  
  不認識的那個,是跑來替景照煜參加家長會的程明朗。
  
  「——鄭澤陽,你認識嗎?」
  
  鄭澤陽搖搖頭。
  
  「那班上有沒有男孩喜歡你啊?」王賽兒媽媽又問女兒,心直口快,心裡想到什麼就問什麼。反正大人問話孩子,孩子必須回答;不然不是沒禮貌,就是木頭疙瘩一個。
  
  王賽兒深深吸了一口氣,惱火道︰「……沒有。」
  
  「沒出息。」
  
  王賽兒︰……!!!
  
  旁邊安靜了一會的鄭澤陽媽媽忽得笑了笑,然後將手放在了兒子的肩膀,輕聲細語對兒子說︰「這次模擬考你雖然數學成績回來了,但是語文下滑了十多分,語文不應該是最穩定的一門課嗎?今天家長會我可要好好問問你們的田老師。」
  
  「那你也要問齊老師,田老師又不是語文老師……」
  
  「他是班主任,難道你整體成績下滑他也不管嗎?」雖然是問責,卻聽不出任何責備的意思。這也是為什麼,之前王賽兒和江眠都覺得鄭澤陽媽媽特別好的原因。
  
  鄭澤陽心裡煩到不行,點了點頭,沒有應和。
  
  其實,這世上沒有不強勢的家長,只是表現強勢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常青藤小區左門口,江眠不知道景照煜和張大賀為什麼不去學校,都站在自己旁邊,等會她媽來了,難道她要帶著他們一塊見安莉嗎?
  
  「張大賀,你不去找你爸嗎?」江眠扭過頭問張大賀。
  
  「家長會又不是學生會,沒有我的事。」張大賀大大咧咧地答話,雙手抄在褲袋,目光高抬,掃了掃旁邊的景照煜,同樣甩話江眠,「還有景照煜也在,為什麼你就趕我?」
  
  江眠被問得心底羞愧,微微紅著臉說︰」……因為你長得更顯眼啊。」
  
  「謝謝……不過帥也不是我的錯。反正景照煜不走,我是不會不走的。」
  
  「……」
  
  張大賀一番話,把景照煜和程明朗都逗笑了。
  
  江眠憋了憋,也笑了。
  
  張大賀不解轉動腦袋,不知道有什麼好笑,難不成,他還輸了景照煜不成嗎?
  
  的確,你不輸,是她輸了。江眠獨自往前面走了兩步,同後面的幾個人劃清距離。
  
  張大賀抖了抖腿,發問身姿筆挺的景照煜,說︰「你家長都到了,幹嘛不先去學校?」
  
  景照煜雖然站得直,神色卻很隨意,悠悠回話道︰「對面文具店還沒開門,大概還要五六分鐘老闆才過來。我等開門了,買幾個本子再去學校。」
  
  張大賀︰……勞資信你個鬼啊!
  
  旁邊程明朗笑到肩膀打顫,單手搭在景照煜肩頭,不停笑呵呵的樣子像是女孩子花枝亂顫,景照煜不留情面地撥回程明朗︰「有點家長的樣子行嗎?」
  
  程明朗回正了身子,恢復員警的端正形象。
  
  張大賀呵呵了兩聲︰「景照煜,如果你沒家長,我可以把我爸借你用用,也別找個小弟過來應付啊。」
  
  小弟?
  
  景照煜還沒有回話,程明朗突然擺著臉,開口說︰「張大賀,7月21號夜裡12點,明嶽街道派出所,你在裡面口述了當晚網吧打架鬥毆的全部經過,都忘了嗎?」
  
  張大賀犯怵了,狐疑地抬起眼皮︰「你是那個警官?」
  
  「不是,我是那個警官的……同事。那天我剛好不值班。」
  
  張大賀︰……喔!警官了不起啊……說不定以後他也是!到時候誰是誰的頭還不知道呢!
  
