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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喜格格 -【為妳單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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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2 09:20: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為妳單身》作者:喜格格

生於豪門,他看過無數虛偽的嘴臉,她的“單蠢”著實讓他驚奇,
同學把她當工具人,她卻真心把人家當好友,
她不怕他老是一副高冷樣,主動和他搭話,
就連莫名傳出她倒追他的八卦,害她被愛慕他的女同學找麻煩,
她也完全不生氣,反倒是他氣不過,私下替她警告那些人,
憑他的聰明才智,他知道他對她的感覺有所不同,
可他也清楚自己的“使命”,只能視而不見這曖昧情愫,
未料多年後她成了他的員工,再見她,他非常確定始終沒忘了她,
為了讓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公司停電時他去保護她,
請她吃飯、送她回家,再附上一個熱吻和告白……呵,很好,
這小妮子已經一腳踏進他布下的情網,可他沒想到她跟以前一樣笨,
同事亂傳難聽話,她心裡難過卻不懂得向他訴苦,
為了搬家存錢只吃泡面,卻不曉得找他幫忙,但最讓他不爽的是,
她難得主動約他吃飯、主動開口尋求協助,居然是為了別的男人?!
很會嘛她,看來他得讓她知道他可不會白白為她單身這麼久!
  
女主角:關樂荷
男主角:嚴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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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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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2 09:20: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底下居然有這麼好的事?
  關樂荷背著背包,不是書包,站在學校穿堂,看著一輛輛遊覽車駛進校園大門,停在面前。
  她身邊站著合唱團團長簡宜琳,從她們在穿堂看見彼此後,她就開始聊起她父母最近常吵架,疑似快離婚的事,接著又聊到她的“那個白癡弟弟”,最後話題轉回下學期她要當合唱團團長,不知道功課會不會跟不上,幸好關樂荷願意陪她一起參加學校主辦的社團幹部暑訓。
  關樂荷是合唱團的譜務,一種學期初把樂譜找到之後,基本上就沒事的社團冗職。到現在她還是不敢相信,因為一個冗職,居然平白得到免費出遊的機會……從小到大,幸運女神幾乎不曾拍動翅膀飛往自己身邊,這次幸福來得如此突然,她真的……好幸運啊!
  隨著集合時間逼近,身邊聚集越來越多同學,大家臉上洋溢著即將出去玩的興奮之情,簡宜琳依舊在她耳邊聊著課業跟社團恐怕難以兼顧的問題,關樂荷專心聽,適時點點頭,心想當團長果然有很多事情要做。
  怎料,簡宜琳話講到一半,戛然而止。
  怎麼了?關樂荷歪著頭,不解地看向簡宜琳。
  簡宜琳皺眉,好像她擋到什麼東西,上半身往右邊移動數寸,視線緊盯眼前某一點,嘴巴微張。
  關樂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形,面無表情地從校門口筆直走向穿堂,左手臂隨興地往上彎著,大掌抓著深色大背包的背帶,一陣微風吹過,飄過幾片綠意盎然的葉子,再搭配上他帥氣漂亮精緻的五官和超好的膚質,讓站在穿堂的同學們眼前仿佛出現幻覺,如此俊美的人物簡直像從漫畫裡走出來的,一舉一動無不引人注目。
  “好帥……”失神的輕呼聲。
  “球場上的他更帥。”愛慕之音此起彼落。
  “是嚴之凡,真的是他……”簡宜琳也淪陷在對方強大的氣場裡,張著嘴,目不轉睛盯著人家的臉。
  “他是誰?”關樂荷看看那個叫什麼嚴之凡的,又看看四周同學們的反應,好有趣喔!大家像看到超級偶像明星一樣,雙眼透露出渴望接近的雷射光,卻沒人敢主動上前說話。
  “你是不是我們學校的?嚴之凡跟我們同年,剛進學校就引起很大的騷動,很多學長學姊都跑去看他,他是我們這一屆的驕傲。”聊起嚴之凡,簡宜琳的話匣子更是停不了了。“他超高冷,考試排名永遠在全年級的前三名,籃球打得超好,從他加入籃球社後,每次練習時間場邊都大爆滿,下雨天最煩,他們在禮堂練球,教練居然不准其他人進去看,幸好校長的女兒跟我們同年級,向教練抗議,教練才開放大家進去看,可是如果場邊尖叫聲太誇張,教練就會對著四周的座位大吼,那個大肚男吼起來簡直是專業級的,聽太多次耳朵一定會聾掉,這些你都不知道?”
  關樂荷搖搖頭,全年級的總排名,她都直接從中段以後開始找,比較快能找到自己的名字,所以前三名是誰,她當真不曉得,而且她對籃球也沒有太大的興趣,很少去看。
  嚴之凡走在學校大門進來到穿堂的這條綠蔭大道上,兩旁都是綠樹,但凡還有點知覺的人,都能察覺自己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一般人不是熱情回應拋個騷包的眼神,就是快步閃離眾目睽睽,還給自己一片清淨的空間。
  但嚴之凡就是嚴之凡,旁若無人般走著,絲毫不受諸多注目禮影響,精准地在集合時間的最後一刻,從容地抵達集合地點。
  他周圍站了一圈人,幾乎每個人都在偷瞄他,卻沒人敢真的靠近。
  好孤單……
  關樂荷無法想像如果自己是他,獨自一人站著……會不會覺得很尷尬?應該會吧。只要是人,站在一群人當中,卻沒有一個可以說說話,一定會覺得怪怪的,像她就覺得超怪的!
  嚴之凡早已對那些朝自己投射而來的目光中的愛慕、嫉妒、渴望、競爭意識等各種複雜又烏煙瘴氣的情緒習以為常,比起家族裡為了利益而掀起的明爭暗鬥,同學們的情緒只是小兒科,很難對他產生影響。
  這就好像習慣全世界最辣的辣椒後,就算在麻婆豆腐裡倒入好幾倍量的豆瓣醬,也會變得無動於衷。
  “那你一定也不知道聽說他家超有錢,有幾次校門口快關起來,有同學看見他從一輛超高級的黑頭車下來,而且還是有人先下車替他開門的那種。”簡宜琳滔滔不絕地說著,顯然對嚴之凡的事做過一番調查。
  完全是粉絲的標準行為。關樂荷看著簡宜琳越說越開心的臉龐,突然感到很羡慕。大家都說她很遲鈍,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當她看著嚴之凡時,只覺得跟對方互動太多好像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一點也沒有簡宜琳那種興奮得要飛起來的感覺。
  其實她也想擁有這種陷入迷戀的感覺,可是從小到大,她幾乎沒有迷過什麼偶像明星,至少從沒有沖著哪個人大聲尖叫過,頂多覺得誰誰誰好像不錯,只是這種程度的欣賞。
  “學校裡面幾乎沒有人敢惹他,據說他高一時,有高三的大混混覺得他很囂張,結果就盯上他,想找他麻煩,校長知道後超緊張的,後來不到兩天,那些混混都不見了,他超狂的……”簡宜琳感覺嚴之凡的目光疑似不經意掃過來,暫時停止呼吸,連話也忘了說。
  幾乎不帶任何情緒,嚴之凡的視線緩緩掃過同學們一圈,目光最後停在萬里無雲的藍天,誰都不看。
  不是故作冷漠,而是沒有事情能引起他的關注。
  見他移開了目光,簡宜琳又可以呼吸了,她續道:“聽說校長之前不是很贊同學生花太多時間玩社團,還曾經傳出要縮減社團經費,可是自從他加入籃球社後,校長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改扯什麼社團是學習過程中的必修學分,大家都在傳,這次社團幹部暑訓活動,是校長在討好嚴之凡。”
  “各位同學集合點名。”老師手拿點名板,出現在大家面前,開始一一點名。
  這時候籃球社公關才依依不捨地離開熱音社的女主唱,走回嚴之凡身邊。
  老師點完名,說道:“好,上車,自由入座。”
  “糟糕,我忘了帶牙刷。”大家排隊上車時,簡宜琳突然緊緊抓著關樂荷。“樂荷,你可不可以沖去便利商店幫我買?如果有人問起,我會幫你擋。拜託,我不想給人家合唱團團長很散仙的印象。”說完,她雙手合掌做出拜託的模樣。
  “那好吧,要買什麼樣的?”關樂荷想著,她是團長,代表合唱團,這次自己能來玩,也是她找她的緣故,朋友之間互相幫忙很OK的。
  “便宜的就好。”簡宜琳忍不住大大笑開,說話音量微微提高,“謝謝!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你今天綁這樣超好看!”
  好看?站在她們不遠處的嚴之凡聽到以上對話,掃了眼關樂荷快步跑離的身影,不自覺挑高了眉。綁了兩根麻花辮,不說她土就算有修養了,哪裡好看?睜眼說瞎話就是所謂的好朋友?
  幾分鐘後,遊覽車上出現兩個空位,一個在最後一排嚴之凡旁邊,因為籃球社公關跑去和熱音社女主唱坐,熱音社只有她一個人出席,另一個出現在坐在倒數第二排的簡宜琳旁邊。
  “怎麼少一個?誰還沒上車?”老師點名,很快發現少了一個人。
  “老師,樂荷去買個東西很快就回來。”簡宜琳大聲回道。
  “要開車了還跑去買東西?”老師一臉不高興。
  “來了來了,她來了!”簡宜琳看見關樂荷跑近遊覽車,趕緊大喊。
  關樂荷一上車,老師就沒給她好臉色。“大家都坐好了,就只等你一個。”
  “不好意思。”關樂荷傻傻道歉,還沒走到後半段的位子,老師已經吩咐司機開車,她只能一路小心移動,搖搖晃晃地走到簡宜琳旁邊。
  她剛坐下,簡宜琳從她手中接過嶄新的牙刷,小小聲道歉,“對不起喔。”
  關樂荷笑了笑,絲毫沒把老師的惡聲惡氣放心上,也忘記剛剛一路走來,不少同學投射過來的責怪視線。
  如果同班好友鄧嘉婷也在場,一定會沒好氣地罵她一句“濫好人”。
  嚴之凡本想圖個清靜才坐到最後一排,沒想到眼睜睜看著這些事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
  這個什麼樂荷的,怎麼沒發現身邊友人頗有心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暑訓也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人和事,早知道就坐家裡的車到南投跟大家會合。
  嚴之凡戴上耳罩式耳機,隔絕前座吵雜的說話聲,但他還是看到了,一路上幾乎都是那個合唱團團長在說話,什麼樂荷的只負責聽。
  那個什麼樂荷的,肯定是個傻子。
  午餐吃合菜,坐大圓桌,簡宜琳坐在關樂荷身邊,邊吃邊聊她在補習班發生的趣事,直到吃飽飯,這個話題才告一段落,簡宜琳甜甜塞來一句,“樂荷,你好像靈魂清淨機,每次和你聊完天,我的心情就會變得特別好。”
  關樂荷笑了笑,沒說話。
  其實從頭到尾都是簡宜琳在說,她只需要負責聽就好。她發現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說話的需求,可是很少人願意聆聽,大家都比較喜歡搶著說話。
  她怎麼還笑得出來?嚴之凡跟她們同桌吃飯,不巧聽見她們的對話,無法苟同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掃向關樂荷。傻子就是傻!
  “各位同學,今天的午餐好不好吃?”老師站在幾張圓桌中間,拿著麥克風,很熱情地詢問大家。
  “還不錯。”
  “老師挑的餐廳一定贊!”
  同學們紛紛給予正面回應。
  嚴之凡靜靜看著,沒說話。
  甲客套問話,乙客套回話,一來一往全是假話。這個世界已經演變到這種程度,想聽句真話比什麼都難。
  場面話說多了,以為成功騙過別人,卻不知道日子久了,人就會開始習慣性欺騙自己,而自己卻一無所知,然後和自己越走越遠,直到找不到自己的那一天。
  想到這裡,他淡定的雙眸凝結出一片冰層。
  “就是有點油。”關樂荷拿起桌上淺桃紅色的餐巾紙擦了擦嘴,餐巾紙上留下一抹油亮。
  眾人全都錯愕的張著嘴,卻沒人說話,連長袖善舞的老師也語塞,氣氛僵凝。
  嚴之凡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兩度。果真是傻子,只有真傻氣的人,才會在公開場合說真話,像她這樣的人類很稀少。
  “她、她正在減肥,所以那個……”簡宜琳見氣氛不對,趕緊跳出來緩頰。
  她沒有在減肥啊!關樂荷眨眨不解的雙眼,收到簡宜琳拋來“你先別說話”的眼神,她低頭看向餐巾紙上的油光。
  “我也覺得有點油,像那道菜的豆皮,先用油炸過後又加香油,第一口還可以,可是吃到第二口就真的太膩了。”嚴之凡指向其中一道菜。
  “好像真的有點油……”
  “我都不敢吃太多,吃太油我就冒痘痘,超醜的。”
  跟在嚴之凡後頭,大家開始冒出真心話。
  “晚餐我交代一下,不要太油,對吧?”老師嘿嘿笑著,討好的視線飄向嚴之凡,剛好看見他起身離開餐廳。
  餐廳門外,大家正在等遊覽車開過來。
  嚴之凡雙手插在褲袋裡,不少人偷偷走到他身後,想靠他近一點,感受學校風雲人物身上超強的氣場。
  “你剛剛幹麼那麼誠實啊?”簡宜琳雙手挽著關樂荷的手臂,悄悄走到嚴之凡身後,說話時眼睛直盯著他寬闊的背影。“雖然油得我都不太敢吃,可是你也不能直接講。”
  “我不太會說謊。”關樂荷無聲歎口氣,既然老師問了,她就老實回答,沒想太多。
  簡宜琳還想再說兩句話,嚴之凡卻突然轉身,故意要從她們兩人中間經過,簡宜琳連忙鬆開手,而他看也不看兩人一眼,直接丟下一句話,“抱歉。”
  “剛剛嚴之凡……跟我說話了?”簡宜琳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
  幾個小時後,一行人來到位於南投的度假小木屋,匆匆放好行李,又趕著到度假村的大廳集合。
  老師確認大家都到了以後,突然丟出一顆炸彈,“各位同學,剛剛老師在這裡遇到去年合唱優勝的學校,我們要不要跟他們交流一下?”
  “不要啊……”簡宜琳在關樂荷耳邊小小聲呻吟。
  “簡宜琳是合唱團的團長,簡宜琳!簡宜琳在哪裡?”老師的目光到處亂飄,直到順著大家的視線,終於找到簡宜琳。“沒問題吧?”
  “老師,怎麼交流?”簡宜琳的內心其實是抗拒的,說好的玩樂和認識新朋友呢?
  “這份樂譜是我們這次暑訓執行長的多年珍藏,保證你們都沒看過,對方來了男高音和男低音。”老師興致勃勃地拿出兩份樂譜。“你們兩個是什麼音部?”
  “我女高,她女低。”簡宜琳回答時身體晃了晃。會不會太剛好了?隨便遇到也能湊成四聲部。
  “那好,現在趕快練,明天早上執行長和大家說完話後,你們四人上臺表演,不要給我們學校漏氣喔!執行長在學生時代也是合唱團的,這次和他們學校偶遇,真的很有緣分啊!這有各聲部音檔的MP3,好好練習。”老師把樂譜分別交給簡宜琳和關樂荷,另外還有兩個MP3。
  簡宜琳拿到樂譜就趕快開始讀譜,見關樂荷把樂譜塞進背包,直接戴上耳機,忍不住皺起眉頭。“你不會要放棄吧?”
  關樂荷沒把音量調大,所以能夠聽見簡宜琳說話,她不解地搖搖頭,幹麼要放棄?
  “你都不看五線譜的嗎?”簡宜琳的眉頭皺得死緊。
  “為什麼要看五線譜?”關樂荷困惑反問。
  “拜託你可不可以認真一點?”明天早上就要表演,丟臉丟到全校去已經很慘,現在還要丟到別校去,她現在壓力好大!
  “我一直都很認真啊。”聽著流暢的樂音,關樂荷微微跟著點頭。
  “那個合唱團的好像看不懂五線譜。”
  “希望明天我們學校不要表現得太難看。”
  其他同學聽到她們的對話,開始咬耳朵。
  簡宜琳緊張得全身發抖,只有一個下午的時間,她怎麼可能練好女高音的部分?就算她可以,看關樂荷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一定會出包,到時候她們會在臺上出糗,想到這個她就想提早回家,隨便什麼原因都可以。
  “接下來是大地遊戲時間,執行長希望大家好好玩,不只要玩,還要注意團隊合作,現在分隊,我叫到的排成一排。”老師手指著眼前空地的最左手邊。“合唱團。”
  “在這裡。”簡宜琳拉著還在聽MP3的關樂荷往前走。
  當初會找關樂荷陪自己來,是因為關樂荷長得挺可愛的,個性又好相處,有關樂荷在,自己不至於落單,如果有要分隊合作的活動,關樂荷的模樣也不會惹男生討厭,說不定還能意外得到額外的幫助,而且自己是屬於漂亮型,她們兩人站在一起,誰也不搶誰的風采,頂多拚個各有特色。
  簡宜琳又想起自己在女低音部的時候跟關樂荷最要好,兩人還去找老師要求調去女高音部,一起在鋼琴前試唱後,自己去了女高音部,關樂荷卻還是選擇留在人數較少的低音部,其實她們私下練唱時,關樂荷音高到可以唱花腔女高音。
  “過來這邊。”老師要她們再往左邊靠一點,才又說道:“籃球社,你們四個一隊。”
  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嚴大神,簡宜琳只覺腦袋一片空白。“不是吧?被雷劈後,福報就出現了?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嚴之凡和王治天走到她們面前,一路跟隨他們的愛慕視線,轉到她們身上時全成了嫉妒。
  四人站定,彼此對視,氣氛頓時有些尷尬,他們還沒開口,關樂荷已經落落大方地打招呼,“你們好,我是關樂荷。”
  簡宜琳的雙手拉著關樂荷的手,還沒從暈眩中回過神。
  “我是小治,他是……你們應該都知道他是誰吧。”王治天也是個熱情的人,很快就展現出公關天性。“學校風雲人物,而且後面沒有之一。”
  “早上剛知道。”關樂荷點頭,說完後就接收到來自嚴同學極為冷淡的一瞥。
  奇怪了,不能早上才知道嗎?
  “嚴同學,你好,我是簡宜琳。”簡宜琳回過神後,雙眼始終黏在嚴之凡臉上。真的很帥,近看更帥!
  “嗯。”嚴之凡輕應一聲。
  在老師分組的過程中,簡宜琳一直盯著嚴之凡,關樂荷專心聽音樂,嚴之凡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拿出英文單字串卡背,王治天幾次找簡宜琳攀談,但簡宜琳都不怎麼理會他。
  “分好組了,這是闖關卡,祝福大家都有滿滿的收穫。”老師把各組的闖關卡交出去就閃人了,接下來就讓同學們滿度假村到處轉溜。
  一共有五關,每一關距離都不近,王治天拿著闖關卡,負責領頭帶著大家到處闖關,一路上簡宜琳不斷偷瞄嚴之凡。
  嚴之凡和王治天走在一起,沒搭理任何人,關樂荷持續聽著音樂,只在遊戲開始時專心聽明白遊戲規則,然後盡全力玩遊戲。
  其中有一關吹開麵粉咬糖果的遊戲,遊戲結束時,相較于簡宜琳幾乎毫無損害的外表,關樂荷像藝妓一樣整張臉都是白的,不過她咬出的糖果最多,甚至比同組的兩位男生還多。
  “這位女同學犧牲很大啊,不顧形象咬糖果,關主我很佩服,給你們這組最高分。”關主拿過他們這組的闖關卡,連蓋五個印章,其他關卡的關主頂多給三個章,蓋完章,關主把闖關卡交給關樂荷。
  “謝謝關主。”關樂荷向關主微微鞠個躬,很自然地伸出雙手想接過。
  “你是哪個社團的?”關主突然抓著闖關卡不放。
  “合唱團。”有問必答。
  混公關的王治天看出端倪,撇嘴笑著,正想用手肘碰一下嚴之凡,讓他一起看關主突然開把關樂荷的好戲,可是一轉頭,就看見嚴之凡冷著臉,不知道在不爽什麼。
  “要不要加入辯論社?”關主緊抓著闖關卡不放。
  “辯論社平常都做些什麼?”關樂荷懷疑是自己出力太小,更加用力扯卡片。
  “辯論社就像哲學家一樣,真理越辯越明,簡單來說就是用口才征服全世界。”關主積極遊說。
  本來應該跳出來抗議的合唱團團長還在偷瞄嚴之凡。
  “我講話笨,不適合參加辯論社。”關樂荷用力一抽,終於把闖關卡拿回來,一個轉身,她將闖關卡交給王治天保管。
  最後大地遊戲結束,他們這組拿了第一名,獎品是四個紫色的隨身碟。
  簡宜琳看看自己手中的隨身碟,又看看嚴之凡手裡也拿了一個一樣的,笑得臉上都開花了。
  “這是幾G的?”關樂荷一拿到隨身碟就開始研究容量大小。
  王治天看了一下,小小聲地說了一個不小的數字。
  “容量這麼大?”學校真肯下血本送東西。知道容量後,關樂荷把隨身碟小心翼翼地收起來。
  晚餐時間,關樂荷拿著碗,主動去大飯鍋那裡要替大家盛飯,簡宜琳本來和她配合,負責把裝好的飯碗拿上桌,可是她才將兩個碗放上桌,就因為家裡突然來電話,她跑去外頭接手機了。
  關樂荷雙手各捧著一碗白飯,左右張望,剛好瞧見從外頭慢條斯理踏進餐廳的嚴之凡,想起他和自己同桌,便喊道:“嚴之凡?嚴之凡。”她見他似乎有點詫異有人會喊他名字,乾脆舉起捧著兩碗白米飯的手,朝他揮了揮。“這裡,這裡!”
  頓時,餐廳裡所有人都愣住了。
  幾乎沒有人像關樂荷這樣熱情招呼嚴之凡,基本上有他在的地方,無形中就有一股壓力,平時也很少人敢主動找他搭話。如果相處得好,那自然很好,萬一說錯一句話,不小心得罪嚴之凡,那就頭痛了。
  所以除了校長和幾個熱衷於巴結權貴的老師以外,同學們和其他老師都很少主動和他說話,更別說發生像關樂荷這種把人叫過去的情況,這實在有點不知天高地厚啊。
  相較于師生們滿臉的驚愕,嚴之凡雖然也有些訝異,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他僅僅猶豫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長腿便轉向關樂荷,一步步朝她走近。
  “幫我拿去我們那一桌,謝啦!”關樂荷耳裡還塞著耳機,說話聲音有點大,見他盯著她手裡的兩碗飯動也不動,她又說了一次,“你不知道是哪一桌嗎?就是旁邊貼了個喜字的那一桌。”
  “你找我過來……”嚴之凡停頓了一秒鐘。“替你拿飯碗?”真是奇葩。
  “同學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忙,我、我……”關樂荷本來沒想那麼多,只是想找個人幫忙,只要是和自己同桌的,無論是誰經過她都會喊住對方,可是現在聽他這麼說,她不由得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還有幾碗要端?”嚴之凡盯著她微微張開的嘴和有些遲疑的表情,並不討厭,反而覺得有點可愛?世界上但凡傻的圓的,都容易讓人覺得可愛。
  關樂荷算了算,回道:“宜琳拿了兩碗,你手上兩碗,還有四碗。”
  “我把這兩碗拿去,再來幫你拿兩碗?”嚴之凡冷冷地掃了檯面上的其他空碗。
  “OK啊!你再來幫我拿一次就可以,最後兩碗我自己拿。”關樂荷聽見他還願意幫忙,當場樂得笑開嘴。
  嚴之凡有些無言,把飯碗放到桌上後,不到二十秒人又出現在關樂荷身邊。
  她理所當然把兩碗飯交給他,嘴裡仍哼著明天早上要表演的曲目旋律,只用眼神跟他說謝謝,對他的態度和對待其他人並無不同。
  “關樂荷,你跟嚴之凡很熟嗎?”見嚴之凡走離,另外一個來幫同桌同學盛飯的男同學,黏在她身邊小小聲地問道。
  “完全不熟,今天第一次知道這個人。”關樂荷誠實以對。
  “難怪……”男同學點點頭。
  “難怪什麼?”她一臉困惑,不就是幫忙端幾碗飯嗎?
  “不知者無罪,希望他不要太計較。”男同學同情地道。
  連校長都謹慎對待的人物,她居然敢支使對方做事,況且他們還不熟,真不知該說她是天然呆還是沒眼力。
  “計較什麼?”嚴之凡的聲音突然在他們背後出現。
  男同學轉頭一看是他,聳著肩膀,雙手捧著幾個空碗,一溜煙地跑掉時,嘴裡還嚷嚷著,“沒事沒事,當我什麼都沒說。”
  “同學,你不是要盛飯?”關樂荷手中端著最後兩碗飯,看著男同學跑走,再看向嚴之凡。“我怎麼覺得大家好像都很怕你?”
  “那是你的錯覺。”嚴之凡想也不想就說。
  “喔,原來是錯覺,也對,你又不會吃人,怕你幹麼。”她一下子就接受他的說法。“你來幹麼?剩下的我拿就可以了。”
  “也好。”嚴之凡轉身就走。
  他去幹麼?他也想問自己這個問題。
  看見男同學盯著他看之後,走到關樂荷身邊,他沒多想就過來看看,果然在說跟他有關的事。
  為什麼總有人喜歡在別人背後嚼舌根?沒別的事情可做嗎?他已經很習慣別人的指指點點,大多時候當作沒看見就可以。
  可是當他看見有人黏著她說話,而且話題似乎和自己有關,等他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時,人已經站在她身邊。
  是因為對方是傻子,所以和她同組之後,自己也傻了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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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2 09:21: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晚飯過後是營火晚會,學校安排了許多遊戲,讓大家上臺互動玩樂拿獎品。
  關樂荷整晚窩在團體的邊緣地帶聽MP3練曲子,沒人拉她一起玩,她也樂得抓緊時間練習。
  她,成功孤立在圈圈之外,多少有點被忽略的成分。
  嚴之凡出於習慣,站在離大家有點距離的位置,靜靜看著大家玩樂笑鬧,並不主動參與。
  他,成功孤立在圈圈之外,主要是因為他和其他人之間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牆,他不想踏出去,別人也進不來他的世界。
  熱鬧滾滾的整個晚上,有兩個人各自待在自己的世界裡,一個是關樂荷,專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另一個是嚴之凡,呼吸著沒有人敢打擾他的空氣。
  只是,時不時的,他的眼神會不自覺地飄向……她。
  營火晚會結束,王治天和嚴之凡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嚴之凡先進浴室洗澡,出來時看見王治天一派優閑地靠坐在床頭,手裡拿本雜誌亂翻,沖著他笑得一臉曖昧。
  “我以為上仙是不會動凡心的,跟兄弟講一下,打算什麼時候主動追人家?”
  “胡言亂語。”嚴之凡用雪白的毛巾擦著濕發,擦到七分幹,隨興地將毛巾往梳粧檯上一扔,走到窗邊,抬頭看月亮。
  她還在練習嗎?
  “別以為我整晚都在玩,其實我一直在偷偷觀察你,你知不知道自己一整晚看了樂觀同學幾次?”王治天跳下床,走到他身邊一起往外看,天空就一個大月亮,有什麼好看的?“八次。我們練籃球的時候,校花在側,你從來沒有看過人家一次,今天光是一個晚上你就看樂觀同學整整八次,不尋常啊!”
