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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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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南羅 - 《大宅小閨秀 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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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0 01:06: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吳振瞪了兒子一眼,扔下話「好好跪著!」跟著管家去了前廳。
  走到前廳廊下的時候,輕輕在窗紙上捅了一個洞,見到裡面一個寬肩窄腰的小郎君緩緩地拿著茶蓋撥著茶沫子,僅是一個背影,吳振卻仿然受了眸中刺激一般,腳步不由後腿兩步。
  管家輕聲問道:「老爺?」
  林承彥自來耳力極好,聽到外頭有動靜,知道定然是有人在窺視,越發漫不經心地喝起了茶。
  吳振到了門口,便朗聲笑道:「可是慕俞?前日裡我收到京城老相公的來信,說你要來,我讓人一直候在城門外,不想竟然還錯過了!」
  林承彥起身作揖,笑道:「師伯客氣了,小侄也是剛剛才到,冒昧前來叨擾,還望師伯勿怪。」
  吳振揮著大手搖頭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慕俞可是一人前來,不妨就住在我這州衙中吧,也好有人照料衣食起居。」
  面前的小郎君劍眉星目,背脊挺直,七分肖像其父,吳振不由便想到了尚待字閨中的女兒敏敏。
  「多謝師伯好意,只是慕俞此次乃攜家帶口而來,人數眾多,倒是不好叨擾師伯,已經在麋鹿巷子裡租賃了一個小院落,尚可落腳。」
  吳振訝然,「不知慕俞所娶的是哪家的閨秀?」老相公竟然給慕俞娶了妻,他不會不知道,眼下勢單力薄的林家,有一門得力的姻親是多麼的重要。
  慕俞撓頭笑道,面上帶了幾分少年人的青澀,「不瞞師伯,是懷化大將軍府中的嫡長女。」
  吳振胸口倒吸一口涼氣,「杜家?出了一位太子妃的杜家?」他雖然遠在益州,但是太子娶正妃這等大事,還是知道的。太子妃出自杜府,爹爹是三品懷化大將軍杜呈硯,娘親是肅王府的昭城郡主,慕俞說他的妻子是嫡長女?
  慕俞笑道:「正是岳家!」
  吳振心中的震驚已然無法用言語形容,直到送走了林承彥,仍舊坐在前廳中出神,他一直一位這幾年林老相公退居鄉野,在朝中的勢力勢必凋零,即便有一些門生故舊,也不過是念著一點昔日的情面,不成想,林家竟還有做太子殿下的連襟的資格與能力!
  杜家?吳振眸子裡深沉沉的,讓管家將兒子提溜過來,拿著慕俞遞上來的拜帖,恨鐵不成鋼地道:「人家比你還小上一兩歲,就成了太子的連襟!你看看你,整天只知道在街上縱馬!」
  吳麒麟倒是好脾氣,也不惱,接了爹爹手中的帖子來看,「爹爹,既是太子的連襟,什麼樣的官做不了,幹嘛千里迢迢地跑來益州?」
  吳振帶著兒子去了書房,望著太師椅後頭牆壁上掛著的一副黑峻峻的松濤萬壑圖,沉聲道:「林老相公在信中和我說,將孫兒送到我這來歷練,我原先以為,他是想將林承彥送到我跟前來,讓我看顧,可現在看來,林承彥此行怕是另有目的。」
  吳麒麟嗤笑道:「爹爹,若是孩兒,定當安安心心地在京城享榮華富貴,左右太子就他一個連襟,還能不提攜提攜。」在吳麒麟看來,林承彥這輩子只要抱住太子的大腿,哪怕一事無成,也定當是高官厚祿!
  吳振看了一眼兒子尚顯稚嫩的面容,將心裡的隱憂藏了下去,淡道:「你既知道他的身份,平日裡便與他多走動走動,趁著他在益州期間,務必也要給你自己搭一條天梯出來!」
  吳麒麟嘻嘻笑道:「爹,你放心,你兒子聰明著呢!」
  吳振正與吳麒麟在書房中密議如何與林承彥搞好關係,而益州的東大街上,吳家的小娘子吳敏敏卻與杜恒言起了衝突。
  原本今日慕俞出門後,杜恒言和詩詩也出了門,二人戴著冪蘺,由林三叔駕著車,來到了東大街上,挑了好些杯盞碗具,又買了六十斤的棉花,讓彈棉花的匠人彈五床八斤的蓋被來,再彈五床四斤的薄絮,又挑了好些樣式的細棉布做被單被套。
  等這些東西全都買齊後,讓林三叔帶著店夥計先將東西送到了家中,杜恒言和詩詩又去成衣鋪子裡看衣裳。
  益州自然是蜀錦最出名,杜恒言雖然以前也常見,但是來到了益州,還是準備多買幾件蜀錦的襦裙,杜恒言讓掌櫃的拿出一件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又拿出一件八達暈錦裙子,看著牡丹、菊花、寶相花等花紋在圓形、方形、多邊幾何形圖案骨架中的旋轉、拼合和團疊,竟是比在京中她以前穿的還要繁麗。
  詩詩也笑道:「主子,奴婢在京中也鮮少見到這般豔麗的織物,一直都以為京中的東西都是最好的,不想這益州還有更好看的!」
  一旁的掌櫃聽她們如此說,撚須笑道:「不瞞二位,每年送往京中的蜀錦,雖也是上乘,但是更上乘的大抵還在益州呢!」
  杜恒言奇道:「這又是何故?」
  掌櫃的壓低了聲音道:「最先過目的可不是京中的貴人們啊!」
  杜恒言了然,山高皇帝遠,京城又與蜀地隔了千山萬水,可不是益州的土皇帝們先摘了又大又鮮的桃子。
  杜恒言正看著,發現一件牡丹鳳凰紋浣花錦衫,十分繁麗,笑道:「這件包起來吧!」
  「掌櫃的,等一等,這件我家小娘子要了!」
  杜恒言右邊新進來的一對主僕毫不客氣地截貨道,那掌櫃的見到來人,忙上前十分恭迎地道:「小娘子的眼光自來敏銳,這件成衣今個才掛上的!」忙讓夥計去取下來。
  詩詩跟了杜恒言一月有餘,已然十分忠心,見有人欺負她家主子,不滿道:「這是我家夫人先看上的!」
  只見那約十四五歲的小娘子微微一笑,對著身後的女使道:「如畫,去付錢!」
  那叫如畫的,輕輕白了詩詩一眼,上前對掌櫃的道:「掌櫃的多少錢,我家小娘子要了!」
  詩詩正要上前理論,杜恒言拉了她一把,淡道:「看看別的吧!」
  那女使見這邊這般好講話,哼了一聲:「還是你家夫人有眼色!」
  詩詩氣得咬了唇,委屈道:「主子!」杜恒言見她眼睛都快掉淚了,莞爾笑道:「罷了,不過一件衣裳。」說著,便準備帶著詩詩走。她們初來乍到,不宜結下樑子。
  門口忽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掌櫃的,我出兩倍的銀錢,這件錦衫我們買了!」
  杜恒言抬眼一看,不由無奈地歎了口氣,竟是慕俞。
  掌櫃的聽她們話音似乎是從汴京城一帶過來的, 此時再見知州府上的小娘子抿著唇,看向這二人的眼神絲毫沒有善意,心裡一涼, 他知道官府的人自來不好沾惹, 何況又是益州的土皇帝吳知州家的小娘子。
  杜恒言便聽著掌櫃的打著呵呵笑道,「二位小娘子都看重這件錦衫, 實是對我錦繡坊繡娘們的賞識。我願意以半價讓與二位。」
  吳敏敏身邊的女使九九嘻笑了一聲,問道 :「掌櫃的, 衣裳只有一件, 說什麼二位?」眼裡卻是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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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0 01:06: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掌櫃的搖頭笑道:「不過我剛才話還沒說完這件衣裳只是樣品, 今日掛上去的時候,夥計不小心指甲掛了滑絲,若是二位喜歡, 我讓繡娘趕工,過五日,送到二位的府上如何?」
  九九自幼跟著吳敏敏在益州城中長大,雖然是吳敏敏身邊的女使, 但是吳家只有一個嫡女,吳夫人將妾出的庶女壓制的死死的,使得即便是嫡女身邊的女使也比吳府的庶女更驕縱。
  聽了掌櫃的話, 九九二話不說,上來就奪了那件錦衫,待看到背面果然有兩三道滑絲才死心。
  吳敏敏也看見了,淡道:「既是如此, 掌櫃的五日後送件新的來知州府吧!」說著,眼睛淡淡地掃了杜恒言和慕俞一眼,便旖旖然走了。
  掌櫃的一直送到門口,喊著「慢走,慢走!」
  回頭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搖頭歎道:「二位有所不知,這是吳知州府上的小娘子,在益州城裡,也等同于公主了。」
  林承彥皺眉道:「難道吳知州府上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在益州城裡都這般無忌?」
  掌櫃的忙「噓」了一聲,示意林承彥聲音小點,歎道:「二位在益州城住下去便知道了,不知二位住在哪裡,我五日後好送衣裳過去。」
  杜恒言笑道:「不用了掌櫃,你再尋些旁的給我看看吧!」不過一件錦衫,杜恒言並沒當回事兒。
  回去的路上,杜恒言問慕俞找吳知州談的如何,慕俞道:「我看吳師伯似乎更看重我太子連襟的身份,而不是林家長孫。」
  那便是已然忘記了林家當初的栽培了,杜恒言安慰道:「也難怪,十多年了,他在益州霸守一方,權勢動人心。」
  林承彥不以為然道:「不礙事,不管他是看重我什麼,只要他還忌憚就行,過兩日,我摸清了益州匪寇的情況,再請求吳知州讓我在州衙裡當一個小吏。」
  說到這裡,林承彥牽著恒言的手,討好地笑道:「這一回還多虧了夫人呢,不然為夫怕是在益州城中不受待見了。」
  杜恒言嬌嗔了他一眼,兩人又在東大街上買了一些香燭、紙糊的金元寶,準備十五中元日那夜祭奠先祖。
  杜恒言一路上觀察著乾果店、臘貨房、醫藥局、糧店、米麵房、綢緞莊、茶葉店,街面上的酒幌兒、門臉兒和騎馬樓讓她看得心裡直癢癢的,拽了拽慕俞的手,笑道:「慕俞,我們開個門面吧!」
  慕俞見她一來益州第一件事兒便是想著掙錢,寵溺地笑道:「我家夫人當真掉到錢眼兒裡了!」
  杜恒言順勢裝腔裝調地道:「夫君忙著家國大事,為妻只好經營一家老小的生計了,不然哪一日兒夫君鯉越龍門了,回過頭來才發現哎呀,我家夫人都熬成黃臉婆了,再納小怎麼辦,我呀,當然要自力更生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順帶嘛,要通過夫君的錢袋扼住夫君的咽喉。」
  林承彥一時哭笑不得,攬了杜恒言的腰道:「阿言,你又說胡話,便是七八十,你也是個美人兒!」
  他說的異常真摯,杜恒言望著他如墨的眼睛,忽地便紅了臉,嗔道:「在街上呢!」
  身後的詩詩忍不住用帕子掩了唇。
  林承彥捏了捏阿言的臉,問道:「還是尋開心鍋店嗎?」
  杜恒言搖頭:「涮鍋店無趣,不如開個雜貨鋪子吧!」她一路走來,看著百姓買賣用的成串的鐵錢,想起來這個時代因為銅礦緊缺,朝廷限制蜀地一帶的流通貨幣是鐵錢,這便造成蜀地與周圍地區用銅錢的百姓貨物流通起來比較困難。
  雜貨鋪子什麼都有,又新鮮又好玩!
