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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季 -【哎喲,大小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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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大小姐》作者:七季

介意你的一顰一笑,卻只能裝作無動於衷;
忽視你的一舉一動,卻還是任你占滿心頭。
航譽捏捏太陽穴,第一百零八次撿起地上的頭髮,
誰教自己的新主人季琉璃就愛以“環境不潔”刁難他,
還喜歡在口頭上占他便宜、甚至還讓他下海陪酒……
這樣一位天兵又天真、單純又單“蠢”的大小姐,
明明就讓自己一個頭兩個大的疼得不得了,
可每當他看見她又迷糊地闖禍時,
卻總還是忍不住地為她挺身而出,仿佛只要看見她笑,
再讓她刁難一百遍也值得!可當她又一次尋找男人失敗,
拉著他抱怨時,她居然撲倒了他,說要證明她的女人魅力!
第一次,他要矜持一下;第二次……他只好不負所托,
聽主人的話,乖乖讓她吃掉!只是這年頭的小姐們都流行吃霸王餐嗎?
將他吃幹抹淨後,她竟然就這麼一走了之;害得他被吃就算了,
居然連他的心也給打包帶走,不行,失身事小,賠了心事大,
第一次愛人的他,非得要這位情商特低的大小姐負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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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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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7 00:33: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輛紅色保時捷以時速一百八十公里的勢頭,招搖地闖入市內最高級的住宅區,之後依然速度不減,把一般道路當成高速公路行駛。

  兩排的獨棟別墅如被拋棄般甩在車後,只在後視鏡中留下一個殘影。

  駕駛座上戴著復古墨鏡的女人,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副很不屑儀錶板上數字的樣子,不過如果此時有人能透過墨鏡看到她的臉,肯定冒出一身冷汗,她不是不屑,是根本沒在看路,整個人都處於放空狀態,思緒早不知飛到哪去了。

  季琉璃在想她的白馬王子,也就是住在這片住宅區的唐家長子唐明軒,自從兩天前在一場慈善聚會上見到他後,她就決定要讓那個男人成為自己的白馬王子!

  他的家世、相貌、風度都無可挑剔,簡直像是為她而生的一般,可他竟然對她發起的熱情攻勢推三阻四,這難道就叫“欲擒故縱”嗎?不過她可不管那套,三番兩次推掉她的邀請,那她也只能將這視為一種挑戰了,所以她上門來找他總可以了吧。

  正想著,四公尺高的雙扇鐵柵欄門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簡直像是在炫耀車子性能,一個如“立定”般的煞車定住了保時捷的四個輪子,季琉璃俐落地下車,甩上車門。

  她穿著一身和夏天很相稱的薄料便裝,看似隨意但每件都是名牌,表明她可是花了心思,有備而來的。

  取下墨鏡,墨鏡下的是一對甜膩的圓眼,卷翹的睫毛和比平常人要淡上許多的瞳孔,以及那不似亞洲的人過白肌膚,都讓她看上去像是真人版的芭比娃娃。

  季琉璃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她家在英國算是有頭有臉,她一直也長住在那,起初只是因為待膩了,正巧這邊也有她家的生意,就過來玩玩。

  結果因為那場慈善聚會改變了她的計畫,現在她要在這邊長住,直到把唐明軒拐回家為止。

  按下門邊的對講機,過了五秒,裡面傳出的是一個平板安靜的聲音,打個比喻的話,像是夜晚無風時的湖面。

  “請問是哪位?”

  “季琉璃,我和唐明軒約好要碰面,快開門。”

  “抱歉,大少爺不在家,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公司。”

  “所以我不是說我們約好了嗎?”她沒耐心等對方把話說完,反正就是那套說辭不聽也罷,“我剛剛打過電話給他,我說我要來他家,所以他馬上就會回來跟我見面,明白的話就開門,熱死了。”

  停頓了幾秒,她面前的門並沒有打開,反倒是對講機裡以為已經結束的對話,又因那個聲音而繼續,“抱歉,因為我沒接到大少爺的通知,請季小姐等一下,我現在先和大少爺確認。”

  天氣本來就熱,聽到這樣的話後,季琉璃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她向後退了兩步,仰起頭瞪著角落的監視器,用足以傳進對講機的聲量喊道:“本小姐長得像可疑人士嗎?你這個人的未免也死板過頭了吧!”

  可是,對方並沒有給予她回應,她想那人應該是去打電話給唐明軒了吧。

  真是氣死她了,她還從來沒這麼丟臉過,當她是推銷員嗎?這樣一來,就算門開了她也不想進去了,當她季琉璃是好欺負的嗎?這麼熱的天竟然要她在路上乾等,她何時受過這等羞辱?

  她重新鑽進保時捷裡,將車子移到緊貼大門的位置停好,下車後沒再去管那門鈴,她脫掉腳上的高跟鞋,朝著大門一隻又一隻的丟了過去,等兩隻鞋都順利越過大門,她這才光腳爬上車頂,把保時捷當墊子用,這樣起碼能少爬一點。

  沒錯,她才不屑于等主人放行,她要光明正大地翻門過去!示威地又瞪了眼門角的監視器,以為她長得可愛就好欺負嗎?不巧她季琉璃的業餘愛好正是攀岩,還在全國愛好者比賽中得過季軍呢,像這種滿是雕花的大門對她而言,簡易和平地沒什麼區別。

  季琉璃信心滿滿地翻過那扇大鐵門,得意於自己寶刀未老,沒想過這畫面若讓媒體拍到鐵定是明天的商報頭條,她穿好鞋子整理了一下衣裝,向著唐家主宅走去。

  前院兩旁都種有花草,修剪得當,很有夏天的感覺,可卻見不到一個人影,就像她從正門翻進來,竟然也不見一個人出來阻止。

  這件事一定要記得告訴唐明軒,他家工人都在偷懶,還有一個太不識趣,會影響外人對唐家印象的人,就是對講機裡的那個人!最好別讓她見到那人,不然一定要他好看。

  正想得出神,季琉璃突然全身一寒,本能地定住腳步。

  在這寬敞無人的前院,有什麼東西靠近了,她的皮膚能夠感覺得到,那東西體形巨大,奔跑速度很快,並且正朝她而來,這個感覺錯不了,唐家有……

  季琉璃倒吸一口涼氣,想跑已經來不及,面前躍起一個巨型白影,她只覺得胸前一悶,被那猛烈的撞擊擊倒在地,耳邊全是可怕的喘息,臉頰上濕答答,她不敢睜眼,又不得不去面對。

  果然,一隻英國長毛獵犬閃亮亮的眼在她視線中清晰放大。

  “不、不、不……”她想要大喊“不要”,但出口的聲音卻在顫抖,連身體也僵到無法動彈!唐家有狗,而且是她最怕的長毛狗。完了,她死定了!她季琉璃是無可挑剔的天之嬌女,所以上帝要給她創造一個弱點,那就是對狗毛嚴重過敏。

  “大笨狗走開啦!”體型巨大的獵犬把她當蛋糕一樣,在她臉上舔來舔去,狗毛沾在她衣服上,鑽進她鼻子裡,鼻子裡好癢,身上也癢到不行,眼睛又酸又辣,這條狗是要來暗殺她的嗎?為什麼聽不懂她的話?她要向唐明軒告狀的事又多了一樣,如果她能活著見到他的話……

  一個平板的聲音似遠似近,“道琪,離開。”

  她小腹一痛,那條大笨狗總算走了,她整個人也虛脫到不能動彈,頭頂的陽光發著諷刺的光,後來那光被一個男人的頭擋住了。

  他俯著身子進入她的視線,穿著如餐廳的男服務生,戴著黑粗框眼鏡,髮型倒還過得去,不長不短,放在年輕偶像身上,倒也能迸發出青春的活力,但放在這個人的腦袋上,只能是稍微中和了他所散發出的古板氣味。

  他就是對講機裡的那個人,絕對是!都是因為他沒有開門,這個罪魁禍首。

  “道琪很少和陌生人這麼親近,季小姐你沒事吧,你哭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唐家的管家航譽。”

  航譽!她季琉璃發誓,要讓這個人死無葬身之地。“我才沒有哭,是在流眼淚,你連哭和流眼淚都分別不出嗎?你聽沒聽過‘過敏’這個詞嗎?看不出來我現在很難過嗎?”

  她身上爆出蕁麻疹,鼻涕、眼淚加上狗口水,都不敢想像自己的臉是什麼樣子,而這個人還有臉說“道琪很少和陌生人親近”,是要她覺得榮幸嗎?因為太過榮幸,所以感動到哭泣嗎?唐家怎麼會用這樣的人當管家,她都這麼慘了……

  想著想著真要哭了,她怎麼會把自己弄到這麼慘的境況?一想到最醜的樣子被人看到了,居然還被人無視……

  吸著鼻涕,還要抹眼淚,全身都癢得要命,尤其脖子那裡,忍不住地想去抓,手腕卻被一隻男性的手突然牽制,又是那個航譽!

  她已經不管自己的臉變得多麼滑稽,照樣瞪他,狠狠地瞪,他要敢笑她就咬死他。

  航譽沒有笑,也沒有放開她的手腕,“不要抓比較好,會落疤。站得起來嗎?大少爺說馬上就回來。”

  她順勢被他扶起,那條笨狗遠遠地坐著看她,看樣子是被航譽強制命令的,它興奮地吐著舌頭,尾巴拍著地面,那隨時準備再沖上來的樣子又讓她身子僵了一下,總之先避開狗要緊!季琉璃不客氣地甩開航譽的攙扶,先他一步走在前面,好像她才是這裡的主人。

  說她是倔強還是孩子氣呢?這種大小姐多少都有些嬌縱,航譽自認自己也見過不少這樣的人,可當看到她脫了鞋在爬大門時,他真的嚇了一跳,在監視器裡就那麼看呆了。

  她自尊心那麼高,如果在爬到一半時門突然打開,那必定會讓她覺得更加丟臉,再鬧出什麼事都是可能的,出於這樣的考慮,他安心欣賞著攀爬秀,反正她的動作很專業,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當時間差不多了,但她還是沒到主宅,他又有點後悔自己沒去接她,出來一找很容易就找到了,她正被道琪壓在草地上,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張牙舞爪地掙扎。

  原來她是過敏啊!那一刻他差點笑出來,但笑出來的話大概會很慘,他想她一定會把氣出在第一個見到的人身上,果然應驗。

  季琉璃進入唐家主宅,偌大的客廳空蕩蕩,“真奇怪,唐氏是破產付不出工錢嗎?怎麼人都不見了?”

  與那正相反,剛從董事長位置退下來的唐家大家長和夫人去海外渡假,而唐家二少爺唐明梓討到老婆搬出去住了,所以這裡目前只剩下唐明軒,他最近很忙也不常回來,乾脆讓所有人放了兩天假,而季琉璃運氣很不好趕上這時候來,所以沒能受到盛大的接待。

  聽完航譽的簡短說明,季琉璃“哦”了一聲。她是早得到消息,知道唐家伯父不在才來的,為的就是和唐明軒獨處,這下連下人都不在了,從某種意義上也不算壞事。

  不過就算所有人都不在了,還是有個很礙眼的人留了下來……季琉璃掃了一眼航譽,“那你怎麼還在這裡?難得有假放,還留下來看家嗎?真是個盡責的管家呢,和道琪不相上下啊。”她藉機諷刺他像狗一樣,只知道守著宅子。

  航譽只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倒教她覺得無趣了。

  往沙發上一坐,全身還是癢癢的,一盒面紙出現在她眼前,她抬頭,航譽正拿著那盒面紙等在那裡,抽出二張、三張、四張,“多事。”她說了一句,擤起鼻涕。

  可能是因為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幫她備了一杯紅茶後,航譽就一直站在一旁,就算知道這只是出於規矩,而不是他成心在看她擤鼻涕的醜樣,可事實上他也看得十分徹底,她又不是在表演搞笑,好心情全毀了。

  又抽了一張面紙,還是感覺臉上濕濕的,“喂,我問你,我的樣子是不是很糟?”說完,他轉頭看著她。

  應該說是糟透了,航譽保持平常直視那張臉,“需要鏡子嗎?”

  “不用啦!就知道不該問你。”她要有照鏡子的膽量,那就說明情況還沒到最差,看來真應了她那不祥的預感,這下死都不能照鏡子,她怕自己會崩潰,“反正過一會兒就沒事了,只不過是過敏而已,馬上就會好了……”

  “要不要先沖個澡?”

  這樣大膽的話,用這麼平板的語調說出來,還真是讓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季琉璃頓了一下,看著航譽,“你說什麼?”

  “我們有給客人用的衣服,你身上還沾著道琪的毛,會不舒服吧。”

  原來是這個意思,不然還能有什麼意思?季琉璃暗罵自己,她臉上還有狗口水的味道,身上出著蕁麻疹,竟然還有工夫想些奇奇怪怪的事,不過,初次登門第一個參觀的地方就是浴室,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

  “衣服的話有烘乾機,很快就能幹了。”

  穿著沾有狗毛的衣服,她的蕁麻疹大概消不下去,而且這個管家說的話,也未免太有誘惑力了吧!一想到熱水,她身子都軟了,哪還顧得上什麼規矩!拜託,她連門都敢翻進來了!

  “沒錯,招待客人是管家的責任,客人的舒適才是最重要的,看來我要是拒絕你,就是在為難你。”

  “不,完全不會。”

  “那我就接受你的好意吧,要不是因為你辦事愚鈍,我也不會變成這樣!浴室在什麼地方?應該有玫瑰味道的沐浴乳吧。”

  她明明就比誰都著急,嘴上說著一套,卻已經按捺不住地從沙發跳進來,以行動催促他了。

  真是容易看透的人!航譽維持著一貫的步伐為她帶路,到了浴室外,他做了個“請”的動作,“但是並沒有玫瑰味道的沐浴乳,只有橙花的。”

  “誰管那個啊,你讓開啦!”季琉璃幾乎是用推擠的方式沖進了進去,在甩門前露一個腦袋瞪著航譽,“先說好,你最好放棄偷看的打算。”

  “那麼,我先樓上將客人用的浴袍拿來,在那之前請不要脫衣服。”不然他就必須將浴袍交給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到時可能變得有理說不清了。

  季琉璃意識到他的意思是說,只要她不猴急就萬事OK,她有種被戳到要害的窘迫,耳根更熱了。

  “這種事不是應該一開始就準備好的嗎?是你做事太慢了,快去啦!”她這才甩上門,並且希望那門能撞到航譽的鼻子。

  他又不是先知,怎麼曉得要提前為一個狗毛過敏的女人準備浴袍?航譽扶了下鏡框,不緊不慢地上了二樓。

  季琉璃從來不覺得沖熱水澡是一件這麼幸福的事,快要悶死的皮膚像是被放在了一個裝滿純氧的罐子裡,每個毛孔都打開了,貪婪地呼吸著,幸福地想要唱歌。

  擦頭髮時,鏡中的自己一副滿足的表情,脖子和身上還有淡粉的痕跡,但氣色已經好太多了,穿上放在一旁的浴袍,悠閒地將頭髮吹幹,走出浴室後,她才想起這是在別人家。

  大廳中,航譽背對著她正在和誰講電話,她到時他剛好講完,他放下電話後,轉身正好與她四目相交。

  戴眼鏡的人總是讓人察覺不到視線,不過季琉璃就是覺得他看著她時愣住了,那張被狗口水弄花的臉都能讓他視而不見,難道說她的素顏比那還要更恐怖?

  “只給客人穿這種廉價的浴袍,真是太寒酸了。”她儘量不去想自己的素顏有多嚇人,但航譽對她的抱怨毫不理會,這讓她十分不悅,“你是沒見過女人卸妝嗎?告訴你,平時我可不是這樣的,是因為蕁麻疹的關係……”

  “不,你很美。”航譽的直言,讓季琉璃差點被自己的話噎到,她怎麼總有種錯覺,這個男人表現出來的和說出的話,完全不是同一種人格?

  不過航譽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既然她那麼在意外表,那麼他如實說出自己的感想也沒什麼不對,雖然有些話不能說,但說出的話並不是謊話,他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

  在對講機裡見到的季琉璃,是個雕琢後的富家千金,不可否認是很能吸引人的類型;見到她本人時,她是一副剛經歷世界末日的樣子,起初的印象變得模糊起來,卻沒想到真實的她後,讓人心下一顫,使人由衷感歎真是個美人!少了那些化妝品,她本人還更教人印象深刻,看來一個女人如果過度自傲,也不是沒道理的。

  季琉璃在愣了兩秒後,展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她的唇角就像小惡魔的尾巴,帶著七分的挑釁,“被你稱讚還真是教人意外的痛快呢!”

  “大少爺打電話回來,說路上塞車,會晚一點到,不過不會耽誤太久。”航譽盡責地重複電話裡的內容。

  但是,季琉璃顯然是澡洗得太舒服,已經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大少爺……那不就是指唐明軒嗎?對啊,她之所以會來這裡,可不是為跟這個臭臉的管家鬥嘴的!季琉璃瞳孔放大,捂著雙頰慘叫一聲,“不要讓他回來!快打電話過去,就說今天的約會取消,讓他去公司也好、去渡假也好,就是不要回來這裡!”