  “我會看上她?”嚴之凡冷著臉,只是單純疑問句,沒有一絲諷刺或揶揄。
  他看她,是確認她有沒有好好練習,明天表演要是出糗,代表的可是學校所有社團的幹部,大家丟不起這個臉。
  “怎麼不會?兄弟我免費替你分析分析。”王治天笑得很詭異。“像你這類高冷又家世背景雄厚的人,誰都不敢不經你同意就一腳踏入你的私領域,就算有,也是像我這類具有超強膽量又聰明的類型,但是樂觀同學簡直是奇葩,不是特別有膽量,也並非極度聰明,只是憑著一股天然傻氣把你看成和別人一樣。”
  “我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都一樣希望能自然和別人相處互動,而不是過度小心,深怕一個沒注意就得罪對方。
  “這就是關鍵。”王治天一個彈指。“大家覺得你很不一樣,你卻覺得自己和大家一樣,好不容易冒出一個像樂觀同學這種,因為傻,真心把你當成一般人相處的人時,對你來說可是超強的全新體驗。”
  嚴之凡冷眼盯著胡言亂語的王治天,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樂觀同學之所以樂觀,是因為她看不見別人能看見的無形阻礙,就算你在身邊築起一道高牆,她想跟你打招呼,就會爬上牆頭跟你說聲哈羅,然後再爬下去。”王治天饒富興味地笑著,看見嚴之凡挑高眉,額頭青筋跳動,他笑得更樂了。“然後你就慘了。”
  “怎麼我就慘了?”嚴之凡不太服氣。
  “樂觀同學是那種可以無視對方築高牆還是拉上警戒線,都能自然坦率和別人打招呼的人種,你終年待在高牆內,突然出現一朵奇葩越過高牆跟你說哈羅,你完全不會覺得哪裡怪怪的?”兄弟,對自己誠實點,有時候是為了自己好,說不定能少走點冤枉路。
  “完全不會。”
  “反正一般人一定會,如果你完全不會,只能證明一件事……”王治天在他面前亮出右手食指晃呀晃的。“你真不是一般人,而是你爸最值得期待的接班人……”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嚴之凡轉身向外移動,他不解的問道:“你去哪兒?”
  “走出高牆,到凡間晃晃。”嚴之凡扯唇輕哼。
  “上仙,請務必小心,按照電視劇情節,通常這時候上仙到凡間走動是會歷劫的。”王治天提高音量道,“不過,只要你歷劫歸來,仙階一定可以往上蹭蹭直竄,千萬謹記,不要抗拒滾滾紅塵中的各種誘惑啊!”
  砰!
  回應王治天烏鴉嘴的,是一記略帶火氣的關門聲。
  走出房間,嚴之凡耳根子終於得到寧靜,他走出小木屋密集區,哪裡人煙稀少,就往哪裡移動。
  夏天的月亮很大很圓,高掛在天,像顆醃漬過大量純蜜的檸檬,酸甜酸甜的滋味,透過暈黃的月光灑落一地,為深黑的夜晚罩上一層柔順的金紗。
  夜涼如水,特別在南投的山區裡,不用開冷氣,天然涼風迎面徐徐吹來,還夾帶著一股淡淡的花草香,不僅能吹走一身疲累,還帶給人一股寧靜的感受,真舒服!
  嚴之凡選了一塊大石頭坐下,靜心感覺涼風如絲緞般撫過身體。
  一整天和一幫人處在一起,幾乎沒有獨處的時間,實在太疲憊了,他向來需要大量的獨處時刻,好幫助心靈安定和沉澱。
  寂靜之中,嚴之凡隱約聽到斷斷續續的唱歌聲,他站起身,本想朝歌聲的反方向移動,他從來就不是樂意主動接近別人的人,因為光是主動接近他的人,他便已經窮於應付,但在柔和月光的照耀下,雙腳仿佛有自己的意識,偏偏往聲音來源逐步靠近。
  沒多久,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看見一棵大樹下,有個女孩放下微卷的柔順黑髮,穿著短褲和短袖上衣,露出纖細雪白的四肢,坐在一根左右橫亙的粗樹幹上,晃著雙腿,聽著MP3,輕柔歌聲徐徐從她口中飄出。
  這麼晚了,她還在練?
  嚴之凡站在她身側五大步的距離,靜靜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花這麼長時間看一個人,聽一個人。
  關樂荷沒有察覺有人在身邊,完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之中,埋頭苦練曲子的女低音部,其實女低音的曲調不是很好練,至少不像女高音有個核心主旋律,大多時候女低音是為了增色主旋律而存在,所以調子有些奇特,和平常聽習慣的曲調不太一樣。
  剛開始她不是很適應女低音的曲調,可是慢慢的卻喜歡上了,那種感覺就像自己熟悉了一首曲調,感覺好像就是這樣了,等到和大家合聲時,又會發現對曲調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直到天微亮,四周開始出現蟲鳴鳥叫聲,關樂荷才驚覺時間流逝之快,驚呼一聲後跳下樹幹,小跑步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嚴之凡沒有出聲喊她,甚至在她朝自己方向沖過來時,下意識躲到一旁的大樹後方,等她走遠,他緩步走到她剛才坐的位置,坐下來,看一看她眼中看到的風景。
  原來是這樣的……
  嚴之凡回到木屋梳洗時,同房的王治天還沒醒來,等他打理好自己,王治天才揉著眼睛盯著他說:“這麼早起床喔?”
  嚴之凡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走出門外時,剛好看見關樂荷從小木屋走了出來,她跟昨天白天一樣,將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綁成兩條辮子,垂在臉頰旁,換上新衣服,走到比較沒人的地方練唱。
  練一整晚還不夠?
  他微微皺眉,生平第一次主動走向一名同學,站在她身邊,雙手插在褲袋裡,輕哼道:“放下來比較好看。”
  關樂荷戴著耳機練歌,壓根沒聽見他說話。
  見她沒反應,他清了清喉嚨,“咳!”
  她依舊毫無動靜。
  嚴之凡微微挑高右眉,長腿一邁,高大俊朗的身形突然站到她面前,眼珠子往下睨著她。
  “你……”關樂荷抬起右手匆匆拿下右邊的耳機,沖著他燦爛一笑。“嚴同學,早安。”
  “早安,樂荷。”他沒有笑,但他確實被她的笑容感染,眸光閃了閃。
  互相道過早安後,兩人之間彌漫著……混合了早晨清新空氣的微尷尬。
  他是特地過來和她說早安的嗎?關樂荷左邊的耳機還戴著,樂音仍舊不斷傳進耳裡,但她的腦子卻想著可以跟他聊些什麼,兩人這樣不說話站著,氣氛好幹。
  她還在苦思話題時,嚴之凡難得主動先開口了,“放下來比較好看。”
  “什麼?”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頭髮。”他指了指她的兩根辮子。
  “可是宜琳說……”
  “別聽她的。”嚴之凡知道她要說什麼。
  “你又沒看過我頭髮放下來的樣子,怎麼知道放下來比較好看?”關樂荷指出他的語病。
  “我就是知道。”他不願承認昨晚看著她頭髮放下來的模樣,看了整整一晚上。原來她不傻,只是憨,還有得救。
  “喔。”她點點頭,但不照做,擺明瞭在敷衍他。
  “不放下來嗎?”嚴之凡馬上就察覺到她的敷衍。
  “綁著比較好,風一來,頭髮也不怕被吹亂。”綁著都不用整理,比較方便。
  “也對。”綁著也好,他下意識不希望別人看見昨晚的那個她。“休息一下吧。”
  “昨天晚上休息過了。”關樂荷拿起右邊耳機,大有想再塞回耳朵裡的暗示。他不走,她怎麼練?當著人家的面塞耳機,感覺不是很禮貌。
  說謊!嚴之凡臉色一沉,冷冷地道:“練習一整晚,喉嚨不會痛嗎?”話一沖出口,他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連忙急著要走。
  “不會啊,我都小小聲練……”她突然驚覺不對勁,小跑步追了上去。“先別走!你怎麼知道我整晚都在練習?”
  聽他話裡的意思,好像昨晚他都在她身邊聽一樣,她本想問個清楚,只是追了一半,發現有幾名同學朝他們指指點點的,她只好緊急撤退,小跑步回自己的房間,整個人倒在床上時還在想,像他這樣活著實在是太累了,不管做什麼事都會引起許多關注,像她這樣多好,走到哪裡都沒人注意到她,能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就算幹了蠢事也沒多少人會注意到。
  想到最後,她竟有點同情他。
  除了對方漏掉幾個音之外,緊接在執行長訓話後的表演很成功,當他們表演完時,台下掌聲如雷,連執行長也頻頻點頭。
  這首曲子中有花腔女高音獨唱的部分,本來大家想跳過,直接往下跑,沒想到關樂荷在那一段開嗓,漂亮轉出如黃鶯出穀般清脆響亮的高音,接著對方的男高音進來,再來是男低音和女高音,最後關樂荷又變成女低音進入曲子裡。
  社團幹部交流活動即將在午飯後正式結束,但簡宜琳沒有到場用餐,她的外婆長年臥病在床,昨天病情轉壞,今天快中午時她的家人又來電,要她儘快回南投老家一趟。
  聽到簡宜琳的狀況,活動前一天開車載另外兩名老師先抵達南投做準備的老師主動表示可以載簡宜琳回老家,另外兩名老師則轉坐遊覽車,跟大家一起回臺北。
  關樂荷皺著眉頭踏上熱烘烘的遊覽車,像遊魂似的背著大背包,一路往最後面移動。不知道簡宜琳那邊要不要緊?
  車內,大家的情緒正興奮高昂,幾乎每個人都不自覺提高音量說話,搞得車子裡像鍋沸騰的滾水。
  一名坐在最後一排的老師受不了分貝越來越高,低喝道:“大家說話小聲點!不要這麼吵!”
  關樂荷坐在來時的靠窗位子,沒發現嚴之凡昨天的座位和一旁的空位坐了兩名老師,其中一名老師正惡狠狠盯著整車的同學,直到同學們縮著脖子,放低音量說話。
  當嚴之凡上車時,全車只剩下關樂荷身邊還有空位。
  嚴之凡一步一步走向她,身邊無數雙嫉妒的眼神如箭,紛紛落在她身上。
  關樂荷後知後覺地發現全車一片鴉雀無聲,將視線從窗外拉回來,這才發現嚴之凡越走越近,以及那些朝自己射來、略帶惡意的視線,她不由得暗暗叫苦。
  兩名老師們搶先慌張地解釋—
  “嚴同學,老師們有事情要討論,坐一起比較方便,你可不可以和這位女同學一起坐?”甲老師的語氣帶著討好。
  “雖然你們可能不認識,你會覺得有些尷尬,可是……”乙老師也加入說話群組裡。
  “不尷尬。”嚴之凡打斷乙老師的話,泰然自若地看著關樂荷。“我們認識。”
  他們這樣就算認識嗎?關樂荷想起昨天大家同組比賽,自己疑似指使他幫忙拿飯碗……林林總總加起來,說不認識好像才比較奇怪。
  “你們認識?那就好、那就好。”甲老師呵呵笑開。
  “嚴同學,你坐,你坐。”乙老師小聲催促。
  嚴之凡在關樂荷的旁邊坐下,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惹得其他人看著她的目光更為羡慕嫉妒,她突然有些明白,原來有些人氣場之強大,能在無形中影響身邊的人,仔細想想,自己也沒做什麼,就引起這麼多關注,嚴之凡同學不容易,他身邊的人也不容易啊。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來的時候關樂荷左手邊坐的是簡宜琳,她會自己聊一整路,原本耳邊一直有聲音,現在換成最高品質靜悄悄,她渾身像長蟲一樣,總覺得不太對勁,也不太自在。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從背包裡拿出《甜味日記》和一枝十元的油性藍筆,翻開書頁,咬著筆頭,回憶這兩天一夜有沒有可以記錄的好事……啊,有了!
  她興奮地寫下:
  合唱表演,意外受到好評,超開心!
  她在寫什麼?嚴之凡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呆笑,視線忍不住往她手中的本子轉了一圈。
  什麼意外受到好評?根本就是她努力練習的成果。只要有付出,就會有相對的收穫,天底下的幸運和意外,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多。
  還有沒有可以記錄的好事?關樂荷想得很專心,所以當車子緊急刹車時,她毫無防備地往前撞。
  “啊!”面對突如其來的強勁衝撞力道,她被嚇得驚喊出聲。
  整台遊覽車也傳出此起彼落的尖叫聲。
  不過,當關樂荷回過神時,發現自己並沒有一頭撞上前方的座椅,而且額頭還暖暖的,好像被很舒服的什麼東西蓋著。
  是她流出的血溫暖了自己嗎?想到這裡,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有沒有哪裡受傷?”安定有力量的聲音在她耳邊如天使降臨般出現。
  關樂荷愣愣地抬起頭,看見罩在自己額頭的竟是他的大手?剛才她一頭往前撞時,似乎聽到像是骨折喀啦的恐怖聲音,該不會是……
  “你的手……”她雙手撐著前座,身體慢慢往後移動,離開他的大掌,雙眼始終盯著他雲淡風輕的臉。
  嚴之凡誤以為她說的是自己的另一隻手臂,連忙抽回手。
  直到這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發現,他不只貢獻左手手掌護住她的額頭,整條右手臂更擋在她肩膀前方,反手扣住她的右邊肩膀,護住她往前沖的身體,所以她才能夠毫髮無傷。
  他動作好快!幸好他的手沒事……
  關樂荷看著他穩穩地坐回原位,視線滿車到處跑,就是不看她,她小小聲地說了謝謝後,目光也跟著滿車亂轉,關心其他同學的狀況。
  不少同學身上都掛了彩,最嚴重的一位男同學手臂骨折,額頭鮮血直流,幸好整車開往醫院救治後,大家都沒有大礙。
  事後大家才知道,遊覽車司機之所以緊急刹車,是為了閃避一輛超速又蛇行的紅色跑車。
  等遊覽車抵達臺北,已經晚上十二點多,路上公車幾乎都要收班了,嚴之凡家裡派了車來接人。
  臨走前,嚴之凡看向還在等老師分配的關樂荷,先把王治天叫上車,隨後主動走到她面前,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張口問了她一句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樂荷和嚴之凡正在談戀愛的謠言滿天飛,甚至有人說是關樂荷倒追嚴之凡。
  關樂荷本人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只當作笑話一則,聽聽就算了,打從社團幹部暑訓活動之後,她就沒再跟嚴之凡碰過面,更別提還要談戀愛,全是無稽之談。
  她本人不生氣,可是同班好友鄧嘉婷卻氣得不行,老是擔心謠言傳久了會對關樂荷很不利,畢竟大家不敢惹嚴之凡。
  “會傳出什麼對我不利的謠言?反正又不是真的,不要聽就好了啊。”關樂荷朝鄧嘉婷揮揮手,轉身踏進音樂教室大樓。“進去了。”
  鄧嘉婷一把拉住她,板起臉孔警告道:“被人傳成主動追男生,是會掉身價的。”。
  “我確實沒追啊!如果真的主動追男生,我也不覺得會掉身價,現在不是男女平權的時代嗎?”
  看到喜歡的就追,不應該只是男生的專利,女生也可以擁有選擇的權利,而不是只能被選擇;同樣的,如果交往中發現對方不好,女生也要有主動跟男生說分手的勇氣跟決斷。
  “算了,你自己小心點。”鄧嘉婷放開了手,她的擔憂一遇上好友的樂天,好像都成了無關緊要的事。
  “喔。”關樂荷點點頭。
  “對了,我弟之後有場很重要的球賽,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看?”鄧嘉婷問道。
  “好啊。”一起看場球賽,有什麼不可以?
  “先走了。”鄧嘉婷也趕著去參加社團活動。
  “拜拜,明天見。”關樂荷朝好友揮揮手,見鄧嘉婷走遠後,她一個轉身,赫然驚見三個女同學擋在自己面前。
  她看看左右,空間很寬敞,她沒擋住誰的路啊。這些人是誰?
  “你就是關樂荷?”站在最右邊的女生雙手抱胸,一臉不屑地上下打量著她,口氣很不客氣。
  “我是。”關樂荷看她們像是約好似的,頭髮各自挑染了幾束,分別是綠色、紫色和紅色,相當鮮豔,剛剛說話的是挑染了綠色的那一個。
  “聽說你主動追嚴之凡?”紅色挑染不爽地瞪著樂荷。
  “我只在社團幹部暑訓時見過他。”關樂荷似乎有些明白她們為什麼來找自己說話了,她甚至感覺有些奇特。
  原來電視上演的不完全都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你只用了兩天一夜就把他追到手了?”紫色挑染咬牙切齒。
  “如果我真的主動追他,會成功嗎?”關樂荷忍不住深刻反省起這件事。
  如果大家願意冷靜想想,就會知道這完全是無稽之談,畢竟不管怎麼看,嚴之凡都是那種會一直跑在大家前面的人,她身上又沒長翅膀,怎麼可能追得到他?再加上勝利女神似乎也不怎麼喜歡到她身邊轉轉。
  先天後天條件都不利於她,她怎麼可能兩天一夜就把嚴之凡追到手?就算給她三生三世也不可能辦得到啊。
  “就是覺得你不可能成功,大家才那麼不可思議。”紅色挑染一臉奇異地盯著關樂荷,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裝笑維,可她眼底的疑問看起來相當真心。“你到底有沒有跟嚴之凡交往?”
  “如果我老實說,你們會相信嗎?”關樂荷想了想,覺得問題可能出在回程時嚴之凡坐在她身邊,才會傳出這種荒謬不實的謠言。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綠色挑染根本不管她說了什麼,惡狠狠地瞪著她。“嚴之凡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我也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可以被他看上。”關樂荷再次進入自我反省模式。
  無論是課業、特殊專長、家世背景,就連顏值,她全都不如他,此等荒謬的謠言,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呢?
  她突然深深覺得,鄧嘉婷的擔心應該反過來才對,她跟嚴之凡的名字出現在同一則校園八卦中,掉價的肯定是大家心目中的嚴大神,對她而言絕對是具有升值作用的,像現在,大家不就拚命在她身上想找出足以被他看上的優點。
  “你是不是用了什麼不要臉的方法勾引他?”
  紫色挑染說完,另外兩人先是出現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用看蟑螂的眼神盯著關樂荷。
  “憑我勾引得了他嗎?”關樂荷又開始評估自己是否具備勾引他的特殊技能。
  身材、長相、優秀的表現,她要什麼沒什麼,大家雪亮的眼睛怎麼就沒看出來,這則八卦,絕對是對嚴大神最惡意的中傷?
  聞言,挑染三劍客也陷入沉思。
  “噗!”
  突然傳來噗哧笑聲,讓原本陷入沉思的現場氣氛瞬間轉為僵凝。
  大概察覺行蹤暴露,王治天舉高雙手走出來,完全無視眼前冰封的氣氛,依舊笑得滿臉春風。
  “女同學們聚在一起開小組會議啊?”王治天走到挑染三劍客和關樂荷中間,先看向挑染三劍客,最後直勾勾的視線停在關樂荷的臉上。
  憑她勾引得了嚴之凡嗎?
  就外表來評估,機率恐怕比被雷打到兩次還低,但就想法異于常人來說,她其實占盡所有優勢。
  嚴之凡從小生長的環境本就有別於一般人,因為利益的關係,就算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下一秒也可能是在他背後捅刀的兇手,關樂荷則是想法異于常人,這兩個人一個像生存在暗黑世界,一個因為個性使然,仿佛永遠陽光普照。
  有一首很久以前的歌叫做〈白天不懂夜的黑〉,其實白天不用懂夜的黑,只要大搖大擺走進黑,就是對夜的體貼。
  “王治天,全校就你跟嚴之凡最熟,他們兩個到底有沒有在一起?”紫色挑染一看是王治天,氣焰登時少了幾分。
  “雖然我跟少凡很熟,但他最痛恨別人在他身後亂嚼舌根,就算我是他爸,也不想跟不相干的人聊他的私事。”
  此話一出,挑染三劍客的表情頓時僵住。
  “開個小玩笑,大家不要那麼嚴肅好不好?走,今天這麼熱,我請你們吃冰。”
  憑嘴上功夫,王治天三兩下就把挑染三劍客帶走了,清空現場後,一抹高大人影從剛才王治天出現的地方走出來。
  關樂荷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腦袋出現短暫空白後,開始回想自己剛才有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
  我也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可以被他看上。
  這句話很好,很中肯。
  憑我勾引得了他嗎?
  呃……希望他不要誤會她有想過要怎麼勾引他。
  嚴之凡站定在她面前,見她神色不定,一下子露出疑似慶倖的表情,下一秒又像被什麼嚇了一跳,死死皺眉煩惱著。
  她在想什麼?
  最後,還是他先開口問道:“你不生氣嗎?”
  “為什麼要生氣?”關樂荷不太瞭解他在問什麼。
  “大家都在傳你倒追我,你不生氣嗎?”嚴之凡鮮少有耐心重複問話,更別提還把話說得更清楚。
  “我為什麼要生氣?我又沒這麼做。”她想不到自己要生氣的理由。
  “他們故意……甚至是惡意抹黑你,你不生氣?”換作一般人,說不定早就被氣哭了,她是神經太大條還是定力太好,很懂得如何置身事外?
  “如果我生氣,然後呢?”
  他愣住,沒想到會被反問。
  “不管我會不會生氣,他們都會亂傳,既然如此,就讓他們去亂講話吧,只要我不生氣就好了。”關樂荷很樂天地分析給他聽。“我要去團練了,再見。”說完,她舉高右手揮了揮。
  “關樂荷!”嚴之凡見她轉身就走,生平第一次喊住一個女生。
  她不是神經太大條,也不是定力太好,而是她的邏輯跟一般人不一樣。
  她腳步一頓,轉過身看著他。
  見她看著自己,他才猛然發覺自己竟然下意識喊住了她,仿佛不希望兩人碰面的時間太快結束。
  遲遲等不到他出聲,她眼中的困惑轉濃。
  嚴之凡連忙清清喉嚨,故作鎮定地問道:“那天你在遊覽車上寫什麼?”
  “甜味日記。”話出口後,見他愣了一下,關樂荷主動解釋,“就是一本只寫發生了什麼好事的日記。”
  聽起來很像她會做的事,他笑了笑,又問道:“有人看過嗎?”
  “除了我以外,沒人看過,我也不會給別人看,除了一個人例外。”她有點不好意思。
  “誰?”他盯著她臉上可愛的紅暈,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哪個人對她來說這麼特別?
  “我未來的老公。”關樂荷垂下眼,小小聲回道。
  聞言,嚴之凡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勾起唇。
  簡宜琳從二樓的音樂教室往下看,剛好將他們之間的互動看在眼底,她抿緊嘴唇,一股妒意讓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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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2 09:2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風中飄著的謠言,進階成更惡毒的2.0版本。
  根據可靠消息指出,社團幹部暑訓活動過夜的那天晚上,關樂荷根本沒有回房間睡覺,一整晚癡纏著嚴之凡,主動投懷送抱。
  鄧嘉婷臭著臉,拉著關樂荷沖向體育館。
  嗶!嗶!嗶—體育館內傳出陣陣尖叫聲和哨子響音,裡頭正在舉辦全國高中籃球比賽。
  “我沒心情看球,合唱團明天就要出去比賽,我想早點回家休息。”關樂荷雙腳定在地上,不想再往前移動。
  她跑去看球賽幹麼?她現在最應該做的事就是儲備好體力,明天才能好好發揮水準。
  “你答應過要一起去看我弟的籃球比賽。”鄧嘉婷死活非要拉著關樂荷去不可。
  好不容易跟老弟橋好那件事,關樂荷不去體育館轉一圈,她不是白給老弟三個願望?希望今天過後,關樂荷能從此和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徹底隔絕開來。
  “你弟?”關樂荷好像依稀有點印象自己答應過這麼一件事。
  “今年高一就是先發球員,厲害吧?”鄧嘉婷一臉驕傲。
  “可是……”籃球比賽裡一定有嚴之凡,她不想跟他在同一個場合出現。
  “走。”鄧嘉婷不管她心裡的曲折,拉著她踏進體育館。
  “嚴之凡!嚴之凡!嚴之凡!”震耳欲聾的尖叫加油聲響徹整間體育館。
  比賽仍在進行,籃球落地後迅速往上彈跳,直接奔向嚴之凡掌中,掌心和籃球間仿佛有條線緊緊綁著,他快速運球切入籃下。
  對手迅速回防,三名人高馬大的球員擋在嚴之凡面前,個個高舉雙手、張開雙臂,像一座防守長城。
  關樂荷一下子緊張起來,三個人防守一個人,怎麼看都沖不過去啊!
  嚴之凡原地運球。砰砰—對手張開雙臂,在他面前靈活地左右移動,防得滴水不漏。砰砰—
  她緊張到目不轉睛盯著比賽,嚴之凡該怎麼辦?
  嚴之凡突然蹲低身子,快速前後左右交叉運球,找到對手一絲空隙,閃過對方的搶球動作,一個漂亮轉身運球,連續閃過兩個人,在籃框下起跳,火球似的籃球擦板得分。
  “嚴之凡!嚴之凡!嚴之凡!”場邊再次瘋狂呐喊。
  “帥啊!”王治天高舉左手臂,朝嚴之凡走去。
  嚴之凡站在原地不動,高舉左手臂,兩人在半空中互相擊掌。啪!
  “帥個屁!都是這傢伙,害你陷入那麼難聽的流言。”鄧嘉婷瞪著場上的嚴之凡,因為好友身陷惡意流言,讓她對嚴之凡很是不滿。
  “又不是他說的。”
  關樂荷轉身想走,眼前突然出現三個女同學擋路,每個人都雙手抱胸,來勢洶洶,讓她想起挑染三人組。
  “你就是關樂荷?”
  “來替嚴之凡加油嗎?”
  對方一個接著一個提問,口氣都不是很好。
  “她不是來替嚴之凡加油的。”鄧嘉婷把關樂荷拉到身後,挺身面對眼前三名來者不善的女混混。
  “誰信啊!嚴之凡不需要你來幫忙加油。”其中一名女同學看著關樂荷的眼神充滿敵意。
  “誰來幫嚴之凡加油?不要以為人人都跟你們一樣,她是來幫鄭克起加油的。”鄧嘉婷突然扯出一個新名字。
  鄭克起是誰?關樂荷看向好友的視線充滿困惑。
  鄧嘉婷拍拍她的手,意思是“鄭克起是誰不重要,交給我處理”。
  關樂荷有些遲鈍的思緒轉了轉,這才聯想到鄭克起應該就是好友的弟弟了。
  “鄭克起?那個高一的小流川楓?”另一名女同學愣住兩秒鐘,上下打量關樂荷。“和嚴之凡傳出那種事情後,居然連學弟也不放過?”
  “誰不放過誰還不一定,怎麼不說是鄭克起纏著我家樂荷?”鄧嘉婷雙手抱胸,冷聲回嗆。
  看哪部電影學的太妹動作?關樂荷好想問好友這個問題,不過現在不是好時機。
  “怎麼可能。”女同學冷哼。
  鄭克起是高一最搶手的男同學,除了體格好、顏值高,籃球打得嚇嚇叫,聽說功課也是一級棒,為什麼極品男同學都會跟平凡無奇的關樂荷扯上關係?
  “克起,克起,這邊!”鄧嘉婷朝場上用力揮手,成功引起一名身形高眺精瘦的男同學注意。
  鄭克起看見喊自己的是鄧嘉婷,揚起大大的笑容,也跟著用力揮揮手,視線轉向關樂荷時,他的左手放在嘴前,拋出一記騷包飛吻。
  當下,別說女同學們懵了,連關樂荷也對天外飛來的豔福冒出一頭霧水,只有鄧嘉婷笑得一臉得意。
  鄧嘉婷的打算是,讓關樂荷和人氣第一的嚴之凡脫鉤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好友和其他人的名字連在一起,整間學校裡她能利用的只有鄭克起,只要這麼做,因為嚴之凡而引起的禍事和流言,一定會慢慢煙消雲散。
  砰!嚴之凡剛好把球傳給鄭克起,鄭克起分心沒接到球,籃球重重打上他的後腦,讓他痛得用左手捂著,好半晌抬不起頭來。
  “啊?!”關樂荷光看就覺得很痛。
  “鄭克起,樂荷正在看你,給我認真打!”鄧嘉婷雙手圈在嘴旁,沖著場上的鄭克起大喊。
  此話一出,籃球場上和場邊的同學們全體石化,視線如箭,紛紛射向鄧嘉婷身後的關樂荷。
  關樂荷不由得苦笑,鄧嘉婷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她根本不認識什麼鄭克起,她有沒有看他,跟他要不要認真打球完全是兩件事。
  “搞屁啊?我以為樂觀同學是沖著你來的,人家移情別戀嘍?”王治天走到嚴之凡身邊,一條手臂掛到他肩膀上,笑得一臉奸巧。“先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偶爾要去找人家說說話,不要以為緋聞名字掛在一起,就保證對方一定是你的。”
  嚴之凡一掌拍掉王治天的手,僵著臉,銳利的視線掃過場邊的關樂荷,轉過頭,右手精准地接住隊友傳來的球。
  砰。砰。火焰般的籃球,快速運球數下。
  砰。砰。砰。砰。嚴之凡緩緩掃視籃球場,迅速規劃出一條能長驅直入的路線。
  與此同時,已經有兩名對手上前包夾他。
  “之凡。”王治天甩掉對手,沖到嚴之凡身後。
  嚴之凡做出要傳球給王治天的假動作,引導對方做出錯誤判斷。
  砰砰砰砰!成功騙過第一名對手後,他快速運球往旁閃移,巧妙閃過第二名對手,一路沖向禁區。
  “嚴之凡!嚴之凡!嚴之凡!”場邊加油聲浪重新大復活。
  嚴之凡兩次華麗地轉身,連續甩開三名對手,不等隊友沖過來協助,單槍匹馬直接帶球上籃。
  砰!漂亮拿下兩分。
  “這麼帥?”王治天小跑步到嚴之凡身邊,兩人再次高空擊掌。啪!