  林承彥見她一提掙錢的事兒,眸子便亮晶晶的,笑道:「阿言喜歡便好!」
  當天回去杜恒言便籌畫起來開鋪子的事兒。
  不想第二日,麋鹿巷子的慕廬裡便收到了知州府上的帖子,說是吳夫人得知慕俞和夫人來了益州,準備辦個家宴,請慕俞和恒言一定要赴宴。
  林承彥拿了帖子去給恒言看,恒言正拉著詩詩在分析東大街上哪兒適合開鋪子,便見慕俞進來,詩詩微微屈膝,立即帶著牙人那裡拿的鋪面位置分佈圖出去了。
  杜恒言接過慕俞遞過來的燙金的帖子,裡外看了看,笑道:「這麼快我們又要和吳敏敏見面了,看來這回我少不得要沾婉婉的光了!」
  第二日杜恒言特地換了一身金絲綠紋曇花雨絲襦裙,外頭穿了一件緞織掐花對襟外裳,一雙蝶穿牡丹重台高履,馬車噠噠地到了州府的時候,慕俞抱了她下來,吳家大門外已經候著吳振和吳麒麟,杜恒言和慕俞相視一眼,皆心下了然。
  太子連襟的名頭果然名不虛傳。
  吳振忙帶著兒子上前道:「這是犬子麒麟,慕俞和侄息裡面請。」
  幾人到了二重月門,又有吳夫人帶著家中女眷和幾個年紀稍小的庶子在候著,吳劉氏一看到恒言,便上前握了她的手,一雙溫和的眼睛笑融融地看著杜恒言,「真是個美人胚子,杜將軍真是好福氣,生得侄息和太子妃娘娘這麼一對如珠如玉的美嬌娘。我家敏敏可生生的被比下去了。」
  杜恒言笑著說:「伯母謬贊!」放佛不曾看到吳劉氏身邊的女孩兒已然睜圓的眼。
  吳劉氏絲毫沒有察覺到女兒的異樣,拉了女兒到前頭來,道:「這是我家小女敏敏,我家這閨女窩在益州城裡,從沒見過世面,以後還望侄息多多提點提點。」
  杜恒言這才客氣地看了一眼吳敏敏,眼裡便蘊起了一層笑意:「吳妹妹我們又見面了。」
  這麼當口,昨日跟著吳敏敏出去的女使九九已經嚇得雙腿發顫,竟,竟然是太子妃娘娘的嫡親妹子!
  吳劉氏後知後覺地發現女兒的不安,一時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可是我家敏敏衝撞了侄息?」
  「伯母嚴重了,敏敏妹妹性子爛漫,何談衝撞,不過昨日裡頭在街上見過一面罷了。」
  見杜恒言說的自然,神情不似作偽,吳劉氏便也不再追問,邀請杜恒言和慕俞去赴宴。
  宴席上,杜恒言發現吳振這些年似乎納了四五房小妾,想來這日子過的高枕無憂,一時心下奇怪,蜀地的匪寇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其中又以益州為最,怎地,吳振倒像是絲毫沒有受匪寇的影響一樣。
  杜恒言見宴席中上來的歌舞樂伎,笑道:「這是哪兒請來的,竟可以和京城的樊樓相媲美了。」
  吳夫人見杜恒言喜歡,也十分歡喜,笑道:「這是這些年我閑來無事,收了一些樂坊的女孩子來家中,請人教導的,侄息若是喜歡,不若一會挑一兩個帶回去伺候?」
  這是送給慕俞的還是送的細作?
  今個吳家備的是百花釀,十分綿柔甘甜,杜恒言一連喝了兩杯,見吳劉氏出言送樂伎給她,險些噴了酒,忙推道:「既是伯母的心頭好,恒言哪敢奪了,左右日後也在益州常住了,若是想看了便厚著臉皮來叨擾伯母,還望伯母到時候莫嫌棄。」
  吳劉氏見她說以後常來,連道:「好,好,好,侄息若是想來,直接過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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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0 01:06: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詩詩見她還要喝,矮身在她跟前道:「主子,莫貪杯!」
  杜恒言這才覺得臉上微微燙,想來這酒約莫還是有些後勁的,只得住了,吳劉氏見她停了酒盞,又叫人給她送奶茶上來,笑道:「這奶茶的做法還是從丹國那裡學來的,侄息嘗一嘗。」
  吳敏敏見她不勝酒力,笑道:「不知姐姐在汴京城中與諸家小娘子們飲宴的時候,可要飲酒?」
  杜恒言笑道:「也是隨意的,不過我自來貪杯,有次殿下在樊樓宴客,我多喝了兩杯銀瓶酒當場就鬧起了酒瘋,也幸得殿下不是拘小節之人。」
  一旁正在和慕俞聊著益州風物的吳振聽到「殿下」二字,不由轉頭看向了女眷這邊。
  林承彥道:「師伯笑話了,恒言在京中可是有憊賴小娘子的稱號的,宮中的彤玉公主聽了殿下的蠱惑,還曾在宮宴上特地檢驗一下這憊賴小娘子的名號是否屬實呢!」
  吳振眼眸一亮,「哦?還有此事,侄息未出閣前想來頗得杜將軍的愛護。」
  林承彥深以為然地點頭:「師伯說的是。」
  宴會直到亥時才結束,杜恒言跟著慕俞上了馬車後,才輕輕地籲了一口氣,以往在京中她極少出席這種宴會,即便去,也是做背景的,今天應付了吳家女眷這般久,實在覺得耳邊聒噪。
  林承彥摸著阿言微紅的臉頰柔聲道:「言兒,真是辛苦你了。」
  杜恒言白了他一眼:「什麼辛苦不辛苦的,你的事我當然得鞍前馬後了。」
  林承彥情不自禁地在恒言的臉上親了一口,顫著音道:「阿言,我們許久沒有被翻紅浪了。」
  他的眼眸幽深,帶著點點正在蔓延的情`欲。
  杜恒言想到洞房花燭夜之後,她考慮此事傷身,和慕俞約定下一回要等到明年,慕俞也十分配合,一直沒提,她有時候都覺得是不是自個魅力不夠,此時見慕俞眼中毫不掩飾的欲`火,卻脖子一縮,十分認慫地搖頭道:「慕俞,得等到明年呢!」
  話未說完,小巧的耳垂已經被某人溫熱的帶著點點酒氣的舌頭裹住了。
  杜恒言身上輕輕打了一個顫慄。
  半月過後,林承彥跟著州府衙門的都巡檢使打起了副手,以巡訪和扞禦盜賊為職責。杜恒言的如意雜貨鋪子也在東大街上開了起來,因為吳家的便利,找到了益州當地最大的鏢局龍威鏢局,幫助她來往押運貨物,有時候也讓慕俞帶著巡檢司的人幫她跟在後頭看著。
  吳家樂得給這對小夫妻一點小恩小惠,便也當看不見,吳振有時候酒醉歪在小妾房裡,還會樂呵呵地笑一句:比他爹差遠了,差遠了!
  慕俞來往益州的官道多了,發現一直都沒有一窩土匪出來打劫過,不管他車上的貨物多麼的豐厚壯觀,但是別的商隊卻常常會遭到匪寇的偷襲。
  但是卻並不傷人。
  慕俞問恒言:「是我們的運氣太好,還是這些匪徒只劫不義之財?」
  杜恒言皺眉道:「慕俞,你有沒有想過,官`匪勾結呢?」她從上次去過吳家以後,就一直覺得不對勁,益州的匪寇是朝廷的心頭大患,可是為何吳振一點都像他自己所言的被匪寇折磨得食不能咽下,夜不安寢的模樣?