  她本來是為了唐明軒有備而來的,可現在呢?她穿著廉價的浴袍和拖鞋就算了,還素著一張臉,讓她拿這副樣子誘惑唐明軒嗎?這種丟臉的樣子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看到。

  知道事情不妙時,就應該調頭回家的,都是這個多事的管家讓她進屋,莫名其妙地拖到現在,如果她的新戀情因此而報銷怎麼辦?她可不要讓自己的終身幸福毀在狗毛上啊。

  瞧著她慌亂的樣子,航譽只是客觀地告訴她,“那是不可能的。”

  “那我走總可以了吧!現在就走,就說我病了,說我家進了小偷,總之隨便你怎麼說……”

  “你的衣服還要過一會兒才能幹,但我想在那之前,大少爺就到家了。”如果她要這個樣子回去他也沒意見,只是看她那一臉絕望的樣子,看來她是不能接受。

  季琉璃穿著拖鞋在他面前轉圈,口中碎碎念著什麼,過一會兒,她定下心來,看來是有了決定,“那麼只有一個辦法了,反正這房子這麼大又沒有人,我只能藏起來等他離開,見到我不在,他一定不會待很久的,只要不被他發現,再偷偷離開就可以了。”

  她是奇怪的電影看多了嗎?不過看她緊張成這個樣子,除了女人的本能外,看來她真的很重視唐明軒!想告訴她不必在意那麼多,但她一定聽不進去,想要可憐她一下,又不得不先潑她冷水。

  “季小姐,橫在大門前面的那輛保時捷是你的吧?”留有那麼招搖的“證據”,她要怎麼讓人相信她不在這裡?

  好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就算知道他說得有道理,但那等著看好戲冷淡的態度,只會讓她更火大!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說說還能怎麼辦?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這全是你的責任!”她撲上去,像警匪片裡演的那樣,揪起他潔白平整的衣領。

  如果在一般情況下,她還是稍微顧及一下自己形象的,但現在屬於非場☆態,再加上自己最丟臉的樣子都被他看過了,季琉璃本性全露,單純在發洩怒氣。

  她的力氣比看上去的大很多,可就算用那種又急又氣的眼神瞪著他,他也是毫無辦法的……不過這麼近的距離,他可以仔細看清她的五官,尤其是她那一雙眼,她的瞳孔顏色比一般人淡一些,很像剔透的晶石。

  “喂!你倒是說句話啊!”這種沉默是什麼意思?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點!明明才剛見面沒多長時間,卻有種已經恨了他許多年的感覺,所謂的“剋星”就是指這種了。

  季琉璃惦著腳尖也要提起航譽的衣領,臉幾乎快和他貼上,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憤怒震懾住他,只是她期望的效果一樣都沒達到,大門卻在這時被人推開,而站在門前目睹了這一幕的男人,正是讓她心機算盡的唐明軒。

  唐明軒有著企業家的手腕、藝術家的外貌和偶像明星的笑容,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成為唐氏的中心人物,他所在的地方,就算是再無聊的場所,也能透出一分生氣,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很潔身自好,從沒鬧出過什麼醜聞。

  此時的唐明軒依舊目光含笑,不過內心的動盪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可真是看到了十分不得了的事情啊。

  “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了。”說是兩位,他眼中看的只有航譽而已。

  反應過大的人是季琉璃,她看看唐明軒,再低頭看看自己,再抬頭看看臉快與她貼上的航譽,頓時臉就綠了,像吃了什麼過期食物那樣的難看。

  她鬆手,可又想自己此時穿的是浴袍,左顧右盼,慌張之下只好躲在航譽身後,只露出一顆腦袋出來,對著唐明軒猛搖手,“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另一隻手在背後偷拉航譽的衣角,“快說話啦,幫我澄清!”

  兩個男人對視著,航譽扶了扶鏡框,“這位季小姐一直在等你回來,要紅茶還是咖啡?”

  “咖啡就好,辛苦你了。”唐明軒笑容可掬。

  航譽也不管自己背後還有人躲著,就逕自走開了,而季琉璃就像一隻少了掩護物的小白兔,完全曝露在獵人的槍口下。

  她真想大哭一場,然後拉著航譽一起下地獄。

  在本人就站在旁邊的情況下,季琉璃加油添醋,將一切錯誤都推到了航譽身上,拚命證明自己的無辜,唐明軒好脾氣地聽她講,好像聽得很專心,又好像在想其他事情,讓她這個敘述者越說心裡越沒底。

  她講一會兒就要抽空掃航譽一眼,提醒他敢插嘴就死定了,不過後者別說插嘴,就是連看也沒正眼看她一下,兀自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仔細看還以為他睡著了。

  “所以說,都是這位大管家的錯,年紀不大,做事卻死板過頭,真教人不敢恭維!”季琉璃雙手環胸往椅背上一靠,告訴自己拿出自信來,當下只能以內涵征服唐明軒了。

  “從航譽父親開始,他們就在唐家做事。航伯伯和家父之間的關係更接近朋友,但航伯伯對航譽的管教很嚴,明明小時候還常一起玩的,不知怎的這小子就和我們突然疏遠起來了,我也總叫他不要繃得那麼緊,但怎麼也說不聽,他就是這個脾氣。”

  唐明軒對航譽一笑,後者看了他一眼,“這是工作。”

  “看吧,他就是愛說這種傷人心的話。”唐明軒聳聳肩,“這次怪我沒提前打招呼吧!不過,難得季小姐肯賞臉來唐家作客。”

  “怎麼能是你的錯?明明是這傢伙不會看人!”

  “這麼想的話,也是沒有辦法的,那麼怎樣才能補償你?讓你就這麼回去也太失禮了。”

  補償她,季琉璃眼中一亮,“你是說真的?那和我約會。”

  “嗯?”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不是來找你談公事的,可這副樣子教我怎麼出去玩?當然是要再補一天,你陪我好好玩個痛快了。”

  “照理說是應該的……”唐明軒巧妙地擦去耳旁的冷汗,“只是從明天起,我要去泰國待一個月左右,那邊的工廠出了問題,暫時脫不開身。”

  “那怎麼行,哪有人過了一個月才道歉的,那時什麼事都已經變成死結了,我會很悶耶。”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要她等一個月,她怎麼可能等得下去?

  “這我也很無奈,有沒有別的方法?比如說想要的禮物或別的什麼東西。”

  “因為賠罪才送的禮物我才不要。”季琉璃很堅持,正好又瞥到了置身事外的航譽,“都是你啦,虧你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壞了她的計畫,要讓她再白等一個月,真想好好懲罰一下這傢伙。

  靈光一閃,她有主意了,“我想到了我想要的東西!”伸臂一指那個大活人,“就是他了,把他借給我一個月吧!”這樣一來,她不只可以報仇,還能透過航譽,打聽唐明軒的八卦,這不是一舉兩得嗎?她真是太聰明了。

  可聽他說話的兩個人都愣住了,唐明軒隨即大笑起來,季琉璃臉一紅。

  “這樣啊,原來你想要航譽。”

  “不要說那些會讓人誤會的話!反正這裡一個月都沒人住,我剛搬過來,也還缺一個幫忙管理的人,既然你把他說得那麼好,借我用用又怎樣?”

  “我是不介意,但還是要問航譽本人的意見。”

  兩人一起看他,航譽推了一下鏡框,“恕我拒絕。”

  “喂!你最好先想想自己做過的事,是不是有資格拒絕……”糟了,忘了唐明軒還在看,季琉璃尷尬地嬌笑,“我可沒有責駡他的意思……”

  唐明軒好像對這個航譽很好,在他面前,還是不要說得太過份了。

  “季小姐獨自回國居住,肯定有許多地方不方便,你就代表唐家去幫幫她吧。”唐明軒的話讓季琉璃心底一暖。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航譽略顯吃驚地對上了唐明軒的笑臉。

  你又在算計什麼了?航譽以眼神問他。

  唐明軒加深了臉上的笑容,“既然你也不再反對,那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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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季琉璃所住的房子對她而言有些過大,看在航譽眼裡無異于資源浪費。

  當問到這裡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時,季琉璃說這房子是她爸媽的,不過他們滿世界都是家,根本不會回來這裡。

  為了表示對航譽的器重,季琉璃隔天就開除了幫忙打掃的工人,只留了一個會做飯的阿姨,也就是說除了做飯外,所有工作都歸到了航譽的職責範圍,美其名曰:“能者多勞”。

  航譽只希望這一個月自己不要過勞死……他來這裡時,只帶了幾件日常的衣物,連一本用來打發時間的書都沒有帶,正是因為他很清楚,季琉璃不會給他可以打發的時間。

  大到預約行程,小到洗衣機漏水,只要是人能做的工作幾乎都是他在做,儼然成了這位大小姐的私人秘書和褓母。

  航譽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專心地審視著這大房子的每個角落,細小到沙發角落是不是有塵、桌布的邊角是不是對齊,只因為今天就是季琉璃回來的日子。

  三天前她和朋友相約去爬山,臨走時笑著交待他不要偷懶,回來時不要讓她從這房子裡發現一根頭髮。明知她這標準一半是出於惡整他的快感,一半是出於貪玩,也就是故意刁難他,但越是這樣,他就越不能讓她捉到把柄,因為他的專業素養不允許,反正就是要讓她說不出挑剔的話來。

  經過短時間的相處,他已經確定季琉璃的生活圈子就是這樣,今天爬山、明天潛水,回來後就約朋友去夜店或者去唱歌,偶爾突發奇想,欺負一下別人為自己找樂子!最熱衷的事是纏著他問關於唐明軒的事,從他嘴裡問不出想知道的事,就把氣出在他身上。

  這樣的日子是單調還是豐富多彩,似乎怎麼說都說得通。

  眼角一凜,航譽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一根頭髮,真是太危險了!季琉璃怎麼生活是她的事,用不著他去想,眼下一根掉落的髮絲還比較重要。

  才剛撿起頭髮,就聽到遠處傳來季琉璃不滿的抱怨聲,看來她比預定提早回來了。

  “熱死了,真是熱死了!今年的夏天怎麼這麼熱啊?”

  航譽快步朝門口走去,從季琉璃手中接過她的行李,如果不這麼做,她肯定就會一直站在門口大喊大叫。

  季琉璃大步窩進沙發,“管家大人,冷氣再調低一點,你要練忍術不要拉我一起好不好?”

  “等身體適應就好了,再低容易感冒。”分明是她太心浮氣燥,看來這次出去並沒有想像中好玩。

  “真是的,再也不跟那些笨蛋去山裡了!”季琉璃抓了抓頭髮,“那我要一杯飲料不過份吧?你可真幸福,能一個人在這裡吹冷氣,不用陪那些笨蛋。”季琉璃悲慘地大歎兩口氣,一杯冰咖啡已經擺在她面前。

  “怎麼不是冰可樂?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喝咖啡,最討厭這種苦苦的東西了。”她將那咖啡向外推,“換可樂來。”

  “冰的只有這個,還是說你想喝一杯熱氣騰騰的可樂,或是檸檬茶。”他當然知道季琉璃討厭喝咖啡,包括她討厭的食物在內他都一清二楚,因為那是她用來刁難他的好法寶,他早早就摸清她的地雷,以減少自己被刁難的機率。

  已經不是一、兩次了!他好幾次看到她剛從外面回來後,就馬上沖進廚房抱著冰可樂猛灌,雖然那是她的個人喜好問題,可難道她真不怕自己的胃炸開嗎?結果一到晚飯時間就鬧胃痛,還不是要由他來處理?只會給他添麻煩。

  航譽的態度很堅決,隱含的意思是:你要發脾氣只管來,反正最後渴死的是你自己!

  季琉璃告訴自己,如果不是因為她真的渴得受不了了,一定要好好跟他理論,讓他明白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好吧,不能因為賭氣而傷了自己的身體,先潤喉才有力氣吵,她拿過那杯咖啡,老大不情願地放在嘴邊,抿了一小口……騙人,怎麼一點都不苦?那涼涼滑滑的咖啡,從喉嚨滑進胃裡,全身都舒服了起來,讓人止不住地想要歎息。

  看她陶醉的樣子,一點一點地喝完了那杯咖啡,航譽推了堆眼鏡,無聲地笑了下。

  搞得她都沒力氣吵架了,突然只想找個涼快的地方睡上一覺,放下杯子,季琉璃假意咳嗽,“怎麼不早說是加了牛奶的?”

  她不喜歡砂糖的甜,也討厭咖啡隱含的苦,不過那種絲滑的口感用來解暑倒是不錯,因為航譽喝咖啡是什麼都不加的,在她看來等同於自虐,她就合理地認為這杯咖啡也應該是苦的。

  這麼說來,他又不喝這種加了奶的,難道說是特別為她準備的?不會、不會!季琉璃馬上揮去這種可能性,她怎麼能因為這麼點小事就感動,肯定是巧合啦。不管從哪方面想,他不在飯裡給她下毒就是好事,沒理由做這麼貼心的事,還是說他就是天生管家命,生來就龜毛?

  自從航譽來了,連這房子都好像比平常有精神,讓她每次回到家心情就莫名其妙地好。

  “去放洗澡水,累死我了。”她打了個哈欠,“我要好好補充睡眠,晚飯前不要叫我。”

  “那麼今晚方家主辦的慈善聚會要推掉嗎?”

  聽到“聚會”兩個字,季琉璃的眼睛又亮了,看來她不是想推掉,只是忘記了而已,航譽不等她問,主動說:“請函對方已經送來了,放在書房的桌上。因為不知道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所以還沒給對方答覆。”

  “這麼重要的事應該早說啊!”季琉璃充足電一般從沙發上跳起來,“總算有個比爬山有趣點的活動了,怎麼能不去?差點被你耽誤了大事!”

  “那麼我這就回覆對方,就說你一定到。”話音落下時,季琉璃已經不見了,她已經跑上樓了,還把地板踩得咚咚響。

  航譽剛放下電話,她又咚咚咚地跑了下來,兩手各提一件禮服,左邊是白色修身短裙,右邊是金色長裙,“哪件好?”她情緒轉變的速度之快,絕對可稱是女人中的典型。

  知道她是在問自己,可那兩年禮服一件是夜店款,另一件是嘉年華風格,他不得不懷疑季琉璃是不是將他的話聽錯了。

  “方家的聚會主題是為説明失學兒童,並不是幫酒店公主脫離酒癮。”

  “還用你說。”季琉璃心情正好,不想跟他一般見識,她送了航譽一個輕蔑的笑,“那種名目,只要捐點錢就算達到主人要求了,所謂慈善還不就是這麼回事?接下來的才是好戲,那就是放開玩啊!不然有誰會去啊?我早聽說方家請了不少藝人表演,也許還能見到我的偶像呢!”那就更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又對著那兩件衣服發起了愁!穿名牌的禮服,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出席各種聚會和名媛們鬥個你死我活,這也是季琉璃的愛好之一。

  “航譽大管家,你在發什麼呆啊?快給意見啊,你好歹也是個男人,我會認真參考你的意見的,左邊還是右邊?”

  “那麼,左邊。”

  “你眼光還真是差啊!都說男人只認得黑色和白色,看來果然沒錯,我看你最好別隨便給女朋友的穿著意見,小心被甩。”說完,季琉璃自己先大笑起來,“你的臉剛才好像抽搐了一下,看來是被說到痛處了,該不會是真被我說中了吧?不過不要緊的,因為那一點也不奇怪,你不被甩掉才有鬼!”

  她更加不顧形象地笑開來,被自己的笑話逗得闔不攏嘴,她只要心情好,笑點就變得很低,只不過她的好心情,通常都是建立在糟蹋別人好心的基礎上。

  “生氣了?”季琉璃歪了一下頭,仍大笑不止,“沒有幽默感的男人,可是不會受歡迎的!開個小玩笑而已,我也比較喜歡這件白色的,為了不讓你驕傲才逗你一下,這是成為紳士的第一步,記得要感謝我啊。”

  她又小跑地回了房間,航譽可以用他全部的積蓄打賭,一會兒她還會跑下來,問他搭配哪雙鞋比較好,他推了一下眼鏡,目光還留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口處。

  他的臉既沒有抽搐,也沒有生氣,沒被女人甩過,也沒想過當什麼紳士,全都是那個女人自說自話,這麼玩很有趣嗎?真不明白她的樂趣在哪裡,只是嘴上占了他幾句便宜就那麼開心?

  不過有一點她說對了,他的眼光真的很差,尤其是看人的眼光,早預感到來季家是凶多吉少的事,還是拒絕不了唐明軒。

  季琉璃和唐明軒從某種意義上根本是同一種人,外表和真實性格完全搭不上,如果是內心比外表好也就罷了,偏偏正相反,他明知自己最頭疼跟這種類型的人來往,真是自找麻煩啊!眼角又瞥到地上的髮絲,下意識地彎腰撿起,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沒救了。

  沒幾天,航譽接到了一通警察局打來的電話。

  警察局內,員警們忙忙碌碌,複印檔的、接電話的、登記辦事的,每個人都專心於自己手上的工作,和他們相比,坐在靠牆的長椅上無所事事的季琉璃顯得突兀。

  她玩著手指,被動地接受周圍人好奇的目光,旁邊那些女警們的竊竊私語她都聽得見,說得那麼大聲是故意讓她生氣的嗎?看也知道她不是太妹,更加不可能是騙子,難道與人起爭執就只有這兩種可能嗎?