  接下來的比賽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籃球場上戰火連天。
  王治天傳球給鄭克起,鄭克起運球沖過三分線,兩名對手沖過來防守,動手搶球。
  鄭克起眼角瞄到嚴之凡跑到兩點鐘方向,做出接球動作。
  對手一看球又要傳到嚴之凡手裡,打算進行空中攔截。
  未料鄭克起只是做個假動作,雙腳輕盈往後跳一步,落到三分線後。
  對方剛露出“糟糕上當”的表情,鄭克起已跳起身,雙手高舉籃球,動作流暢,手腕略微施力,將球投了出去。
  “阻止他!”對方球員放聲大喊。
  火焰般的籃球不斷往前翻滾……前進……一路奔向籃框。
  被逼到緊急出手的球,能進嗎?
  擠進上百人的體育館內頓時一片鴉雀無聲,大家全盯著轉動的籃球,不自覺屏住呼吸。
  球還在半空轉動,如著火的青春。
  一切仿佛都變成了慢動作。
  鄭克起嘴角已經上揚,張開的雙手握拳,更顯張狂自信。一定進!
  嚴之凡轉頭,視線掃向場邊的關樂荷,她正目不轉睛盯著籃球,雙手在胸前緊握成祈禱狀,隨著籃球的走向,慢慢露出一個很可愛的笑容。
  他沒有想到,直到多年以後,自己十八歲以前最美麗的記憶,竟然就是此時、此地。
  刷!
  漂亮空心球替本校籃球社進帳三分!
  場邊掀起陣陣瘋狂尖叫聲。
  最後比賽結束,本校以一百零八比九十七拿下勝利。
  “我先回去了。”關樂荷湊到鄧嘉婷耳邊小聲說完,在鄧嘉婷阻止自己之前快步溜出體育館。
  籃球社社員開心抱在一起,發出野獸般的勝利低吼,一陣歡呼後,王治天率先發現嚴之凡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關樂荷往校門口移動,沒察覺三名不懷好意的混混跟在她身後,正在挑選下手的時機。
  “就是她?”其中一名混混染著金髮,像頭頂著鳥窩。
  “看起來很一般啊。”另一名混混雙手插在口袋裡,嘴裡嚼著口香糖。“老大,女生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管比較好,有損我們的威望。”
  “誰教她跟姓嚴的名字搞在一起,既然有人要我們給她難看,我們就去弄弄她,反正沒人會拿我們怎麼樣。”老大的身形壯得像金剛。
  “誰想給她難看?”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他們身後揚起。
  “就是學校大姊……”其中一名小弟說到一半,突然察覺情況不對,和另外兩人一起回頭一看,倏地愣住,過了一會兒才擠出三個字。“嚴之凡?”
  “阿娘喂,真的素嚴之凡!”其中一名混混五官皺在一起,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自從上一任校內最大尾的流氓被嚴之凡鏟掉後,他們三人才有機會冒出頭,一直小心不去碰跟嚴之凡有關的任何事,沒想到老大因為喜歡校內的大姊大,一時鬼迷心竅,居然答應要給關樂荷一點教訓。
  本來老大是想,雖然嚴之凡的名字老是跟關樂荷擺在一起,可是兩人沒有常處在一起,於是判定這兩人應該關係不深,為了討好自己喜歡的女人,弄一下關樂荷應該是可以的,反正不會驚動嚴之凡。
  沒想到在關鍵時刻嚴之凡居然出現了,而且還很清楚他們想幹什麼壞事。他們兩個不是很少碰面說話嗎?為什麼嚴之凡一副要替關樂荷出頭的樣子?情況相當不妙啊!
  “問最後一次,誰想給她難看?”嚴之凡沉著臉又問了一次,語氣輕輕的,乍聽之下好像沒給人什麼壓力,但無形中一股極度不悅的氣勢,當場讓三個混混黑掉整張臉。
  “你是她的男朋友嗎?”老大的胸膛急遽起伏,神色飄忽不定,但為了不在小弟面前失了面子,仍假裝兇狠地道:“如果不是,就、就給老子讓開啦!”
  “如果我是她男朋友,你敢動她,就等於是在找我麻煩。”嚴之凡一串話說得如行雲流水般順暢無礙。“如果我不是她男朋友,你動她,又是為了什麼?”
  此話一出,平常逞兇鬥狠的三人頓時呆掉。
  “咦?老大,人家說的很有道理耶。”不管怎麼看,他們都沒有動人家的理由啊。
  “有道理嗎?”老大也是一臉恍惚。
  “邏輯完全正確,這樣我們還要不要去教訓她?”小弟偷瞄嚴之凡全無畏懼的神情,覺得此次出征幹壞事,幹得實在有點灰心喪志。
  “先閃再說。”老大嘴裡這樣說,可是等他們走遠了,他不忘跟兩名小弟串供,說要是大姊大問起來,就說他們把關樂荷罵得當場怕得哭出來。
  關樂荷完全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走在街上,在紅燈前停下來,視線看向對面一個小面攤,心想,在這種平淡無奇的日子裡,最適合來一碗加了各種調味料的湯麵。
  紅燈熄,綠燈亮,她剛往前移動幾步,赫然在斑馬線上看見熟悉的高大身影走到自己前頭。
  “嚴同學?”關樂荷喊了一聲,等對方轉頭後,她確定沒有認錯人,不由得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嚴之凡看著她,嘴角上揚兩度。
  他就知道她會喊住自己。
  她愣愣地站在斑馬線上,看著剛才明明還在叱吒球場的他,這麼快就出現在這裡,頓時有種電視裡的人物跑到眼前的錯覺。“你不是應該去慶功?”
  “你不用跟你的小男朋友說聲恭喜嗎?”聽到她這麼說,嚴之凡臉上的笑意不見了。
  “小男朋友?”她哪有男朋友?
  “鄭克起。”他冷冷提醒,“還是你們都互相喊昵稱?是什麼?公公婆婆?還是彼此的小名?”
  “我不認識鄭克起。”關樂荷想也不想直接坦白。
  “真不認識?”他看著她的雙眼,確實一片澄澈。
  “他是我同學鄧嘉婷的弟弟,今天我會去體育館,是因為之前答應嘉婷會陪她去看她弟弟的籃球比賽,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有什麼說什麼,一說話就忘了走路。
  嚴之凡見行人專用號誌燈的小綠人開始加快速度,情急之下牽起她的手,小跑步過馬路。
  關樂荷感覺到左手一熱,下一秒立刻被拉著往前跑,她一直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好神奇,她的手就這樣沒入在另一隻更大的手掌裡,他的手好大,溫度也比她高一些,很有安全感。
  兩人剛踏上紅磚道,原本靜止的車流迅速在路面上賓士。
  “一個姓鄭,一個姓鄧,你確定他們真的是姊弟?”嚴之凡輕易就發現問題所在。
  “真的耶,他們姓氏不一樣。”她恍然大悟地低呼一聲,過了一會兒才想到鄧嘉婷似乎曾經說過她和弟弟是同母異父。
  見她一副驀然驚覺的表情,他暫且相信她說的話,視線掃到兩人還牽著的手,他假裝沒注意到這一點。
  “流言越傳越難聽,要不要我處理一下?”他以為她會崩潰,以為她會來找自己想辦法堵住那些人的嘴,可是她沒有,依舊過她的小日子。
  剛開始他不是很爽她的無動於衷,有哪個女生聽到這種惡意中傷的流言不生氣?後來發現她真的沒放在心上,他莫名有些佩服她那八風吹不動的定力,反而是自己做了一些調查,發現惡意流言的始作俑者居然是那個人。
  “反正說的又不是事實,過一陣子大家就會忘記了。”關樂荷只是覺得很奇怪,怎麼有人知道社團幹部暑訓活動第一晚她沒有回去睡,難道一直有人默默注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到底是誰這麼無聊?
  “要不要去吃冰?”嚴之凡見她想不通地皺緊眉頭,直覺不想讓她再繼續往下思索。
  “明天合唱團要出去比賽,我最好暫時不要吃冰或是吃辣的,對聲帶不好……”她話還沒說完,終於發現兩人的手還緊緊牽著,開始不自在起來。
  “我請你吃……你愛吃什麼?”他感受到自己掌中的小手不安地動了動,他眷戀的稍微用力握了一下,這才輕輕放開。
  “我喜歡吃花枝羹面。”關樂荷馬上收回手,壓力解除。
  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隱瞞的,雖然他是八卦緋聞的男主角,和他走太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但是管他的,人總不能被流言綁死。
  “我就請你吃花枝羹面。”嚴之凡說道。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他回得很率性,看著她,露出一個自己也沒察覺的輕鬆笑容。管他的流言,去他的威脅。“去嗎?”
  “我自己出錢,就一起去吃。”反正她肚子也餓了。
  “走吧。”他走在前頭。
  兩秒鐘後,關樂荷追上他,兩人並肩踏進一間小麵館,點了兩碗花枝羹面。
  之後無數個日子裡,嚴之凡一直被一個簡單的問題困住。
  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想請她吃花枝羹面?
  答案很簡單,因為他想多跟她相處一會兒。
  可是這麼簡單的答案,他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真正想明白。
  從那天開始,校園裡出現了新的八卦,那就是關樂荷和小鮮肉鄭克起正在交往,媒人就是鄭克起同母異父的姊姊、關樂荷的至交好友,鄧嘉婷。
  劇情安排合情合理,中間負責穿針引線的人也有了,再加上體育館內的那幾聲吼,大家就把矛頭轉向關樂荷和鄭克起正在交往的訊息上。
  為了取信大眾,鄧嘉婷常約關樂荷和鄭克起共同在學校的小花園吃午餐,一段時間下來,大家漸漸淡忘關樂荷的名字曾和嚴之凡連在一起過 】連淡了,找關樂荷麻煩的人也就少了,就這樣無災無害到了畢業前夕。
  畢業典禮在晚上舉辦,典禮當天,每年出去比賽都能抱回優勝獎盃的合唱團,自然要上臺獻唱,為畢業的學長姊們送上祝福,關樂荷因為是合唱團的學姊,受邀回合唱團和學弟妹們一起歡唱最後一首歌。
  唱完歌後,許多人沖上臺獻花,鄭克起也送了花給關樂荷。
  按照鄧嘉婷的說法是,既然要演,就要把戲演足,幫人幫到畢業典禮最後一刻,最好徹底抹去她的名字曾和嚴之凡連在一起過。
  只是鄧嘉婷不知道自己的好意,引起台下兩名優秀畢業生的一段對話—
  “上仙,我以為你下凡是要歷劫的,沒想到你居然百花叢裡過,片葉不沾身,好清靜無為的修行啊。”王治天看著鄭克起獻花給關樂荷,故意歎了口長氣,一雙到處放電的桃花眼卻滿是賊賊的笑意。
  “我沒時間曆你口中的那種劫難。”嚴之凡冷眼看著關樂荷捧著一束花,小心翼翼地走下臺階。
  “兄弟,老實講,以前我很羡慕你的家世背景如此雄厚,還曾經覺得你這是不勞而獲,但是看過你們家族裡那些人的嘴臉後,我真心不希望自己跟你有同樣遭遇。”
  聞言,嚴之凡苦笑一下,如果能夠選擇,他就不會是今天這樣。
  “我說,你跑去警告簡宜琳,叫她不要再亂放話,還把學校裡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敲打一遍,好不容易才止住謠言,這些事你真不打算讓她知道?”王治天發現自己實在搞不懂嚴之凡在想什麼。
  對人家有意思就去追啊,默默在背後行善是慈善家的事,一般人追女孩都是敲鑼打鼓,跑到人家面前送花送早餐,嚴之凡偏偏反其道而行,他對她的用心,她能知道嗎?
  “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相較于王治天豐富的表情,嚴之凡則顯得淡淡的。
  “別跟我說你對樂觀同學一點感覺也沒有。”王治天就是看不慣他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難得遇到能讓自己動心的女孩子就追啊,真不明白他到底在顧忌什麼。“我告訴你,你騙不過我這個情場高手。”
  “我們都高中畢業了,你可不可以成熟一點?”他現在不適合談戀愛。
  “我哪裡幼稚了?你才可不可以不要老是這麼老氣橫秋的,不要什麼都想自己扛,想想自己才幾歲,正值該享受青春奔放的年紀,你別……”王治天看見好兄弟無奈一笑,倒也說不下去了。
  “我現在沒時間想這些。”他不是不想,而是想得比較多,她很單純,他不想讓她等,也不想讓她哭。
  “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在商場上廝殺,你的對手是我,你下得了手嗎?”王治天問這個問題時,心裡其實早有答案。
  “我寧願讓利給你,也絕不跟你捉對廝殺。”嚴之凡冷冷開口。
  “那就不好玩了,換作是我,我不管你是什麼心態,我不會對你客氣,一定在商言商,替自己跟公司爭取最大利益。”
  “先走了。”嚴之凡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等一下還有舞會!”王治天在他身後低喊,卻見他頭也不回,慢慢走遠。
  這小子才幾歲,為什麼他的背影看起來像被千斤重的擔子壓得死死的?
  嚴之凡一向討厭人多的場合。
  對他而言,人多代表的不是熱鬧,而是必須戴上社交面具,除非必要,否則他通常會避開,或是出場亮個相就離開。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離開熱鬧的禮堂,慢慢走向校門口。畢業,代表的不是解脫,而是更難考驗的開始。
  所以畢業這一天,別人覺得開心,他只感到沉重。
  嚴之凡走過體育館,停下腳步,閉上雙眼,仿佛能聽到喧囂的尖叫聲和裁判的哨音,還有大家練球時籃球拍在地上強而有力的節奏響音,就像一首最青春熱血的歌曲。
  離開體育館,他不知不覺走到音樂教室所在的那棟大樓前,仰頭,閉上雙眼,腦中浮現和關樂荷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嚴之凡在這裡停留的時間,甚至比在體育館前還要久。
  然後他緩緩睜開雙眼,正要舉步離開,赫然發現眼前圓形花圃的一個小角落正安安靜靜坐著一個人,對方甚至不用出聲,便成功絆住他離去的腳步。
  關樂荷戴著耳機,從進合唱團練習的第一首歌開始聽,一直聽到剛剛上臺表演的那首歌,聽過一輪又一輪,想到即將離開校園,她心裡很是不舍,抬頭再看看自己最喜歡的音樂大樓,一股難以言喻的離愁湧上心頭。
  如果時間可以停在這一刻也不錯,剛結束一段人生旅程,未來則充滿無限希望和可能……
  耳機裡的音樂停下,身邊突然出現手機鈴響。
  關樂荷轉頭看過去,剛好看見嚴之凡接起手機的高大身影。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她也在這裡?
  她火速起身,繞過花圃,想從他的另一邊溜掉。
  其實他們之間也沒什麼大不了,頂多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可是流言傳久了,有時候她也會不知不覺地想起他,想著想著,心裡就多了幾分他跟別人不同的感覺。
  她告訴自己,那頂多就是革命情感,莫名其妙被亂傳,莫名其妙名字被綁在一起,但是那不具有任何意義,就像他們從來不曾主動找過對方,也不曾和對方約會。
  關樂荷思前想後,深刻體悟到人長得帥就是吃香。當一個很帥的人幫助過自己,和自己說過幾句話,在回憶裡就算沒有為他的一舉一動深深著迷,心臟還是會撲通亂跳,那段回憶總會是甜的。
  就算和感情無關,回憶起來也特別的甜,就好像自己跟自己的回憶談了一場戀愛。
  就是因為曾經那樣想過他,此刻毫無心理準備撞見他,關樂荷突然變得很緊張,不想面對真實生活裡的他,所以她必須趕快逃走,她不想被他看見自己扭捏不自然的一面。
  關樂荷小心翼翼地繞過花圃,一邊回頭察看他有沒有追上來,一邊躡手躡腳地往前移動。
  繞過花圃後,她才松了一大口氣,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淡淡的失望籠罩心頭。就這樣了嗎?
  不過她很快振作起來,樂觀地想著,在學校的最後一天,還能看見他最後一面,她應該要知足了,這種感覺就像收到老天爺送她畢業禮物一樣。
  一眼,就夠了。
  再多,她怕自己的心臟承受不起……
  關樂荷剛放下一顆高懸的心,沒發現有道人影迅速從後面追上來,右手拿著手機在講,左手緊緊扣住她捧著花束的右手腕。
  “啊?”她被突如其來的力道狠狠嚇了一跳,鬆開手,花束落地,好幾枚粉色玫瑰花瓣跟著飄飛。
  最後比賽結束,本校以一百零八比九十七拿下勝利。
  “我先回去了。”關樂荷湊到鄧嘉婷耳邊小聲說完,在鄧嘉婷阻止自己之前快步溜出體育館。
  籃球社社員開心抱在一起,發出野獸般的勝利低吼,一陣歡呼後,王治天率先發現嚴之凡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關樂荷往校門口移動,沒察覺三名不懷好意的混混跟在她身後,正在挑選下手的時機。
  “就是她?”其中一名混混染著金髮,像頭頂著鳥窩。
  “看起來很一般啊。”另一名混混雙手插在口袋裡,嘴裡嚼著口香糖。“老大,女生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管比較好,有損我們的威望。”
  “誰教她跟姓嚴的名字搞在一起,既然有人要我們給她難看,我們就去弄弄她,反正沒人會拿我們怎麼樣。”老大的身形壯得像金剛。
  “誰想給她難看?”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他們身後揚起。
  “就是學校大姊……”其中一名小弟說到一半,突然察覺情況不對,和另外兩人一起回頭一看,倏地愣住,過了一會兒才擠出三個字。“嚴之凡?”
  “阿娘喂,真的素嚴之凡!”其中一名混混五官皺在一起,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自從上一任校內最大尾的流氓被嚴之凡鏟掉後,他們三人才有機會冒出頭,一直小心不去碰跟嚴之凡有關的任何事,沒想到老大因為喜歡校內的大姊大,一時鬼迷心竅,居然答應要給關樂荷一點教訓。
  本來老大是想,雖然嚴之凡的名字老是跟關樂荷擺在一起,可是兩人沒有常處在一起,於是判定這兩人應該關係不深,為了討好自己喜歡的女人,弄一下關樂荷應該是可以的,反正不會驚動嚴之凡。
  沒想到在關鍵時刻嚴之凡居然出現了,而且還很清楚他們想幹什麼壞事。他們兩個不是很少碰面說話嗎?為什麼嚴之凡一副要替關樂荷出頭的樣子?情況相當不妙啊!
  “問最後一次,誰想給她難看?”嚴之凡沉著臉又問了一次,語氣輕輕的,乍聽之下好像沒給人什麼壓力,但無形中一股極度不悅的氣勢,當場讓三個混混黑掉整張臉。
  “你是她的男朋友嗎?”老大的胸膛急遽起伏,神色飄忽不定,但為了不在小弟面前失了面子,仍假裝兇狠地道:“如果不是,就、就給老子讓開啦!”
  “如果我是她男朋友,你敢動她,就等於是在找我麻煩。”嚴之凡一串話說得如行雲流水般順暢無礙。“如果我不是她男朋友,你動她,又是為了什麼?”
  此話一出,平常逞兇鬥狠的三人頓時呆掉。
  “咦?老大,人家說的很有道理耶。”不管怎麼看,他們都沒有動人家的理由啊。
  “有道理嗎?”老大也是一臉恍惚。
  “邏輯完全正確,這樣我們還要不要去教訓她?”小弟偷瞄嚴之凡全無畏懼的神情,覺得此次出征幹壞事,幹得實在有點灰心喪志。
  “先閃再說。”老大嘴裡這樣說,可是等他們走遠了,他不忘跟兩名小弟串供,說要是大姊大問起來,就說他們把關樂荷罵得當場怕得哭出來。
  關樂荷完全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走在街上,在紅燈前停下來,視線看向對面一個小面攤,心想,在這種平淡無奇的日子裡,最適合來一碗加了各種調味料的湯麵。
  紅燈熄,綠燈亮,她剛往前移動幾步,赫然在斑馬線上看見熟悉的高大身影走到自己前頭。
  “嚴同學?”關樂荷喊了一聲,等對方轉頭後,她確定沒有認錯人,不由得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嚴之凡看著她,嘴角上揚兩度。
  他就知道她會喊住自己。
  她愣愣地站在斑馬線上,看著剛才明明還在叱吒球場的他,這麼快就出現在這裡,頓時有種電視裡的人物跑到眼前的錯覺。“你不是應該去慶功?”
  “你不用跟你的小男朋友說聲恭喜嗎?”聽到她這麼說,嚴之凡臉上的笑意不見了。
  “小男朋友?”她哪有男朋友?
  “鄭克起。”他冷冷提醒,“還是你們都互相喊昵稱?是什麼?公公婆婆?還是彼此的小名?”
  “我不認識鄭克起。”關樂荷想也不想直接坦白。
  “真不認識?”他看著她的雙眼,確實一片澄澈。
  “他是我同學鄧嘉婷的弟弟,今天我會去體育館,是因為之前答應嘉婷會陪她去看她弟弟的籃球比賽,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有什麼說什麼,一說話就忘了走路。
  嚴之凡見行人專用號誌燈的小綠人開始加快速度,情急之下牽起她的手,小跑步過馬路。
  關樂荷感覺到左手一熱,下一秒立刻被拉著往前跑,她一直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好神奇,她的手就這樣沒入在另一隻更大的手掌裡,他的手好大,溫度也比她高一些,很有安全感。
  兩人剛踏上紅磚道,原本靜止的車流迅速在路面上賓士。
  “一個姓鄭,一個姓鄧,你確定他們真的是姊弟?”嚴之凡輕易就發現問題所在。
  “真的耶,他們姓氏不一樣。”她恍然大悟地低呼一聲,過了一會兒才想到鄧嘉婷似乎曾經說過她和弟弟是同母異父。
  見她一副驀然驚覺的表情,他暫且相信她說的話,視線掃到兩人還牽著的手,他假裝沒注意到這一點。
  “流言越傳越難聽,要不要我處理一下?”他以為她會崩潰,以為她會來找自己想辦法堵住那些人的嘴,可是她沒有,依舊過她的小日子。
  剛開始他不是很爽她的無動於衷,有哪個女生聽到這種惡意中傷的流言不生氣?後來發現她真的沒放在心上,他莫名有些佩服她那八風吹不動的定力,反而是自己做了一些調查,發現惡意流言的始作俑者居然是那個人。
  “反正說的又不是事實,過一陣子大家就會忘記了。”關樂荷只是覺得很奇怪,怎麼有人知道社團幹部暑訓活動第一晚她沒有回去睡,難道一直有人默默注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到底是誰這麼無聊?
  “要不要去吃冰?”嚴之凡見她想不通地皺緊眉頭,直覺不想讓她再繼續往下思索。
  “明天合唱團要出去比賽,我最好暫時不要吃冰或是吃辣的,對聲帶不好……”她話還沒說完,終於發現兩人的手還緊緊牽著,開始不自在起來。
  “我請你吃……你愛吃什麼?”他感受到自己掌中的小手不安地動了動,他眷戀的稍微用力握了一下,這才輕輕放開。
  “我喜歡吃花枝羹面。”關樂荷馬上收回手,壓力解除。
  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隱瞞的,雖然他是八卦緋聞的男主角,和他走太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但是管他的,人總不能被流言綁死。
  “我就請你吃花枝羹面。”嚴之凡說道。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他回得很率性,看著她,露出一個自己也沒察覺的輕鬆笑容。管他的流言,去他的威脅。“去嗎?”
  “我自己出錢,就一起去吃。”反正她肚子也餓了。
  “走吧。”他走在前頭。
  兩秒鐘後,關樂荷追上他,兩人並肩踏進一間小麵館,點了兩碗花枝羹面。
  之後無數個日子裡,嚴之凡一直被一個簡單的問題困住。
  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想請她吃花枝羹面?
  答案很簡單,因為他想多跟她相處一會兒。
  可是這麼簡單的答案,他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真正想明白。
  從那天開始,校園裡出現了新的八卦,那就是關樂荷和小鮮肉鄭克起正在交往,媒人就是鄭克起同母異父的姊姊、關樂荷的至交好友,鄧嘉婷。
  劇情安排合情合理,中間負責穿針引線的人也有了,再加上體育館內的那幾聲吼,大家就把矛頭轉向關樂荷和鄭克起正在交往的訊息上。
  為了取信大眾,鄧嘉婷常約關樂荷和鄭克起共同在學校的小花園吃午餐,一段時間下來,大家漸漸淡忘關樂荷的名字曾和嚴之凡連在一起過,找關樂荷麻煩的人也就少了,就這樣無災無害到了畢業前夕。
  畢業典禮在晚上舉辦,典禮當天,每年出去比賽都能抱回優勝獎盃的合唱團,自然要上臺獻唱,為畢業的學長姊們送上祝福,關樂荷因為是合唱團的學姊,受邀回合唱團和學弟妹們一起歡唱最後一首歌。
  唱完歌後,許多人沖上臺獻花,鄭克起也送了花給關樂荷。
  按照鄧嘉婷的說法是,既然要演,就要把戲演足,幫人幫到畢業典禮最後一刻,最好徹底抹去她的名字曾和嚴之凡連在一起過。
  只是鄧嘉婷不知道自己的好意,引起台下兩名優秀畢業生的一段對話—
  “上仙,我以為你下凡是要歷劫的,沒想到你居然百花叢裡過,片葉不沾身,好清靜無為的修行啊。”王治天看著鄭克起獻花給關樂荷,故意歎了口長氣,一雙到處放電的桃花眼卻滿是賊賊的笑意。
  “我沒時間曆你口中的那種劫難。”嚴之凡冷眼看著關樂荷捧著一束花,小心翼翼地走下臺階。
  “兄弟,老實講,以前我很羡慕你的家世背景如此雄厚,還曾經覺得你這是不勞而獲,但是看過你們家族裡那些人的嘴臉後,我真心不希望自己跟你有同樣遭遇。”
  聞言,嚴之凡苦笑一下,如果能夠選擇,他就不會是今天這樣。
  “我說,你跑去警告簡宜琳,叫她不要再亂放話,還把學校裡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敲打一遍,好不容易才止住謠言,這些事你真不打算讓她知道?”王治天發現自己實在搞不懂嚴之凡在想什麼。
  對人家有意思就去追啊,默默在背後行善是慈善家的事,一般人追女孩都是敲鑼打鼓,跑到人家面前送花送早餐,嚴之凡偏偏反其道而行,他對她的用心,她能知道嗎?