  不過張大賀也不傻,景照煜帶一個員警過來,也不知道故意嚇唬誰……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雖然張大賀一向伸比屈厲害。
  
  張大賀先走了,張老闆西裝革履地從小區大門走出來,瞧到自己兒子在路邊吹冷風,直接過來領走了兒子。臨走前,張大賀也不忘囂張地指向對面的文具店,對景照煜說︰「店開了,你快去買本子吧,快去啊!」
  
  景照煜客氣一笑,沒有理會。
  
  而江眠,仍站在前方兩米處,脖子裹著淺紅色圍巾,從頭到尾連腦袋都端得紋絲不動。只有寒風將她後腦的馬尾輕輕拂動……
  
  他的心,跟著動了動。
  
  「明朗,宗興的事情跟張大賀無關,別太欺負他。」這是昨天景照煜跟程明朗打電話,景照煜對程明朗交代的話。
  
  可是,程明朗還是忍不住,所以剛剛才拿張大賀開涮。宗興不只是景照煜的弟弟,也是他的弟弟,只要想到宗興那聲崇拜的「程哥哥」,他心裡就難受得厲害。
  
  「程哥哥,員警好考嗎?你覺得我能不能考上員警?」
  
  程明朗反反復復抵住下牙,抿住嘴巴,一聲不吭。
  
  前方,江眠回過頭,看景照煜和程明朗的目光有些復雜,然而更復雜是,程明朗看她的目光。
  
  江眠一直覺得自己有一個不好的潛意識技能,只要心裡有什麼不愉快的預感,這個預感基本都會變成現實。或許這只是著名的墨菲定律,但是不影響她,還是會胡思亂想。
  
  不遠處,安莉急急地從一輛出租車下來。
  
  「今天下雪,路上特別堵,對不起啊寶貝,等久了吧。」安莉對她解釋,緊接著問她,「冷不冷?」
  
  江眠全副武裝,除了沒有戴手套;安莉要將自己的女士羊皮皮手套摘下來遞給她,江眠嫌棄成熟老氣,沒有要。
  
  安莉莞爾一笑,望向了景照煜和……他旁邊的年輕男人。
  
  「你好,阿姨。」景照煜打招呼。
  
  「你好啊,小景。」安莉笑咪咪,又看向自己女兒,不給她介紹一下小景旁邊這位嗎?
  
  江眠硬著頭皮開口︰「他是景照煜的……家長,也是來參加家長會的。」
  
  啊?安莉震懾了,脫口而出︰「您——好年輕啊。」
  
  江眠瞬間腦袋都大了,也怪自己沒有把話說清楚︰「他是景照煜的哥哥。」
  
  喔,原來是哥哥……
  
  宗興的事情,安莉已經從江之河那裡知道,也知道景照煜和宗興是同父異母的弟弟,所以眼前這個哥哥,又是什麼關係?
  
  大人看問題總比孩子要具體清透,但安莉不是喜歡管著孩子的媽媽,不是她不想管,而是以前丈夫江之河太過強勢,女兒的事情輪不上她來管。
  
  後面,慢慢地,學會了跟女兒以朋友的方式相處,反而比之前當媽媽更有意思。
  
  她知道,眠兒喜歡景照煜。她也理解女兒為什麼會情竇初開,如果她是女兒這個年紀,也會喜歡上這樣的男孩子,帥氣,聰明,高高大大,還有洞悉人心的能力。
  
  簡直秒殺其他同齡的高中生。
  
  可是……她和江之河想法不一樣也是一樣的,江之河覺得小景太過算計少了一份真摯之心;而她呢,她只是不希望眠兒受傷。
  
  不過,既然兩人都還沒有點破,作為家長,她也不好操心得太多。
  
  景照煜只是陪江眠等媽媽過來,現在安莉來了,他也不好繼續沒臉沒皮地跟著;前面文具店也開門了,他真的到裡面買了一疊本子和一捆筆。
  
  看得程明朗張大了嘴,只嘆景照煜自己找罪受。
  
  景照煜付錢的時候,冒出一句話︰「我不想以後後悔。」
  
  程明朗窮孩子出身,實在不理解景照煜跟著媽媽享受榮華富貴有什麼好後悔的……但是,這世上的確不是所有人都甘於被安排地過一生,如果註定是雄鷹,就不會選擇做一隻雀燕。
  
  景照煜從小就比他驕傲……除了剛剛在那位江校長的女兒面前。
  
  ……
  
  ……
  
  ……
  
  家長會,除了讓家長從老師這裡瞭解孩子在校表現,也讓老師從家長這裡瞭解孩子在家是什麼樣子,以及他們的家長本身是什麼樣子。
  
  有什麼樣的家長,就有什麼樣的孩子。這是很多老師心底真實的聲音,但是也有很多孩子,表現得令他們詫異。
  
  家長班上座談會結束,是校長禮堂講話。
  
  龍騰中學的禮堂在大操場的正對面,今天下雪又不用上課,江眠他們都來到了操場玩雪。一夜時間操場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新雪,金燦燦的陽光在雪上閃爍著點點白光。
  