  而且,吳夫人還有心情在府中豢養樂伎,這吳府簡直是太平世界裡的溫柔鄉的模樣。
  林承彥道:「若是如此,必然是有人洩露了我們出行的計畫。」
  杜恒言點頭,又有些不放心地道:「慕俞,我不想你以身犯險。」
  慕俞笑道:「不怕,便是為夫被賊人逮住了,不還有娘子嗎,到時候只能求我家的財迷小娘子破破財將為夫贖回來了。」
  慕俞是笑著說的,杜恒言卻嚇得紅了眼,起身抱了慕俞的脖子,一句話都沒說。
  八月十五, 中秋節這一日,杜家往東宮裡頭送了月餅和一些吃食,都是以前杜婉詞喜歡吃的, 翠微帶著宮女呈上來的時候, 杜婉詞打開一盒桂花栗子糕,笑道:「難為阿婆還記著。」
  一旁給杜婉詞捶著腿的宮女晴月道:「奴婢想, 娘娘定然是被老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
  一旁的翠微聽了這話,忙低了頭, 可誰知杜婉詞並沒有發怒, 只是微微笑了笑道:「不, 我阿婆最喜歡的是恒言。」
  晴月的美人捶不由頓了頓,杜婉詞也不以為意,揮手道:「下去吧!」
  「是!」
  翠微忙上前奉了一杯茉莉花茶, 杜婉詞喝了一口,道:「去請王嬤嬤過來。」
  不一會兒翠微帶著王嬤嬤過來,翠微聽主子雲淡風輕地問道:「前些日子聽說林承彥在益州被匪徒逮住了?這麼些日子,可還有消息傳過來?」
  王嬤嬤斂了心神道:「稟娘娘, 老奴打聽出來,太子讓景陽侯府的小世子和大理寺寺卿府上的郎君領著一隊人馬去了益州。」
  杜婉詞驀地變了臉:「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王嬤嬤道:「說是十天前,但是這兩日才放出風聲來。」王嬤嬤想到主子近來和殿下之前因白采苓鬧得隔閡, 還是道:「主子還請聽老奴一句,此事主子萬不可摻和,這是殿下的主張啊!」
  杜婉詞沒有應聲。
  王嬤嬤只得又道:「主子,前兒兩日裡, 殿下都歇在了陳側妃的院子裡。」
  杜婉詞往黃花梨木交椅上一仰,有些疲倦地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原本以為白采苓會是對抗陳語冰的利器,卻不想,白采苓一早便招了殿下的厭棄,白采苓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殿下的飲食上動手腳,而她竟還被白采苓蒙在鼓裡,傻愣愣地去給白采苓求情。
  杜婉詞看著桌面上放著的糕點,有些不耐煩地道:「撤下去,都撤下去!」
  翠微忙帶著宮女收拾了桌子。心中暗暗嘀咕,主子的性子真是越來越難捉摸了。
  杜婉詞望著瞬間只剩下她一人的東廂房,為什麼杜恒言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麻煩,總會有人去幫她,而她深陷在這東宮中,又有何人可以救她呢?
  杜婉詞正在出神,翠微又進來,稟道:「娘娘,貴妃娘娘那邊傳話來,說今個是中秋節,讓您晚上入宮一起用膳。」
  杜婉詞吸了口氣,又恢復了往日的端莊:「進來伺候我換衣吧!」
  酉時正,杜婉詞帶著東宮女眷到了椒蘭殿中,一眼便看到和彤玉公主坐在一塊的阿寶,眸子裡閃過瞬間的驚異。
  沈貴妃見她進來,難得和顏悅色地道:「婉婉到了,來給母妃看看。」
  杜婉詞眉眼間皆是濡慕地朝著沈貴妃走去,「兒息給母妃請安。」
  沈貴妃牽了她的手,道:「本宮這些日子看著彤玉和阿寶在跟前轉,便也盼著你早日為太子誕下麟兒。」
  杜婉詞頃刻間紅了臉,心口卻滿是苦澀,然而在沈貴妃殷勤的期待中,還是嬌羞地應了下來。
  彤玉公主笑道:「好好,我就要有小侄子了!」一邊說著一邊又和一旁的阿寶翻起了花繩。
  看著兩個女孩子的楊淑儀目光柔和的像要溢出水來一般,少頃,看著杜婉詞問道:「我聽說恒言在益州出了事兒,不知太子妃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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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杜婉詞點頭道:「婉婉也是前些日子聽說的,只是具體情況,因益州與汴京路途遙遠,一時半會還不清楚。」
  楊淑儀不在意地笑笑,對著沈貴妃道:「妾身對恒言那小娘子甚是喜歡,一會兒還托姐姐幫我問一問太子,想來太子殿下自然是知道的。」
  沈貴妃覷了杜婉詞一眼,點頭道:「本宮也想知道,那丫頭在京中的時候,估摸也是一個小霸王,跟著林家的小郎君去了那等窮山惡水,不定要吃什麼樣的苦頭呢,也是遭罪!」
  「娘娘,阿姐不遭罪,阿姐喜歡跟著慕俞哥哥!」一旁在玩花繩的阿寶脆生生地道。
  沈貴妃十分溫和地笑道:「是,是,是,小鬼靈精,這你又知道了!」
  言語裡的寵溺讓杜婉詞渾身一顫。
  沈貴妃卻絲毫沒發覺杜婉詞倏忽間沒有血色的一張臉,只是看著阿寶傲嬌地點著小腦袋而發笑。
  起初只是皇兒喜歡,她便也容著這個杜恒言送到宮中的小女娃,後來相處下來,發現這個小女娃又機靈又聰慧,關鍵是十分良善,平日裡有妃嬪仗著陛下恩寵對著她偶有出言不遜的時候,小阿寶都會偷偷地帶著彤玉去惡作劇。
  久而久之,她便想起來,她以前是想給皇兒尋一個知暖知熱的人的,先前她看中了李禦丞府中性格耿直又仗義的李菁兒,被皇兒拒絕了,後來李菁嫁給了耶律紮顏,此事自然作罷。
  不曾想,皇兒自己早早地尋覓到了一個開心果兒,還先送到她這兒來哄她開心,沈貴妃這般想以後,每每越看阿寶越歡喜,請了宮裡最好的嬤嬤教她詩書禮儀。
  這孩子學東西十分認真,問她,她說是答應了阿姐的,要做一個飽讀詩書、聰明伶俐的小娘子。
  沈貴妃從不曾想過一個八`九歲的女娃兒,竟然便有這等恒心,又添一重驚喜。
  而到眼下,阿寶在沈貴妃眼裡,已然是當做嫡親的兒息教養照看的,宮裡頭現在除了公主和五品以上的妃嬪,誰見了阿寶都得恭敬地喚一聲:「阿寶姑娘。」
  杜恒言和慕俞在益州打探了些時日,慕俞便以身試法,不和吳知州打聲招呼就外出採購貨物,從周邊地方採購了七八大車的貨物回來,有米糧、布匹、籮筐、牙刷子、牙刷粉、蠟燭、油燈、鐮刀等等。
  林承彥這一次沒有用龍威鏢局,蓋因龍威鏢局能在益州護鏢,大概和吳知州交情也不淺,林承彥雇了益州邊上的安州和靈州的鏢,花了重金,出行人馬晃蕩,足以震懾零散的小土匪,而引出蜀地最大的匪寇窩——廖家寨。
  果然在進益州城的前一日遇襲了,林承彥提前和鏢局說好,不反抗,眾人一起被帶入了山寨中。
  消息傳到麋鹿巷子裡的時候,杜恒言險些暈過去,勉力支撐著,吩咐林二立即前往京城送信。
  她和慕俞都不相信吳振,她也不願意聽慕俞的讓他一個人孤身犯險。
  京城裡消息傳出去的時候,景川平和陳巍山已經快馬加鞭到了益州,一同跟來的,還有杜呈硯麾下的殿前馬軍都虞候武大人,也是武月皎的爹,武大人見了杜恒言道:「將軍不放心,派了屬下來。」
  景川平和陳巍山帶來了太子的暗諭,一眾人都沒有驚動吳知州和本地的通判,只等著慕俞回來,好給益州的土匪來個圍剿。
  中秋節前一日,杜恒言通過龍威鏢局交了十兩金子的贖金後,慕俞狼狽不堪地被人扔在了益州的官道上,由一早得了消息的景川平和陳巍山帶了馬車去接了回來。
  半月不見,林承彥瘦了一大圈,頭髮亂糟糟地像結餅了一樣,一雙眼睛卻更顯明亮有神,看到恒言,虛弱地喊了一聲:「阿言!」
  杜恒言扭過身子不去看他。
  詩詩和戚嬸子去備飯菜,杜恒言親自伺候林承彥沐浴。
  候在庭院中的景川平、陳巍山和武大人聽到裡頭難以抑制的哭聲,都微微歎氣,明明是世家公子和小娘子,跑到這險境裡來拿命拼搏,若不是多年前林楠大人在土匪裡安插了細作,林承彥這一回的小命都不一定得以保全。
  林承彥沐浴更衣以後,由杜恒言攙扶著,坐在了長條木餐桌前,恒言見他們有事要談,紅著眼圈退了出去。
  林承彥迫喝了一口茶,潤了嗓子後便與景川平幾人道:「我從翁叔那裡得了消息,吳振與羅通判確實有包庇土匪之嫌,甚至當年我爹爹的亡故或也與此二人有關。」
  翁叔便是當年林楠安插在土匪窩中的細作。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益州的官`匪自來勾結,但是朝廷一直以為吳振受林家恩澤頗多,當不至於變節,但是此話由深陷虎穴的林承彥所說,無論如何都不會作假。
  景川平道:「我們帶了太子殿下的暗諭,必要時候可以直接綁了吳振和羅通判,以及本地的巡檢使,可以直接從附近諸州調兵過來平匪。
  幾人正在屋內聊著,門外忽然傳來叩門聲,杜恒言和詩詩都一怔,詩詩見主子點頭,跑去開了門。
  又是吳家,慕俞不在的半月內,吳家派人來了三回相邀,杜恒言起初去了一回,回來慕俞一直遲遲不見回來,她等得心焦,也不願意應付吳家,只讓詩詩出面說她身子不適,在家中調養,好歹應付過去了。