  “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相較于王治天豐富的表情,嚴之凡則顯得淡淡的。
  “別跟我說你對樂觀同學一點感覺也沒有。”王治天就是看不慣他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難得遇到能讓自己動心的女孩子就追啊,真不明白他到底在顧忌什麼。“我告訴你,你騙不過我這個情場高手。”
  “我們都高中畢業了,你可不可以成熟一點?”他現在不適合談戀愛。
  “我哪裡幼稚了?你才可不可以不要老是這麼老氣橫秋的,不要什麼都想自己扛,想想自己才幾歲,正值該享受青春奔放的年紀,你別……”王治天看見好兄弟無奈一笑,倒也說不下去了。
  “我現在沒時間想這些。”他不是不想,而是想得比較多,她很單純,他不想讓她等,也不想讓她哭。
  “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在商場上廝殺,你的對手是我,你下得了手嗎?”王治天問這個問題時,心裡其實早有答案。
  “我寧願讓利給你,也絕不跟你捉對廝殺。”嚴之凡冷冷開口。
  “那就不好玩了,換作是我,我不管你是什麼心態,我不會對你客氣,一定在商言商,替自己跟公司爭取最大利益。”
  “先走了。”嚴之凡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等一下還有舞會!”王治天在他身後低喊,卻見他頭也不回,慢慢走遠。
  這小子才幾歲,為什麼他的背影看起來像被千斤重的擔子壓得死死的?
  嚴之凡一向討厭人多的場合。
  對他而言,人多代表的不是熱鬧,而是必須戴上社交面具,除非必要,否則他通常會避開,或是出場亮個相就離開。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離開熱鬧的禮堂,慢慢走向校門口。畢業,代表的不是解脫,而是更難考驗的開始。
  所以畢業這一天,別人覺得開心,他只感到沉重。
  嚴之凡走過體育館,停下腳步,閉上雙眼,仿佛能聽到喧囂的尖叫聲和裁判的哨音,還有大家練球時籃球拍在地上強而有力的節奏響音,就像一首最青春熱血的歌曲。
  離開體育館,他不知不覺走到音樂教室所在的那棟大樓前,仰頭,閉上雙眼,腦中浮現和關樂荷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嚴之凡在這裡停留的時間,甚至比在體育館前還要久。
  然後他緩緩睜開雙眼,正要舉步離開,赫然發現眼前圓形花圃的一個小角落正安安靜靜坐著一個人,對方甚至不用出聲,便成功絆住他離去的腳步。
  關樂荷戴著耳機,從進合唱團練習的第一首歌開始聽,一直聽到剛剛上臺表演的那首歌,聽過一輪又一輪,想到即將離開校園,她心裡很是不舍,抬頭再看看自己最喜歡的音樂大樓,一股難以言喻的離愁湧上心頭。
  如果時間可以停在這一刻也不錯,剛結束一段人生旅程,未來則充滿無限希望和可能……
  耳機裡的音樂停下,身邊突然出現手機鈴響。
  關樂荷轉頭看過去,剛好看見嚴之凡接起手機的高大身影。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她也在這裡?
  她火速起身,繞過花圃,想從他的另一邊溜掉。
  其實他們之間也沒什麼大不了,頂多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可是流言傳久了,有時候她也會不知不覺地想起他,想著想著,心裡就多了幾分他跟別人不同的感覺。
  她告訴自己,那頂多就是革命情感,莫名其妙被亂傳,莫名其妙名字被綁在一起,但是那不具有任何意義,就像他們從來不曾主動找過對方,也不曾和對方約會。
  關樂荷思前想後,深刻體悟到人長得帥就是吃香。當一個很帥的人幫助過自己,和自己說過幾句話,在回憶裡就算沒有為他的一舉一動深深著迷,心臟還是會撲通亂跳,那段回憶總會是甜的。
  就算和感情無關,回憶起來也特別的甜,就好像自己跟自己的回憶談了一場戀愛。
  就是因為曾經那樣想過他,此刻毫無心理準備撞見他,關樂荷突然變得很緊張,不想面對真實生活裡的他,所以她必須趕快逃走,她不想被他看見自己扭捏不自然的一面。
  關樂荷小心翼翼地繞過花圃,一邊回頭察看他有沒有追上來,一邊躡手躡腳地往前移動。
  繞過花圃後,她才松了一大口氣,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淡淡的失望籠罩心頭。就這樣了嗎?
  不過她很快振作起來,樂觀地想著,在學校的最後一天,還能看見他最後一面,她應該要知足了,這種感覺就像收到老天爺送她畢業禮物一樣。
  一眼,就夠了。
  再多,她怕自己的心臟承受不起……
  關樂荷剛放下一顆高懸的心,沒發現有道人影迅速從後面追上來,右手拿著手機在講,左手緊緊扣住她捧著花束的右手腕。
  “啊?”她被突如其來的力道狠狠嚇了一跳,鬆開手,花束落地,好幾枚粉色玫瑰花瓣跟著飄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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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2 09:21: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成功把人逮住後,嚴之凡將手機稍微拿遠一點,用氣音對她說:“等我一下。”
  關樂荷傻傻地站在原地,被他扣住的右手腕隱隱發燙。這一刻她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這樣就不用面對他。
  察覺到她的緊張和不安,他沉穩的對手機那頭的人說了一句“知道了”之後,再次將手機拿遠,用氣音道:“不要緊張。”
  聞言,她別說鑽洞,想就地滅絕的心都有了,尤其在他說完之後,她還發現自己的手正微微發抖,她暗中使勁想抽回手,不想被他發現。
  察覺她的舉動,嚴之凡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不但不讓她抽手,反而握得更緊。
  他以最快速度結束通話,收起手機,煙炯有神的雙眼緊盯著她。
  慘了,溜不桌了……關樂荷看著他,緊張得不自覺吞咽一下。
  周圍空氣迅速凝結。
  不過,這種凝結不是一寸一寸凍結成冰,而是空氣張力瞬間擴展到最大,兩人之間仿佛有股強烈電流,正在高速危險流竄。
  嚴之凡悶不吭聲,俊顏緩緩逼近到她面前,深深凝視著她不安的雙眼。她在緊張什麼?
  刹那,關樂荷只覺得呼吸困難,心臟快跳得仿佛心臟病發作。
  此時,她的腦袋裡只轉著一個念頭,為什麼偏偏發生在現實,如果發生在夢裡該有多好?她就可以肆無忌憚好好享用眼前極品帥顏,而不是一副快往生的生理反應。
  “你有聽到我的手機鈴響。”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啊?”這時候裝傻才是王道。
  “為什麼不打一聲招呼就想溜走?”嚴之凡陰沉著臉,讓人摸不透他的喜怒京樂。
  “我沒有要溜走。”看來他不肯善罷甘休啊。
  “所以你是打算繞過花圃,到我背後嚇我一跳,當作打招呼?”他乍見到她時的好心情,全被她偷偷溜走的舉動給搞砸了。
  她就這麼討厭他?討厭到即使畢業這天偶然相遇,也不願意互道一聲祝福後再離開?她擔心那個小流川楓誤會?
  想到鄭克起,他連帶回憶起幾次中午經過小花園,曾經看到他們三人一起吃飯的畫面,而自己卻只跟她吃過一碗花枝羹面,這讓他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我……”她沒這麼想過,不過順水推舟接著往下聊也不錯。“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不對,是小小的驚嚇。”
  嚴之凡悶不吭聲,靜靜端詳她的臉。
  她看起來很慌張、很尷尬、很不安,也很不好意思,月光下一張小臉紅彤彤的,完全不敢正眼看他……
  頓時,他心裡的不悅和受傷盡教煙消雲散。
  “有人送花給你?”嚴之凡瞄了眼掉在地上的花束,故意提及,鬱悶情緒又纏上來。
  “只是一個朋友的小玩笑。”
  都是鄧嘉婷,硬要她弟把最後的戲演足,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啊,大家早就忘了她跟嚴之凡之間的緋聞。
  她跟嚴之凡從來沒有刻意找過對方,再說了,明明就有校花倒追他,他幹麼要和一朵不起眼的小白花談戀愛?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認定先前的謠言真的只是謠言。
  “我看不像。”他壓抑著想把花束踩爛的衝動。
  啊?不像什麼,不像開玩笑嗎?“一定有很多人送花給你吧?”關樂荷努力轉移話題。
  下午的時候經過他教室外面,看見好多人捧著花走進去,鄧嘉婷說那些花束肯定是送給嚴之凡的。
  “沒有。”嚴之凡定定地瞅著她,她沒有送花給他,甚至和他說一句再見也沒有。教室裡的那些花束已經跟他毫無關係,他不會帶走,就像那些花從來不曾進入他心裡。
  “啊?”怎麼可能,他幹麼說謊?
  “你要送我嗎?”他傾身靠近她。
  “我、我……”她沒有準備。
  嚴之凡炙熱的眼眸緊盯著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像看夠了什麼,又仿佛戲弄得差不多了,才緩緩站直身體。“別緊張,我只是跟你開個小玩笑。”
  “呵呵……是玩笑就好。”關樂荷憨憨笑開,順著他的話講,不想再掀波瀾。
  “我餓了。”他突然拋來一句話。
  “啊?”她又愣住,實在有些招架不住他看似不經意卻又理所當然的舉動。“喔,那你快去吃東西,我也差不多該回家了。”說完,她轉身想走。
  “你肚子不餓嗎?”一個輕鬆跨步,嚴之凡再次擋在她身前,不讓她走。
  “好像有點餓了。”因為畢業典禮,今天情緒很亢奮,到處跑來跑去,下午還去音樂教室練唱,仔細想想自己一整天好像沒吃什麼東西。
  “你想吃什麼?”他微微一笑。
  “有點想吃花枝羹面。”想到白嫩嫩的花枝,搭配用許多蔬菜熬煮的甘甜湯頭,還有煮得恰到好處的油面,最後撒上蔥花和一點胡椒粉就好吃到爆炸。
  “走吧。”嚴之凡見她一臉饞相,抿著笑,主動牽起還在發愣的她往校門口移動。
  她傻傻地被他一路牽著走,直到踏出校門才想到要問,“去哪裡?”
  他笑看她一眼,抬手攔了一輛計程車,打開車門時才拋來一句,“你說呢?”
  幾十分鐘後,關樂荷坐在裝潢華麗的餐廳的一個靠窗小包廂裡,眼前擺著一碗花枝羹面,盛裝的器具不是塑膠碗,而是白瓷碗,大碗下面還有白瓷盤,湯匙也是白瓷的,搭配烏木筷子,給人十分典雅的感覺。
  她對面坐著嚴之凡,兩人之間還有糖醋排骨、水煮魚、佛跳牆、西湖醋魚、XO醬香煎羊排、竹筍沙拉……
  這、這不是她剛剛口中的花枝羹面。
  “這、間、餐、廳、很、貴、吧?”關樂荷拿起功能表擋著嘴,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
  “來,慶祝我們畢業。”他拿起裝著氣泡礦泉水的水晶杯,見她久久沒有動作,下巴朝她手邊的水晶杯努了努。
  她這才放下功能表,拿起水晶杯,和他的水晶杯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一聲。
  “慶祝我們畢業快樂!”
  “你是我的第一個緋聞女友。”嚴之凡突然笑道。
  關樂荷傻笑帶過,暗中叮喔自己以後要離他這類容易引人關注的人遠一點,千萬不要貪圖一時方便,就喊對方過來幫自己端飯碗什麼的。
  “也是目前唯一一個。”他又說。
  她繼續傻笑。
  “我這樣對你,但你是怎麼對我的?”嚴之凡端著笑意,看起來就像同學間的打屁閒聊。
  “我?”她什麼都沒做啊。
  “你有兩個緋聞男友。”
  這有什麼好比較的?反正都是假的。“鄭克起他……”只是幫忙轉移注意力的好人。
  “他對你有意思。”嚴之凡語氣篤定。如果沒有一點喜歡,男生不可能花那麼多時間幫一個女生。
  “他是我最要好朋友的弟弟。”關樂荷用眼神告訴他,他們之間真的什麼也沒有,就是純粹幫個忙,怕他又接著往下問,她趕緊低頭吃面喝湯。
  他笑了笑。“菜好吃嗎?”
  “花枝羹面很好吃。”這裡一碗花枝羹面就要一百多塊,她只吃得起這個。
  “我點的菜你都不喜歡吃?那我換一桌新的。”說著,嚴之凡已經打算按鈴請服務生進來。
  “等等,我不是不喜歡,是吃不起。”關樂荷瞄了眼四周華麗的裝潢。“我錢包裡面只有幾百塊。”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他淡淡地說,“不用錢。”
  “你打算吃完飯就抓著我落跑,吃霸王餐?”她的湯匙匡啷一聲掉進白瓷碗裡。她跑不快啊……
  “餐廳有我爸的股份,我們家來這裡吃飯都不用花錢。”
  “這麼好?”吃這麼好的餐廳居然不用花錢?看來傳言說他家很有錢,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放心吃吧。”嚴之凡每樣菜都夾了一些,放到她面前的盤子裡。“去別的餐廳吃飯我也不放心。”
  末了,不忘盛一小碗佛跳牆給她,等她吃完面,湯也半涼,入口溫度剛剛好。
  關樂荷感受到他體貼的小動作,一股熱氣從腳底直竄臉頰,她低下頭猛吃,深怕被他看見自己臉紅的樣子。
  一頓飯,他們邊吃邊聊學校發生的種種趣事,足足吃了兩個多小時,兩人才放下碗疾。
  “今天謝謝你的招待。”走出餐廳時,關樂荷慎重向他道謝,話一說完,抬手朝他揮動兩下,打算搭捷運回家。
  “你喜歡吃最重要。”見她說走就走,嚴之凡眼神一暗,一把握住她揮動個不停的手,動作俐落地攔了一輛計程車,拉她一起坐進去。
  她被他一連串的動作弄得暈頭轉向,一時半刻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能呆呆的看著他。
  嚴之凡跟司機說了她家地址,罷車子開動後,才轉頭看向她。“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就這樣,她只能被動點頭。
  直到計程車抵達她家門口,停下,兩人都沒怎麼說話,只是無形之中兩人之間似乎有些什麼不一樣了。
  “祝你鵬程萬里,前途不可限量。”關樂荷下車前,轉頭看著他說道。
  嚴之凡深深凝視著她,緩緩道:“祝你一生平安快樂。”
  她下車,站在路邊,朝他揮揮手。
  “拜拜。”她聽見自己這麼對他說,心裡卻充滿不舍,捨不得就這樣畢業,捨不得熟悉的校園,捨不得身邊的同學們,也捨不得再也看不到……他。
  嚴之凡降下車窗,目光同樣捨不得從她身上移開,然後他聽見自己說——
  “再見。”
  再見,單純的青春歲月。
  再見,關樂荷。
  深夜,關樂荷躺在床上,細細回味當天發生的每一件事,赫然發現一直處於莫須有流言的她跟他之間,竟然在畢業當晚,用一個貨真價實的正式約會,劃下美麗的句點。
  大學四年,關樂荷談過幾場小戀愛,認識不少新同學和新朋友,從未再見過嚴之凡,連鄧嘉婷也因為兩人不同校而疏於聯絡,頂多一年傳給彼此一封生日祝福簡訊,有時候忙昏頭,連一年一封的簡訊也省略了。
  可是等她出社會工作五、六年後,回過頭,才發現自己最懷念的朋友,還是鄧嘉婷,心中最難以忘懷的一次約會,是在高中畢業的那個晚上。
  說來也很巧,當她才想著要約鄧嘉婷出來吃個飯,鄧嘉婷便傳訊息約她出去聚一聚。
  老同學相見,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兩人都不是穿著同樣制服的學生模樣,大概因為出社會磨練過,鄧嘉婷變得精明幹練,但關樂荷在她眼中幾乎沒什麼改變。
  在這十年的時間裡,鄧嘉婷經歷了外婆和爺爺的相繼過世,和關樂荷相依為命的奶奶也過世了。
  鄧嘉婷的父母移民美國,只剩下她和弟弟留在臺灣,不過兩人各自租屋生活,當年的小流川楓如今不打籃球了,仗著自己的程式天分,老是我行我素,常弄得她替他捏把冷汗。
  關樂荷獨自租屋過日子,在公司要求員工以後都辨責任制時,她被鄧嘉婷遊說成功,離開原本的公司,考進鄧嘉婷擔任秘書的大公司行政部門,根據鄧嘉婷的說法是兩人可以互相照顧。
  雖然兩人在同一間公司上班,不過碰面的機會並不多,鄧嘉婷是秘書,主要工作是面對高階主管以上的大人物,而關樂荷待在行政部門,處理員工們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其中包括誰家寶寶生了,號召其它員工送禮祝賀等等。
  她進公司兩年多,一直風平浪靜,直到最近聽說長年在世界各地奔走的大老闆打算以後大部分時間都要待在臺灣。
  此消息一出,公司內部還沒嫁人的女員工集體芳心大動,現在關樂荷每天上班都覺得像在看模特兒上臺走秀,女員工們的衣著妝容越來越講究,也越來越好看。
  不過,自從房東奶奶因為孫子結婚要準備新房,請她搬家後,她就陷入找房地獄。
  便宜的房子離公司太遠,離公司近的房租又貴,對她來說負擔太沉重,看來得使用那一招了……
  這天中午午休時間一到,關樂荷趁同事聚在一起相約到哪裡吃頓好的之前,一手抓起抽屜裡的包包,腳底抹油火速溜到公司一樓,正要往外奔,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喊著自己的名字。
  “樂荷!”
  她轉過身,見鄧嘉婷領著一個年輕男人朝她大步走來,這個男人有點眼熟……有點像電視上的某個明星側臉。
  “喂,看什麼?”鄧嘉婷用手肘撞了撞身邊的男人,催促道:“跟姊姊自我介紹一下。”
  “你才是我姊,她不是。”男人帥氣一笑,伸出手。“你好,我是鄭克起,最近剛跳槽到這間公司的程式研發部。”
  “你好,我叫關樂荷。”關樂荷也伸出手。
  兩人手一握,鄭克起還在發愣,關樂荷率先收回手。
  鄭克起?那不是……她還在想,就看見男人揚唇一笑。
  “還記得我嗎?”鄭克起沖著她眨眨眼。
  “當然記得,你是替我擋緋聞的最強盾牌。”關樂荷輕笑出聲。
  鄭克起愣了一秒,隨即朗聲大笑,“哈,沒想到你是這樣記憶我的,我很好奇,你又是怎麼記憶嚴之凡的?”
  此話一出,關樂荷表面仍微笑著,心口卻乍然一裂。
  他,就只是他。
  一個她再也不會遇見的人,一個隻會偶爾出現在夢裡的人。
  見她神情不太對,鄧嘉婷不由得沉下臉。
  沒想到畢業這麼多年了,關樂荷依然深受嚴之凡影響,如果她知道了那件事,會有什麼反應?
  “樂荷,一起去吃個飯吧?”鄧嘉婷清了清喉嚨,鼓起勇氣提議。
  擇日不如撞日,乾脆趁吃飯的時候把那件事告訴關樂荷,以免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遇到那個人,到時候更措手不及。
  “我今天剛好有事,改天再一起吃。”關樂荷惦記著存押金的事,火速和他們揮手道別。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都得先瞞著鄧嘉婷,否則她又要欠鄧嘉婷一次人情。
  明亮乾淨的便利商店內,關樂荷一邊等待泡面泡好,一邊攤開《甜味日記》寫著——
  今天遇到久違的擋緋聞盾牌假男友,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報答他,看見以前的假男友變得更帥,相當與有榮焉。
  笑咪咪地寫完,她忍不住歎了口氣,這才開始計畫要存多少錢才能存夠押金,再計算著她得吃多久的泡面。
  存錢直的好難……
  “還要存好幾萬才夠。”她不自覺又歎了口氣。
  剛才她其實好想跟他們一起去吃飯,開開心心邊聊邊吃多寫意啊,但是她不想讓鄧嘉婷知道自己為了存錢吃泡面的事。
  以鄧嘉婷的個性,要是知道她缺錢,一定會主動借她錢,不准她吃泡面,然後對她進行嚴密的監控,到時候她想靠節省餐費來存錢的計畫一定會泡湯。
  關樂荷苦著一張臉,越想越心酸,未料身邊竟傳來一聲低笑。
  “噗。”
  她沒有看向笑聲來源,認為是其它客人,接著又想,想到心酸處,來點笑聲平衡一下負能量倒也挺不錯的。
  關樂荷收好筆記本,打開泡面,撕開筷子,放進面裡,攪拌再攪拌,夾起一大片麵條#布,低頭,使勁吹涼。
  一片白煙似紗,遮住眼前景物。
  白煙散去,她看了眼手機顯示的時間。
  午休時間只剩下半小時,她必須吃快點,她張嘴,咻的一聲,卷卷麵條收入口中,細細咀嚼。
  唔……好吃。
  “吃這個沒營養吧?”
  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抬頭,一名西裝筆挺的俊美男人,手中拿著一碗關東煮、兩顆茶葉蛋,低頭笑看著她。
  她又往周圍看了看,沒有其它人,難道他在跟自己說話?
  “請你吃。”男人在她對面的座位坐下。
  “謝謝你的好意,我吃這個就夠了。”她禮貌微笑婉拒。
  “減肥?不對,剛剛你好像碎碎念什麼要存幾萬才夠。”俊美男人把茶葉蛋推到她手邊。“抱歉,我剛好經過,不小心聽到你自言自語,這是賠禮,雖然只是小東西,卻是我的心意,請笑納。”
  “真的不用。”關樂荷再次拒絕。
  錯覺嗎?怎麼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是不是在哪裡聽過?該不會是什麼廣播主持人吧?
  “不吃陌生人送的食物?”男人點點頭,滿臉贊同。“我保證自己絕對是良民,手機號碼是09……”
  他到附近找老同學敘舊,等計畫開跑後,只怕兩人即將形同陌路,沒想到老同學忙得不見人影,本來有點無聊到處晃晃,幸好她出現了,而且她豐富的表情變化逗樂了他。
  俊美男人想想自己多久沒有這種想逗人的衝動了?
  好像高中以後自己就很少玩這套,青春這東西,還真是一去不復返,難得繞回來看看她,怎能輕易放過?
  “停!”她舉起左手,做出制止動作。
  俊美男人當真閉口不說話,痞笑瞅著她。
  關樂荷擠出一個虛假笑容,低頭,火速把泡面一口氣吃完。
  “很餓啊?”男人露出貓捉老鼠的笑容,一手擱在桌面,撐著下巴,饒富興味地盯著她。
  她不理會,雙手捧起泡面碗,仰頭,打算一鼓作氣把湯喝完,可是舌頭一碰到湯,渾身倏地一僵。
  燙……燙……燙……她縮回舌頭,湯汁流到了下巴。
  “貓舌頭。”他拿出手帕,替她擦拭下巴。“擦一擦,不好看。”
  要不是他來鬧,自己哪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關樂荷瞪他一眼,揮開手帕,看向桌面,不是吧,忘了拿餐巾紙?
  趁她發愣,男人快手快腳地幫她把下巴的湯汁擦乾淨,順勢把手帕塞進她手裡。
  “名字?”他問。
  關樂荷皺眉,直覺要把手帕還給他。
  男人從容一笑,對她搖搖頭。“別誤會,我問你的名字沒有別的意思,等你把手帕洗乾淨還我,總得找到我。”
  她看著手帕,是上好絲質手帕,上頭沾著泡麵湯汁。
  “你會洗乾淨再還我吧?”他邊說邊掏出千元大鈔,拿出鋼筆,寫下電話,放到她面前。“這可是基本禮貌。”
  這個男人完全不給人拒絕的機會,真強勢。
  “可以給我三分鐘嗎?”關樂荷看了眼鈔票後再看向他,見他不吭氣,她又問一次,“可以嗎?”
  男人感興趣地笑了笑,點點頭。就看看她想玩什麼把戲。
  她沒空再看他,捧起碗,仰頭,豪氣干雲地一口氣喝完湯,放下碗,看了眼時間。
  很好,還有寶貴的兩分鐘。
  她起身,抓著手帕去廁所。
  男人的笑意更濃,她該不會……
  一分半鐘後,關樂荷回到他面前,把折得四四方方的手帕放到桌上,推向他,“手帕我洗乾淨了,這個……”她拿起鈔票,放到他手邊。“好像用不上了。”
  男人沒碰鈔票,拿起手帕。
  乾爽溫熱?她怎麼辦到的?
  關樂荷拿起包包,給他一記燦爛微笑,快步踏出便利商店。看眼時間。糟!只剩不到十分鐘,看來得一路跑回公司。
  看著逃也似的離開的她,男人哂然一笑。面對女人,他還沒這麼吃癟過。泡面女,他非知道她的名字不可!
  會再見面的,除非她不再到這間便利商店。
  為了避免多花錢,關樂荷連著好幾個月推辭和鄧嘉婷他們的聚餐。
  幸好鄭克起剛進公司也忙,平均一個多星期鄧嘉婷才會約她一次,她大多時候都推說工作做不完,中午必須加班,有時候剛好輪到她值日,中午時間必須留守辦公室負責接電話,便更順理成章地在公司吃泡面。
  只是如此下來,對鄭克起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他幫過她,歡迎他進同公司工作的聚餐一延再延,不曉得他會不會生氣?
  還有,鄧嘉婷也有點怪怪的,好像有很重要的話要說,可是每次話到舌尖又縮回去,急急扔來一句“這種事見面再聊比較好”,便結束通訊。
  在公司內部走動時,關樂荷下意識總愛挑人最少的地方走,就連下樓也儘量不搭乘電梯,改走樓梯,比較不容易遇到熟人。
  這天她踏出一樓安全門後,無意間竟聽到……他的聲音,是幻聽嗎?
  通常她只能在夢中看見他,一定是出現幻覺,因為疑似……他的聲音,聽起來頗為憤怒?
  “王治天,為什麼和他們一起來公司?”開完會,嚴之凡幾經思索,沖出會議室,下樓攔住正要離開的王治天。
  兩人在大廳的某根柱子後方說話,說公開也不公開,畢竟人在柱子後,但要說隱密卻又一點也不隱密,例如從安全門走出來的關樂荷剛好撞個正著。
  “之凡,給你最後一個忠告,別再把我當朋友。”王治天轉身,嘴角泛起冷笑。“我說過,你太早翻牌。”
  之凡?
  她的雙眼倏地瞠大,心跳瞬間加速衝破百,突然有種被雷劈到的錯覺,而且還是連續兩道雷!
  這種機率簡直比中樂透頭彩還低,為什麼老天爺不乾脆讓她中樂透頭彩?
  先前在便利商店遇見的那個男人,一出現在嚴之凡身旁,她很快便想起他是籃球社的公關王治天,難怪之前總覺得他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不過真正讓她驚得無法動彈的,還是嚴之凡。
  多年沒見,嚴之凡變得比印象中更高大、更有氣魄,一身深色合身西裝,將他襯得更加冷硬、威嚴,似乎也顯得更難相處。
  眼前兩個高大男人隨便往路邊一放,絕對能夠吸引所有路過的人的眼球,更何況其中一人是嚴氏集團大老闆,另一人也不是泛泛之輩。
  路過的員工們經過他們時,特意放慢腳步,幾個靠柱子近一點的,紛紛豎起耳朵聆聽。
  “我不信,如果你真想……大可暗中……”嚴之凡僵著臉,神情出現少有的驚愕與不相信。
  “你讓我沒有選擇。”王治天笑得滿臉燦爛,朝好友走近一步。“我也想暗著來,我暗敵明,多容易下手。”
  兩名高大的男人相互對視,劍拔弩張。
  嚴之凡冷冷地注視好友,跳躍著點點怒火的雙眼正炯炯發亮,喉頭上下滾動一下。
  “是你逼我必須站出來,光明正大和你對著幹。”王治天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頭。“以我們的交情,老頭們都怕,怕我玩兩面手法。”
  嚴之凡揮開他的手,下鄂繃緊,眼神悶怒,嘴唇緊據成冷酷的一直線。
  關樂荷禁不住好奇心折磨,呆立在原地,看向兩個男人,聽他們說話,起先還無法反應過來,怎麼真讓她遇到了他們兩人,幾秒鐘後回過神來,她才驚覺不對勁。
  王治天明明是嚴之凡的老同學兼好朋友,怎麼會說什麼“我暗敵明”、“光明正大和你對著幹”?這是怎麼回事?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嚴之凡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看樣子似乎還在這裡工作?
  “嗨,泡面女,又見面了。”王治天順著嚴之凡揮開的方向微微一瞥,目光正好和她對上,他饒富興味地翹起嘴角。
  他曾兩次去到那間便利商店,就是想再遇到她,可是都沒有如願,她怎麼會在這裡?