  是那個茶餐廳老闆太小題大作了,她只不過是沒錢付帳而已,用得著報警嗎?季琉璃小聲嘀咕,但願那老闆店裡真的遭小偷;但願那些放著正事不做,閒話家常的女警嫁不出去。

  “打擾一下!”她打斷那些女警們,“請問我可不可以回家了?已經很晚了耶,為什麼那個老闆能走,我卻還要坐在這?”

  “因為你不只吃飯不給錢,還砸壞人家東西。”其中一個女警告訴她,“我們已經照你留的個人資訊聯繫你的家人了,等有人來領你時就可以走了。”

  “家人?”季琉璃心跳差點停了,難道是她不知正身處哪國的爸媽嗎?不可能的,能找到那種大忙人算他們有本事。她只給了家裡的電話,這麼說肯定是打去家裡了,可是那個家哪有她的家人?“請問,你們打給誰?”

  “我怎麼知道?”那個負責打電話的女警回想了一下,“是個男人接的,聽聲音應該很年輕。對了,他的聲音很性感呢,有點像配音員。”

  季琉璃咧著嘴搖了搖頭,不過她已經知道那人的身份了,還好不是她真的家人,不然這種丟臉事傳揚出去她可難辦了,雖然要被航譽“認領”也不是什麼快樂的事。

  現在那傢伙一定正狂笑,終於逮到機會讓他報仇了,只要一想到他那張平板的臉笑到扭曲的樣子,她就恨得牙根癢癢,“為什麼我要等那個男人?你們真是多事。”她不自覺地哼了一聲。

  女警當然被她的態度刺激,沒見過犯錯還這麼有理的人,“你啊,有人來接你就應該慶倖了,不然今晚你是肯定離不開這裡的。”

  她沒說話,說了那些人也不懂。如果她是航譽,好不容易逮到這樣的機會,才不會那麼快趕過來呢!她一定先泡杯茶,把連續劇看完,洗個澡打扮一番再悠哉悠哉地過來。

  也許還免不了被他奚落一番……報應啊,今天一定是她的黴日!當她正憔悴的時候,那些女警卻在興奮得尖叫,說是看到了帥哥!拜託,淩晨一點,警局裡哪來的帥哥?是帥流氓吧。

  季琉璃一抬頭,無意地往門口掃了眼,眼球一下就定住在了那,真的有個男人,正氣喘吁吁地杵在門邊向裡望,他連呼吸都有困難了,哪裡還提得上一個“帥”字?要是再出多一點汗,怕是連那眼鏡都要滑下來了吧。

  那不是航譽嗎?季琉璃心頭一緊,上一刻還在想的人這一會兒就出現了,有點不能適應。在她愣住的同時,他也發現了她,這才筆直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那是什麼樣子?襯衫掛在長褲外面對他而言,可是十分罕見的,上面的三顆扣子還沒有扣……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嘛!季琉璃突然很想笑,可當他到了自己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時,她又笑不出來了。

  “怎麼回事?”航譽只說了四個字,若不看他的臉,真不能相信這四個字,是在他喘成這副樣子的情況下說出來的,冷得都能砸死人了。

  季琉璃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地縮小了,“電話裡怎麼跟你說的,就是怎麼回事,還問……”

  問題就在於,電話裡什麼也沒說,接到警察局的電話可不是什麼常有的事,當聽到對方說她在警局,要他過來保人時,他就把電話掛了,還就這樣跑了出來。

  看到季琉璃一點事也沒有,狀態好得不得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錯誤。

  一邊的女警怯生生湊了過來,將事情的經過大概講了一遍,聽完後,航譽的頭更疼了,他可真是個大笨蛋啊……

  “你吃霸王餐?”

  “沒有!”是那個老闆亂說,那些公務員亂聽,他們是一夥的,她才不和他們理論。

  “當然沒有。”航譽推了一下眼鏡,完全恢復平常的樣子,“到底怎麼回事?”

  季琉璃愣了一下,卻見航譽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說話有什麼問題,換身衣服比那些人還像員警。

  她嘟著的嘴先是哼了一聲,漸漸扁了下來,不知怎的一股委屈湧了上來,“我今天好倒楣,真是倒楣透了!”

  季琉璃不知聽誰提起過,說夜市的東西好吃,她一時心血來潮,趁著今天天氣不錯,就開著保時捷去夜市了!東西的確好吃,可從夜市出來後,她的車就不見了,車子被偷,電話也放在車裡一起不見,所以季琉璃決定先回家再說。

  那時正好一輛公車到站,她隱約記得那輛公車好像是通往她家的,從來沒坐過公車的她,十分相信自己的記憶,就那麼上了車,結果下車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的心情糟透了,左看右看,看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港式茶餐廳,心想先喝點東西冷靜一下,便要了一杯茶和兩樣小點心,她心情本來就不好,這家店的東西還這麼難吃,一點也不是“港式”,不免要和老闆牢騷幾句,結果結帳的時候,發現自己錢包不見了。

  想也知道,肯定是在公車上被偷了,看來今天是丟東西日!她和老闆解釋,可那個老頑固根本不相信,不就是因為她說他店裡東西不好吃嗎?可那是事實啊,他卻一口咬定她是故意。

  真是可笑,東西總共也沒動幾口,她會稀罕這種難吃的東西嗎?她就這麼告訴老闆,那個人更火大了,還說什麼要報警。

  報警就報警,誰怕誰啊,她也在氣頭上,然後將碟子往地上一摔,表示她季琉璃也不是好惹的!就這樣,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幾個員警聽得目瞪口呆,“你怎麼不早說?”

  “說了有用嗎?反正我吃飯不給錢,還砸壞人家東西是事實!你們聽了那老闆的話,就完全相信了他,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她現在也不是在推卸責任,“我是說給我家傭人聽的,才不是說給你們聽的。”她抬眼,偷瞄了一眼航譽。

  這下他又成傭人了,航譽歎了口氣,“總之,賠了店裡的損失就可以了吧。”

  員警點頭,季琉璃高興起來,“那我能走了?”

  “還要一會兒。”說這話的是航譽,她不滿地瞪他,對方卻似乎很無奈的樣子,“真是的,丟了車子比在餐廳打碎盤子更嚴重。”

  “就是說啊!”幾個員警統一附和。

  怎麼又好像是她做錯事的樣子?她剛想告訴那些人“本小姐的車,關你們什麼事”時,一隻手在她肩上按了一下,嚇了她一跳。

  “再坐一會兒,我去辦理掛失手續。”

  “哦。”

  航譽不管在哪裡都是大忙人,看他跑來跑去的身影,季琉璃有些困了,反正有他在,任何事情都不用她操心。

  當她迷迷糊糊地之際,他又站在了她身前,告訴她可以回家了。

  坐上計程車後,她滿臉睡意的問:“喂,要多久才能到?”

  “大概十分鐘左右。”這麼沒禮貌的問法,司機才不會回答她,當然是航譽來答。

  “這麼快?”

  “其實你的記憶沒錯,那輛公車的確是回家的,只不過你提前下了兩站。”

  “不會吧……”季琉璃挫敗地捂住臉,“到家一定要先灑鹽驅邪才行。”

  不過不對啊,只有十分鐘車程的路,航譽怎麼累成那個樣子?好像剛橫渡大西洋似的,她猛地看向他,他的側臉筆直地看著前方,於是她就那麼盯著他的側臉使勁看,仔細地看,最後終於忍不住發問:“你是怎麼去警局的?”

  這次肯定沒錯,他的臉僵了一下!不會吧,真如她想的那樣,季琉璃捂著嘴大叫出來,“不會吧!你用跑的?”

  航譽推了一下眼鏡,這才緩慢地轉過頭來,與她看恐龍一樣的臉對視,“沒錯,因為很近就跑來了,有什麼問題嗎?”

  再近也要跑起碼二十分鐘,數她還是會算的。他上氣不接下氣,脖子上都在滴汗的樣子又在腦海中浮現出來了,想想,那也許是拚命跑來的吧,說得好像晨跑一樣輕鬆。

  白癡啊,這麼一點小事幹什麼那麼拚命?如果真的認為事情很緊急,那就叫計程車啊!到底是看重還是看輕呢?這傢伙的做事方法超詭異的!別拿什麼“情急下顧不得那麼多”來敷衍她,她才不信那套,更不信他這種臉上寫著“精明”的人會那麼衝動。

  糟糕,怎麼有種自己做錯事,可又說不出來是做錯了什麼事的感覺。

  “航、航譽。”她咳了一下,“反正今天是我的倒楣日,所以我允許你在今天嘲笑我。”

  “嘲笑你?”她是又想起什麼了?

  “比如說‘為了吃把車丟了’,或者‘因為霸王餐被送進警局’之類的。你心裡其實很樂吧,說出來也無妨,今天的話,我已經沒力氣生氣了。”

  那些事他才不在乎,他做的丟臉事是別人沒看見的,他竟然會以為她是出了什麼事,才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所以他也沒力氣去嘲笑她了,“算了,人沒事就好。”

  “你……大白癡!”

  說是沒力氣生氣,罵起人來還不是底氣十足?不過,她又在氣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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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7 00:3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晚上,航譽被一陣催命似的敲門聲弄醒,迷糊中還在奇怪怎麼聲音這麼真實,仔細一聽,原來被敲的不是大門,而是他房間的那扇門。

  床頭櫃上的電子鐘顯示時間是三點,窗外漆黑寧靜,那鐘沒壞。

  “我知道你已經醒了,不要再裝睡了!三秒內再不開門,我就闖進去了!”

  她這種吵法,就算冬眠的北極熊也會醒過來!航譽摸到床頭櫃的眼鏡,很不情願地打開了門,客廳的燈全都大亮著,季琉璃精神抖擻,手肘上還拎著今年春季的名牌限量包,看樣子是剛從外面回來。

  出去時,她興致勃勃地說過今晚不回來,所以來看她這還算是早回家了,那也沒必要特別把他叫起來當證人吧。

  “還沒清醒嗎?”季琉璃在他眼前伸出三根手指,“這是幾?”

  “七。”

  “好,還有力氣耍賤,看來你已經很清醒了,陪我喝酒。”

  季琉璃顯然不是在詢問他,因為她剛說完這句話,就拽著他的手腕去了客廳,航譽連反抗的意願都沒有,這個家就這麼大,除非他有在馬路邊睡覺的決心,不然季琉璃可是真的會拿斧頭砸開他臥室的門,這一點他堅信不疑。

  這就叫“寄人籬下”嗎?不是那樣的啊,他只是到這裡工作而已,他也有人權的。

  季琉璃大力把他推進沙發,一會兒還真的拿了一瓶洋酒和兩隻杯子過來。

  那瓶酒是未開的,不知已經放在那多少年了,航譽剛到這裡時,那酒瓶上落著一層灰,酒應該是季琉璃的家人放的,因為季琉璃滴酒不沾!明明那麼喜歡玩的女人,尤其熱愛夜店,卻討厭咖啡的味道,還不喝酒!他曾懷疑過她是不是對酒精過敏,但現在看來不是那麼回事。

  季琉璃熟練地開了酒瓶,公平地倒了兩杯,然後豪邁地將自己面前那杯一飲而盡,動作一氣呵成,航譽可以確定她真的不太對勁,如果不是心情異常的好,就是異常的壞。

  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她看他,“你怎麼不喝?”

  “我不會喝酒。”

  “你騙人!騙人的男人弟弟爛掉,一輩子沒女人愛!”

  他的確是騙人,很意外這麼快就被識破了,但她有必要加後面那句嗎?惡毒到無法教人不在意。

  她將酒杯推到他面前,執著地瞪著他,他只好在她的監督下喝下了那杯酒,而後她才總算滿意地笑了笑,她又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男人為什麼就是不喜歡說實話呢?”

  她盯著玻璃杯,航譽不會因此就認為她的話是說給杯子聽的,見他毫無反應,季琉璃又不高興了,“你怎麼不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

  她又將手中那杯仰頭喝掉,當頭再低下來時已是淚眼汪汪,這次放酒杯的聲音比上次更響了,“我失戀了!”季琉璃大聲宣佈了自己的苦悶。

  聽到“失戀”兩個字時,航譽承認自己的心猛跳了一下,那純粹是被她的理由嚇到了,首先,她一定鎖定的目標不是唐明軒嗎?他從沒聽說她正在和誰談戀愛啊。

  “你這個沒血沒淚的混蛋!那張錯愕的臉是什麼意思啊,我就不能失戀嗎?我都這麼可憐了還請你喝酒,你卻連句安慰都沒有……”說著說著悲從中來,她真的要哭出來了。

  般譽似乎明白了什麼,“這麼說來,你今天是去約會?”

  “不要提那兩個字!那麼認為的只有我而已。”叫人別提,她自己倒是說個沒完,“那個方家少爺算什麼東西?一般單獨請一個不算熟的異性吃飯,不就是相當於約會了嗎?我本來想如果是他的話,湊合也可以,結果那個混蛋竟然露出一副你剛才那種表情,說什麼不是那樣的……那是哪樣?不然,你倒是說說還能有什麼可能性?”

  “也許,他是約你出去談些私人的事情,比如說請你提供意見什麼的。”

  “就是那樣!你們男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那個白癡還有臉問我別的女人有沒有男朋友,這不是白目是什麼?難道還要我幫他牽紅線嗎?”

  原來是她自作多情了,結果自尊心受損,難怪氣成這樣,她平時都滿口唐明軒,從不知什麼時候又多了個方少爺出來,她目標變的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那麼喜歡那個方少爺的話,也不是沒機會,現在放棄還太早。”

  “誰喜歡他啊,穿著土裡土氣、一副爆發戶的樣子!我只是覺得他家世好、人也不錯、長相也還過得去,想說可以當後備,他竟然不識好歹地拒絕我!我這麼可愛,他怎麼可能拒絕我,而去選別的女人?他一定是在說謊。”

  “你的原則就是家世好、人不錯、長相過得去嗎?”這樣還敢說自己是失戀,教人莫名地生氣。

  “當然,不然呢?”她還振振有詞,“像我這麼完美的女人可不多了,當然要找個配得上我的人啊,方方面面都要是頂尖的,但那樣的人也少得可憐,當然也不是沒有,唐明軒就是一個,可是總要有幾個備選,不然萬一再被他甩了,我就是第八次失戀了,到時候連個退路都沒有,那我真的會死啦。”

  “你已經被甩七次了?”

  “沒錯,今天正是第七次,那些人肯定都是在說謊,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我罷了,可是色字當前不是沒人會拒絕嗎?我到底哪裡不好,讓他們像逃命似地躲著?”她摸摸自己的臉頰,“我的臉和身材,都是無可挑剔的啊。”

  竟然沒有發脾氣,這說明她已經很接受自己被七個男人甩的事實了!看來她從沒想過是個性上的問題,她那麼張揚,任誰都會被嚇跑吧,而且那些人一定也知道,自己並不是被她愛著的,這種單方面的強迫有人會接受才怪。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我呢……”季琉璃的樣子讓他知道,她應該是已經醉了,她眼睛有點放空,人也開始喃喃自語,看來是心事對人說完,輕鬆了不少,酒勁一下就上來了,“一年見不到自己的家人幾次,身邊連個像樣的男人都沒有,我會就這樣孤獨地老死嗎?世界上有眼光的好男人都死到哪裡去了?”

  航譽心中估算著,她再喝一杯的話應該就睡著了,在她惆悵時,他本想不著痕跡地又給她倒上酒,倒是把她的注意力引來了自己這邊。

  “我才不要獨自老死!航譽,你一定知道唐明軒不少秘密吧,告訴我好不好?我就可以拿那個威脅他了,那他也就絕對不會甩掉我了。”

  看來她完全醉了!航譽告訴自己,不要跟醉鬼一般見識,但她不屈不撓,還身體力行地朝他撲了過來,他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如此渴望別人的關愛,可抓著他也沒用,他既不是唐明軒也不是那個方少爺,原以為她只是想找個人發牢騷,誰想到她酒品這麼不好。

  “要聽秘密也要你清醒才行,明天再告訴你!你先去睡覺吧。”

  “你又敷衍我,說到底只是嫌我煩而已,我就這樣沒有魅力嗎?”她不屈不撓,一把拉過他的衣襟,航譽又忘了她力氣其實很大,一不注意就被她騎在了身上。

  他脖子一僵,下意識地用兩隻手抵住她肩膀,生怕她重心一偏整個人倒向他。

  他這明顯的拒絕舉動,更打擊了季琉璃正脆弱的自尊心,她像只發怒的小獅子,雙臂亂揮,他不讓她靠近,她就偏要往他身上靠,結果在無意中甩了他好幾個巴掌,航譽雙手都用來作防護了,只能無奈地當她的沙包。

  季琉璃一掌過來,他的眼鏡整個被她打落,摔在了地上。

  “哇。”季琉璃發出一聲誇張的讚歎,不安份的雙手捧住他的臉,“你是誰啊?這是什麼魔術,變身嗎?”航譽居然就變成一個大帥哥呢!

  “我有跟那個方少爺說,我跟大帥哥約了喝酒,結果上天真的給了我一個帥哥耶!”