  這一回來的是吳劉氏身邊的華媽媽,見到詩詩,立即拉著詩詩的手道:「少夫人如何了?我家夫人擔心,讓我帶了益州養身堂的大夫過來替少夫人看看。」
  詩詩笑道:「我家少夫人身子已然大好了,還勞吳家夫人掛念。」
  華媽媽聽見林杜氏身子大好,忙介面道:「既是如此,我家夫人說明日中秋,還望少夫人和林秀才務必要來府中赴家宴。」說著,便把一張大紅燙金的帖子遞到了詩詩手中。
  詩詩望著手中的帖子故作為難地道:「媽媽不若和我進去見我家少夫人,好得了准話回去回吳夫人。」
  那華媽媽本就有此意,跟著詩詩進來,只見二進的小院落裡,今日鬧騰騰的有劃拳吃酒的吆喝聲,暗暗留了心。
  待見到杜恒言,又將來意說了一番,杜恒言看了帖子,笑道:「伯母原是一番好意,可是不巧,我家夫君昔日在京中的幾個好友來了益州遊玩,那一日我們怕是要一起去看夜景。」
  杜恒言打發走了華媽媽後,來到屋內和林承彥道:「我想景兄和陳兄還有武大人來麋鹿巷子的事,多多少少驚動了吳振的人,此番怕是來打探虛實,我剛回絕了她,吳家必然不死心,怕是還會再派人來。」
  林承彥點頭道:「還勞煩武大人稍後做護衛打扮,景兄和陳兄便當做我在國子監時的狗肉朋友,來這裡遊山玩水,躲避家中長輩的。」
  陳巍山笑道:「甚好,我本來就是做這一行當的!」
  果然,不過半個時辰,吳家又派人來了,這一回是吳麒麟,帶了兩壇好酒,和幾個下酒菜過來。
  見到林承彥便道:「林家弟弟,聽聞你這裡來了京中的好友,我在家中閑的無趣,來湊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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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陳巍山一把搶過吳麒麟手中的酒,掀了封口,聞了一口,笑道:「好酒,好酒!」
  杜恒言在屋內聽著那頭吳麒麟不一會兒便和陳巍山山南海北地侃了起來,吩咐詩詩道:「勞戚嬸子再去做幾個下酒菜。」
  她和慕俞將近半月沒有在益州城中露面,吳家定然一早便起了防範之心,這麋鹿巷子,怕是一早就被安插了吳家的眼線,幸好今日慕俞是坐著馬車回來的,吳家當不知道慕俞出了事。
  酒過三巡,席面上正酣熱時,吳麒麟說明日家中準備幾桌席面,邀請眾人同去,臨末笑道:「小弟家中有歌舞樂伎若干,雖比不得京城樂伎的美豔,但是也別有一番鄉野風味,諸位不若明日移步一觀。」
  他說這話的時候,詩詩剛好端了酒菜進來,驀地紅了臉,低了脖頸,卻不想這低頭時露出的綽約風姿,讓陳巍山看得紅了眼,仰頭將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詩詩似乎察覺到頭頂有一束灼熱的目光,臉頰紅豔欲滴。
  八月十五家家戶戶門口掛起了紅燈籠, 各式各樣的,有冬瓜型、花瓶型、圓形、方型、秋字形、元寶型,富貴人家和酒樓、銀樓門前掛著的有萬重燈、走馬觀花燈, 或是繪著春夏秋冬, 或是江山川河圖,也有八仙過海、壽翁獻桃的。
  只是今日風大, 杜恒言想著若是有火星掉落,怕是好一場麻煩。扭頭悄悄對詩詩耳語了兩句, 詩詩微微笑著應了。
  杜恒言和林承彥、景川平、陳巍山一起去吳家赴宴, 她帶著詩詩坐在馬車裡面, 時不時讓詩詩掀了開了車窗,放下薄薄的紗簾,兩人看的津津有味。
  詩詩笑道:「主子, 我在徽州的時候,那裡的花燈也很好看,有山水畫、灰鵲、嫦娥奔月,我們樓裡的就更妙了。」
  詩詩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道:「有美人出浴、穿衣、梳發、倚窗、打扇、含淚圖, 都沒有衣服。」她小時候像看馬戲一樣,看著裡頭美輪美奐又白白的美人們。
  杜恒言聽她說起徽州,不由動了眉, 「你說你認識一個叫牡丹的姑娘和我很像,她是哪兒的人?徽州的嗎?」
  詩詩見主子提起牡丹,忍不住輕抬眼看了主子一眼,半晌咬著下唇道:「不瞞主子, 牡丹姐姐的事,我所知也不多,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就被買走了,說是去享福了,不過她走以後有過人來贖她,聽說是她的本家。」
  「本家?」
  「嗯!」詩詩點頭。
  「馭!」外頭車夫停了馬車,慕俞在外面道:「夫人,到了!」
  詩詩掀了車簾,慕俞將恒言抱了下來。
  吳振帶著吳麒麟接到了門口,與景川平和陳巍山兩廂見過,請了進去。
  吳劉氏帶著女兒吳敏敏盛裝出現在二重月門的時候,杜恒言從吳敏敏嬌紅黑亮的眼睛裡,看出來了此次宴席吳家的用心。
  她原本以為吳家在益州做一方土霸王挺舒適的,沒想到吳家還有往京城拓展勢力的野心。不過,這一日後,吳家一家上下怕是都得去京城逛一圈吧!
  原本以為這一回多了景川平和陳巍山二人會是男女分席,沒想到竟還是沒有分,不過是由兩張桌子分為幾張小幾。
  照例上了歌舞,不過這一會舞姬們穿的衣裳更華麗薄透些,白嫩嫩的一雙雙小腳丫踩在蜀錦織花的緞面上,杜恒言看著都有些心疼,便是杜家也不曾這般豪奢過。
  杜恒言正看得入神,吳劉氏身邊的華媽媽帶著兩個女使過來道:「這是我家夫人為林少夫人準備的。」說著斜身讓到了一旁,兩個捧著錦緞的女使低著頭緩步上前來。
  那邊吳劉氏開口道:「侄息真是過意不去,我家敏敏昨個才說,先前好像在成衣鋪子裡搶了侄息中意的錦衫,怕我訓她,一直不敢說。」說到這裡,吳劉氏溺愛地瞪了一眼女兒道:「還不快過去給你小嫂子賠禮。」
  一時宴廳裡都靜寂了下來,看著這邊的吳敏敏緩步走到杜恒言的小幾前福禮道歉。身姿優雅,曲線優美,耳上的一對玉葫蘆耳墜,顯得一張臉愈發明豔動人。
  杜恒言心中好笑,吳劉氏為了使自家女兒獲得關注,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她來了半月了,不信她和吳敏敏的事兒吳劉氏才知道,原先大概只是想著打馬虎眼糊弄過去,畢竟自己和慕俞暫居在益州,多少仰仗著吳家看顧,也不會為這事和吳家鬧翻。
  說白了,就是吳家有恃無恐。
  可是,眼下,大概看景陽侯府的世子和大理寺寺卿府上的郎君皆與慕俞交好,大概估摸慕俞是貨真價實的太子連襟呢!
  杜恒言笑道:「伯母客氣了,原來那一日的美嬌娘是敏敏妹妹,我倒沒有看清,實在是不值當什麼,小女兒家愛衣裳胭脂,最正常不過了,我以前在閨中,和太子妃娘娘也曾為衣裙起過爭執呢。」
  「難得侄息不計較,不過敏敏既是不敬在先,焉可不禮在後,敏敏今日便站在你嫂子身後,執婢子禮吧!」
  杜恒言一驚,這是嫌自己女兒坐在那裡不夠引人注意呢,不過,她還消福不起,笑道:「怎可如此委屈敏敏妹妹,不若讓敏敏挑一樣拿手的才藝,獻禮中秋佳節?」
  吳劉氏眼前一亮,只聽陳巍山撫掌笑道:「好,林少夫人這個主意好。」
  不一會兒吳敏敏便換了舞裙上來,比舞姬的衣裳略厚些,在蜀錦上旋轉開來,腰肢柔軟,似弱柳扶風,腳步輕盈,一顰一笑皆透著小女孩兒的嬌憨。
  不過杜恒言估摸,見慣了樊樓樂伎舞姬們的風采,景川平和陳巍山怕是很難入眼。
  酒席酣熱之際,吳家奴僕忽來道:「主子,西院走水了!」
  宴廳內眾人皆是一驚,不一會兒又有人過來道:「主子,西院的火被風吹得越來越大,燒,燒到了這邊,還,還請主子速速移步。」
  眾人出來時,便見到西邊已然火光繚繞,吳劉氏幹瞪著眼,口中喃喃有詞:「救`火啊,快,快!」
  整個吳家,連門口的小廝都過來救`火,林承彥和景川平也加入到進去,陳巍山護著女眷,吵吵嚷嚷中,武大人帶著一隊護衛裝扮的禁軍,迅速從內裡包圍了吳家,將府裡亂竄的小廝、女使全都綁了起來。
  吳振看著出去找水就不見回來的人,正皺著眉頭的時候,便見一隊陌生的護衛將他們所在的西院圍了起來。
  吳振想上去干涉,被武大人直接一個掃腿踢趴了,派人將他的嘴堵了起來,吳振本事和林楠一樣,不過是文臣,吳敏敏嚇得瑟瑟發抖,躲到了娘親身後。
  當夜一輛馬車從吳家直接駛出了益州城。誰都不知道,益州的知州吳振已經被押解去了京城。
  臨行前吳振寒著眸子問林承彥:「世侄此行可是為了老夫這一顆人頭?老相公一早便疑心於我?」
  「當年我爹爹深入虎穴之前,和你說好裡應外合,讓你在約好的日子帶著羅通判去圍剿,可是你卻提前悄悄勾結了廖家寨!讓我爹爹慘死匪寇之手!這些年你又悄悄投靠了肅王府,在這偏僻的益州城裡當起了土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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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林承彥將一封信箋扔給了吳振,「吳師伯,我是不是該喊你一聲廖家寨的大當家?這是我爹爹當年安插在廖家寨的細作查出來的。」
  吳振撕了蠟封,展開看,越看越是心驚,當年他與廖家寨的書信,竟然沒有被銷毀!