  聞言,關樂荷赫然驚覺王治天正盯著她,而嚴之凡隨著他的目光也發現她的存在。
  嚴之凡看見她時,神情狠狠一愣。
  他認出自己了……她見嚴之凡神情僵硬,令人讀不出這副表情下的情緒到底是什麼。
  同時被這兩個大男人盯著看,關樂荷感覺相當不妙,一步又一步,慢慢往後撒退。
  察覺她想逃的舉動,王治天瞥了眼嚴之凡的神情異常不悅,這兩人……雖然機率極低,不過反正閑著也閑著,不如小小測試一下。
  他詭譎一笑,她退一步,他前進兩步。
  見情況不對,關樂荷轉身就跑。她需要空間和時間整理一下思緒,他們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尤其是嚴之凡!
  王治天兩條長腿連跨三步,輕鬆一掌扣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逃,略施力便迫使她轉身面對自己。
  “這陣子都到哪裡吃泡面?”王治天友善笑開。“我常到便利商店等你,想製造命中註定的浪漫重逢,可惜你都沒出現。”
  關樂荷看著他,心裡直發毛,暗中扭動肩膀,想掙脫糾纏。
  看來他沒有認出她是誰,上次碰面,兩人之間又沒什麼互動,鬼扯什麼製造浪漫的重逢?
  聽見王治天的話,嚴之凡的臉色更為陰沉,眼也不眨的緊盯著她。
  關樂荷心跳加速,下意識別開目光,不敢看向嚴之凡。
  “之後都沒去過便利商店?”王治天鬆開手,用眼角餘光密切觀察嚴之凡的反應。
  這傢伙一對火眼緊盯這女人,那股勁兒,仿佛她是他的……員工?恐怕沒這麼簡單;情人?有點譜,但又還不至於。
  嚴之凡進行式中的女友不是方芸珊嗎?至少謠言是這樣沒錯。
  關樂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腦袋裡萬馬奔騰,只想逃開王治天以及嚴之凡緊迫盯人的炙熱視線。
  “一直不說話,無法打發我。”王治天故意側身,擋在她和嚴之凡之間。“不看著我說話嗎?”
  “我跟你不熟。”她勉為其難抬頭,眼角瞄見嚴之凡依然冷眼看著這一切。
  他為什麼老是站在這裡不走?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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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2 09:21: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不熟嗎?”王治天邪氣笑問,“我知道你中午只吃泡面是為了存錢,之所以存錢,是為了……”
  “之後我都沒去便利商店。”關樂荷故意打斷他的話,她下意識不想被嚴之凡知道她中午吃泡面存錢的事,偏偏他一直站在那裡聽著,這讓她的自尊心裂開一道細縫。
  “你發現比泡面更便宜的食物?”
  “我到反方向的便利商店。”他能不能不要再問了?
  “為了避開我?”王治天輕鬆一笑。
  關樂荷沒說話,用眼神給他肯定的答案。
  “我好感動。”王治天露齒笑開,手臂抬起,想攬住她的肩膀。“為了避開我,費這麼大勁兒。”
  見他有所動作,她緊張地縮起肩膀,往旁邊躲開,雙眼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絲毫不敢鬆懈。
  嚴之凡眼底怒火跳動。王治天哪根筋不對,幹麼為難她?還有,他們已經熟到是可以動手動腳的關係了嗎?至於什麼吃泡面存錢,那又是怎麼回事?
  “今天我請你吃大餐,謝謝你上次幫我洗手帕。”王治天瞥見嚴之凡的表情更加難看,在心裡吹了聲口哨。差點被這小子騙了,沒想到方芸珊只是幌子。
  前兩天的慈善晚會,他嚴家大少爺在社交場合上的表現可沒現在精辨,他故意狀似親密摟著方芸珊的肩膀,嚴之凡還一臉無關痛癢,原來不是心如止水什麼都不介意,而是必須選對物件。
  他都還沒碰到這女人的肩膀,嚴之凡的動靜怎麼就這麼大?嚴之凡眼底的怒火實在太強烈,搞得他有股想卯起來追求她的衝動。
  話說回來,記憶中能讓嚴之凡比較有情緒起伏的異性,很久以前出現過一個,好像叫什麼樂觀的同學?突然想起這件事,再看看眼前這個小家碧玉,怎麼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午休時間有限,我不方便跟你去。”關樂荷轉身想走。
  “我被拒絕了?真傷人。”王治天豐掌落到她肩上,又把人給扣住了。“我保證準時把你送回來。”
  又來?肩膀感受到壓力,這次她快速轉身,往旁一縮,成功躲掉,雙眼緊盯著王治天。
  真是一秒鐘都不能鬆懈……
  王治天的手掌晾在半空,打算再接再厲,冷不防被一股強力穩穩扣住,他扭頭一看,心中微微詫異。
  嚴之凡竟然為了她出手?嘖嘖,可見得嚴之凡這次是真的動怒了。
  “王治天,什麼時候你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約女人了?”嚴之凡拽住王治天的手,往關樂荷的反方向甩開。
  “這才符合我在你心中的新形象,不是嗎?”王治天雙手插入褲袋,表情盡是諷刺。
  嚴之凡重重沉下臉,臉色十分難看。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王治天又把注意力轉回她身上。
  “謝謝你的好意,今天我只想吃個禦飯團。”關樂荷勉強擠出微笑,說完舉步就走。
  “好長的名字。”王治天往左前方跨出一大步,擋住她的去路。“一個名字怎麼就那麼難知道?你讓我越來越有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的感覺。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慢慢日久生情?”
  嚴之凡瞠大雙眼,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走上前把她拉到身後。
  關樂荷懵了,王治天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尤其嚴之凡還在一旁聽!
  “樂荷!要不要跟我們……”
  鄧嘉婷的聲音傳入關樂荷的耳裡,下一秒,她便聽到鄧嘉猜畢恭畢敬的問候——
  “老闆,王先生。”
  聽到樂荷這個名字,王治天的腦袋猛然一震,隨即撇嘴一笑。
  他想起來了!難怪他覺得這個女人有些眼熟,難怪看見這名小職員,嚴之凡會是那種反應。
  “你們去吃飯吧。”嚴之凡擋著王治天,視線快速掃過關樂荷,只見她低著頭,連看他一眼都不敢,快步走向鄧嘉婷姊弟倆。
  “謝謝。”
  鄧兩姊弟像左右護法,把關樂何夾在中間,踩著稍快的步伐往大門口移動。
  “發生什麼事了?老闆一臉天崩地裂的樣子。”剛踏出公司,鄧嘉婷馬上問道,“打從進公司起,我從沒見過老闆那樣。”
  “老闆?他是我們的大老闆?”關樂荷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她自己也沒注意到大老闆是誰,畢竟她的工作不會接觸到大老闆,所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我也是進了公司才知道,前幾年他都在國外,我以為你們不會碰到面,最近他回國待的時間比較長,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再說了,這幾年互動下來他也沒認出我,我猜他可能已經忘記過去那些事,何況老闆和方小姐似乎正在交……”
  說到這裡,鄧嘉婷猛地住口,小心的左右張望街道上的人群,確認沒有公司的人,而且自己說話的音量夠小,不會傳出去,才鬆口氣,接著說下去。
  “我是想畢竟年代久遠,過去的事多提無益,可是從老闆剛才的表現看來,似乎根本沒有忘記你……算了,暫時不談他,先填飽肚子比較重要。中牛吃鹵肉飯怎麼樣?久久沒吃鹵竹筍,突然好想吃。”
  “我同意。”鄭克起說話時,始終看著關樂荷失神的表情。
  “以前念書的時候他們兩個不是好朋友嗎?”關樂荷緊緊皺眉,剛才看他們互動的氣氛,不像朋友,反倒像競爭對手。
  她還是很在意嚴之凡,從以前念書的時候就是如此……鄭克起在心裡無聲歎口氣,自己是她緋聞中的二號男主角,難道贏不了一號?
  “為了爭權奪位,親兄弟都可以骨肉相殘,如今商業利益擺在眼前,各自又有各自的立場,只怕多年的兄弟情也擋不了龐大金錢利益的誘惑。”鄭克起冷冷揚嗓,好像知道些什麼。
  關樂荷想追問,卻被鄧嘉婷硬生生打斷,“好了,中午吃飯不談工作。”
  鄧嘉婷帶他們來到一家小餐館,三人坐定後,她拿起點功能表,雙眼卻直盯著關樂荷,揚高眉。
  “聽說你最近常吃泡面,要不要跟我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怪了,又不是第一次看我把女人,這次這麼緊張幹麼?”王治天撇嘴一笑。
  冰塊怎麼融化的?那個樂觀同學體內到底藏有什麼強大的能量,好幾年前不但能讓冰山融解,今天更進一步還讓冰山化身為火山。
  “問你最後一次,真要為了那點利益,跟我站在對立面?”嚴之凡的眼眸又黑又深,定定注視相交多年的好友。
  他不想把關樂荷扯進來,畢竟他們之間已經有一道難題擋在眼前。
  “那點利益?你口中的那點利益,是我公司兩年的收益啊,嚴大老闆。朋友?我們當然是朋友。”王治天無所謂地笑道,“不過,目前不是商場上的朋友,抱歉,你伯父開出我無法拒絕的條件,兄弟。”最後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聽起來格外諷刺。
  “商場上只要有利益,就是朋友。”嚴之凡諷刺冷笑。多年朋友,還是走到這一步?
  “國際局勢不也一樣?冷戰多年的死敵,遇上共同敵人,輕易能化干戈為玉帛,握手合作。”王治天不屑地笑了笑。“以前你說過,要是哪天在商場上我跟你必須短兵相接,你寧願讓利給我,絕不跟我做對廝殺。”
  “你也說過你一定按照商場規矩來。”
  “記得就好。”王治天伸出手,拍拍他肩膀。“奉勸你一句,別對我手軟,反之,我也是。”
  “真要玩?”嚴之凡嗓音極冷。
  王治天收回豐,看著他數秒,笑道:“難道你真不好奇,你跟我,誰的商業手腕更高竿?”
  自從那天在公司一樓大廳偶遇後,嚴之凡再也沒有主動找過關樂荷。
  關樂荷只從鄧嘉婷那邊得知,他好像把之後三個月要出國的行程,全部提前在最近幾日處理完畢。
  至於三個月後必須到國外的出差行程,大多交由身邊的大將辦理,老闆大有從此只坐鎮總公司的意圖。
  大家都那麼長時間沒見了,他恐怕已經忘了她吧?
  就像她一開始也投認出王治天。
  星期五晚上十點多,關樂荷還坐在辦公室裡桃燈夜敁,大部分同事因為有約的關係,幾乎都準時下班,只有她主動攬下之後到巴黎員工旅遊的案子,留守公司加班,賺取加班費,好搬到公司附近。
  她非常期待能到巴黎旅行,像現在熬夜加班處理這件事,她也不覺得是在工作,反而比較像在安排快樂的旅行。
  關樂荷伸手,探向左手邊的馬克杯,右手還在移動滑鼠,馬克杯湊近嘴邊,才發現今晚的第四杯咖啡又空了。
  咕嚕咕嚕……有點餓。放下馬克杯,摸摸正在唱空城計的肚子,想起中午被鄧嘉婷拉去吃火鍋,明明吃得很飽,沒想到晚上十點又餓了。
  將手邊工作處理到一個段落,關樂荷拿起空馬克杯起身,順便瞄了眼電腦螢幕上顯示的時間,居然已經十一點了!
  不能再繼續加班。
  她放下馬克杯,坐回位子關電腦,收拾桌面準備下班,耳邊突然傳來啪的一聲,下一秒世界陷入恐怖的黑暗。
  關樂荷完全愣住,全身緊繃,發生什麼事了?世界要毀滅了嗎?
  現在該怎麼辦?呆坐著等電力恢復?還是要摸索著回家?
  可是光想到要從十七樓走安全梯到一樓,一路上只能藉著緊急照明的微弱燈光,最多再加上手機的光源,她就萬般無力。
  還是待在原地不動,就這樣窩著直到明天早上?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只要熬過六個小時左右,天應該就會亮了,四周也不會看起來這麼恐怖……
  她龜縮在座位上,像一座孤單的島嶼。
  突然,手機鈴聲劃破寂靜黑暗震天價響。
  關樂荷嚇得跳起身,而後才猛然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正想彎腰從抽屜裡拿出皮包,赫然驚覺有人正快步沖向自己!
  公司裡不會出現趁停電打劫的歹徒吧?
  腦子剛閃過這個想法,一股冷意從腳底直竄腦門,她雙手顫抖著,著急地想要拿出包包裡的手機。
  鈴聲持續叫囂,像在和歹徙比寒誰的動作快,她慌慌張張從包包裡畫出手機,正要接聽,鈴聲剛好斷了。
  不……不,不,不!
  她來不及看是誰打來的,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過度緊張的情緒讓她很想吐,饑餓的身體虛浮地晃了晃,雙手黏在手機上連忙撥打一一發,正要按下撥出鍵,迅速逼向自己的黑影突然伸出雙臂——
  她又是一陣頭疊目眩,身體虛晃兩下。
  歹徒趁機從背後緊緊圈住她。
  手機因此從她手中脫離,掉落在桌面上,發出絕望的響音。
  關樂荷儘管全身抖個不停,但仍力持鎮定,她迅速看向四周。
  沒有!今天十七樓只有她加班,沒有其它人在場,就算喊破喉嚨也沒有人會來幫她……
  不對,她記得最近嚴之凡才削過樓上的企劃部一頓,規定他們下週一必須交出令人滿意且可行的企劃案,說不定樓上有人。
  關樂荷深吸一口氣,放聲大喊,“救命……”
  才剛喊了兩個字,一隻大掌立刻緊緊搭住她的嘴巴。
  關樂荷這輩子活到現在,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恐懼過。
  “不要喊。”低沉嗓音在她耳邊警告道。
  歹徒叫她不要喊,她就不要喊,當她是傻子嗎?!她奮力扭動身體,歹徒不知道是分心還是怎樣,竟讓她順利掙脫。
  “救命啊!有歹徒……唔?唔唔唔!”她抓到機會就趕緊呼救,只是喊沒兩聲,嘴巴又被人嚴嚴實實地捂住,她瞠大的雙眼冒出點點淚花。“是我。”低沉有力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唔晤唔……啊?”關樂荷突然覺得這道嗓音不是很陌生,她稍微壯起膽子,掙扎著向後轉,透過緊急照明燈微弱的光源……
  她認出他了。
  “十年不見,連我的聲音也認不出來?”嚴之凡鬆開捂著她嘴巴的手,另一手依然撐著她身體。
  剛才突然停電,他在二十樓,想起她的辦公樓層在十七樓,不確定她是否已經下班,為了謹慎起見,他特意下樓看看,沒想到果然在她的位子上依稀看見並不陌生的人影。
  自從兩人在大廳相遇後,他雖然沒有直接來找她,但他常在員工們都下班的時刻獨自下樓,來到她的座位,看著她座位上的馬克杯和一些辦公小物,想像她坐在這裡辦公的樣子,有時候幾分鐘,有時候回過神看向手錶,才驚覺時間竟不知不覺過去一個小時。
  因為下來過不止一次,這次停電才能熟門熟路迅速找到她的位子,以及……站立不穩的她。
  方才那通電話也是他打的,為了確認她是否還在辦公室。
  之前他就從人事部那裡拿到她的手機號碼,一直還找不到適當的機會打給她,沒想到一場意外停電,打亂他原本的計畫。
  “你……”關樂荷沒想到他還在公司,更沒料到他居然會出現在她身邊,精神過度緊繃後放鬆,一句尋常的話輕易溜出口,“你差點把我嚇死!”
  此話一出,她立刻出現懊悔的表情。
  現在他是老闆,她只是他的員工之一,不管怎麼說,好像都不應該用這種和朋友閒聊的口氣和他說話,萬一他覺得被冒犯了,或者誤以為她仗著兩人過去有過一些輕淺的接觸,故意對他態度不恭敬,那可就糟了。
  “都幾點了,怎麼還在加班?”嚴之凡喜歡她用這種輕鬆的態度跟自己說話,短短一句“你差點把我嚇死”,將兩人之間空白多年的距離,一下子拉近許多,使得平常幾乎不笑的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本來想一鼓作氣把員工旅遊的事情處理完,不知不覺就弄到這麼晚。”
  關樂荷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還靠在他懷裡,直接抽身離開好像反應過度,可是老倚著他也很奇怪,畢竟他現在是自己的大老闆,她只好說道:“那個……謝謝老……咳,我沒事了,你可以放開我了。”
  她本來想說謝謝老闆,但是話說到一半,猛然感覺到他的身體倏地變得僵硬,她只好假裝咳了一聲,連忙改口。
  不能喊他老闆嗎?
  嚴之凡重重沉下臉。
  她想喊他什麼,老闆嗎?
  這陣子他將工作行程做了調動,也一直暗中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自從發現她竟是自己公司的員工,他的心情始終處於興奮狀態。
  他很清楚自己對她是什麼感覺,兩人之間空白的十年,對他而言不是單純的空白,尤其有她入夢的那些夜晚,他感到格外快樂和幸福。
  這十年來,他把她當成求學時代最美好的回憶,從未想過其它。
  直到她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才恍然驚覺,過去美好的回憶其實可從記憶中走出來,延續當年的美好,對現在的生活造成實際的影響。
  自從她出現後,他苦苦壓抑想接近她的衝動,先厘清自己對她是什麼想法,他確定了自己想要她、渴望她,需要她重新進入自己目前幾乎只有工作的乏味人生。
  現在他唯一不確定的只有一件事,她對他是什麼想法?
  她只把他看成是老闆,或者情況沒那麼慘,而是情感多一點的老同學,除此之外,她會不會排斥他們之間有其它可能?
  “確定沒事了?”嚴之凡小心翼翼地鬆開手,一面觀察她的情況。
  “我能有什麼事?”關樂荷低下頭,看著自己慢慢離開他溫暖有力的懷抱,扯唇笑了一下。
  “身體晃成那樣,怎麼可能沒事?”他皺眉,嗓音嚴厲。剛剛她的身體明顯晃了晃,一副快跌倒的模樣,他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喔,你說那個。”她不好意思地垂著頭,視線到處轉,偏偏就是不看他。“我以為遇上歹徒,才緊張到站不住腳,身體真的沒事。”話才剛說完,她的肚子突然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頓時,一股極度尷尬的氣氛橫亙在兩人之間。
  如果眼前有地洞,關樂荷一定會毫不猶豫立刻跳進去。
  聽到這聲音,嚴之凡並不陌生,特別是剛接手公司的前幾年,他時常忙到沒時間好好吃一頓飯,也曾經一度胃出血送醫急救。“沒吃晚餐?”他的聲音軟了下來。
  “呃……”關樂荷有預感,如果老實講,下場好像不會太好,還是含糊帶過比較保險。
  他不等她回答,又問道:“想吃什麼?”
  她隨口說出第一個閃過腦海的食物,“花枝羹面。”其實她並不是真的想吃花枝羹面,而是想起那個晚上的種種。
  此話一出,兩人都笑了。
  學生時代的回憶,如潮水般湧向他們,衝垮十年時間的隔閡,讓一切好像回到畢業典禮的那個晚上——他們第一次的正式約會。
  關樂荷抬頭看他,透過一身筆挺西裝撐起來的嚴肅和威嚴,仿佛看見當年站在音樂大樓前的大男孩。
  人就是這樣,不管經過多少年,經歷過多少事情,某一部分的自己,或許是最貼近靈魂的自己,總是會被小心保存,在某個時刻,在某個對的人面前,不經意地重新出現。
  然後因此發現,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
  “有人看過你的《甜味日記》了嗎?”嚴之凡假裝不經意地問道,直到話出口,才赫然驚覺自己有多在意這件事。
  “沒有。”關樂荷的雙眼微微瞠大,有點訝異他怎麼突然提起自己的《甜味日記》更驚訝他居然還記得兩人以前相處時的小細節。
  “很好。”透過這陣子的觀察,嚴之凡大概能猜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是親耳聽她說出口,心裡更踏實。“東西收拾好了嗎?”
  “差不多了。”她拿起包包。
  “走。”他伸手接過她的包包。
  “喔。”她一方面感受到他的體貼,另一方面又有些被趕鴨子上架的味道。
  此時電恰巧來了,兩人搭乘電梯下樓,走到一樓大廳外,門口剛好停了一輛黑得發亮的黑頭車。
  關樂荷說聲再見就想走,伸出一手,暗示自己的包包還在他手上。
  嚴之凡順勢緊緊扣住她纖細的手暫,正想說些什麼,濃眉一皺,改為問道:“怎麼這麼瘦?”
  體重超過五十公斤哪能叫瘦?她抽回手,內心咕噥了一句,但是沒膽子真的說出口。
  看他眉頭皺得緊緊的樣子,她有預感,如果跟他爭辯瘦不瘦這個問題,一定會引起他很大的不替同。
  “捷運站在這個方向。”她再次用眼神示意他把包包還來。“上車。”嚴之凡假裝設看見她的暗示,見司機下車想幫他開車門,他搖搖頭,主動打開車門,朝她做出請上車的手勢。
  司機迅速坐回駕駛座,忍不住多看老闆身邊的清秀佳人一眼,盡力掩飾心底的詫異,老闆從未親自替任何人開過車門。
  “你要送我回家?”關樂荷猶豫著該不該上車。
  “我為什麼要送你回家?”嚴之凡冷冷揚嗓,可是那對凝視著她的炙熱眼睛,洩漏了他內心真實的情感。
  聽見他的反問,她小臉爆紅,窘得希望自己能瞬間消失。自己誤會他的意思了?可是他明明邀請她上車,不是嗎?
  垂目凝視她臉上好看的紅暈,嚴之凡不忍她發窘,靠近她身邊,貼在她耳邊輕聲低喃,“我們先去用餐,然後我再送你回家。”
  “你其實不用……”聽著他低沉溫柔的嗓音,她感受到不容忽視的吸引力,尤其是當他湊到她耳邊說話時,呼出充滿誘惑的熱氣,讓她的雙腿微微發軟,根本招架不住他無遠弗屆的男性魅力。
  “樂荷,我很高興在公司與你重逢。”嚴之凡果決打斷她,不想聽見任何想拉開兩人距離的話。
  “我也很高興能在你的公司工作。”關樂荷很驚訝多年未見的兩人,此刻正以驚人的速度靠近彼此,仿佛那段長時間的分離,不過是眨一次眼睛的事。
  “你不懂我有多慶倖能再次和你相遇。”
  他抬起右手,輕撫她酡紅的可愛臉頰。“如果你不反對,我希望你不只進入我的公司,也能走進我的家。”
  “走進……你的家?”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靠近自己的方式,提出的要求,對她來說,一切的一切都太快了。
  “畢業典禮那個晚上,讓我後悔了十年,我不想再讓自己後悔十年。”嚴之凡溫柔撫摸著她,看見她力圖振作的表情,傾身,在她敏感的唇畔輕輕吐著熱氣,“樂荷,我始終忘不了你,不要拒絕我,好不好?”說完,他深深吻上她。
  一個他想了十年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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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2 09:22: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星期一上班時間,關樂荷踩著有些虛浮的腳步踏進公司。
  一切就像在夢中似的。
  星期五晚上,她和嚴之凡仿佛回到畢業典禮那天晚上,一起吃飯,聊著以前的社團活動,聊她第一次喊住他就是請他幫忙端飯碗,他們什麼都聊,什麼都覺得好笑,單純得像兩個孩子。
  吃完飯後已經半夜時分,他們還捨不得說再見,便去山上看夜景,注視腳底下的萬家燈火時有股錯覺,仿佛幾個小時前的停電只是一場夢。
  一場為了讓他奔向她,所有電流停止活動的時刻。
  嚴之凡是先想再做的人。
  這次約會在他計畫之內,只是時間提早了好幾個禮拜,所以兩人玩到快淩晨,他送她回家後,直接搭機前往三藩市參加會議。
  他原本是打算等這些事情忙完,空出足夠的時間再對她展開密集的追求,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步入禮堂。
  突如其來的停電,令他不得不提早展開計畫,本來他可以保持距離,先送她回家,一切之後再說,可是當他一靠近她,所有理智頓時全數化為烏有,他不想太快從她身邊離開,於是計畫提前展開了。
  和他不同,關樂荷是先做再想的人。
  當車子停在她的租屋處樓下,兩人卻還捨不得分開時,嚴之凡看著她的眼睛,提出交往的要求,她無法拒絕那雙眼睛,無法拒絕他……因為她無法拒絕自己的心。
  回想星期五晚上的約會,關樂荷嘴角始終上揚著,直到和許多同事們站在電梯前,才隱約察覺身邊的氣氛不太對勁。
  於是,她從封閉的甜美回憶中走出來,耳朵打開,聽到周圍的人似乎正在討論她,以及他們的事。
  “照片上面的人好像就是她?”
  什麼照片?關樂荷感覺身邊的人一直對著自己指指點點。
  “什麼嘛,看起來很平凡啊,我還為長得很漂亮,或是身材很好,還是氣質很贊咧,再不然也要有傲人的家世背景,沒想到只是一個路人甲而已。”一名一看就是特地打扮過的女人一臉鄙夷地盯著關樂荷。
  關樂荷感受到明顯的敵意,視線不敢再左右亂看,低下頭,卻擋不住朝她湧過來的惡言酸語。
  “平凡?千萬不要被她的外表騙了,人家可是很有手段的。”
  “你們不知道,聽說她念書的時候就主動勾引老闆,他們好像參加什麼在外過夜的活動,當天晚上她就沒回房間。”
  “不會是……”
  就在這個時候,關樂荷感覺到包包裡的手機在震動,她拿出手機一看。
  居然是嚴之凡?
  “想也知道,後來他們學校的人都在傳這件事,不過老闆後來好像不怎麼搭理她,大概玩玩就算了,沒想到她又追到公司來,到底是有多缺錢啊她?一直纏著老闆不放,是有那麼想嫁金龜婿喔?”
  關樂荷一邊聽著大家的嘲諷批評,任憑手機一直響,不敢接。
  “好噁心!”
  關樂荷再也受不了更多的惡言攻評,低著頭,快步走向安全門,打開,進去後關上門,背部靠著門板,閉上雙眼,重重籲了口氣。
  她低下頭,看了眼手機,幸好手機不再震動……
  她一路樓梯到十七樓,踏進辦公室時人已經喘得不行,才剛坐下來,手機就開始霄動,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鄧嘉婷打來的。
  “樂荷,傳言你跟老闆共度一晚,這是真的嗎?”她單刀直入,毫不囉唆。
  “我們去吃飯和上山看夜景。”他們確實玩了一晚上。
  “照片你看過了嗎?”
  “什麼照片?”
  “我就知道……等等我轉發給你,你看過後比較有心理準備。”鄧嘉婷話說得又按又急。“還有一件事,克起身邊缺個肋理,公司問他好幾次,我跟人事部主管還不錯,想讓你過去幫克起,你覺得好不好?”
  “避風港嗎?”沒想到鄧嘉婷的危機處理能力這麼強,自己才進公司,她已經替自己想好退路和暫時的去處。
  她真的很幸運,有這麼好的朋友……
  “樂荷。”鄧嘉婷聽出她的心情似乎有點沮喪。“我不知道你跟老闆之間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他們口中的那種女人,不要因為那種瘋言瘋語而心情不好。”
  “我沒有心情不好,只是有點嚇到……”關樂荷輕輕歎了口氣。“現在的網路科技讓謠言八卦傳播的速度快好多,以前在學校還要好一陣子才會傳開,現在幾天,甚至幾個小時就可以弄得人盡皆知了。”
  “何止啊!現在圖有真相,以前大家還只能仰賴口耳相傳,現在大家都講得有憑有據。”鄧嘉婷氣憤填膺地低喊。
  “噗。”關樂荷能想像得到好友生氣的樣子。
  “會笑就好,開始收拾東西吧。”鄧嘉婷的聲音聽起來比較放鬆了。
  這時,關樂何的手機有人插播,她沒有刻意看是誰,猜想著也許又是嚴之凡,並沒有接。
  “嘉婷,謝謝你。”
  “謝什麼?改天請我吃大餐比較實際。”鄧嘉婷說這話時已經拿起話筒,撥打內線到人事部。
  “那有什麼問題。”
  結束通話後,關樂荷立刻察覺從四面八方掃射而來的惡意視線,她拿起桌上的馬克杯,暫時躲進茶水間。
  站在茶水間內,她看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回撥給嚴之凡,可是打給他後,她要說什麼?