  那只是她被甩後的氣話而已,不過在對方聽來,只會更加扣分!航譽真的有點惱了,她在他腿上蹭來蹭去,把他的臉當麵團揉,這都是故意的吧,“別鬧了,我看不到東西了,快下去。”

  “不要!”他有什麼好狂妄的,連一個小管家都敢瞧不起她嗎?“你這張臉還真是意外的下飯耶,就讓我品嘗一下吧。”

  航譽深深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一個女人性騷擾,結果季琉璃還真的低下頭來,趁他不備時在他唇邊親了一下,然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一副奸計得逞的得意樣。

  “怎樣,幸福吧?你不是也說過我很美,現在一定很幸福吧?”

  他太陽穴的青筋突了起來,這有什麼好玩的?要是平時的惡整也就算了,像這樣強行壓住一個男人,逼對方承認她的魅力,就算是醉了,但這種行為也太過荒唐了!她要什麼有什麼,何必這樣貶低自己,好像沒人要的棄婦一樣?

  “快說‘琉璃女王是全世界最有魅力的女人’,說完就放過你。”季琉璃琥珀色的眼裡有一抹混濁的笑意。

  “證明自己有魅力,是那麼重要的事嗎?”

  季琉璃愣了一下,隨即又嘟起嘴,“當然!你不是女人,不會明白的啦。”尤其是像她這樣完美的女人,怎麼能受得了這個打擊?這個眼鏡男就只知道敷衍她,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這一會兒突然正經起來是要做什麼?

  航譽的太陽穴終於爆筋,季琉璃只覺得一時天旋地轉,以為自己要被酒精沖昏了,結果她只是被航譽推倒在沙發上。

  等她眼神再聚焦,航譽的手撐在她的頭兩邊,支住他那俯下的身體,而她似乎陷入了無處可逃的境地。季琉璃覺得胸口好悶,才明白自己一時忘了呼吸,現在是什麼情況?她瞪著眼,無法快速認清當下發生的事。

  “這麼說,為了那種無聊的理由,你就可以隨便挑個男人又抱又親嗎?”

  無聊?他竟然不但沒一句好話,還說讓她這麼煩惱的事很無聊!他把女人的自尊當什麼?說得她好像發情的母貓饑不擇食,她哪有隨便找男人了,她不就是找了他嗎?只是想拿他尋開心也不行,又不是真的要吃了他。

  “要你管,總之你先走開,我討厭這樣!”

  “哪樣?你把我從床上叫起來,不就是為了證明你是個隨時都能找到男人的女人?想讓別人喜歡上自己是很正常的事,但在那之前,是不是也要真心喜歡上某人才行?你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太自私、太理想了嗎?”

  “我有啊,我有認真喜歡每個人啊!你什麼都不知道,不要亂說,我……唔……”

  真讓人生氣,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是她才對吧!真想堵住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說出的都是氣死人的話!她這種想法,早晚是會讓男人佔便宜的,與其那樣……

  季琉璃簡直不敢相信,航譽會真的撲過來,而且是直接用嘴封住了她的嘴。怎麼可能!她一定是喝醉了出現了幻覺,那個航譽怎麼會做出這麼大膽的事?她就是斷定他不會這麼做,才敢那樣逗弄他的啊。

  是她高估了他嗎?不,是她玩得太過火了。

  “唔……”他們兩人口中有著同一種酒的味道,交纏在一起的舌,像擦起了火點燃那酒精,不只口中,連胸口都熱得要燒起來,他像是要告訴她,她那種蜻蜓點水的吻有多麼不值一提般,霸道地侵入她的口中,火舌挑弄她口中每一個角落,甚至勾住她的小舌,以舌尖惡意地挑弄。

  她的手抓著他肩膀上的衣料,阻止不了他更侵略地貼近,她的手微微地顫抖著,她不承認自己被這個吻搞得神智狂亂。

  這個混蛋,搞得她快不能呼吸了,這傢伙看上去一副古板樣,想不到吻技這麼棒……

  她覺得時間過了好久,久到她以為自己就會這麼窒息而死,而且竟然覺得就這麼死掉也無所謂,當她再度接觸到空氣,並開始本能地大口呼吸,才曉得自己剛才那一瞬的想法有多麼愚蠢和瘋狂。

  她偏於歐洲人的白皮膚泛中一層粉紅,琥珀色的眼茫然地望著他,混合著兩人的唾液自她的嘴角流下而全然不知。

  她該煩惱的從來都不是魅力問題,航譽歎了口氣,“看來我們的酒量都不是很好,到此為止吧,天都快亮了。”他也沒喝多少酒,怎麼腦子跟她一樣不清醒呢?這種荒唐事還是快結束的好,今天他一定是哪裡不對勁了!

  但季琉璃卻突然環住他的脖子,送上了下一個纏綿的吻,“親完就想跑嗎?不要臉。”她輕聲說,帶著挑釁和明顯的醉意。

  他說的話,她一點也不明白,在她的心裡戀愛就是一個輸贏的問題,何況他們間還無關戀愛,她只是在賭氣而已。

  重新將她壓在沙發上,細長的沙發決定他們只能重疊在一起,他接受她的挑戰,更深地吻回去,只要想到她那七分醉意三分嫵媚的樣子,他是很樂意在這場比賽中贏過自己雇主的,一點也不會放水。

  她胸前的起伏撞擊著他的胸,他將她衣服拉到肩膀以下,那白玉的鎖骨間配上小小的紅寶石項鍊,那紅寶石項鍊像是在發出熱情的邀請,他以舌撥開那顆寶石,細細地品嘗著那寶石下雪肌的美味,寶石被趕到哪裡,他的舌就跟到哪裡,她的鎖骨到脖子都是他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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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一般來說,人不會將自己喝醉時發生的事記得很清楚,但很不幸地,季琉璃清楚地記得那晚的每個細節。

  作夢,那只是個夢而已!她這樣告訴自己,然後鼓起好大的勇氣踏出房門,但當她看到航譽鏡片上那道深深的裂痕時,所有的自我催眠全數瓦解,那根本不可能是什麼夢。

  航譽很識相地什麼都沒提,也許是為了避免尷尬,本來這是她所期待的最好的結果,可見他行事一切如常,對她還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嘴臉,不知怎地心裡又彆扭起來。

  這傢伙也未免太淡定了,真的一點都看不出和以往有什麼不同,該不會想忘而忘不掉的人是她,而真的忘記那件事的人反倒是他吧!不過要是連那種事都忘記的話,他就真的是毫無人性可言了!不管怎麼說,她可是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吃了一個好大的悶虧耶!

  季琉璃一整天都在想這件事,連出去玩的心情都沒了,她藉故在屋子裡轉來轉去,有意無意地與他視線相交,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很刻意又彆扭,可他只是問她“有什麼事”而已,一點也不會不自在。

  “對了,下午我要出去一下。”在她第十三次將目光定在航譽身上時,他終於說出比較有創意的話了。

  “做什麼?”她沒什麼好氣。

  “重配一副眼鏡。”航譽說。

  季琉璃的心被狠敲了一下,說話一下變得吞吐起來,“是、是嗎?那就沒辦法了,你的眼睛……怎麼會變成那個樣子?”

  航譽推了推有裂痕那邊的鏡框,語氣很是自然,“被你摔的。”

  他記得,他果然也記得!季琉璃內心在哀嚎,臉不自然地轉向了別處,“去吧、去吧,沒事不要煩我。”

  等航譽真的不再煩她,她趁著沒人,小跑著鑽進臥房,一手甩門,雙腿已經奔向床邊,像運動員入水一般撲到了軟軟的床上,用枕頭把頭包得死緊,這樣才能放聲大叫。

  怎麼辦?他真的記得一清二楚啦!

  兩天后,等航譽再次主動找她時,真的是嚇了她一跳。

  不過這次他要請的不是半天假,而是足足一個星期,等一個星期過去了,約定好的一個月也就結束了。

  “怎麼這麼突然?”本來還在天天算日子,盼著時間快快過去的季琉璃,聽到他這樣就要離開,比起應該的竊喜,倒是更多驚訝,“三個星期都忍過來了,還在乎最後這幾天嗎?你就這麼不願意看到我?”他要敢說“是”,她就當場將他殺掉分屍。

  “鄉下照顧過我的叔叔去世了,我必須去參加葬禮。”他說出了一個溫情牌理由,讓她無法拒絕的理由,反正每次有理的都是他,她就只會無理取鬧罷了。

  “葬禮要一星期?你老家是有多遠,來去要花三、四天嗎?是在非洲嗎?”反正他就是想躲開她,不然怎麼會這麼巧,那個什麼叔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現在咽氣。

  航譽瞧她不屈不撓的樣子,看來不說明白,她是不會讓他出這個門了,“我的老家在很偏遠的鄉下,父母離開唐家後,就回鄉下養老去了,那裡還有我們的一塊地!這個時候正是夏季作物的收穫季,而後會有一個小型的慶祝活動,就是夏日祭。往年我都沒回去參加,但今年正趕上叔叔的喪事,在參加完之後,還要忙家裡作祭典的準備,那就要花些時間了。”

  季琉璃還是覺得他在敷衍她,不悅地瞥了他一眼,“你能幫上什麼忙?往年沒有你還不是好好的?沒了你,地球就不轉嗎?”

  “還是會轉,只是往年我家都只是參加,今年因為我要回去,我家多了幫手,就決定在祭典上搞個撈金魚的攤位,我猜我父母也許早就想弄了,只是礙於往年都沒有多餘的精力。”

  “撈金魚?好像在電視裡看過……”那個很好玩的樣子,“這麼說,你也要幫忙顧攤位?”

  “是的。”

  “一點都不適合,客人包准會被你氣跑的。”她能想像那個場面,他一定也是一板一眼,連多一根撈金魚棒也都不給小朋友。一定要有贈送,小朋友才會高興嘛,他那麼不會作生意,他爸肯定會失望的。

  “事情就是這樣,需要注意的事情,我已經寫好放在桌上,包括你預約的飯店和需要參加的活動!你說想換大門的顏色,工人隨後會到,不過需要一個人在家接待。”

  “那些怎樣都好,你是怎樣?是在留遺言是不是?我看你巴不得這一去,就再也不要回來這裡了,直接回唐家去算了!”她氣得推他的胳膊,“走啦,現在就上樓收拾你的行李,明天就給我滾蛋!”

  見他動也不動,真是存心跟她作對嘛!季琉璃繞去他前後,像推車那樣推他,他要走就走,走多遠都好,最好立刻從她眼前消失,她還圖一個清靜呢!一點用場也派不上的男人、一個不聽話的管家,她才不稀罕。

  “你在氣什麼啊?”他因她的蠻力小步移動,還能抽出空悠閒地轉頭看她,“從各種角度來想,你當下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我,不是嗎?這有什麼可氣的?”

  她心猛地砸了下來,臉因那吃痛瞬間漲得通紅,聯手都軟掉了……他在指什麼她當然知道,這還是從那之後他首次提起那件事,沒錯,她就是不想見到他,這些日子也一直刻意地在躲著他,盼著他快點離開。

  可是現在不是她要他走,而是他自己要離開,這就不行!

  “我才沒有生氣!我只是……餓了而已,我要去吃東西!你要參加喪禮也好什麼也罷,攔也不行、不攔也不行,這麼難侍候,本小姐不奉陪了。”

  隔天,航譽真的離開了,但並沒有帶走全部的行李。

  這麼看來,他還會回來這裡吧,真的有始有終又刻板的人,這麼一來,還真的好像只是去休假一樣。不過就算到時他回來了,也會馬上離開吧,那還不如不回來。

  季琉璃借病取消了所有外出計畫,主要是沒心情出去,不過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可真為難了她家的幫傭阿姨。

  並不是她想罵人,只是她已經夠煩了,那個阿姨還總找她問東問西,例如晚飯吃什麼之類的小事,這當然是做飯的人作主了,問她做什麼?可阿姨哭喪著臉說如果不問過她,做出的東西不合她意又要挨駡。

  反正怎樣都是被她罵,乾脆不要做了。

  繼那個航譽之後,連幫傭阿姨都要鬧罷工嗎?季琉璃拍著桌子和那阿姨理論,如果事事都要問過她,那她花錢請人做事是為了什麼,不是一點負擔都沒減輕嗎?

  “可是這些事以前都是航譽決定的,他不在,當然就問小姐你啦。”阿姨的一句話,讓季琉璃徹底閉了嘴。

  “這麼大的屋子,難道要我一個人打理嗎?小姐,航譽是不是不做了?那要快點再請個人才行啊,不然我也要吃不消了。”

  “誰說他不做了?嫌累的話加錢好了,如果不滿意那就走人!”阿姨灰溜溜地進了廚房,看樣子是選擇了加薪!要是她選了走人的話……季琉璃摸著自己的心臟,如果她因為沒人做飯而餓死,那所有責任就都是航譽的!

  正在這時,手機又響個不停,看了一眼,是個沒印象的名字,接起來後,是一個聽起來就很輕浮的男人聲音。

  “琉璃,要不要一起去美國看獨立日遊行?”

  “你誰啊?”

  “不會吧,你不記得我了,我是……”

  “不管你是誰,什麼遊行之類的自己去看吧,我很忙沒空。”

  “別拒絕得那麼快嘛,今年的遊行很有看頭,我朋友在那邊有私人別墅,我們還可以一起過去玩。”

  “很抱歉,那個遊行怎樣都好,本小姐要去撈金魚,沒空管那些了,就這樣!”

  她掛了電話,心裡不再那麼煩了!對呀,她可以去撈金魚嘛,誰規定只有本地人才有回鄉的資格,現在有錢連太空都可以去,難道她去鄉下看個祭典就犯法了嗎?

  季琉璃握著電話,笑了起來,旁邊偷看的阿姨全身哆嗦了一下,跑得更遠了。

  明明是週末,商店街上也沒有出現人擠人的景象,甚至可說是相當悠閒。

  在這個小小的鄉鎮,人和人多少都有點聯繫,不管去哪都能見到熟人,路上總能看到兩個相對而行的兩個人目光交匯時,會對對方友好一笑,偶爾也停下來聊聊天。

  路旁的一家燒烤店,二樓靠窗的位置上,航譽可以將街上的景象收於眼底。

  這樣的親切感他已經快要忘記了,還有像這樣悠閒的下午,印象中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如果是季琉璃的話,一定只會覺得很無聊而已,她會說:“這是什麼鬼地方?怎麼連個五星級飯店都沒有?”然後氣呼呼地抱怨這、抱怨那,抱怨頭頂看不到飛機,抱怨腳下的路一點也不平。

  “在想什麼有趣的事嗎?”對面女伴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正在翻肉的女人有著張乖巧聰慧的臉,她是住他家隔壁的女兒,也就是過世鐘叔的女兒鐘予燕,要不是她開口,航譽還不知道自己也會恍神,恍神的物件還是那個季琉璃,看來那位大小姐的存在感還真是不容忽視。

  “沒有啊,哪會有什麼有趣的事,倒是你,心情好點了嗎?”

  “你和我哥都快把我寵壞啦。一個在家主持大局,一個負責陪我出來散心,我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啦。”鐘予燕也是聽到父親的死訊,才從工作的地方趕了回來,“沒想到這次回來能看見你,我們已經多少年沒這樣在一起吃飯了?你的工作很忙吧,這麼跑回來可以嗎?”

  “請過假了。”航譽簡單地答,心中也在想,季家恐怕已經亂成一團了吧,不過季琉璃一定已經請別人去接替他的事務了,他走前把所有事都規劃好了,也是為了方便後面接手的人。

  “我說你呀,不管多少年沒見也都還是一個樣。啊,肉要焦了。”鐘予燕把一片肉放在他盤子裡。

  “是嗎?這樣不好嗎?”

  “也不是說不好啦……怎麼說呢,比如別人在河裡卷著褲管抓魚,你就一定是那個坐在水桶旁看魚的人。夜晚的探險每個人都怕得非要兩人一組,唯獨甩下你,有人覺得你好可憐,可你就自己進了舊屋,還以最快的速度走完全程。”鐘予燕嚼著肉邊想,“你從小就不像個小孩,雖然不會被排擠,那也許是因為沒人敢排斥你吧,大家都是把你當異類。”

  “我還以為那時大家都一起玩得很開心呢。”

  “就是你這種態度!好像對一切都不關心,看著就教人生氣。”她手肘托著下巴,擰起眉努力想著什麼,“這樣會和人有距離感,就像現在,我就很煩惱我哥要你陪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因為你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讓人提不起精神。”

  “我天生就是一張沒精神的臉,和我逛街很無聊嗎?”航譽放下筷子,“可我倒覺得很有趣。”

  “對,就像你覺得小時候大家一起很快樂一樣。”鐘予燕搖頭加歎氣,“我看你今生,也就只有我和我哥兩個朋友了。”

  對於這種詛咒,航譽選擇聽之隨之,鐘予燕嚼著肉,拿他沒辦法。

  一會兒,鐘予燕又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小聲地“哇”,了聲,航譽專注於食物,只有耳朵在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真是神奇,在這種小地方也能見到保時捷。”她低聲讚歎。

  航譽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勁不對了,手就那麼停了下來,將眼鏡推了推,“什麼保時捷?”