  「吳師伯,當年你與廖家寨大當家成了拜把子兄弟,自此官匪勾結,廖家寨原來大當家去世後,你便悄悄奪了廖家寨大當家的位置,這些年廖家寨不過是你為肅王爺搶奪錢財的工具,你愧對我林家,愧對陛下!也不用我動手,將你送到陛下跟前,我想你吳家滿門也難逃一死。」
  可恨,竟是這般小人,害了他爹爹的性命,讓阿翁白髮人送黑髮人,讓他娘親失去夫君的庇佑,自此躲在庵中十多年,眼下又跟著趙國的送親隊伍遠走異國。
  吳振踉蹌大笑:「哈哈哈,我吳振精明一世,竟然拜在了一黃口小兒的手上!」
  忽然吳振緊緊地盯著林承彥:「此行那個被擄到山上的蘇家小子是你!」當時屬下來報搶了八車貨物的時候,他只問了一句「何家?」他們說姓「蘇!」
  林承彥點頭,「我娘是蘇氏。」
  吳振眼裡暫態如死灰一般。
  即便他知道林承彥此行定然有目的,可是,當年林楠那樣一個赫赫揚揚才名遠播的大才子都死在了他手上,如今他的兒子年紀尚不及弱冠,又豈是他的對手。
  他想不到林家竟然還敢有人重蹈林楠的覆轍,深入廖家寨!
  益州城內都看見知州府上冒起了紅光,是遭了火災,派人去慰問都被吳家人打發了出去,只說老爺多年的藏書付之一炬,眼下悲痛不已,不見客。
  連州府衙門也沒見吳振的身影,吳振一直喜好文墨,外人也信以為真。
  不過兩日,林承彥便帶著用太子暗諭招來了領近安州、靈州的士兵直搗廖家寨,此時益州的羅通判依然毫不知情。
  等許多士兵將羅家圍起來的時候,益州城百姓才知道,益州的天要換了。
  景川平臨行前歎道:「真想不到一直讓官府頭疼不已的屬地第一大匪患,竟然是官府的人做的,官匪一家,又如何剿滅。」
  林承彥道:「此事,怕是京中也早有人知曉,臨近的安州和靈州這些年也幫著剿過好幾次,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蹺,怕是都礙著肅王爺的勢力,沒有捅破,只怕這屬地的匪患的源頭,正是肅王養的兵。」
  陳巍山驚道:「如若這般,肅王爺的勢力怕是比我們窺知的還要大。」
  林承彥默然。
  景川平又道:「慕俞,眼下正是殿下用人之際,你不如跟著我們一同回京吧!」
  林承彥搖頭道:「我不過是秀才的身份,尚上不得金鑾殿。」林承彥想到阿言溫軟的模樣,而且他眼下志不在此。
  一旁盯著詩詩看了許久,直將詩詩的頭都快低到胸口的陳巍山,依依不捨地轉過了頭,揶揄道:「慕俞,我看你是想眼下躲清閒,陪著你家夫人四處浪蕩吧!」
  林承彥笑笑,不置可否。
  處理了吳知州和羅通判以後, 杜恒言和慕俞並沒有走,肅王府勾結匪寇的事一出,汴京城中勢必又是一場惡戰, 爹爹來信告訴她, 讓她和慕俞再避避風頭,暫且在益州住下來。
  不想, 第二日一早,詩詩開門的時候, 發現有一個女子鬼鬼祟祟地在巷子口朝這邊張望, 詩詩不動聲色, 回頭和林二叔一說,林二叔出去便將人帶了回來。
  是當初被杜恒言趕出杜府的紫雲,杜恒言不知道她怎麼到了益州?
  她被灌啞了。
  作為小娘子身邊的貼身女使, 一旦犯錯被趕出去,為了防止在外面亂說,是要被灌啞的,但是杜恒言記得當初囑咐淩媽媽莫要灌啞她, 讓她出去自謀生路,淩媽媽大約是不放心,還是將她灌啞了。
  杜恒言什麼都沒有說, 看著紫雲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讓詩詩帶她下去梳洗,詩詩想說什麼, 還是忍住了。
  紫雲「嗚嗚」了兩聲,給杜恒言磕了兩個頭。
  慕俞在里間看書,等她處理完,放了書出來問:「你準備收留她?」
  杜恒言搖頭:「不算收留,只是看她樣子也是走投無路,給她一個容身之所罷了,過段時間給她買一個小院子,讓她有個住的地方。」她想起了當年她和小小娘走投無路的時候。
  第二年開春的時候,杜恒言收到爹爹的信,說京城開始有了異動,景川平和陳巍山帶著吳振和稍後押解過去的羅通判到了京城後,太子殿下便開始著手清理趙國近二十多年來的這一顆毒瘤——肅王府。禦丞們參肅王府和肅王一黨的摺子鋪天蓋地,像雪花一般往陛下的桌前飄。
  杜呈硯希望他們悄悄換一個地方,免得被蜀地殘留的匪寇會波及他們。
  杜恒言和林承彥一商議,決定離開蜀地,南下看看。
  兩日在家裡修整了幾天,安頓好紫雲,便駕著兩輛馬車開始遊逛起蜀地來,一輛馬車做人,一輛馬車放被褥炊具帳篷等,雇了之前在安州和靈州鏢局中的四個護衛,加上林二叔和林三叔,倒也還安全。
  有時候會在野外露營,有時候會甩開眾人,兩人手牽著手漫步在大街小巷中,體驗各種新鮮的吃食和好玩新奇的東西,杜恒言在益州的雜貨店,很快便被她源源送回來的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堆滿了。
  開春,杜恒言在路上遇到了很多被販賣的小孩和婦女,想到小小娘和楊淑儀當年也是這般被家人賣出去的,心中不忍,和慕俞花了銀子將人買了下來,但是買了一個兩個還可以,三個四個也還可以,當人到了八個的時候,杜恒言已經直覺不能這樣下去了。
  派了兩個護衛和林三叔將買回來的人全部帶到了蜀地的慕廬,因為慕俞喜歡這個名字,一早便將這宅子買了下來,原本是兩進的小院落,一共有十二間房子,一間開出來當學堂,一間給婦女們用來做針線活,其餘的房間每個屋子裡放了四至六張床鋪。
  詩詩有一天問她:「主子,你收留了這麼多人,以後會不會養不起?」一日兩日還好,一年兩年,十年呢?