  她還在遲疑,就收到鄧嘉婷傳來的照片。
  是他們星期五在公司門口接吻的照片,雖然門口滿暗的,但是他們身邊有車燈,將兩人的側臉拍得還算清楚,達到想賴也賴不掉的等級。
  深呼吸一口氣後,關樂荷鼓起勇氣踏出茶水間,走回座位時,部門主管已經等在那裡,告知她儘快收拾必要物品,去程式研發部報到。
  “你好,我找鄭經理。”
  “關樂荷?”櫃檯實習生看她一眼,抓起電話。
  她點點頭,沒多久,一名打扮簡單的男人出來帶她,他們先把她手裡的東西放到某個空的座位,兩人才快步往經理辦公室移動。
  “就是這裡。”
  “謝謝。”樂荷道完謝,開門,裡頭的人正笑盈盈地看著她。“哈羅,克起。”
  “請進,記得關門。”鄭克起帥氣笑開,見她走到桌前,匆匆說了聲“請坐”,接著滿臉趣味地問道:“行政部現在應該很熱鬧吧?”
  “你也聽到傳聞了?”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八卦強大的橫掃力量,恐怕連超強颱風都得甘拜下風。
  “是傳聞嗎?”他在她心頭輕輕踩了一腳。
  關樂荷牽強一笑,轉移話題,“你需要助理協助什麼?”
  “主管們總希望有人能協助自己,幫忙處理一些雜事。”鄭克起聳聳肩,回道。
  “你刻意找我過來的?”她理解了,皺起眉頭。
  “我看起來像黑騎士嗎?”他聰明的不說對,也不說不對。
  “是嘉婷要你幫我的?”
  “這些都不重要,重點是……”鄭克起抬起右手在空中揮了揮,擔心地打量著她全身。“你沒事吧?沒被潑硫酸、沒人送你汽油和火柴,也沒被人絆腳跌倒在地?”
  “為什麼把社會頭條事件通通放在我身上?”聽見他的話,她反倒開朗地笑了。“我應該不好嗎?”
  後面這句話,像是她自言自語的反問。
  “中午跟我姊一起吃飯?”鄭克起拿出手機,打算傳訊給姊姊。他設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
  “你也一起嗎?”關樂荷有所顧忌。
  “不想跟現任主管用餐?”他始終笑著,態度就像鄰居大哥哥,唯有眼中閃過一絲狡猾,快得讓她無法捕捉。“別緊張,我開玩笑的,本來我跟我姊中午已經約好了,但臨時有個商業餐敘我得去參加,我又不想放她鴿子,你就幫我跟她一起吃吧?”
  “那有什麼問題,我正好有事想請她幫忙。”她馬上點點頭,看著他傳好訊後,抬起眼眸,給她一個“搞定”的眼神。
  她手機震動起來,她本以為是鄧嘉婷打來確認的,拿起手機一看。
  是他……
  她心底閃過茫然和不安。他是不是知道公司內部在傳這件事,所以一直打電話給她?如果接了,他會跟她說什麼,她能跟他說什麼?
  “有人找你?”見她神情變得有些恍惚,鄭克起問道。
  “沒關係,現在我該做什麼?”關樂荷將還在震動的手機收進口袋裡。
  “接吧,我們程式研發部很隨興的。”他眼神一閃,扯開話題。“講完手機,麻煩跑一趟檔案室,我需要公司近五年所有銷售冠軍商品的資料。”
  “好,等等送進來。”她走出辦公室,深吸口氣後才接起手機,雙腳同時往檔案室移動。“喂?”
  “還好嗎?”手機那頭傳來嚴之凡沉穩有力的低沉嗓音。
  不曉得他正在做什麼,當他開始對她說話時,那頭原本的說話聲音消失了,好像被人禁止發出聲音。
  “我看到照片了。”
  他會這樣問她,大約也收到類似的照片,或者比她知道的更多。
  “聽說你同意暫調到程式研發部支援。”嚴之凡無聲歎口氣。
  不管是他們之間,還是今天突如其來的意外,如果按照他的原計劃進行,不管她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在她身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只能在地球的另一端乾著急。
  “消息真靈通。”她咕噥。
  他工作已經那麼忙了,居然還能獲知地球這一端的最新消息,令人實在無法不懷疑他忙得過來嗎?
  “我是老闆。”他無奈一笑。
  “照片拍得很好,好像電影海報,我要收藏起來。”換作一般人,恐怕還得雇用攝影師或請人幫忙,才能留下這種具有紀念意義的照片,而且就算拍了一定也無法像他們這麼自然,因為別人偷拍的時候他們根本不知道。
  或許正因為如此,所以照片內的他們看起來好自然,也好……幸福。
  如果把時間拉長成十年來看,忍受一時的謠言紛飛,卻能收穫值得一輩子珍藏的特殊時刻照片,似乎很划算。
  當關樂荷這樣想的時候,稍早聽到的那些污言穢語就顯得完全不值得在意了。
  “不生氣?”嚴之凡有點詫異她的反應。
  她在……強顏歡笑嗎?
  “照片這部分我為什麼要生氣?”把事情想通後,她反而有點無法理解自己之前為什麼要這麼介意。
  她無法對同一件事同時保有正面和負面兩種情緒,一旦認定照片漂亮,其它的事情都能被她拋諸腦後。
  “人言可畏,我會儘快結束行程回去。”嚴之凡看不見她的表情,依然擔心她因此而情緒低落。
  “比起以前求學時代聽到傳言時的震驚程度,我現在好像有點麻痹了。”反正又不是沒經驗第一次遇到,記得當時年紀小,初次聽到自己成為八卦主角真有點嚇到,現在聽到則是出現比較多“又來了”的心情。
  “你以前好像就不怎麼把這種事放心上?”他仍放心不下,小心翼翼試探著她的反應和真實情緒。
  “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只是奇怪為什麼有人這麼閑。”她打開檔案室的門,走進去,關上。
  “樂荷,我本來打算把你調到我的辦公室,剛才打電話給你,是想先經過你同意再執行,可是你一直不接。”嚴之凡坦承自己原本的打算。
  “剛才不方便接電話……後來是嘉婷打給我。”她不想告訴他自己在等電梯時聽到的那些話。
  “你還有一次選擇機會,要不要到我辦公室?”明知道結果,他還是忍不住想再問一次。
  “我剛到程式研發部,連椅子都還沒坐到,如果又轉到你的辦公室,我好像已經能想像會有更精辨的故事紛紛出籠。”關樂荷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能迅速轉到程式研發部,除了鄧嘉婷和鄭克起幫忙,他恐怕也沒行使反對權。
  “樂荷,我不喜歡你到程式研發部支援,但我尊重你的選擇。”嚴之凡無聲歎口氣。
  “不喜歡?”是因為鄭克起的關係?她的反應有點愣愣的,她不確定他這樣說是不是有點在吃醋的意思?
  “樂荷,我並不是那麼無動於衷……”他低聲道。
  關樂荷不是很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她清楚聽到他好聽嗓音裡的無奈,以及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不安。
  在她跟他之間,如果要有一人感到不安,那個人一定是她,絕對不可能是他啊,但這樣的發現讓她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幾秒鐘後,她聽見他用無可奈何的語氣,緩緩剖白:“以前看著你和他們在校園內一起吃飯,其實我很羡慕他們。”
  刹那間,關樂荷什麼都聽不見了,只能威受到胸腔內的心目注,正不要命的怦怦怦怦怦怦怦……失速狂跳!
  鄭克起經過助理座位,見關樂荷沉靜笑著,等著電腦開好機,他不由得好奇地問道:“笑什麼?”
  只是開機而已,應該沒必要一臉幸福的表情吧?
  聞言,關樂荷嚇了一小跳,連忙回過神來,一手摸摸臉,抬頭。“克起?”
  “我姊很擔心你,不過看來你過得不錯,連續笑好幾天了。約好今天中午一起吃飯沒忘吧?”他取笑道。
  “當然沒忘。”她低下頭,假裝忙碌地點開檔案。“想吃什麼?”她拿出手機,開始尋找合適的餐廳。
  “我建議吃巷口那間台菜餐館,我問一下我姊。”他單手拿手機,傳訊息問姊姊。那間餐館價位一般,菜肴很美味,唯一缺點是不訂位元肯定吃不到。“我姊回復她OK。”
  “三人預定,完成!”關樂荷亮出手機,開心晃著。
  見狀,鄭克起不自覺跟著微笑。“中午見。”
  關樂荷埋首工作,雖說她人在程式研發部幫忙,不過行政部門有些工作仍由她負責執行,特別是比較複雜細碎又處理到一半的那種。
  除了星期一早上聽到那些令人不舒服的話,之後同事們之間的閒言閒語少了很多,鄧嘉婷說老闆親自發信給各部門主管,要他們約束好下屬的嘴,否則不排除做出處分,處分理由則是影響公司工作氣氛。
  關樂荷聽到這個理由時傻了好幾秒。
  其實這種事不要理會就好了,反正她後來也沒有很在意,沒想到他不但計較了,還下令規定。
  因為他的在乎,她一顆心曖烘烘的,不但沒有受到流言傷害,還因此知道他對自己的在乎和體貼,完全因禍得福。
  說到底,還是鄧嘉婷更懂她一點,知道嚴之凡的命令後,看著她,懶懶飄來幾句感言——
  你這麼樂天又傻,什麼問題只要你想明白就解決了,老闆大動作封主管們的嘴,又下令嚴格禁止議論,只會讓人更加確信你們之間的關係。
  中午午休到了,關樂荷一邊收拾桌面,一邊想著嚴之凡工作很忙吧?有好好吃飯嗎?而後她站起身,和鄭克起前往餐廳,邊點菜邊等鄧嘉婷。
  嚴之凡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給她,兩人會小聊片刻,閒聊中,她能感覺得出來他好像把很多工作塞在這幾天完成,等回到臺灣後,似乎有很重要的工作正等著他。
  工作上的事她懂得不多,他每次提到也只是點到為止。
  關樂荷和鄭克起共點了七道菜,其中兩道是鄧嘉婷喜歡吃的,只是菜都上齊了,鄧嘉婷卻遲遲沒到。
  這時,關樂荷的手機傳來收到新訊息的提示音,她點開一看——
  鄧嘉婷:樂荷,抱歉,臨時有商業餐敘,你和克起吃吧!
  關樂荷:正在吃嘍!想說你從不遲到,果然是有突發事件。下次補請你。
  鄧嘉婷:下次換我請你。進餐廳了,拜!
  “我們吃吧,嘉婷臨時有事。”關樂荷收起手機,右手拿著筷子往前一夾,就是筷子的芽菜炒肉絲。
  用餐過程中她吃得多,一臉滿足;他則是看著她的時間多,一臉心事,直到兩人吃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
  “樂荷。”鄭克起夾起一塊醉雞,卻沒有送迸嘴裡,只是放進碗裡。
  “嗯?”滿嘴美食的關樂荷專心咀嚼,儘量不張嘴說話。
  “老闆對你好不好?”
  她將口中的食物咽下後回道:“很好。”接著又夾了一塊清蒸黃魚,味鮮肉嫩,一點腥味也沒有,還散發著淡淡酒香。這間餐廳果然好吃得沒話說!
  “那我不就沒機會了?”他嘴裡轉了幾個字。
  “啊?”關樂荷沒聽清楚。
  “嚴之凡也是你朋友嗎?”鄭克起突然有此一問。
  “嗯?”
  “如果是你朋友,勸勸他,識時務者為俊傑,有時候做無謂的掙扎,損失反而更大。”
  “什麼意思?”關樂荷皺眉,停下進食動作。什麼無謂的掙扎?損失更大?
  “現在我只能說這麼多,等塵埃落定,如果你還有興趣知道,我會毫無保留地都告訴你。”鄭克起始終保持微笑。
  大家都蓋牌,讓遊戲更好玩,不到最後,不知勝負。“可是……”她眉頭皺得更深。
  “樂荷,如果嚴之凡一敗塗地,你願不願意考慮接受我?”鄭克起定定地凝視著她,神情認真卻又帶著幾分複雜。
  “克起,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他正想再說些什麼,視線突然定格在窗外一點,神情也突然變得冷肅。
  關樂荷不明白平常總是面帶微笑的他,怎麼突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恐怖,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身體狠狠一僵!
  嚴之凡坐在車裡,抿緊雙唇,冷冷盯著他們。
  他肯定誤會了!她急匆匆站起身,直覺想沖出餐廳,不料右手被鄭克起抓得緊緊的。
  “克起?”她不解地回過頭看著他。
  “陪我把飯吃完,好嗎?”鄭克起仰頭,勉強扯出一絲微笑,低聲懇求。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吃飯,說不定也是最後一次。
  關樂荷皺起眉頭,又著急地看向窗外……
  已無嚴之凡的蹤影。
  接下來,她食不知味。
  兩人準時在午休結束前回到公司,踏進大門,關樂荷正要往電梯移動,察覺有人正看著自己,她轉頭,赫然驚見嚴之凡正朝自己走來。
  只是,他不是單獨一人,身邊圍著五、六名西裝筆挺的高階主管,剛踏出電梯,快步往外移動。
  兩人越走越近,嚴之凡率先移開視線。
  她與他交錯而過。
  關樂荷的心重重一沉。
  他真的生氣了?“你們先上車。”
  關樂荷的心一沉。
  “是。”
  她還來不及轉頭,左手腕便被人用力握緊,拉往大廳的隱蔽處。
  鄭克起沒有追過去,只是一臉擔心的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
  “你不要誤會!”兩人站定,她馬上解釋,“我請克起吃飯,是因為他跟嘉婷都幫我很多……”
  “克起?”嚴之凡沉著臉。“你沒喊過我名字,卻叫他克起?”
  “他、他是我朋友。”朋友不喊名字,喊什麼?
  “以後不准和異性單獨吃飯。”他定下規矩。那傢伙看她的眼神不單純。
  “這道命令是我一個人遵守,還是我們都必須遵守?”
  “這不是命令,是懇求。在我們世界裡的所有規定,你跟我一律平等。你怎麼會以為我是那種卑劣的人?”
  “本來是約了嘉婷一起,她臨時有事不能來。”關樂荷趕緊轉移話題,積極解開誤會。
  嚴之凡臉色稍緩,端詳她臉上的著急。
  今天他確實故意隱瞞抵台行蹤,鄧嘉婷的確臨時陪他出席一場重要的秘密商業餐敘,不過他很快就離開了。
  種種跡象顯示,王治天和家族那些老頭最近動作頻繁,有些事他必須在檯面下進行,情勢才能轉為對自己有利。
  “請人吃飯?”他緩緩咪細雙眼。“你不是正在存錢?”
  “跟嘉婷他們約好了,我也不是常常吃那麼好的餐廳……”她小小聲為自己辯解。
  “樂荷,來幫我吧。”嚴之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幫你什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他莫測高深地看著她,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留下一頭霧水的她。
  當天下午,人事調動命令下來——關樂荷轉調支持老闆辦公室。
  接獲通知時,鄭克起就在關樂荷身邊,他滿臉陰霾。
  當關樂荷收拾東西離開程式研發部時,沒人敢靠近鄭克起的辦公室,連她跟他打招呼時他也不發一語,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她也沒多說什麼,就這麼離開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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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2 09:22: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關樂荷泡了杯枸杞桂圓紅棗茶,來到某間辦公室前,敲敲門板。
  過了幾秒鐘,辦公室裡才傳出沉穩有力的聲音,“進來。”
  她推門踏入,見他剛放下電話,一手已經移到電腦鍵盤上,劈里啪啦快速敲打。
  自從在嚴之凡身邊工作後,她才知道老闆這職位根本不是人幹的。
  工作行事曆基本上由鄧嘉婷負責,別人時間規劃是以小時為單位,他則是以十五分鐘為單位,而且這還包括移動的時間。
  鄧嘉婷在嚴之凡密密麻麻的工作行事曆中,擠出用餐時間和處理私事的時間,她甚至說嚴之凡有時候忙得連喝水都會忘記,必須注意補充水分,以及各種身體健康管理。
  關樂荷上來幫部嘉婷後,這部分的工作就交由她負責了。
  剛接手這些工作時,關樂荷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擠出用餐時間,常常得找鄧嘉婷商量,請她排開中午休息時間的工作,至少給個半小時,讓嚴之凡可以專心用餐,但是這麼簡單的要求,在她接任一個多月以來,居然沒有一天能實現。
  他的用餐時間不是和人商業餐敘,就是只有匆匆的十幾分鐘。
  別人只看見他西裝筆挺出席各種重要場合的霸氣,卻不知道他背後所付出的努力有多驚人。
  如果要她在自己目前的生活和他工作密集、壓力破表的生活之間做選擇,她一定會選擇自己現在的日子。
  雖然口袋裡的錢不多,卻能保障有足夠時間好好吃一頓午餐,下班時間就儘量不用去想工作上的事,日子過得比他輕鬆多了。
  嚴之凡聞到淡淡的中藥香氣,抬眼,看向站在桌邊的關樂荷,她正一臉茫然地盯著自己,心神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謝謝你幫我送茶水進來。”說話時,他修長的十指仍快速打著鍵盤。
  關樂荷沒吭氣,仍靜靜看他。
  嚴之凡專注看了她兩秒,視線回到電腦,加快速度處理完手邊工作,起身,一手輕攬她肩頭,往沙發區移動。
  她依舊保持沉默,等兩人坐下來之後,她把手中的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謝謝你。”他看而不取,神色有些古怪。
  “不喝嗎?”
  “我一向只喝白開水。”
  “喔。”她臉色一沉,正要起身拿走杯子。
  “我沒說不喝。”嚴之凡一手壓住她肩膀,不讓她起身,一手拿過杯子,湊近唇,飲下一口。
  出乎意料的好喝,原來這香味的茶喝起來是這種味道。
  他仰頭,一口氣全喝光。
  “這幾年,你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嗎?”關樂荷看著桌上的空杯,低聲問道。
  “習慣成自然。”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時時刻刻精神緊繃叫自然?分分秒秒只有工作也自然?”她皺眉,擔憂地看向他。“你已經通過十年考核,為什麼不放鬆一點?”人的身體又不是鐵打的。
  直到到他身邊工作,她才知道他為了繼承家業,付出的代價並非一般人可以想像的,她初次聽到時只覺得不可思議,無法相信他的生活居然如此嚴苛。
  “別批評我的生話方式。”他冷著臉,下顎繃緊。“坐穩這個位置,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
  “不是更多,是你的全部!”關樂荷積壓許久的不舍,突然爆發出來。
  “雖然我只是小小員工,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每天仍有一個半小時的午休時間,可以好好吃上一頓,還能稍微眯一下,或是和朋友聊天放鬆心情,可是你什麼都沒有。”
  嚴之凡怔怔地看著她,許久反應不過來。
  聽完她的話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是怎樣?還繃著臉,怎麼,他覺得她說錯了嗎?凝視著她好一會兒,他扯唇一笑,“為我抱不平呐?真可惜,怎麼還不到下班時間?”
  關樂荷有些錯愕,他的反應還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幹麼突然希望現在是下班時間?”她沒發現自己傻傻走入獵人布下的陷阱。
  “下班了,我才能把你帶離公司,好好約會。晚餐想吃什麼?”
  這次換她愣住了,她在跟他講正經事,他居然跟她聊這些有的沒的?
  “這裡是神聖的辦公室殿堂,你居然在這種地方開玩笑?”
  “沒開玩笑,我很認真。”他凝望著她,幽幽地道:“還不到放鬆的時候。”
  關樂荷不明白為廿麼他的神情會顯得這麼沉痛,再也忍不住問出她一直很想問他的問題,“為什麼有那麼奇怪的十年規定?”
  “家族傳統。”嚴之凡放鬆身子,向後靠著沙發。“每個坐這個位置的人,必須戰戰兢兢十年,否則每一季都可能被拉下馬,等十年過去,行為早就定型。
  我十八歲進公司實習,看父親日復一日過這種生活,等我上位,一切自然得像水到渠成。”
  “你打算一輩子都這樣過?”
  “父親九點上班,七點多下班,每天用十小時專注工作,穩固這位置,換取十四小時的舒心生話,讓自己有能力照顧在乎的人。”嚴之凡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堅定地道:“這筆交易,非常值得。”
  “你母親不心疼?”關樂荷雙手捧起他的一顆大拳頭,動作溫柔地一一掰開五根手指。
  “原來這就是被心疼的感覺?”他輕輕笑開,與她十指交握。
  “我出去了。”說得好好的,他又開玩笑!她作勢起身,被他輕輕一攬,安穩地坐在原地。
  “我媽常替父親燉補,這股中藥味,我許久不曾聞到。”
  “這是給你補氣用的,枸杞可以明目,偶爾喝一點對身體有益無害。”她拿起空杯子起身,往門口移動。“我出去了,不打擾你工作。”
  “怎麼搶走我的臺詞?”嚴之凡對她背影說話。“搞得我這個老闆比你還不熱衷工作。”
  她回過頭,火辣辣地盯著他。“一天討論一頂議題,明天我要跟你討論午餐問題。”
  看著門板開了又關,他走回辦公桌後方,收斂心神,打算重新投入工作,卻透過電腦螢幕看到自己的嘴角仍上揚著。
  時時刻刻精神緊繃?有她陪在自己身邊,哪怕只是說個兩句話,他馬上就能放鬆心情。
  一輩子這樣過……有何不可?
  晚上十點四十分,鄭克起將公司程式設計圖裝入藍色圓筒,帶出公司,按步趕往附近一家咖啡館,大概走得太急,中途與一名路人相撞,藍色圈筒掉落在地。
  他迅速撿起,懶得理會對方一聲又一聲的道歉,加快步伐趕往咖啡廳。
  踏進咖啡廳,他的視線快速掃過一圈。
  一個男人戴著帽子,帽沿壓得很低,嘴邊有顆大黑痣,低頭,雙手放在一杯熱咖啡旁,咖啡一口都沒喝,他快步走過去。
  幾分鐘後,鄭克起踏出咖啡廳,身上已無藍色圓筒。
  砰!
  關樂荷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正在整理手邊的資料,之後要由鄧嘉婷全面統整,最後才交給嚴之凡。
  剛剛是幻聽嗎?
  她好像聽見嚴之凡的辦公室裡傳出摔東西的聲音,可是不可能啊,鄧嘉婷在裡面彙報,她做事向來一板一眼,連個標點符號都不會出錯。
  “出去!”
  裡頭傳來他沉穩低喝。
  關樂荷起身,好奇地張望,下一秒,就見鄧嘉婷雙手抱著檔案,垂著頭走了出來,關門前,她還朝裡頭深深一鞠躬。
  發生什麼事了?她快步走向鄧嘉婷。
  鄧嘉婷沒注意到她,往前走兩步,雙腿一軟,整個人往前撲跌。
  “小心!”關樂荷及時趕到,雙手緊抱住她。她全身都在發抖?為了什麼事嚴之凡生氣了?
  鄧嘉婷深吸口氣,愣愣地看著好友滿臉擔心,意識到自己險些撲跪在地,身體又抖了起來。
  “我沒、沒事……謝……謝謝……”
  “你怎麼了?”關樂荷扶著她,緩緩將她帶往她的座位。
  “我犯了大錯,恐怕就要失業。”鄧嘉婷站住不動,左手緊緊抓住關樂荷的衣袖,捏出一團皺折。
  “什麼錯這麼嚴重?”
  鄧嘉婷閉上雙眼,深呼吸一口氣,仿佛不這樣做,她說不出話。“合約上的金額,少打了兩個零。”
  “什、什麼?!”關樂荷訝異極了,一百億少了兩個零,只剩下一億,九十九億的黑洞,誰有辦法補?
  “幸好老闆及時發現……”
  關樂荷松了一大口氣,眼前一片發白,仿佛看見飛走的九十九億又紛紛飛了回來。
  回來就好……“差點被你嚇死。”
  “你不懂,這是我的責任,金額少了兩個零,這是非常低劣的錯誤,身為老闆的機要秘書,這種錯誤是不容許的!”鄧嘉婷睜開雙眼,眼眶發紅。“我可能下午就會收到通知了。”
  “什麼通知?”
  “離開公司。”
  “不是及時發現了嗎?”關樂荷著急低喊,“公司沒損失,你下次小心點,這樣也不行嗎?”
  鄧嘉婷苦笑著搖搖頭。
  關樂荷皺眉,猛然想起一件事,“嘉婷,以你的細心程度,根本不可能犯這種錯,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鄧嘉婷身形一僵,繃了兩秒,沒忍住,快步跑向洗手間。
  關樂荷愣在原地好幾秒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拔腿跟著沖向洗手間,當她趕到時,鄧嘉婷已經躲入一間廁所,因為她隱隱聽到裡頭傳來極力壓抑的哭聲。
  她站在外面等,沒說話。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從沒看鄧嘉婷這樣過。
  不到五分鐘,鄧嘉婷收拾好情緒走了出來,雙眼腫得像兩顆核桃,看見關樂荷等在外頭,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辦公室不能沒人。”鄧嘉婷兩、三下打理好自己,按步走回座位,這時她桌上的電話響起,她深吸口氣,清清喉嚨,拎起電話時聲音已複理智清亮。
  關樂荷跟在她身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但不放心的目光一直瞄向她。
  工作空檔,關樂荷的雙腳在地上滑了兩下,連人帶椅來到鄧嘉婷的座位旁。
  “你被詐騙集團騙走所有存款?”不說也行,她自己猜。
  鄧嘉婷搖搖頭。“不是你,難道是克起?”
  鄧嘉婷的臉色當場刷白。
  “什麼事?告訴我,說不定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連我都幫不上忙……”鄧嘉婷看著她,淚花在眼眶內打轉。“克起前公司……打算對他提告。”
  “告克起?”關樂荷感覺腦袋被錘子敲了一下。“憑什麼?”
  “他們說他盜走公司機密。”
  “怎麼可能!”絕對是誣告。
  “他們故意要整死克起,自己留不住的人才,也不准他到其它公司發展,競爭對手強大,就是削弱自家公司實力。”鄧嘉婷雙手緊緊握拳,氣得直發抖。
  “他們要什麼?”
  “克起回去,繼續為公司效命。”鄧嘉婷重重歎口氣。
  “笨蛋才回去,得不到你就踩死你的公司,誰敢回去?”關樂荷氣憤填膺地朝空中揮拳。“老闆肯定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她對嚴之凡有信心,沒道理他不願拉克起一把。
  “我不敢跟老闆提這件事,怕老闆懷疑克起真會偷盜公司機密,克起的意思是要自己處理,但對方是間不小的公司,我們根本負擔不起昂貴的律師費……”
  鄧嘉婷苦笑道。
  “公司不是有固定合作的律師?個個都是處理這類案件的高手,和老闆商量看看,說不定有轉機,克起是公司大將,老闆不會見死不救。”
  關樂荷說著,手也沒閑著,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馬上傳訊息。
  “我這就跟他說。”
  “你傳了什麼?”鄧嘉婷想阻止,但來不及了。
  “約他一起吃牛餐。”她早就想這麼做了,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拒絕自己的午餐激約?
  給自己一段完整的時間,好好吃頓飯,絕對是基本人權,他怎麼能罔顧基本人權,天天吃飯配工作,這樣很不健康。
  鄧嘉婷不用翻行程表,當日行程全輸入在腦子裡。“老闆中午有場商……”
  “他答應了!”關樂荷難掩驚喜,“還問我想吃什麼?當然要挑他愛吃的,這樣才好開口求他。”
  鄧嘉婷怔怔地看著好友開心地回傳訊息,喃喃自語,“也許克起的事能有轉機……”
  嚴之凡放下筷子,看著關樂荷將最後一點紅豆珍珠甜湯送進嘴裡,他微微一笑問道:“喜歡喝這個?”