  傾斜的樹梢上,也壓著雪,隨著操場上同學玩樂發出的暢快聲,顫顫簌簌地往下掉落。
  
  江眠又被張大賀撲了一臉的雪,冰冷冷的,然後她和王賽兒聯合將張大賀推進了雪地裡。
  
  張大賀倒下之後,鄭澤陽也倒下了,接著是王賽兒,江眠……
  
  「煜哥,給我們拍個照片吧!」王賽兒坐起來往上遞手機。
  
  「好。」景照煜接過手機。
  
  「拍好之後,你也這樣躺下,跟我們一塊拍個吧。」
  
  「好。」景照煜點了下頭。
  
  ……
  
  最後,景照煜躺在了江眠的對面,兩人頭對著頭。江眠看不到景照煜,卻能感受到,他和她距離很近。
  
  近得像是兩片雪花親密觸踫在一塊。
  
  「哢嚓」兩聲,其他同學給他們留下了這張難得的雪地合影。
  
  江眠鼻子凍得通紅,無知無覺,耳朵也冷得彷彿要掉下來,可是她心裡卻是暖洋洋的,如同陽光打在雪上,也冷也暖……
  
  突然,她想時間如果可以轉到十年之後該有多好,她想知道最後她和景照煜會不會在一起,他和她的青春,有沒有在高考之後劃分了界限……
  
  也想知道,這張照片裡的所有人,十年之後都好不好……
  
  禮堂裡,傳來了江之河堅定有力的發言稿子,通過廣播,一字一句都落在操場每一位學生的耳裡。
  
  他說:「青春是無敵的,人生是可貴的,所以不管現在你們的孩子是A類生,還是B類生,C類生,都不要輕言放棄!」
  
  「學會接受孩子的不完美,因為你們自己也是不完美的家長,學會發現孩子身上的閃光點;引導他們自己學會做選擇,對自己的人生負責,為自己的未來努力打拼。」
  
  「消除你們自己在生活裡遇到表像問題,偏見,傳統,錯覺,以及工作不順帶來的消極情緒,孩子不是你們的人生希冀;但是等有一天他們閃閃發亮的時候,他們一定會照亮你們的人生,成為你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不管是逆流而上,而是激流勇進,為了你們的孩子,學會做一個無畏又勇敢地家長,不管遇到什麼問題和困難,堅毅、剛強,大刀闊斧地掃蕩一切;同時,從容不迫地吸納生活裡的養分和精華。」
  
  「最後,不要放棄……」
  
  「老師不要放棄最後一名的學生,家長也不要放棄自我修煉,學生更不要放棄自我……競爭是很激烈,所以我們都需要勇氣。這世上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魔鬼可以將一顆單純勇敢的人心墮落深淵……不管放棄什麼,都不要放棄生命。」
  
  真相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宗興退學的事,江之河已經寫好完整的報告遞交給教育局,他願意放下校長頭餃為宗興悲劇買單,至於阮秋鳴,他也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他唯一能做的,不將阮秋鳴做過的事影響他女兒阮南溪的前途和未來。
  
  江之河在禮堂上的講話,落在操場雪地上每個學生的耳裡,不過大家記住的話卻不同;江眠聽到的重點是她爸的自我檢討,王賽兒重點是即使處在C類生也不要放棄自己,鄭澤陽重點是不要逼迫孩子成為完美小孩……景照煜的重點,只有後面幾句話。
  
  可是,真相真是江之河調查出來的這樣嗎?
  
  ……
  
  ……
  
  ……
  
  寒假結束開學之前,龍海又下了一場雨夾雪,倒春寒比深冬寒氣肆意橫流的時候還要冷春節天氣一直很糟糕,加上節日不允許放炮,路上人煙稀少,整個龍海市彷彿沉浸在無邊無底的深淵……
  
  江睿比江眠小三個月,十八歲生日宴就在年初三。
  
  大年初三這一天,江睿被員警帶走了。
  
  江眠到奶奶爺爺家拜年,書房裡,她被氣到顫抖的爺爺甩了一個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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