  杜恒言笑道:「我沒準備白養她們啊,我只是給她們提供了臨時的落腳地兒,成年的女性要到雜貨鋪子裡去幫忙或做些針線活放到雜貨鋪子裡去賣的。她們要是身體健康得自己掙口糧,自然,要是掙得多,也是她們自己的,要是離開也可以。」
  詩詩還是有些擔心道:「那些小的呢?」
  杜恒言點頭:「你還記得我們在汴京城的南北涮鍋店嗎?」
  詩詩點頭,杜恒言道:「這汴京城的掌櫃太厲害了,已經開了第三家分店,什麼跑堂的,采貨的,管賬的,都需要人手呢,招外面的人多了,又不好管理,還要隱患,我是想著這些小姑娘或是小男孩,養個三四年,到了十一二歲,不都可以幫上忙了,而且又是養了好幾年的,品性什麼的又比較清楚,用著總比外面的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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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旁正在看書的慕俞聽了,眼裡不由閃著光,阿言似乎想自己建個商業帝國出來啊。
  杜恒言塞回雜貨鋪子的東西實在太多,怕店裡的二掌櫃不靠譜,讓林三叔在那坐鎮,慕俞聽到她愁著沒有可信的人,笑道:「阿言,你還記的翁叔嗎?」
  杜恒言眼中撩過驚喜:「之前爹爹留在廖家寨的人?」
  林承彥點頭,杜恒言笑道:「哪有比翁叔更靠譜的。」林楠去世了十多年,可是翁叔卻一直沒有離開廖家寨,而是暗中搜集吳振當年謀害林楠的證據,翁叔一直在廖家寨裡也沒有娶妻生子,三十多歲了。
  杜恒言當即寫信給林三叔,林承彥寫信給翁叔,翁叔以前受過林楠的恩惠,一直銘記于心,林承彥交給他的又是這種安穩的差事,自然沒有不接了的。
  杜恒言無後顧之憂哦,直接將慕廬的八間房子都塞滿了人。
  剩下兩間,翁叔的意思是,日後他們若是回來,還有個落腳的地方,是以,杜恒言沒敢再救濟。
  再說,救濟這事她和慕俞若做多了,京城裡即便太子不忌憚,旁人也要往陛下跟前參他們一個「居心叵測」了。
  杜恒言這一趟南行便走了一年半,第二年秋天的時候,到了大理,杜恒言乾脆和慕俞在這邊過了冬,不管畢竟是梁王的地盤,兩人都十分低調,怕又惹來禍端。
  其間,翁叔送信來,說汴京城裡有人給她捎來了幾本鳳竹公子新出的話本子,但不知道是誰寄來的。
  杜恒言挑了一個陰雨天,在家裡把幾本話本子啃了個乾淨,看完了忽然覺得這幾本話本的文風有些低沉,以前雖說基調也不高昂,但是尚有一種期待,男女主的結局也是皆大歡喜,而這一次,要麼女主遠走他方,要麼男主遠走他方,杜恒言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慕俞見她皺著眉頭想,笑道:「或許是鳳竹公子情感上遇了些挫折,在書裡有些體現。看這鳳竹公子的筆調,想來尚不至中年,遇到一些磨難也是難免的。」
  杜恒言見慕俞神色十分肯定,往他臉上湊了湊,「這鳳竹公子你該不會認識吧?」
  慕俞在她額上啄了一口,「我若認識,那夫人定當也認識了。夫人可知道是誰?」
  慕俞目光灼灼地看著阿言。
  有那麼一瞬間,杜恒言心上忽然漏了半拍,林承彥見到眼神有異色,一位她猜出來的時候,卻忽地猛然間被她推倒:「哎呀,夫君,你越來越好看了!」
  說著,一個柔軟清甜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唇上。
  屋外打掃著庭院的落英的詩詩聽到裡面忽然傳來女主人的驚呼,羞得紅了臉,輕輕過去給她們帶上了門。
  離開京城的第三年初春,杜恒言在爹爹的信中得知肅王爺帶著餘孽逃到了蜀地,讓她們速速回京。
  自從吳振被押回京城以後,關於肅王府的各種大逆不道的隱秘都被一一揭發了出來,而這回,是太子殿下陪著太子妃去肅王府,竟然發現肅王府府中備著龍袍和鳳袍,太子殿下親眼所見。
  京中再次一片譁然。
  然而當日裡,肅王爺帶著華平郡王逃走了,只留下被太子擒獲的趙延平和女眷。汴京城裡城門大關,只進不准出。
  開始全城搜捕肅王爺和華平郡王。
  然而肅王爺似乎一早便在等著這麼一天,短短十天便糾集了八萬人的軍隊將汴京城包圍了。
  事時,杜呈硯早前便外出雲遊,不知所蹤,禁軍群龍無首,肅王爺對帝位勢在必得。
  張憲將趙延平綁在了朱雀門上,逼迫肅王爺束手就擒,肅王爺並沒有退卻,昭城郡主趙萱兒卻穿著郡主的品級宮裝,戴著七翟冠,站在了肅王爺的馬蹄下,請求父王保全侄兒一命。
  趙萱兒是太子妃的娘親,又是肅王爺的嫡女,兩軍將士一時都不敢枉然邁出一步。
  但是,朱雀門上的張憲卻一隻箭鏃將趙延平的左耳射了下來,肅王爺乾脆自己拉了滿弓,朝自己孫子的心窩上射了一箭,勢要攻進皇宮。
  兩軍對壘了三天,汴京城被圍困,汴河運河也停運,眼看著皇城中的官家和太子殿下要成困獸,千鈞一髮之際,杜呈硯從天而降,身後是十萬楊家軍。
  勝負不過一夕之間。
  肅王爺潰敗,帶著餘部往蜀地潛逃。
  趙延平後來被人從城牆上放下來,並沒有死,肅王爺箭術高超,箭偏離了心臟五公分,不過是做做樣子,怕孫子受更多的非難。
  趙萱兒求了太子妃,請了陳太醫來醫治。
  杜呈硯的意思是希望他們回京城待一段時間,杜恒言將信遞給慕俞:「我們是不是也該回去一趟了。」
  三年,林老相公和阿翁阿婆的身體不知道怎麼樣了,每次來信中,都是報喜不報憂。
  杜恒言一說回去,林承彥也勾起了思鄉之情。
  兩人便收拾了細軟,退了房子,開始北上,經過益州的時候,杜恒言意外的發現,當年收留的那批孩子,有好幾個已經長得很高了,杜恒言根據翁叔的介紹,帶了七八個回京,四個男孩,四個女孩,都在十一二歲。
  半個月才到京城,杜家和林家得了消息,兩家人都等在了城門口,看到慕俞和阿言的時候,都紅了眼眶。
  三年沒見,老人們的白髮又多了一些。
  杜熙文已經長成健壯的小郎君了,看到阿言,興奮地喊了一聲「阿姐!你可終於回來了。」
  姬二娘在一旁笑道:「阿言,你若再不回來,熙文都要去找你了。」
  杜恒言摸了摸杜熙文戴著玉冠的腦袋,也紅了眼:「再過幾年,便可以跟著爹爹去打仗了!」她還記得她當年恐嚇他,胖子是上不得朝堂,當不得將軍的。
  林老相公跟著他們一起去了杜府吃個團圓飯,元氏拉著寶貝孫女的手道:「言兒,阿婆盼著你們生個娃娃了!」
  杜恒言含羞低頭,「嗯,阿婆,明年我們就養一個。」她原本並不準備這麼快要孩子,可是感覺老相公和阿翁阿婆都很著急的模樣,她想著十八九歲也可以生了吧。
  元氏見她應了,笑吟吟地看著林老相公和自家老爺:「明年我們就要抱重孫了。」
  林老相公又和杜老爺碰了一杯:「來,今兒個喝個痛快。」
  他當年一時心善搭了把手幫了這恒言一把,今朝這福報都還在了他林家了。
  杯籌交錯間,淩媽媽喜孜孜地來報:「老太爺,老夫人,太子殿下和阿寶姑娘來了。」
  林老相公忙要帶著眾人去迎接,還沒起身,人卻已經掀了新換上的細絹布簾子,小阿寶笑盈盈地從簾子外鑽了進來,整個人妝緞狐膁褶子大氅裡,身後卻是太子殿下。
  林老相公、杜老爺、杜呈硯等連忙行禮,太子殿下忙扶起長輩,笑道:「孤聽聞慕俞和恒言回來,特地過來一見,老相公、老太爺和岳丈大人別見外才是。」
  阿寶看到杜恒言,三兩步跑著,一頭便栽進了杜恒言的懷裡,等她站直,身後跟著的一個嬤嬤便吩咐跟著的兩個小宮女幫阿寶解下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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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幾年沒見,阿寶又高了一個頭,身子骨也張開了一點,小杏臉圓乎乎的,眉眼間的媚色越發讓人移不開眼,穿著宮中內造的芙蓉色錦衣羅裙,十分粉嫩可愛。
  只是這排場,倒頗有未來寵妃的架勢,杜恒言朝後頭看了一眼,沒有發現如非,一時便記在了心裡。
  她這幾年不在京城,雖也和阿寶有書信往來,但是信裡許多話都不好說,眼見著趙元益和慕俞幾人聊了起來,帶著阿寶往自個的明月閣去,宮裡過來的嬤嬤和宮女都跟著,到了明月閣外,那嬤嬤卻帶著宮女停了步子,十分識趣。
  明月閣早些日子便收拾好了,眼下窗明几淨,杜恒言拉了阿寶到里間,問她:「這些宮女和嬤嬤是誰給你的?」
  「淑妃娘娘和貴妃娘娘幫我挑的。」小阿寶眨著眼睛道。
  杜恒言是知道楊淑儀升為了淑妃,劉修儀成了德妃。
  「如非呢?」
  如非心細敏感又認死理兒,阿寶對她有救命之恩,如非是認定了阿寶為小主子的,是以當年杜恒言才會讓如非去做阿寶的小女使。
  阿寶皺眉道:「貴妃娘娘說,如非以後是我的掌聲姑姑,要跟著嬤嬤們好好學習,帶走了好些天了,我都沒見到。」
  杜恒言扭了阿寶的小耳朵,惱道:「阿寶,如非才是你的人,外面候的這些人,你確定她們會將你的命放在第一位,而不是旁人。你眼下年紀尚小,正是好塞人培養感情的時候,調走了如非,必定會有旁的人代替如非的位置。」
  杜恒言見阿寶懵懵地點著頭,深深歎了口氣,眼下趙元益已經毫無顧忌地將阿寶捧在了心尖上,這次回杜家,連正妃都沒有帶,反而帶了阿寶。
  不說杜婉詞,便是旁的想上位的人也容不得阿寶。
  「阿寶,宮裡宮外的人,以後誰也別輕信,但凡你覺得她有比你更重要的東西或人的人,你都別信,知道嗎?」
  阿寶「嗯」了一聲,又滾到了阿姐懷裡,「阿姐回來了,阿寶誰也不怕了!」