  “嗯。”吃得碗底朝天還在挖,連話都懶得說。
  “我再點一份。”他拿起點菜平板,又點了一份。
  “不用不用,只是不想浪費。”關樂荷抬頭,慌忙拒絕,“我吃得好撐,原來你喜歡吃京菜,我記下了。”
  “做成外帶。”他又點點平板螢幕。“你帶回公司,當下午茶吃。”
  “再吃下去,我都快成豬了。”
  自從兩人在一起之後,幾乎每晚都會去約會吃晚餐,再由他開車送她回家,最近體重計顯示的數位告訴她情況不太妙。
  “說吧!”嚴之凡用絲質餐巾擦擦嘴,放到桌上。“難得你主動約我吃飯,不會只是單純吃飯吧?”
  “那我直說了啊?”雖然主動約他吃飯,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他好好吃頓飯,不過現在沒時間解釋這麼多,只能挑要緊的先說。
  “我不會辭退鄧秘書。”他主動表明。
  “我就知道!”關樂荷一臉“我早就猜到”的笑意。“我也是這樣和她說的,可她不信。”
  “走吧,該回公司了。”他看了眼手錶,準備結帳離開。
  “還有件事……咳……”她清請喉嚨,硬著頭皮開啟話題,“是關於克……鄭克起。”她記得他很計較自己喊別的男人的名字。
  嚴之凡重重沉下臉,冷眼盯著她,半晌不坑一聲。
  在她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緩緩揚嗓——“他和前公司的糾紛,我不插手。”
  “你知道?”關樂荷雙眼一亮,雙手緊握他手臂。“為什麼不幫他?他現在是公司員工,不是嗎?”
  “偷盜公司機密,說不定正是他一貫作風。”
  “你說什麼呀?我聽不懂。”她慢慢放鬆力道。
  “以後別和他往來。”嚴之凡冷著表情警告。
  “你懷疑克起是那種會竊取公司機密的人?”
  “懷疑嗎?”他冷嘲一笑。“說不定已經是事實。”
  “嚴之凡,你……”她收回手,驚愕又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瞅著他,眼前的他……好陌生。
  “難得主動約我一次,好好一頓飯,為什麼非得變成鴻門宴?”嚴之凡望著她,眼中閃過受傷。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約他吃飯,她知道嗎?
  “我相信克起,”關樂荷聽不進其它的話,一心只想著他為什麼不肯幫鄭克起?“他不是那種人。”
  “你依舊叫他克起,卻喊我嚴之凡……”他苦笑,空洞雙眼逐漸凝結成冰。“你相信他,卻不理會我的忠告?”
  關樂荷癱在椅子上,咬著下唇。
  他這是在暗示什麼?鄭克起真的偷盜前公司的資料?不可能啊……“你不要隨便污蔑我的朋友。”她看著他,忽略他眼中的心寒,力挺鄭克起到底。
  “污蔑你朋友?”嚴之凡霍然站起身,神情僵硬,雙眼像欲爆未爆的炸彈,咬牙低喝,“關樂荷,在你心中,我連一個朋友都不如?”
  她渾身不能動,默默看著他甩門離開,承受他勃發張揚的滔滔怒火。
  關樂荷愣在椅子上好幾分鐘才發著抖站起身,走到櫃檯要結帳,才知道他已經結清了。
  走出餐廳,踏上紅磚道,她茫然望向四周。
  這是哪兒?她要怎麼回辦公室?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沒帶手機和錢包,這下子該怎麼辦?
  關樂荷抽抽鼻子,眼前景物變得模糊。
  那個混蛋,那麼生氣做什麼?
  難得自己第一次主動找他吃飯,他卻沖著她發了好大一頓脾氣,還把她像棄嬰一樣丟下,這要她怎麼回公司?!混蛋!
  “關小姐?”
  喊她嗎?
  關樂荷吸吸鼻子,眨眨眼,努力鎮定情緒。“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
  “小、小高?”她瞠大雙眼,確認自己沒看錯,喊住自己的人就是停電那晚載他們到處約會的司機小高。“你怎麼在這裡?”
  “老闆要我送關小姐回公司。”小高不懂她怎麼一臉驚訝。
  嚴之凡沒忘記她,也沒扔下她?關樂荷吸吸鼻子,左右張望。“他呢?”
  “坐計程車走了,好像和人約好在哪裡碰面。”小高領她到車旁,替她打開後車門,直到兩人上車,車子啟動,他才接著往下說,“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老闆氣得不輕,我跟著老闆好幾年了,從沒看過老闆發這麼大脾氣,連八年前老闆被家族的叔伯們聯手拉下馬,也只是悶不吭聲,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拉下馬?”關樂荷皺眉。嚴之凡曾經被拉下馬?可能嗎?她總覺得他能輕鬆應付所有事情,宛如銅牆鐵壁,無堅不摧。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老闆剛進公司,家族裡的叔伯們偽裝得很好,取得老闆信任後,第二年狠狠反咬老闆一口。老闆不用到公司後,把自己關在別墅裡整整一個月不出門。
  “幸好老天有眼,那些領分紅就能過上好日子的叔伯們玩玩手段可以,根本不是治理公司的料,三個月後,達不到什麼成長目標,照樣滾蛋,老闆重新掌握經營權,從此再也沒有被踢下來過。”
  “難怪他在意信任問題。”她腦門發冷。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尤其是在乎的人,老闆肯定更在意。”小高從後照鏡瞄了眼神情恍惚的關樂荷,問道:“話說回來,你跟老闆一起進去,卻各自出來,沒事吧?”
  “沒事……”才怪!關樂荷努力扯出一個笑臉,小高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相信他,卻不理會我的忠告?
  關樂荷,在你心中,我連一個朋友都不如?
  想到他方才說的話,她不由得全身發寒,說不定他想分手的念頭都有了。
  她是不是做錯了?
  她相信他,可是她也相信鄭克起絕不會出賣身邊的人。
  關樂荷躺在床上,動都不想動。
  那天過後,她和嚴之凡形同陷入了冷戰,雖然她變著花樣的茶飲送進辦公室,他都會喝完,但除了公事,他不會跟她多說一句話。
  “無情的混蛋!”從床上翻身坐起,關樂荷抓起枕頭,雙豐緊緊地抬住,一副要置枕頭於死地的樣子,使勁地猛晃。“你肯喝茶,為什麼不肯跟我說句話?混蛋、混蛋、混蛋!這樣欺負人……”
  行兇到一半,手機響起。
  她急忙跳下床,心臟瘋狂加速,會是他打來的嗎?
  以往假日他們都會出去約會,也不用特地約,反正時間到了,他會開車來接她,兩人在車上討論去哪裡玩、吃什麼,輕鬆愉快地度過一整天。
  關樂荷撿起丟在門口附近的皮包,一手伸進去撈呀撈。
  手機仍響著。
  到底溜去哪裡了?
  她一屁股坐在冷冰冰的地上,雙手伸入皮包,左右開弓,指間敏感察覺隱隱震動,火速沖過去。
  終於找到了!
  她沒看來電顯示,接起手機,著急低喊,“之凡?”
  手機那一頭一片安靜,關樂荷不解地拿下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一組陌生的號碼,會是誰呢?詐騙集團?
  她再將手機湊到耳邊,聽到男性的笑聲,她驀地一愣。
  “樂荷,很著急嗎?和之凡的感情出狀況了?”
  “你是誰?”關樂荷在腦中快速搜尋,這人究竟是誰?
  “你聽不出我的聲音嗎?真傷心……”男人的嗓音帶著戲謔和耍弄成分。“我在你家樓下,有點事想告訴你。”
  王治天!她的腦袋猛然閃過這個名字,驚疑地問道:“你怎麼有我的手機號碼?”
  “你和之凡交往我都能知道,弄到區區幾個數字,對我來說會很難嗎?”
  “我沒空。”關樂何直覺想掛電話。
  “是嗎?你沒發現之凡最近忙得焦頭爛額?”王治天有股能說服別人的從容自信。“我是來向你通風報信的,你不聽嗎?不聽我真的要走嘍,到時候之凡一敗塗地,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你處處針對之凡,現在又要來通風報信?”她無法不懷疑。他不可能真心來通風報信,但如果他不是,又是為了什麼事?
  王治天到底想做什麼?
  “信不信隨你,決定權在你手中,我只等五分鐘,時間一到,我立即走人。”說完,他俐落地結束通話。
  五分鐘?關樂荷莫名其妙瞪著手機,往後一拋。
  她窩回床上,打算繼續謀殺枕頭,可是一想到王治天說話時的自信,萬一他是真的要來通風報信呢?
  要不要相信?
  猶豫一番後,關樂荷最後選擇跳下床,旋風似的打理好自己,沖下樓,剛好看見正要離開的王治天。
  王治天的表情沒有絲毫詫異,仿佛早就預料到她一定會乖乖下樓,內心吹了記響哨。果然好用,只要扯上嚴之凡,不信她不上鉤。
  “什麼事?”走到他面前,她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
  “我還沒吃早餐。”王治天撇嘴一笑。
  “到底什麼事?”她都下樓了,他還不說?
  “附近有沒有比較好吃的早餐店?”
  關樂荷看著他兩秒鐘,轉身就想上樓。
  “之凡恐怕又要被拉下馬,不過,這次不是他個人,是整個公司。”王治天很清楚怎麼說話可以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聞言,她瞬間定住不動,王治天知道什麼陰謀或是內幕消息嗎?
  “怎麼,這麼重要的情報……”見她停下腳步,王治天露出十拿九穩的得意神態。“不能換頓早餐?”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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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2 09:22: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你確定這是附近最好吃的早餐?”王治天喝了口米漿,咬了口包子,臉上再無笑意。
  “你沒看到這麼多人排隊?”關樂荷示意他看看絡繹不絕的排隊人潮,還有很多人特意開車來買。
  他無法否認,早餐店的生意的確好得出奇,口味卻很一般,難道是他的嘴太刁?
  他靜靜吃著,一邊觀察,沒多久他瞧出端倪,視線直盯著關樂荷。
  “那位大嬸一口氣叫了十杯豆槳,那位大叔要了八份燒餅油條,好像跟我吃的不一樣?”
  “這裡出名的正是非基因改造黃豆磨成的豆漿,及炸得酥脆可口的燒餅油條,就像我吃的這些,是這裡真正手工現做的好東西,包子和米漿好像是直接從中盤商那裡買來的。”關樂荷也不隱瞞。
  王治天重重放下米漿,似笑非笑地瞪著她。“這種事你應該事先通知我。”
  “我以為你愛吃包子配米漿”她快速吃完早餐,催促道:“吃完早餐,可說了吧?”
  “說什麼?”他賴皮地故意反問。
  “就知道你會耍我,電視劇和電影裡的壞人都這樣,不斷欺騙正直善良的偵探,直到被逼得走投無路才肯吐出實話。”她不生氣也不驚訝,仿佛這才是他的正常作為,萬一他乖乖吐實,她反而又要懷疑他肯這樣做的真實用意是什麼。
  “現實生話可不是電視劇和電影。”王治天笑得別有深意。
  “雖然不是,但藝術源自於生活,多少可以借監。”關樂荷看著他,心頭發冷,低頭,從包包裡拿出幾個銅板。“老闆,這是我的早餐錢,這位男客人還沒付錢。”
  “少凡品味真怪,怎麼就看上你了?”王治天沒動氣,笑笑看著她,突然眼角像看見什麼有趣的事,臉上笑容加大。“喔?男主角現身。”
  什麼男主角?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驚訝地瞠圓雙眼。
  嚴之凡走進早餐店,二話不說,抓起她的手帶往門外,往自己的座車移動。
  “兄弟,看到朋友,打聲招呼是基本禮貌。”王治天追出來,擋在兩人面前,笑得別有深意。
  “朋友?”嚴之凡冷冷地瞥向他,大手仍緊緊握住關樂荷的手。“不知道是誰先要求不要手軟的,那個人好像不是我。”
  “這麼不顧往日情分?你大概發現了吧?”王治天雖然笑著,眼底卻迸出陰冷寒光。
  “公司被滲透得多厲害,開始覺得做事綁手綁腳?”
  嚴之凡的眸光又冰寒了幾分,數秒後,他冷聲警告道:“光明正大在工作上較量,不要糾纏她。”
  “我糾纏她?”王治天看向關樂荷,笑得詭異。“親愛的樂荷,我糾纏你了?”
  關樂荷正要說話,嚴之凡一臂攬上她肩膀,往自己身後帶。“不用回答。”他不再看向王治天,攬著她,筆直往前移動。“我們走。”
  被嚴之凡攬在懷裡很溫暖,他身體的熱力籠罩著她,她仰首,看見他緊繃的下顎,感到欲哭無淚。
  兩人先前已經鬧得有些僵,事情都還沒說開,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為什麼這麼不湊巧?
  他好不容易願意來找她,卻撞上這煬面。
  “嚴之凡,麻煩替我轉告樂荷,很高興和她一起享用早餐。”王治天沒追上去,故意在兩人身後出聲大喊。
  這不是火上澆油是什麼?關樂荷僵著身體,親眼看見嚴之凡臉色重重一沉,一顆心摔入穀底。
  嚴之凡拉她上車,砰的一聲用力關上車門,油門一催,車身迅速往前駛離。
  知道他心情不好,關樂荷不打算主動開口說話。
  十幾分鐘後他才開口,一開口就興師問罪,“為什麼跟他吃早餐?”
  “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她看著他繃緊的側臉,不在乎他心情惡劣,想到他還願意來找自己,還有剛才護著她的舉動,代表他還是很在乎她的……對吧?
  嚴之凡微微一愣,等停紅燈時,他轉過頭看著她,歎道:“真懷念你亂批評我生活的日子,那時都是你主動找我搭話。”
  “不是批評,是希望你過得更好。”她解釋道。
  “王治天說他對你一見鍾情,上次問過你,可是你還沒回答我,你對他又是怎麼想的?”他端詳著她,態度淡定從容。
  “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關樂荷詫異地瞠大雙眼,“你居然記到現在?!”
  “又顧左右而言他。”他苦笑。“我不是一見鍾情型的人。”她趕緊表態。
  “何以見得?”
  “我對你就是這樣,必須經過一段時間慢慢相處,慢慢瞭解你的內心……”話說到一半,驚見他微微一笑,關樂荷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立刻閉上嘴。
  太奸詐了,她一不察,竟被他騙出真心話。
  嚴之凡扯唇一笑,似真似假地抱怨道:“關樂荷,做人坦率是優點,請接著把話說完。”
  她瞪他一眼,看他笑得一臉得意,她將嘴巴閉得更緊。
  “不繼續說嗎?”他一臉惋惜。“我是事件主角,有權利要求充分瞭解所有內情綠燈亮,車子往前移動。
  “就會笑我。”關樂荷不甘心地瞪他一眼,自動報告剛剛被他撞見那幅畫面的原因。“剛剛王治天說要跟我通風報信,我才下去見他。”
  “為什麼要在感性時刻提起別的男人?”嚴之凡歎了口氣。
  “上次鄭克起的事怎麼樣了?我不敢問嘉婷,怕她又崩潰。”要不是陷入冷戰,這件事她早就想問了。
  “又是另外一個男人……”他又歎氣。“你怎麼淨關心那些無關緊要的男人,也不懂得多關心關心我,關心又不花錢。”
  “誰說不花錢?”瞄了眼他不可置信的表情,關樂荷細細算給他聽,“每天變著花樣替你準備的茶,都按照你的生理需求買的,火氣大,就買降火氣的中藥材,需要補元氣,就買需要補元氣的中藥材,再好的東西也不能天天喝,頂多一星期喝兩次,為了飲品,我可是砸重本精心準備。”
  “買這些可以報公帳,你不知道嗎?”
  “總覺得報公帳怪怪的。”老闆就是男朋友的其由一個缺點,就是拿公司錢辦事,心裡的快感會減半,總分不清是對老闆好還是對男朋友好,再說了,對自己的男朋友好,還要跟他請款,好像也不太對。
  “關樂荷,請老老實實報公帳。”嚴之凡端出老闆的威嚴,設好氣地交代,“我女朋友是月光族,自己花都不夠,自掏腰包給我買這些有的沒的,之後又天天吃泡面,我唯你是問。”
  “剛才不是怪我不夠關心你嗎?我不拿出具體作為,你確定能‘有感’我的關心?”話都是他在說,翻來覆去她要聽哪一種?
  “關心我,用心就可以了,錢的事,請公事公辦,可以嗎?”
  “喔,知道了。公司……最近好嗎?”見他馬上沉下臉,關樂荷小小聲地咕味,“不能問嗎?”
  原以為他打算假裝沒聽到,她也沒再逼問,可是在等紅燈的空檔,他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王治天和鄭克起的事能不問嗎?我會妥善處理。”
  商場如戰場,人性的不堪會在這裡赤裸裸呈現,他不願意她知道這些勾心鬥角的事。
  “鄭克起的事我沒辦法不問。”關樂荷歎口氣。“嘉婷就坐在我隔壁,天天看她不開心,我心裡難受。”
  嚴之凡思索了一會兒,給了明確答覆,“我會請公司律師協助鄭克起處理他和前公司的訴訟。”綠燈了。他踩下油門,車子往前行駛。“這件事你可以告訴鄧秘書。”
  “你也相信鄭克起不會做那種事吧。”她松了好大一□氣。
  “正好相反。”嚴之凡沉著臉,嗓音極冷。
  關樂荷皺眉。願意幫鄭克起打官司,就代表相信他,不是嗎?
  見她一副參悟不透、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嚴之凡打了方向燈,把車開到路邊,停下,拉起手刹車,專注看著她。
  “鄭克起可能勾結外人,出賣公司重要機密。”他儘量輕描淡寫地帶過,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談論天氣。
  關樂荷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瞭解他的個性,若是設有幾分篤定,他不會說這種話,可是她下意識又不想相信鄭克起會出賣公司。
  天哪,越想頭越痛……
  “不要想。”見她一張臉皺成一團,嚴之凡一掌放到她頭頂。
  “喂?”關樂何怔怔地看著他,錯覺自己是寵物,而他是替寵物擋去所有安難和難題的主人。
  “先前不說,就是怕你這樣。”
  “我又沒怎樣。”她低下頭。
  “不擔心,不要想,我會處理好。”他保證。
  “如果克起真的……”關樂荷無法把出賣公司這四個字說出口,頓了一下才又道:“你還願意幫他打和前公司的官司?”
  “一碼歸一碼,他現在是公司員工,之前又照顧過你,協助他打這場官司,沒有二話。”嚴之凡解釋道,“不過以後的事,我會看著辦。”
  “對不起,我不知道……”想起先前和他爭這件事,她難過地低下頭。
  被下屬背叛,他心裡肯定不好過,那時她什麼都不知道,還氣他不肯出手相助。
  可是她依然不相信鄭克起是那種為了利益而出賣公司、出賣人格的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希望你相信我,不要聽別人的話,”他凝視著她自責的表情。“王治天交給我處理,不要受他威脅,你能做到嗎?”
  關樂何點點頭。
  “我還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問你。”嚴之凡說完,重新將車子駛上車道。
  有什麼問題比公司更重要?她看著他,擔心皺眉。
  “他怎麼知道你家地址?”
  花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問了什麼,關樂荷詫異地瞅著他,這就是所謂更重要的問題?“我怎麼知道他怎麼知道。”
  “關樂荷,你行啊!”他快速瞪她一眼。“這麼會繞口。”
  “我真的不知道。”她本人比他更困惑好嗎?
  “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著想,今天搬來跟我住。”
  關樂荷看著他側臉,好半晌才理解過來。“這才是你提起這件事的目的吧?”
  “達成目標了嗎?”嚴之凡勾唇一笑。
  為了找新的租屋處,她必須存錢,又得到處尋找合適的房子,住進他家可以一次解決多個問題,傻子才會拒絕。
  “你突然提起這種事情,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我需要一點時間想想,等我想清楚了再跟你說。”跟他住在一起,那不就是……同居了嗎?
  跟老闆交往是一回事,跟老闆同居又是另外一回事,她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和思考這件事。
  “跟在我身邊久了,越來越會說話了,嗯?”嚴之凡好氣又好笑。這麼委婉的拒絕,讓他實在無從下手翻案。
  記憶中她就是一個傻子,換作一般女人,可能就不是這種反應。公司內部謠傳她纏上他交往,是因為想釣金龜婿,但只有他知道,如果她真是那種有心機、有手段的女人,說不定他就不必追得這麼辛苦,也無須時常擔心她那顆腦子裡又會冒出什麼古怪的念頭。
  關樂荷認真自我反省,點點頭。“好像真有點長進。”
  “你真有趣,居然還有辦法接話。”臉上笑意轉濃,趁停紅燈時,嚴之凡轉頭,右掌握住她左手。“晚餐想吃什麼?”
  “我才剛吃完早餐,而且你好像跳過午餐了。”她將右手交疊在他手上。
  “和其它男人一起吃早餐,這件事我會銘記在心。”他眯細雙眼,眼中不悅七分戲謔三分。
  “大不了我請你吃午餐。”她學他眯細雙眼,不過她是因為面帶微笑。“想吃什麼?”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智慧老祖宗的話,聽著照做,准沒錯。
  “就等這句話,我要吃最貴的餐廳。”
  “現在是月底,別逼我先跟老闆預支下個月的薪水……”關樂荷內心糾結,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聽見她的話,嚴之凡有些啼笑皆非,他只是隨口說說,她居然真的相信了。“與其想著怎麼跟老闆預支下個月的薪水,不如直接讓老闆請客。”
  “我不敢跟老闆討價還價。”她小小聲嘟嚷。
  “如果不敢跟老闆討價還價,何不單純把我看成是你的男朋友,只是一個叫嚴之凡的男人?”嚴之凡熱心提供她壓榨自己的切入點。
  關樂荷愣了好幾秒才慢慢理解過來,笑靨如花。“果然還是關係單純點比較好!”
  嚴之凡六點多離開公司,鄧嘉婷跟他一起到方氏通訊開會,開完會,兩人直接下班,臨走前,她交上一大疊資料給他。
  看來他又得熬夜工作……
  關樂荷打完下班卡,踏出電梯,走出一樓大廳,一路上聽到幾位同事低聲交頭接耳。
  “趙冠霖被挖角這件事,你們聽說了沒?”
  “只是傳言吧?他是公司業務大將,縱橫沙場殺敵無數,替公司搶到多少令人眼紅的大訂單,要是他陣前倒戈,公司損失肯定不小。”
  “只有趙冠霖被挖走,公司還有戲唱,我們老闆也不是吃互素的,可是我聽說啊……公司不少大將紛紛被挖角,情況似平很嚴重。”
  “不是吧?好不容易進入這麼有前途的公司,過年時我媽還叫我好好幹,說很多人失業後就再也找不到工作了,要是公司沒了,我怎麼辦?”
  “用不著這麼悲觀,老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企業之間不就是你吃我、我吃你,兄弟鬩牆的事也不少,老闆經過十年風霜歷練,我不信挺不過這次寒冬,除非……”
  “除非什麼?”
  “他自己放棄。”
  關樂荷走向捷運站,經過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赫然驚見王治天從裡頭走出來,她立即轉身,躲到路邊一個大盆景後頭,小心翼翼地探頭觀察。
  他怎麼在公司附近出現?她看著王治天消失的方向,轉頭又看看便利商店。莫非裡頭有什麼玄機?腦袋剛竄過這念頭,一抹人影映入她眼中。
  關樂何倒抽口氣,再次往盆景後頭躲去。
  趙冠霖?聽說他非精緻美食不吃,他……他不是會吃便利商店東西的人,這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便利商店,肯定沒好事。
  她拿出手機,怕打擾嚴之凡工作,沒直接打電話給他,只把剛剛看見的情況打成文字傳給他。
  等了幾秒鐘,嚴之凡回復訊息,只有簡單的三個字——“知道了”。
  真夠言簡意賅!
  關樂荷坐上捷運,車身晃,她也跟著晃,心裡老不踏實,快到家時她又掏出手機,正要傳訊息給嚴之凡,剛好收到他傳來的訊息。
  嚴之凡:結束工作,正要回家。你呢?
  關樂荷:正在捷運上,快到家了。
  嚴之凡:別多想,我會處理。
  關樂荷:喔,知道了!我沒多想,正想著我的晚餐。
  嚴之凡:下禮拜有場壽宴,陪我出席?
  關樂荷:可以呀,我該準備什麼?需要請教該穿什麼比較適合嗎?需要準備什麼禮物?事先送,還是當天送?對方是誰?
  嚴之凡:不是工作。願意陪我去?
  關樂荷:可以呀!對方是誰?
  嚴之凡:你是不是弄反詢問順序?
  關樂荷:我信任你,先答應,再問細節也不遲嘛!
  嚴之凡:你只需要陪我出席,其它部分我會處理。
  關樂荷:好。
  嚴之凡沒再傳訊息過來。
  回到家,關樂荷簡單吃過晚餐,是他下牛外出開會回公司時順便替她買的點心——八寶粥和紅豆玲珠甜湯。
  賣這兩樣東西的是兩間不同的餐廳,而且位置分別位於南北,他肯定是特地請小高繞路買的。
  想到這一點,她便笑得比紅豆珍珠甜湯還甜。
  至於之後即將參加的壽宴,如果她擁有預知能力,知道會變成那樣,也許會拒絕吧……
  有錢人的壽宴,原來長這樣?
  關樂荷挽著嚴之凡的,站在會場中央。
  方芸珊父親七十大壽壽宴,邀請各界菁英出席,政商兩界出席不少掌握實權的大老,還有數位演藝界長青樹,貴客雲集,氣氛熱絡歡慶。
  嚴之凡一掌輕放她腰後,幾乎只碰到禮服布料,以示尊重,引導她前進方向,同時宣示兩人的關係。
  他會帶關樂荷出席壽宴有兩個主要目的,雖然直接了點,卻是最強而有力、受損程度最小的方式。
  今晚的她亮麗動人,一襲絲質黃長禮服,微卷的長黑髮如瀑布披散下來,隨著腳步移動,晃蕩出靈動線條。
  嚴之凡先前到國外出差時為她各準備了一套鑽石和珍珠首飾,從發飾、耳環、頂鏈、手錫、別針一應俱全,她挑中珍珠那套,堅持只數上耳環點綴。
  兩人離開造型設計室前,他不知道哪根筋突然不對,摟著她轉個一百八十度,堅持髮型設計師必須替她改變髮型。
  將一頭烏黑亮麗長髮綁起?為了美感、為了辛苦一整天的整體造型,設計師堅決不幹,幾乎和嚴之凡杠上。
  最後由當事人關樂荷親自出面表態,她不喜歡頭髮老在臉頰邊晃,還得往後撥,實在麻煩,她辨取折衷辦法,辛辛苦苦在兩個極端值中取得皆大歡喜的中間值。
  經過討論,設計師勉強答應將她的頭髮往後梳,不往上盤起,利用大量中、小型珍珠做為發飾,在腦後編成寬鬆髮型,頗有幾分貴族氣質,搭配上中國風設計禮服,全身散發出端莊氣勢。
  “我好像換了一個女朋友。”嚴之凡輕撫著她耳朵上的髮絲,愛不釋手。
  一頭瀑布般的黑髮,她是怎麼保養的?
  從以前念書時代,他便注意到她頭髮放下來時的美好氣質,她的這一面是他專屬的珍藏,不管是記憶中那難以言喻的一晚,或者是她就站在自己身邊的此時。
  兩人離開造型設計室時,他的手掌不經意地摸到她的發,冰涼柔軟,令人忍不住想一摸再摸,想到其他男人可能碰到她的發,一股煩躁沒來由竄上心頭,尤其王治天那傢伙今晚也會出席。
  不謹慎一點不行。
  “換了誰?”關樂荷把手抽回,讓他彎起的臂彎裡空蕩蕩的。
  “原本像鄰家女孩,認真打扮起來,有幾分公主的氣質。”嚴之凡牽起她的手,放入臂彎裡。
  “聽起來我又長進了。”她小小聲地又問:“你比較喜歡誰?”
  “原本的你。”毫無疑問。
  “我也是。”她高舉右手,小心翼翼地輕輕摸了摸髮型,指尖常摸到冰涼光滑的珍珠。“頭髮別了那麼多珍珠,很怕動作太大會掉下來,怎麼辦?”