  “車啊,剛才一輛紅色保時捷從這開了過去,你沒看到嗎?”鐘予燕覺得他的過度反應有點奇怪,“不過也對,想想那應該不可能,也許是我看錯了,可是我喜歡那車很久了,應該不會有錯啊。”

  不可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航譽面無表情,不會是像他想的那樣,那種機率比中樂透還低,但保時捷開進這小鎮的機率也同樣非常低,偏偏在他回來之後趕上了。

  而他本人,恰好認識一個獨愛這種車款的女人,甚至愛到丟了一輛後,又不辭辛勞地買了一輛一模一樣的。

  桌子震了一下,嚇了鐘予燕一跳,原來是航譽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猛撞到了桌子,他那凝重的神色,猶如先知感到了世界末日的臨近。

  “你怎麼了?吃壞勝子嗎?”

  航譽那樣站了約三秒鐘,“我出去一下。”

  還沒等她問他出去做什麼,他人已經跑到了樓梯口,消失在了二樓。

  航譽跑出飯館,在路旁左右張望,當然什麼也看不到,他想都沒想,逕自跑往前面的路口,再次看向四周,還是連個紅色物體的影子都沒有。

  當然了,他怎麼可能追得上保時捷?竟然就這冒冒失失地跑了出來……他本是陪鐘予燕散心,倒是把她一個人留在了店裡,追一個虛無的“可能性”,他到底在幹什麼啊?他想著快點回店裡,雙腳又死黏在地上不肯移動,四處張望的視線也不肯乖乖地定在一處,固執地非要尋到那個紅色幽靈。

  他沒回去找鐘予燕,倒是她先來找他了,當她從後面拍他肩膀時,他身體的過度反應又嚇了她一跳,“看你這麼慌張,是出了什麼事嗎?”才剛說他總是一副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他就用實際行動來反駁她的話了。

  “沒有慌張。”他推了一下眼鏡,“你怎麼也出來了,烤肉怎辦?”

  “當然是結帳了啊,難不成還回去接著吃嗎?”見他露出愧疚的樣子,她倒是挺樂被航譽欠一次人情,“是因為那輛紅色保時捷嗎?你認識那車主?”

  他算是默認,“你看到車牌了嗎?”

  “怎麼可能看得到,你這問題太強人所難了。”

  “是嗎……”

  他怎麼好像有點失望的樣子?還是說有點焦慮?“沒關係啦,這個鎮就這麼大,這裡又是中心地帶,那車肯定繞一繞就繞回來了。”

  這話在下一秒就應驗了,遠遠地,就見一輛鮮紅的車,以極快的速度沖向這邊,在這個馬路上顯得極為突兀,就像童年的他一樣是個異類。

  還沒到眼前,光是那種開車的風格,航譽已經可以確定,他中了樂透。

  隨著鐘予燕的低呼,那輛車轉眼間已經停在了他們兩人身邊,車門打開,下車的並不是一個如電影明星般,一身名牌閃閃發光的女人。

  雖然她也是一身名牌,且有張不輸明星的臉,可那臉上的表情臭到一個極致,像是大街上只有她一人被黑霧籠罩了。

  真的看到她本人,他反倒沒了那種驚訝差異,而對方也是一樣,和他相視而站,如同雙方早就約好在這見面。

  “這就是你的老家?”季琉璃把墨鏡一甩,更加憤怒,“真見鬼了,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連個五星級飯店都沒有,想找個住的地方結果只是在繞圈而已!”

  說了,她真的說了!航譽趕快低下頭,還是沒能掩飾住那突發的笑意,因為他都笑出聲音了,想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

  季琉璃微張著嘴,有點因為他這一笑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你平時臉板得能當桌子用,現在笑什麼笑啊,嘲笑我嗎?你知道我來這裡用了多長時間嗎?花了我六個小時耶!”

  他竟然還在笑,完全不把她的辛苦放在眼裡,“本來上網查說只要三小時的,誰知道中途迷路,連GPS都胡說八道,我還以為自己要死在半路了,好不容易找對了地方,已經累得我半死了,可是這裡竟然連間飯店都沒有……你還笑!”

  鐘予燕撞了航譽一下,“這位小姐特意大老遠來找你,你怎麼這樣?”

  “錯!我才不是來找他!”這件事季琉璃反應得比誰都快,同時她也這才看到鐘予燕,“你又是誰?”

  “我是航譽的鄰居,也是他從小的玩伴,我叫鐘予燕。”

  “哦,我是季琉璃,你一定聽航譽提起過我吧。”反正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這……”鐘予燕有點為難。

  什麼,航譽竟然沒向別人提起過她?這比說她壞話還要嚴重,他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地盤了,就算把她當作飯後的閒談也好,但沒想到他卻連提也不願意提她!

  她大老遠跑來這裡,他卻悠載悠載地跟女人逛街,還笑得這麼燦爛,是在她家是絕對不會出現的笑容,是因為有這個女人在身邊嗎,他就能放鬆了?

  怎麼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一樣……只知道他住在這裡,連具體的地址都不曉得,就開車直接沖了過來,雖然不知道他具體住在哪裡,但這鎮子這麼小總能碰上的,她一直如此相信。

  這下真的碰到了,雖然和她想像中的場面有點不一樣,但也順利地見到了他。

  他曾說過不想見到他的人正是她自己,那時她無法反駁,現在她用行動證明他錯了,責任才不在她這邊,可是,她一點也不高興,並沒有預想中的那樣得意。

  終歸原因,就是他身邊多了個第三人,有一些東西就這麼被破壞掉了,那是指什麼,她也不曉得,只知道自己非常不爽。

  “算了,反正也沒住的地方,我還是回去好了!”她是真的想回家了。

  航譽的笑像斷電一樣消失不見,他拉住她的手腕,在她還沒來及轉身之前,“你不是來找我的,那是來做什麼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都不給人一點適應的時間嗎?

  “看祭典啊,我來撈金魚的,怎樣?”她說得理直氣壯,證明她來這的確與他無關,讓他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那就這麼回去好嗎?明天就是祭典的日子了。”

  “明天?那我今天怎麼辦,我可是已經累到隨時會昏倒了。”

  所以才更不能讓她就這麼回去啊!航譽沒仔細思量什麼,直接告訴她,“去我家好了。”

  “你家?”他這裡還有個人的房子嗎?說不定還和爸爸媽媽住一起,她連連搖頭,“不要、不要,不要五星級飯店也可以,但總有能住人的旅館吧。”

  “有是有,但你的車想再丟一次嗎?”航譽意有所指,這確實地說到了重點,可是她不想見他爸媽,當然,如果他是自己住就更不行,總之和他有關就不行,她又不是來找他的……

  鐘予燕聽來聽去,還不知道航譽這麼能說會道,她好不容易才插上嘴,“請問要不要來我家?我家有空房間。”

  “不行。”

  “不要。”

  她的友好提議被兩人瞬間扼殺,而那兩人還對看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拒絕,而這點她也想不通,她家有那麼可怕嗎?雖然家人剛剛去世,這時候接待客人是有點奇怪,不過這太打擊她了。

  季琉璃哼了一聲,她才不要去這個女人家,還要受她照顧、欠她人情,就算和車一起被人偷走,她也絕對不要依賴這個女人。

  不過航譽也會反對是為了什麼?怕她欺負這乖巧的小女人不成?

  在她質問般的正視下,航譽不自然地略低下頭,錯開了視線,他當然不想在這個時候給鐘予燕添麻煩,但更重要的是,他顧忌的是鐘予燕的哥哥,如果季琉璃看到他……

  在這點,他對季琉璃還是有著相當瞭解的,那就更不能讓那種事發生,他推了一下眼鏡,“既然你本人也不想,那還是去我家好了。”

  航譽也有回避的時候啊,他避重就輕不解釋自己反對的原因,看來是被她猜中了,季琉璃眯起眼,那種不爽又來了,這次還要更猛烈一些。

  “好,那就去你家!”

  她就可以全天監視著他,倒要看看他跟這個可愛的女人,要怎麼在她眼皮底下相親相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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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7 00:35: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航譽的家在小鎮周邊的郊區,遠遠地真的能看到田地。

  自己種點蔬萊是航家二老的愛好,這樣的田園生活倒也安逸,只是航家二老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兒子一個人出門,回來時身邊就多了個閃閃發光的女人。

  早知道還是不應該來,季琉璃彆扭得渾身像有小蟲子在爬,那邊航譽在和他的家人解釋她的“來歷”時,她都累得快暈倒了,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聽說是自己兒子的“雇主”航家二家起初還以為是兒子被唐家開除了,緊張地問東問西,等到終於弄明白了,季琉璃已經快站著睡著了。

  “你就睡我的房間,我睡客廳。”

  “那怎麼行?我睡客廳也可以的!”季琉璃的話著實嚇了航譽一跳,航家二老當然不會同意她這樣做,季琉璃連連推辭,只有航譽知道這一幕多麼罕見。

  “在房間睡比較安靜,你不是已經很累了嗎?在客廳的話,我爸媽也不方便看電視。”

  “那樣真的好嗎?”季琉璃很不確定,眼光一直往旁邊的兩位老人家身上飄。

  “洗澡水已經放好了,要我去買玫瑰味道的沐浴乳嗎?”

  他怎麼還記得這件事,難道其實航譽是個很小心眼的男人,屬於有仇必報的那種?季琉璃總覺得他是故意的,不知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這傢伙心中正在偷笑,害得她臉又燙了起來,有點惱羞成怒。

  “你要去哪買,百貨公司嗎?話這麼多……”她轉向航家二老,“那、那我就失禮了,先洗澡可以嗎?”

  “當然、當然,這一天夠你累的了!真不愧是名媛呢,真有禮貌。”二位老人家一個勁地誇她,季琉璃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雖然聽慣了誇獎,但在這裡被人這麼真誠地稱讚,還真教她手足無措。

  可航譽偏要跟她唱反調,正要帶她去浴室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我家也只有普通的浴袍而已。”

  “我有帶睡衣啦!”她實在忍不住從後面推了他一下,“帶路就是了,你忽然變這麼活潑也太奇怪了吧!”

  航譽也覺得自己真的變活潑了,看到她難得一見的窘迫樣子,他就好想笑,這個女人,還真的大老遠跑來這裡了。

  他們兩個互推著,前前後後出了客廳,航家二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老伴,我們兒子好像很高興。”

  “是啊,真的很高興呢……”

  季琉璃洗好澡後,航譽也已經把自己的臥室收拾乾淨了,可以看出這裡本來就很乾淨整齊,他只是換了床單被套之類的東西。

  睡男人的臥室還是會有點不習慣,在這種小事上,他還真是意外的貼心。

  他連句晚安都沒有,公事公辦地關上門出去了,不大的臥室只剩下她自己,季琉璃望著這整潔單調的臥室,有種作夢的感覺。

  她是不是太大膽了,還真的跑了來,而且還進了他的臥室……

  她瞪著大眼,像只闖入別人家院的貓一樣,眼前的一桌一椅都好不真實。

  航譽會怎麼想她?他真的相信她是為撈金魚而來的嗎?應該會吧,因為他那個腦袋的思考模式是直線的。

  而他爸爸媽媽看起來是很好的人,應該也不會認為她是什麼可疑的女人,不過剛進門就睡覺,對她的印象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沒想到她會這麼突然闖到他家來啊!季琉璃躺倒在床上,在自己家時,他們兩個也是在一個屋簷下,總感覺那是很正常的事,怎麼換了地方,她就這麼在意起他的存在了?

  他現在在客廳和他父母一起看電視,他們也許會聊到她,拜託這次說她點好話吧。

  床頭櫃上有一張照片,她好奇地開燈拿起來看,裡面是年輕過頭的航譽,不過一眼就能認出是他,從那時起,他就是一張管家臉了,在他旁邊分別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比他還要高一個頭,一隻手壓在他的頭頂上笑得燦爛,更顯得這傢伙的陰鬱,而那個女的則摟過他的肩膀,同樣一臉笑容。

  那個女人絕對是今天看到的那個,她的五官也沒什麼變化,看照片時的興奮轉成了一股執拗,她把燈一關,蓋好被子躺好。

  反正來都來了,她只是來撈金魚的!

  隔天就是夏日祭的日子,季琉璃是被外面淅淅瀝瀝的雨點聲吵醒的。

  她推開窗子,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雨點,分明已經連成了一片,窗下的屋角都已經出現了一條小溝,說明這雨已經下了好一會兒了。

  她穿戴整齊,以沉穩快速的動作來到客廳,那裡只有航譽一個人,他也正面向窗戶,雙手環胸看著窗外這場突如其來的雨。

  “伯父和伯母呢?”她眼觀四面,確實沒有別人。

  “吃完早飯就去鄰居家喝茶了。”航譽瞧著她那有點戰戰兢兢的樣子,“不過雖然說是鄰居,離得也不是很近,走路的話,大概要十分鐘左右。”

  季琉璃呼了口氣,“什麼啊,原來沒人在家!下雨天還去串門子,什麼茶這好喝?”她三兩步蹭到沙發,因為雨還有腦子裡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她昨晚都沒睡好。

  “是出了門才下雨的,看樣子他們是沒趕上,但這種雨量怕一時也回不來。”他問她:“要吃點什麼嗎?”

  “那就煎兩顆蛋吧,記得不要煎透,我愛吃軟的。”她想了想,“還有紅茶,麵包也來一片好了,記得要烤過的。”

  “好的。”航譽推了一下眼鏡,“我媽早上做了皮蛋粥,看來要先處理掉才行。”

  季琉璃突地坐直身子,“你怎麼不早說?”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老人家特別做的粥也沒有喝到,也許那是特別為她準備的!“真是個不才的兒子,去盛粥吧,我快餓死了。”

  她真的很大小眼,這麼說又似乎有點不對,應該說她真的很會看人?難怪他爸媽會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真想讓他們看看這位名媛平日的樣子。

  滿足地喝完熱呼呼的粥,季琉璃恢復了一些精神,開始跟航譽細數他辦事不周到,比如床太硬了、夜裡蚊子太多了、屋子太熱了等等。

  航譽早就在等這個,這說明她總算是變回平時的樣子了,看來疲勞已經恢復了一些。

  等她把眼前所見全部數落一遍後,屋子頓時安靜了下來,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話題了,他們間似乎從未有過什麼話題,他只是負責接受她的抱怨而已,一時間外面的雨像是透過屋頂下到屋裡來了,那聲音聽起來那麼真實,仿佛就在身邊。

  一陣靜默,他們大眼瞪小眼,好像有很多話,可細想起來又無從說起。

  “要看電視嗎?”航譽問她。

  “不要。”她哪有那個心情?

  “那要不要看雨?”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種很有情調的話,會是航譽說出來的嗎?再說雨有什麼好看的?

  航譽好像能讀出她的想法一樣,沒等她說出掃他興的話,他走到窗前,“這裡的雨不一樣,反正也沒別的事做不是嗎?”

  “雨呀,就是很髒、很髒的水,哪裡還有什麼不一樣?”她雖然這麼說,還是不情不願地離開了舒適的沙發,與他並肩而站。

  她馬上就明白了他所指的不一樣,是什麼意思。

  從這扇窗戶看出去,外面是一片綠油油一片,遠處是農田,再遠處是叫不出名字的大山,農田間的山道上連個人影也沒有,安靜得像自然派畫家手下的一幅畫。

  老式的房屋有著很寬的屋簷,雨從簷下融到土裡,如一片水簾使世上的一切都朦朧扭曲起來,連心中的塵土也被這雨掃得一乾二淨。

  她不禁發出一小聲驚呼,“好有鄉下特色……”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也沒指望她能說出更像樣的話,看表情就知道她有多驚喜了。

  “從小時候起,我就最喜歡這種雨水和土壤交匯而成的味道,還有這種雨落在土地發出的強勁聲響。”

  “你原來是這種人?真是看不出來。”季琉璃咧了咧嘴,他怎麼看也不像個熱愛自然的人吧,“這麼說你的目標,也是退休後回家鄉種田?”

  “奇怪嗎?”他扶著眼鏡,低頭看她。

  她別過頭,轉向窗處,手托著下巴倚在窗上,剛剛被洗淨的心好像又開始刮起沙塵暴,“奇怪啊,難得你接觸的都是有些有頭有臉的人,不過看來你也只想找個鄉下女人當老婆,反正都是要過田園生活,你不需要名牌也不需要學迎奉人的那套本事。”一般人引以為傲的事,在這種地方可是一文不值。

  “也許吧。”他說。

  季琉璃哼了一下,不再作聲,吃過午飯後,她像是看雨看上了癮,這雨也很迎合她的喜好,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一杯紅茶適時遞到她面前,她接過來抿了一口,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剛接到電話,我爸媽說雨停後才回來,正在和鄰居伯伯下棋。”

  “哦。”

  “還有今年的夏日祭也決定取消了。”

  “啊?為什麼?”