  杜恒言皺著眉摸了摸阿寶滿是珠玉的小腦袋,這幾年,太子將阿寶護得太好了,以後的日子那麼漫長,總有他顧不著的時候,阿寶必須學會獨立生存的能力。
  「阿寶,以後不要什麼事都指望著殿下,你要自己學會處理,知道嗎?你快十二歲了,還有三年便要及笄了。你眼下在宮中,貴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將你護得很好,可是再過幾年,當她們護不了你,而你要去護她們的時候,你有能力嗎?」
  阿寶自幼便很聰明,這幾年也一直在跟著宮裡的彤玉公主一起讀書,杜恒言說了,她便懂了,眼睛紅紅的,「阿姐,阿寶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杜恒言訝然,「沒有,阿寶,阿姐只是覺得阿寶可以做的更好。」
  阿寶將杜恒言抱得更緊了,「阿寶都聽阿姐的!阿姐,我給你帶了好多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你不是說開了一個雜貨鋪子嗎?這些你都拿去放在店裡頭賣!」
  杜恒言哭笑不得,「傻姑娘,你帶出來的都是貴人給的,怎麼能夠賣呢?」
  阿寶笑道:「阿姐,我都是挑的底下人獻上來的,長輩們給的禮物,我都好好收著呢,阿姐,你運到益州去賣,都很稀奇的,我的小庫房裡都快放不下了。」
  杜恒言說:「好,阿寶,那我給你開個珍寶店吧!當日後你的嫁妝!」
  阿寶為難了一下,還是點了頭,她知道她不答應,阿姐就不會收這些東西。
  杜恒言讓詩詩將攬月、采荇、南鵲、銀九帶了進來,對阿寶道:「這些是我兩三年前從去大理的路上救下來的,送到益州學了幾年詩書,年紀和你相仿,你若是有如意的,挑一兩個去你身邊伺候,教給如非管著。」
  杜恒言是覺得,如非一個人在宮中太勢單力薄了,沈貴妃雖然眼下喜愛阿寶,可是未必沒有想將阿寶拿捏在手心的想法。
  阿寶選了南鵲和攬月,兩人便立即跪在杜恒言跟前:「奴婢一定會好好伺候阿寶姑娘,確保阿寶姑娘的安全!」
  杜恒言點頭,讓她們幾個下去收拾收拾,對阿寶道:「她們幾個都學了點拳腳,不過才兩三年功夫,學的也不多,你和殿下說一說,派個會武術師傅教她們。」
  這件事情叮囑完,杜恒言說出了自回來便一直惦記的另一件事:「阿寶,杜婉詞怎麼樣了?」當年爹爹說愧對這個女兒,想要補償她,這一次肅王府事件以後,不知道杜婉詞怎麼樣。
  阿寶低了頭:「太子妃懷了身孕,已經三個月了,淑妃娘娘說,以後太子妃會是皇后,這樣,我會更安全一點。」娘說,太子妃不僅是肅王府的外孫女,也是杜府的女兒,皇后之位,是陛下對杜將軍的承諾。
  阿寶見阿姐神色怔然,握了她的手道:「阿姐,你莫怕,我以後會護著你的!」
  杜恒言不由莞爾,阿寶是以為,杜婉詞當了皇后以後,會對她怎麼樣?肅王府沒有了,杜婉詞日後所能依靠的只有杜家,先是爹爹,日後是熙文,而無論是哪一個,杜婉詞都不敢再輕易地對她下手。
  丹桂飄香的時候, 杜婉詞的孩子也呱呱落地,是個女兒。太子取名為靈兒,百日的時候, 陛下就下旨封她為靈犀郡主。
  而在靈犀郡主的滿月的時候, 秋闈便放榜了,毫無懸疑, 慕俞奪瞭解元。
  杜家二老和老相公都歡天喜地。杜恒言也覺得與有榮焉。
  宮裡的貴妃娘娘和淑儀娘子都送了賀禮過來。並邀請杜恒言去宮中玩。
  杜恒言去宮中給貴妃娘娘見禮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彤玉公主和阿寶, 貴妃娘娘說他們正在上課, 倒是意外地看到了沈夫子沈清薇, 杜恒言依禮喚了一聲「婕妤娘子!」
  幾年未見,沈婕妤更瘦削了,面色臘黃, 眼窩深陷,雖然塗了很厚的粉,還是遮掩不住,沈婕妤扶了杜恒言起來, 連連地含笑道:「好,好!」她等了恒言三年,她終於回來了。
  昔日一雙豐腴的手, 眼下青筋都看出來了,杜恒言心中微微歎息,不知道沈夫子到了眼下,有沒有後悔當日邁出的那一步, 帝王自來薄情,何況宮中的新人一年又一年地更新。
  她好像聽阿寶說過,沈婕妤的孩子生下來便沒了,這個「沒」字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被抱走了,但是宮中並沒有因為沈婕妤的生產而多一位皇子或皇女。
  上座的沈貴妃端了茶,輕輕笑道:「聽說以前妹妹是夫子的時候,最喜歡恒言了,我忘記妹妹以前在書院裡教什麼了?是女畫,還是女貞?女德?」
  沈夫子面色一下漲的通紅,在一旁宮女的攙扶下,勉強起身道:「臣妾身體不適,先告辭了!」
  說著,帶著宮女匆匆走了,杜恒言發現,她身邊的宮女也是新的,似乎並不是以前在清桐院中伺候的女使。
  楊淑妃自來沒將沈婕妤看在眼裡,略過她不提,問恒言:「這一回回來,是要在京城常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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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見杜恒言點頭,楊淑妃掩嘴笑道:「你個‘憊賴’小娘子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京城裡頭哪家的閨秀和你一樣跑那麼遠的,說是大理?你也真敢去。」
  杜恒言略窘迫道:「那邊四季溫暖如春,我一直想去看看,要是淑妃娘娘和貴妃娘娘得閒了,一定也要去看看,可美了。」
  楊淑儀和沈貴妃見她說的那般好,一時眼裡都流露出一絲不可察的嚮往和落寞。
  杜恒言說完,也沉默了,宮裡的女子能出宮,便已經是極大的恩寵了,何況赴萬里之外的大理呢。
  「阿寶身邊新來的兩個宮女都是你從那邊帶回來的?」沈貴妃抬了抬戴著護甲套的指甲,點著桌面,不經意地問道。
  「阿寶自來喜歡新奇和熱鬧,那兩個女使在南方長大,肚子裡一車軲轆的鄉野趣聞,就是禮俗不周,還望貴妃娘娘莫怪恒言壞了規矩。」
  「阿寶整天念叨著你,你回來了,她的心也能定一定了,改明兒開始,你進宮來當阿寶的夫子吧,都說你是個‘憊懶’小娘子,不過,本宮可是知道,你在清桐書院的才女名聲的。」沈貴妃望著杜恒言,笑道,眼睛卻如一潭寒冰,毫無波瀾。
  杜恒言頭皮一麻,這是沈貴妃對她的警示,滿京城裡身份高貴有才氣的夫人雖然不說車可鬥量,但是一隻手的數還是夠得著的,她年紀尚淺,何以能當阿寶的夫子?
  杜恒言起身福禮,婉辭道:「多謝娘娘一番美意,但是,恕恒言不能應諾,一因恒言年紀尚淺,愧不敢當;二,實不瞞娘娘,恒言多年不在家,未能在長輩跟前彩衣娛親,心裡一直引以為憾,望娘娘體察。」
  沈貴妃沉默了一會,「你這孩子,本宮也不過隨口一提,倒嚇著了你,你和林家小衙內剛回來,自然應該在府中好好孝敬老相公和杜家老夫人、老太爺,回位上坐著吧。」
  等出宮的時候,杜恒言回頭望了一眼這遼闊雄偉,載著歷史滄桑的皇城,那紅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折射著耀眼的光,它是汴京城中最矚目的建築,也是趙國最矚目的建築。
  杜恒言攏了攏袖,確保剛才沈夫子塞給她的紙條還在,沈夫子已然藏送在這裡了。
  而她,親手將阿寶送進了這一座囚籠。
  她在出神的時候,身邊有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她跟前,有一位女子上前來喚了她一聲:「可是林少夫人?」
  杜恒言側首,便見一個宮裝麗人站在她跟前,頭上戴著七翟冠,是郡主的行頭,這城裡的郡主也就三五位,杜恒言福禮道:「見過壽陽郡主。」
  她記得壽陽郡主兩年前嫁給了張憲。
  壽陽郡主微微笑道:「林少夫人不必多禮,當年雖與林少夫人只遠遠地見過,但是林少夫人的名號這兩年來,卻一直如雷貫耳。」
  她在良人的書房裡,發現了很多話本子的手稿,才知道原來良人便是鳳竹公子。怪道前些年秦家那癡迷話本子的小娘子,鬧死鬧活要嫁給良人。
  這些手稿,大概是從六七年前開始,每一本的末尾,都寫著哪一年哪一日完稿,和「贈予恒閱」、「贈言閱」或「饋言」,三年前的那三本都是「言兒悅」。
  所有新婚的想像,便在那一刻傾塌,才明白坊中所傳,張家小衙內對杜家恒言一往情深,確不是謠言。
  「林少夫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壽陽郡主目光平靜地看著杜恒言,已經過去了兩年,所有的憤怒、悲傷都已經留在了過往時間裡。
  身後的詩詩,聽到她是壽陽郡主,張家衙內的夫人的時候,心頭便敲起了鼓,輕聲道:「夫人,老夫人還在等著您呢!」
  壽陽郡主挑眉,難道她表現的這麼明顯,連杜恒言的女使都覺得她有所圖?
  又道:「只是想和林少夫人一起喝盞茶罷了,還請林少夫人賞光。」
  杜恒言見她雖說的清淺,可是眸子裡卻是不達目的不甘休的意思,笑道:「盛情難卻,郡主請。」
  兩輛馬車到了孫家茶樓,杜恒言跟著壽陽郡主上了二樓天字型大小雅間,孫掌櫃親自來奉茶。
  不一會兒,摒退了外人,壽陽郡主吹了一口茶碗上的花瓣,彎眉道:「我在夫君的書房裡,見過林少夫人的畫像,果然真人還是要美上三分。」
  杜恒言一早便知道,壽陽郡主找她,怕是與張憲有關,但是沒有想到,她會以這般方式開始。
  「不知郡主將畫像毀了沒有?」
  壽陽郡主輕輕搖頭,她若是毀了,夫君怕是連她的面都不會見了,她哪兒敢?