  “掉光也不要緊,自在最重要。”
  “設計師偷偷跟我說了,”關樂荷睞他一眼,有怨怪以及深深的無奈。“我頭上的這些珍珠,隨便一顆就要價上萬塊,設計師用了多少顆別我頭髮?五顆、十顆?希望不要超過十五顆。”
  還是平常那樣把頭髮綁成馬尾最方便自在,十級大風來也不怕,而且頭髮上什麼裝飾都沒有,管他掉下什麼。
  “你確定只有十五顆?”嚴之凡往她後腦看了看,狀似認真數算。“光那條繞發主軸線大約就有二十多顆,旁邊裝飾的還沒算。”
  關樂荷想到自己頭頂著巨額資產,眉一皺,抱怨道:“都是你!聽設計師的頭髮放下來多好,沒事搞這麼多珍珠在上頭,我頭都不敢轉動一下。”
  “頭髮放下來?我人都不敢離開你一步。”想都別想!
  “不過就頭髮長了點,只有你當寶。”她看看四周的名緩淑女,開始自我反省。“我很平凡,路上隨手一抓要多少有多少。”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他不能苛同她對自己的評價。“平凡的、不凡的都一樣,我沒興致認識其它女人。”
  到目前為止,他願意親近的女人都跟自己有血緣關係,從小到大只有奶奶、外婆以及母親,她是唯一例外。
  愛情這檔子事,多少有幾分天註定,人為能操控婚姻是否締結,卻很難促使一人愛上另一人。
  關樂荷看著他,心跳偷偷加速,臉頻紅撲撲。
  嚴之凡瞧出什麼,嘴角微微上揚,正要開口,身旁傳來熟悉嗓音——
  “之凡,來了?”方總裁走近,姿態沉穩持重,朗聲招呼,身邊跟了幾名西裝筆挺的人物。
  “世伯,生日快樂。”嚴之凡轉身,從容面對來人。
  兩人寒暄幾句,方總裁突然把矛頭轉向關樂荷。“這位是秘書?”
  “她是我女朋友,關樂荷。”嚴之凡替兩人介紹。“樂荷,這位是今晚的壽星。”
  “伯父,您好。”關樂荷微笑打招呼。
  方總裁直接忽略她,拍拍嚴之凡的肩膀道:“之凡,我介紹幾位元朋友給你認識認識。”
  “謝謝世伯。”嚴之凡神情不變,聲音轉冷,透出近乎疏離的客套。
  方總裁察覺他態度上的轉變,睨了眼關樂荷,不得不多搭理她一些。“關小姐自己隨意逛逛吧。”話是說了,語氣卻是命令句。
  “世伯……”嚴之凡不想放她一人,擔心她尷尬,或是撞上什麼最近相當惹人厭的傢伙。
  “之凡,咱們私下聊幾句。”方總裁堅持,不高興地瞪了眼關樂荷。
  嚴之凡是他早就相中的女婿,本以為十拿九穩,現在卻突然冒出個什麼女朋友,一看就知道不是名門閨秀,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只是口頭上說說,應該立下契約保證什麼的。
  感受到莫名敵意,關樂荷收回放在他臂彎裡的手。
  “樂荷,有事打我手機。”嚴之凡抓住她的手,不放心地交代。
  “我肚子正餓著,先去找東西吃。”她點點頭,抽回手,眼角瞥見方總裁神情驚訝的看著他們。
  “我儘快回來。”他貼在她耳邊說話。
  關樂荷對他笑了笑,小心移動步伐走離。
  壽宴辨西式,三大長條白桌,桌上擺滿各種食物,多是西式餐點,她沒什麼興趣地晃了兩圈,最後拿了一塊披薩、海鮮義大利面,正想找個角落坐下來好好享用,眼前突然出現五名擋路人,不管她怎麼左閃右避,這五位永遠擋在她正前方。
  抬眼,五名依照時尚芭比打扮的漂亮女人雙手抱胸,上下打量著她,目光相當不客氣。
  “聽說是你自己跳上嚴之凡的床勾引他,你們才在一起的?”
  關樂荷從學生時代就常常聽到類以的開場白,現在都已經麻痹了。
  “無話可說?”深V紅色禮服女冷冷盯著她。
  關樂荷在心裡直歎氣,在公司裡聽得還不夠,現在連晚餐時間也得聽這些?實在有夠妨礙食欲,不過她正想減肥,負面能量來得正是時候。
  “這些都是事實,她當然無話可說。”露出大片背部肌膚女嫉妒地瞪著她,語氣充滿鄙夷。“靠肉體勾引男人不會長久的,之凡遲早會甩掉她,就像甩掉垃圾一樣。”
  如果她能擁有足以勾引男人的美麗胴體,好像也不錯……關樂荷神遊在自己的思緒裡,卻又忍不住有些悲哀地想著,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國色天香那一型,靠外表勾引男人這種事只會出現在別人嘴裡,根本不可能發生在她的現實人生裡。
  “怎麼辦,要不要說出事實?”天外突然飛來一道低沉男嗓。
  關樂荷循聲看去,忽地一怔。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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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2 09:22:4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嚴之凡雙手插在褲袋,踩著堅定步伐來到關樂荷身邊,一掌輕攬著她的腰。
  “之凡?”關樂荷有些訝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
  “都幾歲了,還這樣揪團找人麻煩,怎麼不去做點有意義的事?”他輕鬆一笑,轉頭看向關樂荷的眼神多了幾分溫度。“雖然我的確被她甩過一次,但我可不是垃圾,至少我一直能獨立面對人生。”
  她哪敢甩掉他?關樂荷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不太確定他到底在說哪一次,是學生時代畢業那次?那個應該跟甩不甩沒關係吧,如果是前一陣子的事,明明就是兩人冷戰,怎麼樣都無法被歸類到誰甩誰的事啊。
  其它人面面相覷,自討沒趣,快步走離。
  眾人散盡,一名精雕細琢的美人站在最後頭,靜靜看著嚴之凡,眼底有著不甘和憤很。
  關樂荷承接來自對方的怨恨目光,看看她和嚴之凡,舉步想要走離,把空間留給他們,才剛跨出一小步,手臂猛然被嚴之凡緊緊扣住,拉回他身邊。
  頓時,女人眼底的妒意和憤怒又多添幾分。
  “芸珊。”嚴之凡收斂輕笑,神情認真。“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方芸珊看著他,全身隱隱發抖,眼中有受傷、期待、愛意、沉痛。他居然帶其它女人來參加她父親的壽宴?他對這個女人不可能是認真的!
  “她是我深愛的女人,如果做不到祝福我,我接受,但請你至少……”嚴之凡直視方芸珊的雙眼。“尊重她。”
  “之凡,我對你很失望,你一向孤傲有品味,什麼時候品味低劣到路邊攤也吃得下去?”方芸珊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緊緊握拳,眼眶發紅。
  “尊重的話不是這樣說的。”他輕鬆扯出一抹笑容,然而笑意卻沒有延伸到眼底。
  “像她這種隨便能帶上床的女人,憑什麼得到我的尊重?”方芸珊惡狠狠地瞪向關樂荷。這個女人這麼俗氣,一點特色都沒有,他到底喜歡她什麼?
  “你不希望你爸公司生產的產品變成地攤貨吧?”嚴之凡加大微笑,眼底積聚危險風暴。
  方芸珊妒恨的視線離開關樂荷,看向渾身冒火的他,身子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顫。
  他生氣了?為了關樂荷,他居然給她臉色看?
  “你威脅我?”方芸珊不可置信地低喊。
  “這種程度的威脅,夠讓你尊重我愛的人嗎?”他絲毫不讓步。
  方芸珊氣憤地又瞪了關樂荷一眼,扭頭就走。
  “芸珊。”嚴之凡出聲喊住她。
  方芸珊站定腳步,回過頭,眼眶泛紅地瞅著他。
  “先前我失眠情況很嚴重,直到她重新出現在我生命裡,才終於能睡著,她只是在我面前出現,我們什麼事也沒發生,她就能對我產生影響力,在我的生命裡,她就是以這種狀態存在的女人……”嚴之凡誠懇剖白,“一個讓我安心,擁有治癒我力量的女人。”
  “我不信!”方芸珊咬牙低吼,狠毒視線筆直射向關樂荷。“憑什麼她只是出現,什麼事都沒做就能影響你?”他就那麼喜歡她?
  猛被方芸珊死死一瞪,關樂荷感覺到一股冷氣從腳底直竄到背脊,她的身體無法控制地狠狠抖了幾下。
  “不管你信不信,這是事實。”感覺到關樂荷在發抖,嚴之凡又擁緊了她,以為她是覺得冷。“這些話我本來不需要說,今天是世伯生日,當作送他女兒一個禮物,希望你能放下,我選擇她,不是因為你不好,是老天爺替我選擇她。”
  “宿命論?”方芸珊失神一笑。
  “是命中註定。”他糾正。
  “命中註定?”方芸珊諷刺冷笑,“我們從小就認識,雙方家長都還在的時候也都認……”
  “你以為他們急著促成的是什麼?”嚴之凡打斷她的話。“確定是一對佳偶,不是企業聯姻?”
  “雖然第一次單獨出去時你跟我說過,你和我之後就算結婚,也只是單純的企業聯姻,可是我……我總以為我們不只是這樣,也會是一對佳偶!”方芸珊傾全力低吼,吼完,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反應。
  方芸珊仿佛身處在地獄烈火之中,身心煎熬著,關樂荷的視線從她身上轉開,再投向嚴之凡,他仍舊維持一貫的冷靜漠然,宛如浩瀚汪洋,再大的石頭入海,都不能使海洋翻滾激昂。
  “抱歉,”嚴之凡剛吐出這兩個字,方芸珊仿佛承受不了什麼,雙眼一眨,滾落幾顆淚珠。“讓你有這種錯覺。”
  “是我存有太多期待,我真可悲……”
  “我若跟你走進這樁企業聯姻,才是真正可悲,等哪天遇上真心相愛的人,你會慶倖自己還保有期待。”
  方芸珊訝異地瞪大雙眼,他這是在……安慰她?幾秒鐘後她才反應過來,冷冷丟出一句,“我不會祝福你們。”
  “你和相愛的人結婚那一天,不管我有沒有收到喜帖,我一定會獻上祝福。”說完,嚴之凡擁著關樂荷,打算趁那纏人傢伙出現前離開。
  今晚帶她出席這場壽宴的兩個目的都已經完成了。
  “我絕不收你的禮金。”方芸珊收拾好自憐情緒,決心從此和他劃清界線,以後商場上再見,她不可能再無條件地支持他。
  “祝福一定等於禮金?”他停下腳步。
  “禮物也不收!”方芸珊再次驚訝,他從沒有為誰停下過腳步,這些改變,是因為那個平凡又不起眼的關樂荷?
  “真懷念,好像又回到小時候的鬥嘴時光。”嚴之凡扯唇一笑,再次邁開步伐往前移動。
  “等等!你到底想怎麼祝福我?”察覺他有所不同,方芸珊忍不住喊住他,想多聽他說句非公事的話。
  “大概你會覺得這陣子怎麼那麼幸運,所有好事都發生在你身上。”說這話時,他沒有再停下腳步。
  “我會期待的!”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方芸珊急著想伸出手,抓住一點什麼,隨便什麼都可以,就算從此只是關係淡漠的朋友。“如果我感覺到這一點,一定會沖去你家,退還幸運……”
  這麼做,說不定他們還能是朋友。
  嚴之凡原本想直接離開,拗不過關樂荷的“不能浪費食物守則”,只好挑了個隱蔽的角落坐下,把盤裡的食物吃完。
  她剛吃進一口義大利面,就聽見他說——
  “給我。”
  “給什麼?”沒頭沒腦冒出這句話,誰能懂他要什麼?說話有必要節省到這種地步嗎?
  “餐具。”見她更用力握緊餐具,他乾脆一把拿過來,叉起一口義大利面,放入口中。
  “想吃幹麼不自己拿?”她沒好氣地道。
  “我喜歡吃你拿的。”嚴之凡嘴角上揚。
  見他笑開,關樂荷的心跳驀地加快,真想命令他永遠不准對其它女人這樣笑。“這是我拿的,又不是我煮的。”
  “比起你煮的,我更想吃你拿的。”他知道她只會煮泡面。
  她哭笑不得,瞪著他,這記回馬槍真讓人無語。“你一方面藉機跟我共用餐具,一方面批評我煮的東西不好吃?”
  “我沒這樣說。”見她因怒氣而閃閃發亮的眼眸,嚴之凡笑得更開心,叉起一口面湊到她面前。
  關樂荷伸手要拿,他卻把叉子拿開,不讓她碰,一個勁兒地對她笑,等她放下手,他又把叉子放到她面前,她紅著臉,張嘴吃掉義大利面。
  “不愧是我一見鍾情的女人,氣質真好。”王治天手端兩杯香檳,走到兩人身邊,一杯遞到關樂荷眼前。
  “咳!”沒想到王治天會突然出現,關樂荷被食物給嗆了一下。
  嚴之凡接過香檳,一手輕拍她的背部,冷冷看向昔日好友。
  “我是要給樂荷的。”王治天笑著抱怨。
  “我的女朋友,不勞你費心。”
  “只是女朋友,又沒論及婚嫁,我費點心,說不定能扭轉乾坤。”
  “你怎麼知道還沒論及婚嫁?”
  “難道你們已經論及婚嫁?”
  “只要她點頭,”嚴之凡深情地看向關樂荷。“說不定我們明天就去登記結婚。”
  “樂荷,結婚絕不能只憑一頭熱,再等幾個月,等我跟他分出勝負,到時候再好好考慮也不遲。”王治天拉來一張椅子,坐到她身邊。“女怕嫁錯郎,別嫁給一無所有的男人,到頭來吃苦的人是你。”
  “一無所有?”關樂荷擔心地皺眉,轉頭看向嚴之凡,他的神情依舊淡定,沒有絲毫波動。
  “樂荷,傳言並非空穴來風,我會等你,他能給的,我也都給得起。”王治天抬手,伸向她耳邊柔軟烏亮的秀髮。
  “別碰她!”嚴之凡一掌抓住他手腕,往外甩開。
  “我不只想碰頭發,以後她全身上下、從裡到外,每一寸,都、是、我、的!”王治天邊說邊靠近關樂荷。
  “作夢!”嚴之凡抓著關樂荷站起身。
  “何不拭目以待?”王治天邪肆笑開,前一秒還慢條斯理說著話,下一秒右掌往前一伸,抓住她手腕,往自己懷裡用力一扯。
  “啊……”無預警被人用力一拉,她重心不穩,想站穩腳跟,無奈禮服緊身,無法張開腳步,身體被外來強勢力道操控,向前跌去。
  王治天盯著嚴之凡,無賴一笑,雙掌精准地摟住關樂荷的腰,接著一手向上扣住她後腦,迅速低頭,想要吻上她的粉唇。
  關樂荷一陣暈眩,等能夠看清楚了,赫然驚見一張邪惡的男性臉龐正快速接近自己,她下意識想別開臉,才發覺後腦被掌控住,她緊緊閉上唇,沒被抓住的手抬起,正要往前推拒。
  未料,還沒碰到對方,王治天竟猛地往後踉蹌兩步,一手抹上嘴角邊的血,惡狠狠地瞪向正前方。
  不是她……她連王治天的衣服都沒碰到,他怎麼就自己往後跌,左半臉還漸漸腫脹起來?
  “嚴之凡,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揍兄弟?”王治天吐掉一口血水,咬牙低哼,“我會讓你後悔莫及!”
  嚴之凡冷著臉,護著關樂荷,轉身離開。
  兩人剛踏出一步,她便狠狠倒抽口冷氣。痛……腳好像扭到了?
  察覺她的異樣,他站定腳步,眼底的怒火燒得更熾烈了。
  “怕得想把她藏起來了?”王治天尖銳冷笑,“嚴之凡,記著這一拳,我會從你手中奪走事業,還有……她!盡你所能好好珍惜這段感情,再過不久,你享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會讓她站到我身邊,天天睡在我床……”
  不讓他說完最後一句,嚴之凡眼神晦暗,猛地轉身,全身蓄積力量,右手臂正要高高舉起……
  察覺他的動作,關樂荷雙手抱緊他左手臂。“不要理他!”她看了眼四周,聚集越來越多人,其中還包括一臉不敢置信的方芸珊。“我們離開好不好?”
  嚴之凡放下手臂,扶著她往外移動。
  “嚴之凡,虧你在商場混了這麼多年,現在居然乖乖聽一個女人的話?”王治天惡劣地冷嘲熱諷,“真可笑!”
  “在我看來,腫著左半臉撂狠話,才是人生一大笑話。”
  嚴之凡此話一出,周遭傳來竊竊私語和輕笑聲。
  關樂荷低著頭,一心一意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能走嗎?”嚴之凡低聲問。
  她點點頭,深吸□氣,往前邁開一步。痛……尖銳痛楚從腳踝沖向四肢百骸,她咬緊牙根再移動一步,額頭開始冒冷訐。
  正想再試第三步,未料,身體無預警騰空,眼前景象莫名開始旋轉,她嚇了一跳。
  等她的視線恢復正常,看向四周,不少人正滿臉驚愕地盯著她,方芸珊臉上的不可置信又多了幾分嫉妒,今日壽星全身散發不敢苟同的氣憤,至於王治天正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關樂荷一頭霧水,往下一看,才弄懂原來是嚴之凡抱著她往前走。
  “我、我可以自己走。”她羞得滿臉通紅。
  仿佛沒聽到她的話,嚴之凡快步踏出會場,將她抱坐到副駕駛座,他坐上駕駛座,車子急速駛離。
  腦中跑過今晚發生的種種以及王治天的威脅,她思緒混亂,直到車停下,才赫然驚覺他沒送她回家……
  關樂荷一臉為難,轉頭看向左手邊的他,“能不能……”
  “不能。”嚴之凡想也沒想,直接拒絕。“我都還沒說完……”她極力上訴。
  “不管有沒有說完,答案都一樣。”趁紅燈停下車子,他轉頭,直視她雙眼,斬釘截鐵,完全沒得商量。“不能。”
  “跟你一起進公司,肯定會引起更多亂七八糟的流言。”眼見車子越來越接近公司,關樂荷更心急了。
  昨晚嚴之凡沒送她回家,而是回到他的別墅,他請醫師來家裡替她治療扭傷,醫師離開後,他堅持她必須待在別墅,直到腳傷痊癒。
  她和他討價還價,最後達成協議,昨晚待在他家,以後她可以回自己家,不過腳傷痊癒前,上下班必須由他親自接送。
  “誤會什麼?老闆直接送關樂荷上班,是因為他們昨晚在一起?”嚴之凡根本不認為這是問題,現在的問題是——她。
  她老想低調戀愛,問題是老闆談戀愛,不可能低調,多少張嘴等著談論這類戀愛情事。
  綠燈亮起,車子繼續駛向公司。
  “為了公司,你已經夠累了,我不想成為你的困擾。”關樂荷拚命分析給他聽,眼角盯著車窗外越來越緊迫的距離。
  “昨晚那場面我都不怕了。”嚴之凡快速瞅她一眼。“關樂荷,你憑哪一點認為員工們的指指點點會成為我的困擾?”
  被他堵得說不出話,她只能萬念俱灰地看著車子駛入公司停車場,恨不得自己有隱形能力。
  嚴之凡將車子停在他的專屬車位,她還在座位上發愣,他下車,打開副駕駛座車門,朝她伸出一手。
  關樂荷瞄了眼四周,不少開車上班的同事持續關注他們的動向。“樂荷。”
  “啊?”她雙肩抖了一下。
  “手。”嚴之凡耐著性子,步步引導。又不是推她上戰場,有必要怕成這樣嗎?
  “喔。”把手放到他掌心裡,一股強而有力的溫暖緩緩鑽進她心窩。“謝謝。”
  扶著她下車,他關上車門,貼近她耳邊,沉聲低喃,“下次再說謝謝,不管在哪裡,我會直接吻你。”
  “我不是故意的。”關樂荷心驚膽顫地看向四周。
  不少人正看著他們,有的偷偷模摸,有的明目張膽,有人一臉八卦,有人感到有趣地笑著,也有人帶著妒意。
  這撥人裡,一個人影的出現像根針,輕輕刺她心頭一下,鄭克起坐在他的車裡,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
  嚴之凡也注意到了,不以為意,一掌扣住她的腰,成為她的最佳支柱。
  “這我不管。”他攙扶著她,往專屬電梯移動。
  霸道!她在肚子裡偷偷批評他。
  “你該不會打算一路扶著我到辦公室吧?”
  “好主意。”
  “可是……”
  這時,一名員工迎面走來,一臉清晨恍惚狀,等回過神,赫然驚覺老闆就在眼前,恨見避不掉,趕緊堆起笑臉。“老闆,早。”
  關樂荷身形一僵,想退開。
  嚴之凡察覺,表面不動聲色,大手卻扣緊她的腰,直接用行動拒絕她的逃避,同時沒忘記友善回應自家員工。“早。”
  “樂荷,我跟你說,克起昨天贏了官司,我興奮到一夜沒睡,做了一個豐盛便當要給你……你的腳怎麼了,怎麼一拐一拐的?”
  鄧嘉婷看到關樂荷,拋下載自己上班的弟弟飛奔過來,見著老闆,熱情瞬間冰封。“老闆?你?”
  這時她才醒過神來,沒開車的關樂荷怎麼可能出現在停車楊,兩人關係已經進階到接送上下班?或者根本就是從同一間屋子裡出來的?
  “鄧秘書,早。”嚴之凡看了眼鄧嘉婷手中的便當。這兩人從求學時代感情就一直很不錯,如果只是泛泛之交,哪會費心親手做便當,正因為考慮到這一點,他才出手讓律師幫鄭克起一把。
  關樂荷注意到他的眼神,腦中閃過一計。
  最近他為工作煩心,吃得不多,如果她親自替他準備,說不定能逼他多吃一點?不只午餐,還要送一大盒宵夜,要他通通吃完。不知道他會不會吃完,還是根本懶得理她?
  “老闆,早。”鄧嘉婷收拾興奮情緒,整肅臉部表情,恭敬彎腰。“謝謝您願意幫克起,請了那麼優秀的律師,謝謝您!”
  “鄭克起是清白的,法官才判他無罪,律師只是盡力協助,你要感謝的是鄭克起的操守,不是我。”嚴之凡冷靜陳述。
  他真這麼認為?
  關樂荷怔怔地看著他,法官會判鄭克起無罪,代表他本來就是清白的?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
  關樂荷拿著兩盒需要蒸熱的便當,回到原本的行政部門樓層。
  公司大樓只有女性較多的樓層才有蒸飯箱,男性較多的樓層則以咖啡機為主。昨天下班,她特別拜託鄧嘉婷教她做便當,因為感謝老闆,鄧嘉婷卯足了勁教學,等兩人察覺時,天早已微微亮了,桌上擺了足足八大盒便當,從小點心到正餐,再到湯品,一應俱全,總裁辦公室樓層的蒸飯箱放不下這麼多飯盒,她只好拿到其它地方蒸。
  走近茶水間,聽見裡頭傳來說話聲,關樂荷不自覺放慢腳步,猶豫著是否轉身離開。
  “你們聽說了嗎?公司最近不少大訂單外流,據說是王治天從中作梗。”
  關樂荷心頭一擰,公司的情況又變得更糟了?可是營運大致都在軌道上,只是嚴之凡最近似乎又花更多時間工作,難道他隱瞞了什麼?
  “這不算新聞,算舊聞了吧,對方可是好幾個月前就帶兵遣將到公司宣佈開戰。”
  “不只王治天,你們知道上個月發生什麼事嗎?”
  “你不是還沒說嗎?誰知道你指的是哪件事?”
  “上個月老闆傳說中的女朋友方芸珊,她父親過七十大壽,老闆帶關樂荷出席,聽說不但打了王治天,還表明今生非關樂荷不娶,搞得方總裁很不高興。”
  “我也有聽到風聲,據傳方家有意和王治天聯手,打擊我們公司。”
  “有沒有搞錯啊,老闆千金小姐不要,偏偏選了關樂荷,這對公司肯定有影響,而且還是負面影響!”
  關樂荷緊皺眉頭,努力壓住幾乎要潰堤的嗚咽。
  “樂荷,蒸便當?”行政部門的陳姊走近,手裡拿著一個空杯,誰起滿臉笑意。
  “沒事,我先上樓。”關樂荷捧著冰冷的便當,快步離開。
  茶水間內一片安靜。
  陳姊走進茶水間,掃了眼眾人驚懼的表情。
  “陳姊,樂荷來過?”
  陳姊點點頭,拿了個花茶茶包丟進杯子裡,沖入熱水,混著香氣的白煙飄升至整個空間,空氣清新多了。
  “慘了!”
  “她不會和老闆說我們壞話吧?”
  “先說人家壞話的不就是你們嗎?”陳姊捧著茶杯,冷冷看著幾人。“樂荷就算說了,也是實話。”
  “陳姊,你也不希望公司走下坡吧?”
  “我們是關心公司,又沒有惡意!”
  “就是說啊,如果因此丟掉工作,就真的太倒楣了。”
  “嘴巴閉緊一點,身為行政部門的員工,專長可不是亂嚼舌根。”陳姊撂下警告,“要是再讓我聽到,一定上報,絕不留情面。”說完,她轉身離開。
  眾人面面相覷,各自捧著杯子,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鄧嘉婷見關樂荷捧著便當坐回座位,很期待老闆趕快吃到關樂荷親手做的便當,她走了過去,可是手一摸上便當盒蓋,卻發現……
  “樂荷,便當怎麼還是冷的?你怎麼了,恍恍惚惚的,眼眶還紅紅的,出什麼事了?”
  “沒事。”關樂荷低下頭。
  “都中午了,還不拿進去給老闆吃?”鄧嘉婷大概知道她聽到了什麼,卻不點破,她早就過交代過陳姊,難道陳姊沒有管管行政部門的人?“記得告訴老闆,這可是你親手做的。”
  關樂荷覺得自己現在情緒不穩,似乎不太適合進去找嚴之凡,免得增加他的煩惱,就在她還在考慮之際,就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傳了出來——
  “要拿給我什麼?”
  鄧嘉婷看了站在辦公室門口的老闆一眼,忍住笑,抓起錢包,無聲無息地離開。
  “沒什麼。”關樂荷仍低著頭,努力平復情緒,不想被他看見這樣的自己。她沒辦法替他分憂解勞,至少要做到不成為他的負擔。
  這是自己唯一能為他做的。
  “不是說替我做了便當?”嚴之凡盯著她看。
  “做得不好……”
  “呈進來,我等你。”父代完,他轉身入辦公室,門沒關,等著她跟進來。
  關樂荷硬著頭皮端起便當,踏進辦公室,關上門後,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把六盒便當放到桌面上。
  “怎麼就這幾盒?”嚴之凡坐在皮椅上,淡淡掃了一眼,立即察覺不對勁。“你桌上擺著的那兩盒呢?”
  “要加熱才能……啊!”
  她話說一半,左手腕被他使勁一抓,她輕呼一聲,下一秒,人已經被他攬入懷中,從背後緊緊抱著。
  他無奈地歎口氣,低聲問道:“心情不好?”
  “沒有。”關樂荷掙扎著脫離他的懷抱,站起身,一一把便當盒打開,遞了一雙烏木筷子給他。“吃吃看。”
  嚴之凡每吃一樣,就發現她緊張地看著自己,直到六盒的菜色都吃過了,他才發表評論,“好吃。”
  “真的嗎?”她有些懷疑。
  “對自己沒自信?”
  “也不是沒自信,只是覺得自己一直扯你後腿。”她緩緩低下頭。
  嚴之凡拉她入懷,不顧她掙扎,堅持把她安頓在自己懷裡。
  “你聽到了什麼?”
  關樂何連忙抽頭。“沿聽到什麼,是我自己胡思亂想。”
  “樂荷……”他不相信她的說法,但也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問題上打轉,他放下筷子,雙手捧起她的臉仔細端詳。“相信我。”
  “我相信你。”她毫不猶豫地回道。
  嚴之凡認真的凝視著她,溫柔但堅定地道:“我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你不要擔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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