  “就算雨停,場地也不能用了,經過大家的商議只能放棄。”

  不會吧,那她不就真的成了個笨蛋嗎?季流利哀歎,對著這場氣象預報都無法預知的大雨,大口氣地哀歎。

  “要撈金魚嗎?你不就是為那個來的?”他一定是哪根勁跟別人不一樣。

  “是啦、是啦,我就是為那個來的,反正我是笨蛋就對了。”他就別再提這個了吧,和她無關的祭典取消,最失望的人可是她耶。

  航譽推了一下眼鏡,“等一下。”

  季琉璃才懶得理他,就算她大小姐不想等又能怎樣?她又沒地方可去。

  不一會兒,眼角的餘光感到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正在向她這邊移動,轉頭只見航譽抱著一個超大的大木盆,那大木盆應該可以讓小孩子洗澡了。

  那個盆肯定很重,不過她一點上去幫忙的意思都沒有,她怕被那個盆砸傷。

  航譽力大無窮,將一個小澡盆放在了她的腳邊,他直起腰扶正快掉下來的眼鏡,在她驚愕差異的目光下轉身,又消失在了走廊。

  他用盛著水的小盆一趟一趟地,將水倒入大盆,大概三分之二時,他的最後二盆水裡,有著許多精神抖擻的小金魚。

  季琉璃捂著嘴,這才明白他要做什麼。

  “這個也……太簡陋了吧!”她類似抱怨,眼中倒是發著與方才完全不同的光,就像是第一眼看到窗外的雨時,那樣興奮的光。

  航譽拿了一疊撈金魚專用的紙網,送到她眼前,“撈吧。”

  “可以嗎?這個不是你們辛苦做的,要用來賺錢的嗎?雖然祭典取消,但還有明年啊……給我用,還是在屋子裡,這樣……”

  她有點語無倫次,本來是都已經放棄的事了,這樣不是太麻煩人了嗎?

  雖然麻煩航譽是應該的,可這是他們一家人的心血啊。

  看來她真的很想玩這個呢,航譽始終不明白這種東西有什麼樂趣,從小時起,他就不感興趣,不過,現在覺得幸好今年決定撈金魚的是他家。

  這就叫“物盡其用”吧!這些紙和竹子做成的金魚紙網全是他一個人完成的,現在成了她一個人的撈金魚遊戲,也沒什麼不好。

  他蹲下來,一手拿著小碗,一手拿著紙網,邊講解邊行動,“像這樣,看好魚的方向,儘量平地將紙網放進去,不要放得太深,然後迅速提起。”一條金魚就落到了碗裡,他從小就對這種遊戲沒興趣,是因為這太簡單了。

  “哇……”季琉璃什麼都管不得了,蹲到他旁邊,拿過紙網,“教我、教我,先要怎樣?快點啦!”

  航譽並不覺麻煩,一遍一遍地指導,在她的驚呼與失望中重複著一樣的講解,聽到她的大笑,他也覺得很好。

  外面雨還在下,像是一種使時間停止的魔法。

  在雨澆不到的屋簷下,兩個成年人圍著一個大木盆,盆周圍都濺出了水,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也不去在意。

  他們好像從未有過共同的話題,在一起時總是陷入無話可說的沉默,可他們總是有可做的事,有時各做各的,有時一起,只要知道彼此都在同一個屋簷下,在抬眼就能看到對方,就不會感到寂寞。

  季琉璃一共撈到三條金魚,自豪得不得了,她把那三條小金魚養在一個玻璃缸裡,放在客廳的窗臺上,怎麼看也看不膩。

  她還決定走時一定要把他們也帶回家,要養在臥室裡,這是她親手撈到的金魚,是她的金魚。

  傍晚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還以為是航家二老回來了,結果來的人竟然是鐘予燕,從大老遠就聽到玄關那邊傳來她精神十足的聲音,季琉璃皺起了眉,不一會兒,她人就出現在了客廳裡。

  “航伯伯和伯母都不在家嗎?又去哪裡下棋聊天了?”她看到沙發上,對著電視的螢幕目不轉睛的季琉璃,提了提手中的塑膠袋,“我做了松餅哦,季小姐喜歡吃松餅嗎?”

  “馬馬虎虎啦。”她什麼態度?這麼自由自在的,當這裡是她家嗎?還好像她們很熟的樣子,還不是藉著送吃的過來搞偵查,怕她搶了她的心上人啊?

  她多心了,她季琉璃才不會做那種事呢,她的目標可是很高的。

  鐘予燕尷尬地苦笑,不知為什麼自己好像被討厭了。

  航譽從她手中接過袋子,“那我去泡茶。”走前,他看了眼沙發上的季琉璃。

  鐘予燕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因為季琉璃散發出的氣場不容許她坐到她旁邊……

  “祭典取消了真可惜呢,往年大家最期盼的就是這個日子了,不過航譽卻總是興趣缺缺。”既然她們共同認識的人只有航譽,鐘予燕以為聊他的話會比較能拉近彼此的距離,“航譽小時候都住在城裡,只有放假的時候回來,那時我們都覺得他是個怪胎,可大家的腳步又總是自然而然地跟著他走,只要他提的意見幾乎沒有人會反對,很神奇吧。”

  “不過是指手畫腳的能力比一般人強罷了。”看來他已經把那種特點發揮到極致了,不過季琉璃一點也不想聽他們那些年少的回憶,故意排擠她嗎?反正他們成群結夥到田裡抓青蛙時,她正在英國受古典芭蕾的折磨,無法理解他們的快樂。

  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鐘予燕心裡邊期待著航譽快回來,邊把目光定在了窗前的金魚上。

  “好令人懷念啊!這裡怎麼會有這個?未免也太可愛了吧!”

  季琉璃故意不去看,當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東西,鐘予燕在那邊陷入回憶中,碎碎念起來引發了她的好奇心,一看不要緊,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那個女人,竟然雙手捧著她的小魚缸!

  開什麼玩笑,她怎麼可以動她的東西?那可是她平生第一次,好不容易才撈起來的金魚耶!為了這幾條金魚,她不知被航譽念了多少遍,可她一點也不覺得煩,就那樣一遍一遍地……

  心中酸酸的,她還未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人已經向鐘予燕沖了過去,“那個不行啦!還給我!”

  鐘予燕哪裡想到她會這麼激動,明明一直對她都是愛理不理的,沒有心理準備被人大吼,她手一抖,在兩雙錯愕眼睛的注視下,那小魚缸像是慢動作一般從她手中滑落至地面,玻璃碎了一地,和水一起彈出好遠,最後才聽到破碎時的聲響,而小金魚無力地在地上拍打著身體。

  季琉璃沒想到碎了一個魚缸能對她造成這麼大的打擊,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啊!對不起!我……”鐘予燕慌亂地蹲下身,試圖捧起那些缺水的魚,“馬上放到水裡的話不要緊的,我馬上……”

  她手邊都是碎玻璃,看得讓人提心吊膽,但比起那個,她奮力挽救她的魚的那副樣子更讓她不爽,“不要管了。”季琉璃平靜地說,被她救起來的魚也不是自己的了。

  “不,來得及的。”

  “我都叫你不要管了啊,不要碰我的魚!”她上前一步,控制不住地抓起她的胳膊,但用力過大一個不穩,鐘予燕向後倒去,危機中本能地用兩手撐住身體。

  就聽她悶叫了聲:“好痛!”她抬起左手,手心被碎玻璃劃出了好大一條傷口,血立刻染紅了掌心。

  季琉璃吸了口氣,心音如鼓,“對……”她剛說了一個字,航譽端著茶正好進來。

  他愣了一下,迅速將茶盤放到一邊,跑去鐘予燕身邊抬起她的手,另一隻手扶著她,幫嚇傻的她站起來。

  季琉璃也覺得自己有點傻,“是她要搶我的魚,是她不好……”

  “只是幾條金魚,再撈就有了啊。”航譽並沒有用責備的口氣,但季琉璃好受傷,他們都不明白,鐘予燕不明白,他也不明白,只有她自己傻傻地珍惜著那幾條不值錢、命又短的小魚,只有她把那個當寶貝……

  她也想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啊,為什麼總是有人來破壞呢?

  航譽沒有花時間與她理論,他帶鐘予燕去沖淨了手,拎著醫藥箱和小鑷子,仔細地觀察鐘予燕手裡有沒有玻璃碎片,用可以說是呵護的動作,捧著她的手細心地檢查著。

  那種氣氛無法破壞,季琉璃扳著臉,堅持不是自己的錯,但沒有人看她,直到航譽送鐘予燕回家,她都沒再說一句話。

  明明是別人的家,卻只有她一個人在,這種感覺真是古怪。

  魚缸的碎片和魚都被航譽處理掉了,那裡的地板顏色比別的地方深,是因為水還沒完全幹,季琉璃呆呆地望著那塊地板,這下她真的成了一個讓人討厭的人了。

  她才不在乎,但只要一想到因為那個女人,自己要被航譽罵,就覺得好不甘心!不過這有什麼辦法呢?她弄傷了他的心上人,加上自己本來就是個討厭鬼,不挨駡才怪。

  航譽比預想的回來得早,她一直在等著他回來,擺出隨時準備迎戰的架勢。

  “傷口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嚴重,如果保持不動,應該很快就能癒合。”航譽沒頭沒尾地說。

  她沒想到他會先說這個,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地松了口氣,原來這才是她最先想知道的事嗎?

  她不自然地扳起臉,不讓自己心中的那句“太好了”被他聽到。

  “誰在乎那個,先錯的人是她,誰教她亂碰別人的東西。”

  “雖然理論上來說傷口是不難癒合,但礙於是手心的位置想不活動很難,也會妨礙到日常生活。”航譽還是像做報告一樣地說:“也許會落疤。”

  “什麼?”這也太嚴重了。對季琉璃來說,疤痕可是女人天字一號的敵人,如果要她選臉上的疤和斷一條腿,她肯定選後者,“不會吧,真有那麼嚴重?”

  “你自己不也看到了,不過她本人一直說沒關係,那就是可以不用管的意思吧。”

  說得真好聽!季琉璃皺眉,知道航譽是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不過她怎麼可能不去管?如果真的落了疤,那可全是她的責任,就算她再不喜歡那個女人,一想到這點,也覺得自己有點過份了,為什麼當時就是抑制不住衝動?

  航譽心中歎氣,他知道那些魚對她很重要,也知道她不喜歡鐘予燕,更知道她為自己的失手害得對方受傷而感到抱歉,但為什麼她就是不能老實地表達出自己的歉意呢?看她那副擔心的樣子,這樣把一切軟弱的情緒都憋在心裡不難受嗎?

  “如果你在擔心予燕的話,大可不必。”他說:“她是個很堅強的女人,父親剛剛過世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整天都很開朗,我想比起那些事,她真的不在乎那點小傷,就是這樣。那我先去放洗澡水。”

  “等一下!”季琉璃叫住他,瞪向他,“你其實很生氣對不對?不用那麼陰陽怪氣的,生氣的話就說出來啊。”

  “老實說,我是很生氣。”但是,他又有什麼權利對她說教?她自己什麼都明白,只是她那不認輸的彆扭性格,讓他生氣啊。

  說那麼多有的沒的,還不是在為自己女朋友打抱不平!她怎麼知道鐘予燕的家人剛剛過世,他只說那是他的鄰居,他有那麼多的鄰居,她怎麼知道誰是死了爹的那個人?現在突然告訴她這些,還不是為了讓她更愧疚,拐著彎怪她做事太過份!

  他真的最懂得怎樣做,才是最有效地讓她不得安寧的方法了,他真是陰險,陰險到一句重話都沒說,就足以讓她為自己的魯莽而寢食難安。

  那個女人的死活跟她有什麼關係?大不了賠她醫藥費;他生不生氣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是在看他臉色而活,應該是正好相反才對吧。

  可是,她就是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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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季琉璃不見了!今天她起了個大早,心情看上去也格外地好,吃過早飯說要出去觀光,航譽本來應該跟著她,但被她拒絕了,理由是兩個人就沒有探險的感覺了。

  他曾經想過,季琉璃也許因為負氣,會就這麼一走了之,但她沒有開車,兩條腿的話是哪裡也去不了的,鑒於這樣的考慮,航譽才同意她一個人出去逛,反正這個鎮就這麼大,想迷路都不容易。

  可季琉璃真的直到午飯後都沒有回來……航譽每隔一會兒就要看一次表,一個成年人出門還不超過八小時,沒什麼可擔心的,但那人若換成季琉璃一切就難說了。

  她對這小鎮一點興趣也沒有,說要出去逛本身就很可疑了,還一去就這麼長時間,她不會是遇到壞人了吧,還是決定搭其他交通工具回去了?

  這兩種情況,無論哪一種都很讓人頭大,因為出門幾個小時就出去找,未免小題大作了,可要真的是那兩種情況應驗,那就不能再浪費一分一秒。

  萬一她大小姐脾氣上來了,又像上次那樣隨便搭不熟悉的交通工具怎麼辦?這次萬一下錯了站,就不是跑一、兩條街就能找得到了。

  航譽開車出去,在小鎮轉了好幾圈,連最小的巷子也沒有放過,找了幾遍也不見她的人,心存希望也許她已經回去了,於是他開回家,卻真的意外地見到了季琉璃。

  她滿面笑容,正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她那種笑容他只見過一次,就是在她見到唐明軒的時候,而與她攀談得很熱絡的那個男人,正是如唐明軒翻版一樣的鐘威,鐘予燕的哥哥,他少數朋友中的一個。

  真是擔心什麼來什麼……鐘威長得和唐明軒並不像,但都是帥男人級別的,並且很有親和力的人,待人有善開朗健談。鐘家是這個小鎮有名的人家,鎮後面的那座山,就是鐘家祖上傳下來的私有土地,算是地主。

  他一直避免季琉璃見到鐘威,就是因為他完全是她理想中的那種男人。

  那兩個人站在一起,金光閃閃,讓人覺得刺眼,航譽沒有過去接季琉璃,這次他又是杞人憂天了,看她的樣子,應該很是享受這次的“探險”。

  他陰鬱地將車開回家,家裡人又都出去下棋了。

  他總是揮不去季琉璃臉上那天使般的笑容,明知她心中在打什麼主意,可還是會被那個笑容所迷惑,那就是她的“魅力”吧,鐘威將成為她的下一個魅力實驗品嗎?

  季琉璃果然沒多久就回來了,哼著歌,完全的喜形於色。

  “哇,你臉這麼臭,嚇人嗎?”

  她才是呢,先前臉才臭得嚇人,未免變得太快了,又墜入愛河了嗎?航譽很厭惡自己這種過激的想法,卻又控制不住。

  季琉璃的話消失在了空氣裡,她愣了一下,走近航譽,“喂,我在跟你說話。”

  “你的探險結束了嗎?都去了什麼地方?”

  “沒有,隨便逛逛而已,我怎麼知道那些地方叫什麼名字?”季琉璃的不自然,不得不讓他將這與鐘威的事聯想在一起。

  航譽正視她,“剛才和你說話的那個人是鐘威。”

  季琉璃心虛的樣子他看過很多次了,她果然是在刻意隱瞞,“那你知道他是予燕的哥哥嗎?”

  “那種事有什麼關係,我才不是因為他是誰的哥哥才跟他聊天的,你不要誤會。”

  她這樣強調,是說就算她不喜歡鐘予燕,也和她哥哥無關嗎?這麼說就真的不是誤會了……

  航譽壓制的某種情緒再也得不到控制,連他都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多事的後媽,“鐘威是個很好的人,他是我的朋友,而且他已經有一個交往五年的女朋友,明年就要結婚了。”

  “航譽,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她可算找出了他今天不太對勁的原因,而那個原因竟然是那麼的荒唐。

  他不會是以為她是看上了鐘威吧!不管怎麼說他們才第一次見面,難道他是怕自己的好朋友被她這個魔女吃掉?還是擔心女朋友的哥哥遭她毒手?只是在一起說說話而已,他的臉就臭成這樣,難道在他心中她就是這麼碰不得的女人嗎?跟她說個話就會減十年壽?

  “沒有什麼意思,只是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歡他,最好不要太投入。”

  她喜歡鐘威?除了那男人是鐘予燕的哥哥外,她對他一無所知,從何談什麼喜不喜歡?季琉璃好想笑,航譽就真的認為她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那種女人嗎?還是真的太渴望被人愛,而亂槍打鳥誰也不放過了?

  這種情況下,她有必要跟他解釋嗎?說她想了一夜,跑去鐘予燕家為先前的事道歉,她去道歉,為的不只是自己心裡好過些,更是為了他這混蛋不要太討厭她……不過這種事她怎麼可能說的出口?

  現在更是沒必要說了!她怎麼忘了自己有過前科?因為太想男人而撲到他身上,難怪他會覺得她對鐘威圖謀不軌,因為那才是她作風的吧!瞧他說得被她盯上的男人好像很慘的樣子,那晚在他心中肯定也是無比淒慘的一夜吧,他是不想讓自己朋友步這個後塵嗎?

  真體貼呢,管東管西又那麼體貼,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為了這個體貼而過份的傢伙,去向人低頭認錯……

  季琉璃冷笑了一下,心都涼了,“你說“投入”,是什麼意思?是指對人家又抱又親嗎?就像是對你那樣?”

  航譽臉色一凜,她不為所動,反因他那副被說中的樣子而心痛了一下,“因為你是這方面的前輩,知道那滋味不好受,才這麼多事地保護自己的朋友嗎?”

  “不要亂說,不是那樣。”說真的,他也知道不管是鐘威還是她,他都沒權利去管別人的感情問題,他並不是怕因為季琉璃的關係,鐘威就會和他女朋友分手,因為他知道鐘威不會那麼做,他是擔心最後受傷的會是因此而陷進去的她。

  八字還沒一撇,他已經想到那麼遠了,可是她是否因感情而受傷,又是他該憂心的事嗎?那還不是她自找的。

  “那是怎樣?如果我說我就是看上那個鐘威,我真的愛上他,非他不嫁了,你就放心了?”