  杜恒言淡道:「夫婦之間,若是想赴白首之約,中間難免會有磕磕絆絆,郡主既已是張家少夫人,自然該拿出夫人的架勢,夫君的心中若有雜念,當替他切斷才是。」
  再是綺思旖念,也有時過境遷的一天,杜恒言不信張憲這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謝林少夫人教我!」壽陽郡主端起了茶,對著杜恒言遙遙一視。
  話既說了,杜恒言便起身告辭,臨行前,壽陽郡主問杜恒言:「聽說林少夫人愛看話本子,不知道,林少夫人知不知道鳳竹公子是誰?」
  杜恒言心間一悸,「郡主知道?」
  壽陽郡主見杜恒言忽然亮起來的眸子,心中閃過一絲慌亂,「不,不知,所以才問林少夫人。」
  杜恒言有些悵然地道:「我以為郡主認識呢!」她還想要簽名呢,她存了那麼多書。
  壽陽郡主看著杜恒言離開,心間有些微微的羡慕和嫉妒,夫君為她做了那麼多,她竟然毫不知情。
  杜恒言走後不過一刻鐘,張憲忽然推開了二樓的一間雅間,裡頭的壽陽郡主看著他,含羞笑道:「夫君,我剛剛在這兒見到了你的心上人。」
  張憲垂眸:「夫人多慮了。」
  壽陽郡主右手托著下巴,看著自家夫君笑道:「夫君也多慮了,妾身不過好奇罷了。」
  見張憲轉身欲走,裡頭的壽陽郡主輕聲問道:「夫君,她過得很好,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第二年的二月,慕俞會詩又是榜首,四月殿試的時候,由官家欽點為本科狀元。
  林承彥帶著大紅花騎著白馬回來的時候,杜恒言怎麼看怎麼覺得稀罕,慕俞被她看得臉紅紅的,「阿言,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
  杜恒言點頭:「嗯!」
  林承彥剛才不過被看的急了,隨口一問,不想真有東西,忙拿了帕子去擦。
  杜恒言「噗嗤」一聲笑道:「你臉上寫著,我是個小神童!哈哈哈~」
  她一直知道慕俞很聰明,自幼便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是她一直知道,哪一個朝代的科舉都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啊,她先前只盼望著慕俞能中個舉人就行,等他進了殿試,她想著,她家慕俞這般好看,肯定得得個探花,沒想到,官家這般厚恩,竟賞了個狀元!
  殿試過後兩個月,朝廷便為這一科考中的學子安排職務,有進翰林的,有去別的地方當縣令的,而慕俞,卻被安排進了鴻臚寺,官職為鴻臚寺少卿,領從五品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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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林承彥得了任命不久,便收到陛下的密旨,讓他去丹國察看,細作報,丹國似乎正在內亂中。
  林承彥回去與恒言商量,兩人第二天便動身前往丹國。
  杜恒言提前給李菁寫了信,但是一直,沒有回音。
  五月中旬的時候,他們到了丹國。
  因為杜恒言一直沒有收到李菁的信,心裡隱隱有些不安,眾人便扮作了趙國商人的打扮,慕俞的丹語很好,倒是讓一路查看的丹國士兵深信不已。
  丹國上京的北城是皇城和王族居住的地方,杜恒言曾經聽耶律阿沂提過。
  丹國的氣氛很緊張,街頭一直有士兵巡邏,一看便是戒備狀態。
  慕俞的意思是先不要去找耶律王爺和耶律紮顏,可以先以舊友的身份聯繫耶律阿沂,耶律阿沂畢竟只是郡主,朝堂的事應該和她沒有多大的關係。
  杜恒言皺眉道:「耶律阿沂因我而被趕出了趙國,她受了此等奇恥大辱,不一定會幫我們。」
  林承彥點頭:「是我思慮不周。」
  過了半晌,杜恒言笑道:「不,慕俞,你說的是對的,我們不能禮見耶律阿沂,但是可以旁敲她身邊的人啊!我記得耶律阿沂身邊有一個女使叫麥耳,我們可以將她引出府來。」
  林承彥眉峰一動,當即吩咐林二叔去打探麥耳,半天,林二叔便帶了消息回來,「主子,打聽到了,麥耳深受耶律阿沂信任,郡主的衣飾脂粉之類的東西也是她負責採購,大概每半月便要去胭脂齋去看看有沒有從趙國來的新貨,距離上一次出來,眼看還有三天便到半月了。」
  林承彥點頭:「你早些安排佈置,到時直接將人綁了,我們初來丹國,不宜鬧大動靜,小心行事。」
  然而,林承彥和杜恒言沒有想到的是,此次的行動,險些讓他們喪了性命,當林二叔趕著馬車將麥耳帶過來的時候,丹國的一支軍隊也跟在了他們後面。
  很快包圍了杜恒言和林承彥所在的客棧,為首的將領是一個年輕人,杜恒言和林承彥都不曾見過。
  裡三層外三層將客棧包圍的水泄不通,杜恒言和林承彥商量,決定不反抗,他們帶來的人實在太少,很難敵的過,另外一層,林承彥有趙國皇帝的出使文書和鴻臚寺少卿的官印。
  見了丹國的小將,林承彥道:「我是趙國的鴻臚寺少卿,奉我國陛下的旨意出使丹國,因仰慕丹國民風,所以扮作商人行走在街頭。」
  那小將問:「那你為何瞄準了阿沂郡主的女使。」
  林承彥道:「我們與耶律阿沂郡主在趙國曾有數面之緣,此次是想順道來看望一下,但是苦於得不到通傳,是以帶了曾經隨著耶律阿沂郡主去趙國的女使麥耳。」
  林承彥真想著,若是耶律阿沂知道他們綁了她的女使,怕是又是一番禍事,誰知道那小將卻仰天大笑了兩聲:「趙國的奸細,竟然被本將逮到了,來人,將這客棧裡的所有趙人全部帶走!」
  「且慢,不知何來奸細一說?」林承彥直覺事情不妙。
  那小將輕蔑地看了林承彥一眼,「想來你還不知道,耶律阿沂背叛了丹國,勾結趙國的勾當已被皇上發現,眼下正關押在大牢呢!」
  說著,不準備再與林承彥囉嗦,吩咐將人押下去。
  正在這事,二樓的杜恒言忽然推門出來。
  慕俞急道:「阿言,快走!」他明明安排林三叔帶她跳窗逃走的!
  杜恒言對著慕俞搖頭,轉而居高臨下地喊道:「且慢,我有你們丹國皇帝賜予的鐵劵丹書!」
  客棧裡外的士兵和主客都不由一怔,趙國人怎麼會有丹國的鐵劵丹書?
  那小將十分謹慎,立即讓門關了客棧的門,防止外頭的人偷窺,親自上樓接過杜恒言手中的東西,仔細辨認,「這是皇上賜予北院大王的,怎麼會在你手裡?」
  杜恒言清秀的眸子微微一動,淺笑道:「因為,那是我阿耶!」
  「末將叩見小主子!」那原先凶炸炸的小將,卻立即俯首跪了下來。
  杜恒言和林承彥始料未及,難道,難道不是耶律麥隆他們一派勝了嗎?
  這小將卻是什麼都沒說,將人帶到了北院大王的王府,杜恒言和林承彥見了耶律蒙德才知道,蕭太后病危,耶律麥隆乘機對耶律蒙德和耶律紮顏下手,但是先前蕭太后為了防止有這麼一天,給耶律蒙德求了一張鐵劵丹書。
  此次,耶律蒙德自是拿不出來真的,在趙國的時候,看女兒與太子妃不和,怕日後性命堪憂,便將那鐵劵丹書留給了她。料想,趙國皇帝看到這東西,也不敢輕易處罰他的女兒。
  不成想,最後,這東西在趙國沒有排上用場,反而,用在了丹國。
  林承彥問:「王爺,那眼下局勢如何?」
  耶律蒙德歎道:「原本我和紮顏已然處於下風,但是,不料皇上忽然得了重病,怕是要在母后前頭走了!」
  林承彥和杜恒言不由都張大了嘴巴,耶律麥隆處心積慮了這麼久,竟然,在如此關頭自己先倒了下去?
  杜恒言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那阿沂呢?」她聽那小將的意思,阿沂叛國了!
  「阿沂,關在了郡主府中,是我沒有教好她,自從趙國回來後,她性情大變,勾結了你們的肅王爺,此次肅王爺叛變,若不是我及早發現,阿沂已然向皇上要了兵給他。」耶律蒙德想起阿沂,便覺得對不起死去的部下。
  但是因為阿沂的親生父親,耶律蒙德還是沒有要了這孩子的命,只是將她禁足在郡主府中,其他一切事宜,都按照郡主的規矩滿足她。
  是以,阿言才能夠逮到出府給郡主買胭脂的麥耳。
  耶律蒙德想,他對阿沂存的善心,老天爺很快便報給了他,如若不是因此,阿言亮出了鐵劵丹書,他又如何能勸服她成為名正言順的丹國郡主呢?
  眼下紮顏即將繼位,阿言的身份不會再被有心之人利用,此一時,他可以給予這個流落在趙國多年的女兒,無上的尊崇和榮耀。
  耶律蒙德正想著如何開口的時候,杜恒言卻敏銳地發覺阿沂似乎將自己獻給了耶律麥隆,不然耶律麥隆作為與耶律蒙德的對頭,是不可能這般輕易地相信阿沂的。
  但是耶律蒙德畢竟將耶律阿沂當女兒一樣養育了十多年,杜恒言也沒有將自己的直覺問出來。
  「既然你們都無事,那為什麼我給李菁的信,一直都沒有人回復?」杜恒言奇道,要不然,她也不會和慕俞這般冒險抓什麼麥耳。
  「郡王妃有了身孕,害喜害得厲害,紮顏怕她動了胎氣,近來一切事宜都不讓她知曉,你的信大概也被截下了。」
  耶律蒙德說完,靜靜地看著恒言:「言兒,你既是在丹國亮出了鐵劵丹書和身份,怕是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杜恒言一怔,和慕俞對視了一眼,慕俞上前一步問道:「王爺的意思是?」
  「成為我丹國名正言順的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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