  “你們才見過一面,那種事怎麼可能?”航譽被她說得有些窘迫,他一直斷定她不懂什麼叫戀愛,可如果她是真的愛上了某人,他就可以不用管了?

  他也會說他們才見過一面,不可能有什麼很深的感情,那他怎麼可以就一口咬定她要死纏著那個鐘威了?真的是氣死她了。

  季琉璃把包包往他身上一甩,“你說對了,我一點都不喜歡那個人,但對他很有興趣,想試試把他追到手是什麼感覺。我想親他,被他抱,都只是出於興趣而已,那又跟你有什麼關係了?”

  航譽啞口無言,因為她大膽的言辭,因為他心中燃起的那把怒火,那火似乎連他的喉嚨都堵住了,當他看到季琉璃開始一件一件地半撕扯,脫掉身上的衣服,他全身更是一緊。

  “你在做什麼?”

  “證明給你看啊。”季琉璃憑著一股氣,做著平生最大膽的事,她的手指在顫抖,可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為了掩飾那顫抖反而更粗暴地對待自己的衣服,“反正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就是這種女人,既然你那麼擔心自己的朋友吃虧,那就代替他好了。”

  她扯到上半身只剩內衣,下面穿著短褲,喘著粗氣,這已經是她的極限,可現在認輸的話,那她這輩子在航譽面前都會抬不起頭來。

  航譽,因為一個意外走進了她的生活,不然她跟他說的話絕對不會超過十句。他沒有幽默感,不會哄女人開心,也沒有背景,只是個管家而已,可說是完全不符合她條件的人!

  可是她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甘願被這個人管,有時被他囉嗦幾句也不覺得煩,編種種謊話就是想見他一面,甚至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而去和他的女朋友道歉。

  她的“魅力”,早在和他相見的第一眼就已經沒有了,她不在乎,因為他不可能成為她的目標,可是,他就是能令她高興、令她惱火、令她傷心,這種深深地被傷害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她在他面前裝作賭氣,脫個精光到底是為了什麼?

  後來她終於明白,她真正愛上的第一個男人,就是這樣一個人……

  她撲上去環住他的脖子抱住他,強勢地送出自己略帶淒涼的熱吻。

  她那柔軟的身體緊貼著他,胸前的兩團軟肉若隱若現,在他胸前按壓出銷魂的快感。

  航譽緊閉著嘴不敢碰她,他被她嚇到了,而她卻不因此而放棄,反以齒啄咬他的嘴唇,

  那靈巧的小舌輕點他的唇瓣,更加熱情地貼近他。

  他像塊木頭一樣,腦中一片空白。

  如果推開她,就會碰到她的肌膚,就是他眼前細白如玉的肌膚,他太知道那滋味,所以當碰到她時,他是否有那個力氣將她推開還是個未知數,可一直這麼被動地站著,她就越胡來。

  她舔他的下巴、啄他的脖子,咬開他襯衫的扣子,胸前的軟肉則隨著她的動作而移動,在他胸前劃出最真實的波蕩。

  他深呼口氣,握緊拳頭,她只是被他激怒才做出這種蠢事,因為她找到的新目標是個有女朋友的人而受了打擊,偏又被他說中痛處才拿他出氣,他不可以任她這樣胡來,不能陪著她瘋、不能再做這種之後只會令她後悔的事……

  “你玩夠了沒有?如果有人從外面路過會看到的。”

  “玩?沒玩夠,還早著呢。”她低下頭,自嘲地笑了一下,她何必做到這等地步呢?這只會讓他更看不起她而已。

  可是錯過了這次,就沒有下次了……回去後他就要回唐家了,她再不能以雇主的身份將他綁在視線範圍內,將來他會和這裡的女人結婚,在這裡渡過餘生,那她的將來又在哪裡呢?

  現在,她的心裡滿滿只有他啊……

  就算是用強迫也好、就算他心裡會看不起她也好,她都不想和他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結束,這份自我毀滅一般的堅持,就是所謂的“愛”吧。

  她低聲地笑了,很嫵媚的笑聲,她的手滑到他的跨間,碰到那裡明顯的凸起,他的身體和她的手都顫抖了一下,“你還不是很高興我這麼玩?”

  她整個人騰空而起,驚呼中,他抱著她穿過走廊,進入到他的臥室後,他以身體將門關上,沒有片刻停留大跨幾步,一鬆手,她人便跌在了床上。

  她頭有點暈暈的,等模糊的視線稍微恢復正常後,床邊的他已是赤裸著上身,他摘下眼鏡,慢而有序地將眼鏡放在床頭櫃上,可那雙緊盯著她的眼,讓她想起電視中曾出現的,黑暗中拍攝的獵豹的眼。

  季琉璃的喉間癢癢的,“怎、怎樣?你改變主意了還是認輸了?”

  他一條腿跪在床上,突然俯身壓向她,一瞬間,他的鼻尖幾乎快碰到她的鼻尖,而他那雙認真深邃的眼正鎖著她,讓她無法動彈,“我曾告訴過你,再這樣玩火,就不是簡簡單單就能算了的,你真的覺得無所謂嗎?”

  “誰怕誰?”如果不用喊的,她肯定說不出話。

  他解開她內衣的前扣,她只覺胸前一涼,兩團白花花的軟肉跳了出來,她低叫一聲,下意識地去遮自己,他的動作比她還快,轉眼間已抓住她的兩隻手腕,壓在她頭頂兩側。

  他根本不去看她的臉,將臉陷在她兩團軟而彈性十足的乳肉之間,嗅著她乳間的香氣,一路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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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隔天一早,航家人還正在吃早餐的時侯,季琉璃提著大皮箱來和他們道別。

  季琉璃到餐桌前時,航譽一手正端著碗,另一手的筷子剛把醬菜挾起來,他旁邊的座位空著,桌上擺放著季琉璃的碗筷,不過此時看來,這些是用不到了。

  “琉璃,你怎麼這麼突然要走了?不是說後天才回去嗎?”除了航譽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兩位長輩都表現出了十足的意外。

  “有點急事要處理,所以只好提前了。”季琉璃笑了一下,眼角的餘角不自覺地放到航譽身上,但他只是坐在那動也不動,連脖子也沒向她這邊扭一下。

  “什麼急事也不在乎這一會兒時間吧!還是先把早飯吃了,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開車要花很久時間的。”

  要她坐在航譽旁邊安靜地吃完一頓飯,這可是比任何事都要痛苦啊!季琉璃的笑中不禁流露出一絲苦澀,先愛上的人是輸家,她只有這樣像個輸家逃回去才行,面對一個永遠不可能讓自己反敗為勝的人,只會更凸顯她是如何地不堪。

  她婉拒了二老的好意,從沒如此執著地想要離開一個地方,就像當初執著地想要來到這裡一樣。

  航家二老堅持送她到門口,她也不好拒絕,他們先後出去,季琉璃最後看到的這間屋內的景象,是航譽端著碗坐在桌前的側影。

  他挺直的背,拿筷子的漂亮姿勢,以及被陽光反射的鏡片,一旦發現了“愛”,好像就再也停不下來了,她好愛他啊,包括他這無情無義的一面……

  過一會兒,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然後是跑車輪胎和地面摩擦的刺耳聲……航家二老回來時,航譽正將一塊醬菜放入口中,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真是的,你怎麼不去送送琉璃?總感覺那孩子有什麼心事,不會是家裡出事了吧。”

  航譽喝了口粥,又挾起菜,任由老人家你一言我一語。

  “我們家好久沒這麼熱鬧了,雖然琉璃做什麼事都有些笨手笨腳的,但總是幫我們的忙呢。”

  “沒辦法,她以前沒做過那些事吧,她有那份心就很了不起了,就這麼走了還真是令人感到寂寞呢。”

  “比起我們兒子,還是和琉璃說的話比較多,還是應該留她起碼把早飯吃完。”

  航譽喝完了最後一口粥,這才將乾淨的空碗往桌子上一放,同時起身打斷了自己爸媽的閒聊,“那麼我也該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二老異口同聲。

  “工作,就這樣。”

  航爸爸第一個反應過來,“什麼?你也要走了?你不是已經請了一星期的假了嗎?”

  請假的確是請過,但那並不代表就可以休息了!自從那一天,那個女人用一種極其野蠻的方式闖入了唐家,他就再沒有休息過一天,直到一個月期滿為止,他都不可能休息的。

  一分鐘後,航譽拖著行李箱出了門。

  門後是航媽媽過度驚訝的叫喊,“不會吧,你連行李都提前收拾好了,是早就決定今天要走嗎?真是個不孝的兒子,都不提前說一聲,那樣起碼跟琉璃一起回去啊!”

  他才不是早就決定好了呢,航譽在心中回答著,他收拾好行李,是因為知道那個女人要離開了,就像她一貫的作風,霸道又任性,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只顧慮自己的心情。

  她為什麼要走?明明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了,卻像個逃兵走得迫不及待,想用這種方式甩開他嗎?

  腦子裡想的都是季琉璃離開時的臉,那種複雜的表情真是不適合她,剛出門沒走多遠,他就被一個奔跑中的人筆直地撞了上來。

  “啊,對不起!”那人看到撞上的人是他,馬上換了個口氣,“什麼啊,你怎麼走路都不看路,這樣很危險的。”

  “你還不是閉著眼睛橫衝直撞。”航譽看鐘予燕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知道他們誰還更危險些呢。

  鐘予燕一眼就看到他拖著行李,“你已經要回去了嗎?去追那位大小姐?”

  “你怎麼知道?”

  “不會吧!我哥說看到她的車開走了,我還想也許她只是去閒逛,她不會真的回去了吧,那我該怎麼辦?”她喘著氣,自言自語,“早知道就應該早點來的,她怎麼那麼快就回去了啊,不會是因為我吧?”

  航譽止住腳步,微微地皺起了眉,“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你這麼急著跑來是找她嗎?”

  “當然啊!我要把這個還給她啊。”鐘予燕說著,將手裡一直提著的袋子舉到他眼前,“這種東西也未免太貴重了,收了會遭報應的。”

  “什麼東西?”

  “不會吧,你不知道嗎?”鐘予燕拍了下額頭,一副為難的樣子。

  等呼吸平順下來後,鐘予燕無比正經地將那個袋子推進航譽的胸懷,強制他收下,“這事說來話長,昨天那位小姐突然跑來我家,說要給我爸上香,嚇得我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她制止他欲發問的嘴,繼續說:“然後,她就把這個推到我面前,說是作為道歉的賠禮,那位小姐可是親自上門向我道歉耶,我當時連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她那認真的樣子像是黑幫老大一樣!不只這樣,她還跟我哥說了那天的事,叫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接受她的道歉,讓她做什麼都可以。這點小傷當然用不著什麼賠償啦,連我哥都被她的氣勢震住了,沒想到她會認真成那樣,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你以為她會聽我的話去道歉嗎?”

  “不會。”她很肯定,“所以我都覺得好像是作了一場夢呢!不過那只是小事而已,現在反倒變成我們覺得不好意思了。”

  “也許,她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小事。”他掃了眼鐘予燕裹著紗布的手。

  她是去道歉嗎?所以才不讓他知道、不讓所有人知道她向他人低頭的事,因為這對她來說,就像洗碗一樣稀奇,要承認自己錯了真的很難。

  不只是鐘予燕,還包括她的家人,看來她這個道歉還真是徹底。

  在她的骨子裡除了想著怎麼整人和玩樂之外,原來也有這麼認真的一面!航譽不禁想像著她登門入室,鄭重其事地向人低頭認錯的樣子,那種樣子原來並不難想像,歸其原因,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明明一直都在眼前的,他卻忽略了。

  在知道她整人的惡趣味,和樂在其中的各種派對之前,他認識她的第一面,不正是她的固執和認真嗎?雖然那也可以用清高和任性來形容,但她那揚著下巴毫不妥協的樣子,那正是他所見第一眼的美麗。

  她的驕傲不會允許她對別人有所虧欠,而她亦不是個不分善惡的人,他明明是最瞭解她這些特性的人,卻沒想過她只是去為自己的所作道歉而已。

  航譽扶住眼鏡,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是我失職了。”

  無論是作為管家,還是作為男人,他都做了很過份的事。

  一開始就該想到的事,卻被自私的情感所蒙蔽,那種情感就叫作嫉妒……他背叛了自己的雇主,傷害了一個女人,看來是彌補不了的錯誤。

  他應該知道她的嘴硬是出於一種固執,還是被她激怒,還說了過份的話。想來那時,他也是在為自己找藉口,存心將她說成一個隨便的女人,利用她不為自己辯解的固執,只有那樣他才能讓自己憤怒,然後不計後果地做出她不願意的事。

  他的內心原來是這樣卑鄙的人,為了得到她做出這樣卑鄙的事,原來他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渴望得到她,得到那朵高高在上的玫瑰。

  “喂,你沒事吧,發什麼呆啊?記得幫我把禮物還給季小姐,本以為是普通的慰問品,打開一看竟然是寶石,拿著都會手軟,要是收下的話,手大概會爛掉吧。”

  “也許讓她賠償醫藥費還比較好。”

  “算了吧,想到那位小姐的大手筆,我的心就發顫!比起這些,她肯低頭認錯的心意,就讓我十足感動了。”鐘予燕像是想到了那時的情景,很傷感地歎了口氣,“怎麼這麼快就回去了?真是的,還想說也許能成為朋友。不過那位季小姐,倒真的是個美人呢。”

  “那是事實。”一般人第一眼就能明白的事,不用特地說出來。

  鐘予燕抬眼看他,又歎了口氣,“不過,脾氣似乎有點古怪……”

  “那也是事實。”稍微相處就能明白的事,也不用特地說出來。

  鐘予燕看他為此頭疼的樣子,嘻嘻地笑了出來,“不過就算如此,你還是要去追她吧,比起脾氣古怪,你也不輸人呢。”

  “是啊。”就算是毫無用處的、就算是讓她覺得礙眼的行為,他還是要去。

  不能讓她單獨回到那座大宅,他就只是這樣覺得……在一個月期滿前,他都還是她的管家,他對她所做的事,並不是道歉就可以解決的,但他必須回到那裡,承受她的冷落或是奚落,就算她要他離開,他仍要待到期滿為止。

  他不想他們之間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若是以逃離作為結束,只會讓人心裡空蕩蕩的,想要她忘記他,就要有始有終。

  那之後過了二個星期,航譽已經“有始有終”地離開季家好一段時間,他當然又回到唐家。

  他走的那天一切如常,季琉璃喝著紅茶,翻著當季的時裝雜誌,他提著行李和她道別,她一如既往,一副巴不得他快點消失的笑臉,對他甩了甩手,於是他走了。

  這樣才對,走的那個人應該是他,而不是她!

  自從季琉璃回了家,就又恢復了平時的樣子,那種複雜的表情消失了,她又變回了那個女王,他將給鐘予燕的禮物還給她,她便接了過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也再未提起過那次衝動的旅行。

  那時他就明白了,季琉璃並沒有恨他,他不值得她恨,連討厭也稱不上,她只是想忘掉那件事,她只是靜靜地等著,等著能讓她想起那件事的他快點離開,他配合她,讓那平和的假像維持到了最後。

  航譽突然覺得鼻樑上的眼鏡好沉,沉到一直拉著他的頭下墜,他仿佛下刻就要撞在地板上,撞得不省人事。

  冒出寒汗,在那眩暈感來臨的前一刻,他忙扶住眼鏡,那有些慌張的動作在旁人看來是一切很正常,只有他知道自己驚險地得救了。

  眼鏡避免了掉落的危機,眼前的視野也變化起來,他看到鏡片後,唐明軒正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雙手環著胸,像是正在研究一件中世紀的古董。

  “少爺,請不要不聲不響地出現。”他生硬不悅的語氣對唐明軒一點影響也沒有。

  “我已經在這站了足足五分鐘了,我的管家大人。”

  那怎麼可能?他完全沒有察覺!航譽沒有示弱的意思,“既然有那個閒工夫,叫我一聲不就好了?我也是很忙的,做事情時不能分心。”

  “不能分心啊,難怪,我家的大管家做事就是比一般人細心。”唐明軒受教地點著頭,指頭指指航譽的胸前,“我呀,在這看了你五分鐘!雖然你做事專注細心是好事,但也不必一個盤子擦五分鐘吧?”

  航譽低頭一看,自己手中還拿著作為擺設的十九世紀法國宮廷盤子,那盤子此時已經能當鏡子用了,他吸了口氣,自己竟然忘了正在做的事情。

  “是我看錯了嗎?航譽,你的臉好像紅了。”唐明軒沒打算放過他,笑得很溫柔,“不過也沒關係,人都有犯錯的時候!雖然你這幾天都是這樣,用擦地的抹布擦桌子、記錯約會的時間、在客人的咖啡里加醬油,但是我一點怪你的意思也沒有,因為這說明你也和普通人一樣嘛,沒什麼好可恥的。”

  “我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可恥。”航譽碎了一聲,把盤子放好,擰起眉盯著唐明軒的臉。

  他越是開心,他兩邊眉毛就越是往中間湊,終於在唐明軒展開的笑顏中崩潰,他兩手往胸前一環,兩腿交叉靠在牆上,直接了當地問唐明軒,“你到底想說什麼?”

  “哎呀,你語氣會不會變得太快啊?我那個最喜歡裝腔作勢的管家哪去了?”

  眉頭打結更深了,“就是想說這個?”

  “偶爾關心一下家人有什麼不對,不要對我那麼凶嘛!你自己可能沒發現,但自從你回來後,就沒怎麼正眼看過我。”唐明軒陪著笑,十根指頭不安份地動來動去,“我還在想,我是不是哪裡惹到你了,讓你失去了工作的積極性,你不會是想要拋棄我吧?”

  “拋棄你?是指辭職嗎?還是說你想辭退我?如果是這樣,我沒什麼可說的,我最近的確實心不在焉。”

  不過沒正眼看他,他倒真的沒察覺,想來好像是那樣,因為只要看到唐明軒,心情就莫名地糟糕起來,明明跟他沒有關係的,就算他是季琉璃心中理想的人,有著她想要的一切,但那也都與他沒關係……

  那些都結束了,他們都該回到自己本來的生活中,但他的生活卻成了一團亂麻,本來他一直有著不論發生什麼事,都絕不會帶入到工作中的自信,只是現在就連這最後的自信也垮了,無論是對他的好友還是工作,全都亂成一團。

  “我是說真的,要我辭職也可以。”誰教他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沒用,“我也知道這種狀態不行,說實話也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麼時候,與其這樣沒心思工作,還不如換個地方冷靜一下。”

  “換什麼地方,季琉璃的家嗎?”

  他眼皮一挑,“為什麼會突然提到她?”

  “因為她是病因啊,不提她提誰?”

  唐明軒的理所當然,倒讓當事人覺得不自在起來,“你不是喜歡她嗎?難得我還好心給你製造機會,結果竟然就這麼沒用地回來了,人沒追到手,還差點把自己丟了,你可真是癡情呢。”

  “你、你、你……”幫他製造機會?真虧他說得出口,但比那更重要的是,“你怎麼知道的……”

  “真是笨蛋,難道還要等著你告訴我嗎?你以為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

  “十年總有了。”他還認真的老實回答。

  “對,在這十幾年間,我只見過一次你對我表現出敵意,你知道是什麼時候嗎?”

  看他的樣子就是毫無自知,唐明軒歎笑,“那一天我不是突然回來,正碰上季琉璃抓著你的衣領,凶巴巴地質問什麼嗎?就是那一刻,你沒去管季琉璃,反倒是對我這個房子的主人投來了十足敵意的目光。”

  “我嗎?”航譽當然記得,可唐明軒所說的卻好像是別人。

  “被瞪的人比較有感觸是當然的,而且那完全是出自本能的反應,你沒發現也是正常。那時我就在想原來你喜歡這一型的啊!你在保護季琉璃,就像是怕她被我這只大老虎吃掉一樣地保護著她。”

  那個,就叫作佔有欲吧!小手羊拚命地往老虎嘴裡送,他沒有能力緊緊地束縛往那只小羊,只能張開雙臂擋在她身前,希望她不要看到眼前的老虎,同時自己化身為狼,試圖和老虎來一場死鬥嗎?

  只是小羊瞧不上灰黑黑的狼,小羊喜歡的是金燦燦的虎,她希室能被老虎吃掉。

  疲勞感好像更深了,航譽嘴邊有著無奈,搖了搖頭,“原來她的願望和我的願望,都是無法實現的。我沒有圓滑的個性、春風般的笑容、誇張的家世,我沒有保護她的資格,能做到的,只能不礙她的眼而已。”

  “但你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她的,不過真教人不懂,她到底是哪點吸引了你?”

  這一點,他本人也很想知道!世界上的女人那麼多,像她那樣看似自信滿滿實,則彆扭怕事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總是說著違心的話,耍得他團團轉。

  她是個好女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所謂“好”也就是指不會害人而已吧?與其找一個裝壞人的好人,為什麼不選擇其他更易懂的好女人呢?

  為什麼偏偏就是她?連轉圈的餘地都沒有,堅定到從第一眼就被別人看了出來……就算再不甘心,他也清楚地明白一點,那個人只能是她!

  如果弄清了這其中的原因,是不是就能輕鬆一些?

  是不是就能允許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

  門鈴在這時響起,還響個不停,航譽正好借此避開那難解的問題。

  “請問哪位?”

  “啊……”混亂的聲音,夾雜著焦急和慌亂,正與他的情緒重疊。

  他愣在當場,看著對講機的螢幕,好似看到鬼一樣,讓他無法動彈,“你……”那一刻,他忘記了自己的職責身份。

  “航譽!航譽!”那個人反覆喚著他的名字,螢幕中是一張驚惶失措的小臉。

  他按下大門開關,同時自己奪門而出,將唐明軒拋在了一旁。

  他奔出主宅,打掃院子的工人全都傻了一般,停下手中的工作,好像從沒見過人跑步,他不在乎那些異樣的目光,筆直地朝著大門奔跑,短而熟悉的路這時變得這樣討厭。

  類似的情景好像也曾經發生過,對了,就是那次,她被帶去警局,他也是像這樣亂了方寸,只知道一個勁地奔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想早一刻見到她。

  她偏在這時跑來了,在他不知道該拿這份感情怎麼辦時,突兀地出現在他的眼前,眼眶含著淚,把自己弄得髒兮兮,同樣奔跑著,眼中只看著他。

  他們兩人同時停下,也同時都找到了對方,她淒慘的樣子讓他心頭一緊,她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航譽!”季琉璃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眼淚撲簌簌落下,“救救他,怎麼辦?它快死掉了。”

  想過無數次與她的再次相見,她必定是在某個公共場合,她光彩照人,被眾人簇擁,視他為無物,那是理所當然的,可她沒有等到那時,就這樣跑了過來,模樣淒慘,帶著哭音,抓著他不放。

  她是來找他求救的,她是來找他的。

  深吸一口氣,壓下那快滿溢出來的衝動和許多的謎團,“慢慢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季琉璃嘴唇顫抖著,視線中只能看到他一雙深邃堅定的眼,耳中只能聽到他平淡沒有起伏的聲音,他還是那樣,像一座無法推倒的山,讓人望山而歎,積蓄胸中的只有悶氣。

  可是她真的不再那麼慌張,只因為他的一句話,她就有種得救的感覺,原來倚靠著一座無趣的大山,是一件這麼有安全感的事。

  “小狗、小狗快死掉了,怎麼辦……”她吸著鼻子,將懷中用外套裹著的東西交給他。

  航譽順勢接過,那外套暖暖的,裡面有東西在蠕動,他看到了一隻奄奄一息的小狗,是只同樣髒兮兮的小野狗,外套上帶著血,看來這小狗傷得不輕。

  可是季琉璃怎麼會帶狗來?

  他恍然大悟,這才明白她看起來這麼糟糕的原因,她的過敏又犯了,還以為是天要塌下來才害她哭這麼慘,連他都差點跟著慌起來。

  “他是不是快死了?是不是?”她吸著鼻涕,抹著眼淚,這次不再在乎自己的妝花成了什麼可怕的樣子。

  其實問他又有什麼用,他又不是獸醫,可她要的就是他的一句話。

  “沒事的,總之,先送它去醫院吧。”他抱著狗走在前面,她乖乖地沫著眼淚鼻涕跟在後面,小聲地啜泣著。

  明明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有點對不起這只狗狗,可是他好開心。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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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7 00:35: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季琉璃打開車門就要往駕駛座鑽,車門卻被航譽擋住,她轉頭,有些不能理解。

  “你去坐後面,我來開車。”航譽說著,為她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對哦,她自己都忽略了,她這種狀態能開車嗎?就算是再緊急的情況,航譽也依舊能冷靜地注意到最小的細節,在他注意到這些細節時,他的口吻往往不是詢問,而是軟性的命令,她總在不知不覺問被他牽著鼻子走,在這些細小而關鍵的問題上。

  她依言鑽進後座,然後將雙手伸向他,“小狗……”

  航譽沒有理她,兀自關了車門,自己坐到駕駛座,把小狗和外套一起放在了副駕駛座上,但他開車前,回頭告訴她:“不用抱那麼緊,沒事的。”

  他連這一點也考慮到了,她的心情,還有她的過敏!

  車開了,她低著頭,在安心之餘又覺得自己真是好沒用,她這樣沒頭沒腦地跑了來,他一點意外也沒有,是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客人,還是覺得她很煩?

  航譽透過後視鏡,見她低頭不語,只一個勁用面紙摸眼淚,好像所有氣力都在剛才用光了。

  每次她突然出現都是吵吵鬧鬧,過後就是像這樣,有種令人窒息的氣悶,語言凝固在空氣中,既看不見也摸不著,那才是吵鬧背後真正想說的話。

  “這只狗是怎麼回事?”見她冷靜了下來,他才問,“你家是不養狗的吧。”

  “養了的話會短命的,還是饒了我吧。”季琉璃很不情願提起的樣子,“還不是這只狗太沒用,學人家過馬路,結果被車撞了。”

  “被車撞……”

  “你在想什麼,不是我撞的啦!”她氣呼呼的,“撞它的是我前面的車,不過那車馬上就開走了,其他的車也一輛接一輛的!真是奇怪,好像只有我看到了而已,那些人的眼都瞎了嗎?”

  看來是有人開車撞上了小狗,而其他人都視而不見,但碰巧經過的季琉璃,便多事地承擔下了救護的任務,說是救護,不過最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人,好像正是她。

  “所以說,什麼貓狗的,最討厭了。”季琉璃還在對車窗外的隱形人碎碎念著,“一點生存能力都沒有,離開了伺主就什麼也辦不到!又黏人又脆弱還麻煩得要命,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就喜歡這種東西,又不能溝通,只會惹麻煩。”說著說著,她眼眶又紅了。

  “依我看,他並沒有傷得那麼嚴重。”他一直透過後視鏡,看著她的側臉。

  “不要說得那麼輕鬆,你又不是獸醫!”

  “它不是還在頑強地呼吸嗎?如果真的嚴重到那種地步,大概早已經不行了,我沒有安慰你的意思,只是說出自己的看法。”

  “真的?”她將信將疑,“可是有那麼多血……”

  “是啊,所以我們又要準備超車了,坐好,不要再哭了。”

  季琉璃心頭一緊,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她好像真的要命了,趕忙按住自己酸痛的雙頰,讓憤怒取代酸澀,“誰在哭了,早說過這是過敏,過敏!”

  車子向右的晃動,她忙坐穩,怕咬到舌頭似地閉起嘴,這個傢伙,真的在若無其事地超車,還以為他一定是“安全第一”的那類人!

  不對,航譽從來都不是那種人,那種形象只是錯覺而已,他其實是個危險的人呢,再認識不到這點的話,那一個月的日子就白搭了。

  “真的只是過敏而已。”她坐穩,小聲地作最後一次強調。

  是是是,只是過敏,她已經不知說過多少次了!航譽心頭鼓動,竟有些想笑,看她惱怒著又有點委屈地縮在後座,紅腫的眼睛有著不認輸的倔強,嘟起的嘴仍在無聲地為自己爭辯,這副慘樣該怎麼說呢?真是太可愛了。

  他提起唇角,心中一片黑色的牆漆就那樣脫落了下來,為什麼不是她就不行?說到底,因為季琉璃是獨一無二的啊。

  口中總是吐出惡毒的話,行為也可惡任性之極,多少次地把他逼到絕路,讓他氣到失去理智,但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卻能夠真心為別人的喜而喜、為別人的悲而悲,她的歡喜和悲傷都是那樣真實,才能那樣地將他吸引,讓他亦被感染。

  她說不喜歡狗,那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但她就那樣哭著跑了來,用奢侈的名牌外套包裹著那只骯髒的野狗,忘記了自己有嚴重的過敏,甚至也忘記了他是她最不該找的人。

  一時的開心到此為止,他鏡片下那雙銳利的眼始終盯著後座的季琉璃,但她也始終壓低了頭,讓他感覺出她的刻意,原來她知道他一直在看她呢。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說。

  “不要。”

  “為什麼要來找我?”吵雜的高速公路變得安靜起來,“一般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先去醫院嗎?聽你的話也不是不知道這點。”

  “當然了,你真以為我是笨蛋啊。”她小聲反駁。

  “那麼,為什麼要來找我呢?”

  她那麼擔心那只狗,卻沒有想到要去醫院,而是來到了唐家,而且明明來到了唐家,她要找的人卻不是唐明軒,而是那樣大聲地、急切地叫著他的名字。

  季琉璃一時語塞,被他問得無話可說,她知道那個答案的,在種危機的情況下,她的大腦一片混亂,知道應該先去找獸醫的,又不曉得哪裡有獸醫院,她好怕因為自己那只狗會死掉。

  但那個時候,她能想到的只有航譽……

  在心裡亂成一團的時侯,她只想到了他,好想見到他,光是想到見他一面,她就快要心痛得哭出來,像是被鬼上了身,不知怎的,車子已經向著他所在的地方開了過來,當她再有意識時,他已經站在她面前了。

  可這種話她怎麼可能告訴他?說她來找他,是因為腦子裡只想到他,說只有他才能讓她安心……這樣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在對他搖尾乞憐一般,是在說她多麼地需要他、多麼地渴望他,是在說她季琉璃其實是多麼的可悲。

  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她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難道他會告訴她“我好高興,退休後和我一起回家鄉過田園生活吧”,他當然不會這樣說,而且他會不會相信她的話還是一回事,也許這在他看來,又是一場低劣的誘惑遊戲。

  如果再被他瞧不起,她真的會一蹶不振啊。

  “琉璃?”

  她把頭埋得更低了,“別那樣叫我,我跟你又沒多熟。”

  她捂著額頭,看向窗外。

  最近時常會作那個夢,那個撈金魚的夢……

  “我只是在想,果然還是名車、寶石一類的東西和我比較搭吧,你不這樣認為嗎?什麼花草、動物的,和我搭配在一起,一定很可笑吧。”

  “為什麼這麼說?”

  “啊,你沒有否認!”

  她笑了一下,守住她的尊嚴吧,那已經是最後的一道防線了!

  “管家大人,我會來找你,原因不是很明顯的嗎?那是一種條件反射啊,最近我使喚的人就只有你而已,有事當然就只想交給你打發了。”

  她對著後視鏡內的他,揚起嘴角,“要打比喻的話,就是用慣了的工具突然丟了,短期內無法適應。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請了新的管家,那傢伙雖然不夠機靈,但是很聽話,你就把這次的事,當作是在季家工作的延遲吧,要補給你工錢也可以的。”

  她沒有露出馬腳吧,她的樣子夠冷靜,聲音也沒有抖,季琉璃的指節因握得太用力而泛白,但她沒有移開視線,嘴角掛著不屑的笑。

  他只是使用期限被延長一點的工具,因為使得很順手就又拿來用了,這麼說來,可以理解為是一種誇獎嗎?

  “這樣啊。”

  “怎樣,不信?”她揚起下巴。

  “沒有不信,我想大概也是這樣,真是你的風格。”

  想讓他這麼認為,但當他真的就這麼接受了,她還是生氣了!這就說明他一直把她看作是個只會使喚人的大小姐,“你又知道我是什麼風格了,總是一副好像很瞭解我的樣子,看了讓人討厭。”她賭起氣來,不再理他。

  航譽開著車,她的一句氣話倒真的說到了重點,他們對彼此的瞭解都太少,可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能反駁她的話。

  如果有一天,她願意讓他走進她的內心,而不再是他憑著胡亂的臆測去猜測她的本意,那樣他才有十足的信心,他才有足夠的資格大聲地反駁說:你並不是自己所說的那樣。

  他很想對她說這句話,可那樣的話,又會被她說成是自以為是吧,他不是她的任何人,沒有說那種話的資格不是嗎?

  車子到達最近的寵物醫院,醫生說那只狗傷到了腿骨,需要動手術,季琉璃一直沉著臉,默默地等在外面,給其他客人造成了很大壓力。

  從內心來說,他對那只狗的死活並不是很關心,但每次看到她為什麼而煩惱著的樣子時,他總是無法讓自己置身事外?

  航譽走去季琉璃身前,說:“小心中毒。”

  “什麼啦。”莫名其妙的!季琉璃抬眼看他,“你要嘛就坐下,要嘛就走開,不要擋我視線。”

  “我只是想知道,你那水晶指甲的味道真的那麼好嗎?”

  中毒原來是指這個……季琉璃看看自己前天剛做好的水晶指甲,已經被她咬出了裂痕,真是的,她竟然沒有發覺自己又在咬指甲了,真是丟臉。

  “我無聊,不行嗎?”雖然這麼說,也下意識地把手好好地放回了膝蓋上。

  “是嗎?既然無聊的話,就來討論一些有意義的事吧。”航譽扶了一下眼鏡,“那只狗你打算養在哪裡?總不可能帶回家吧。”

  他說有意義的事,害她心狂跳了一下,結果是討論狗的事,季琉璃氣自己到底是緊張個什麼勁,“說什麼養在哪裡,明明……”

  “要交給動物收容所嗎?還是請人收養?如果是後者,傳單應該早些印,你也不想和那小傢伙好好相處不是嗎?最好立即就著手這件事!那傳單的話,你打算寫些什麼?”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自說自話了!”她明白了,她明白他的意思了還不行嗎?

  他是想說,那只小狗雖然還在手術中,但是肯定沒問題,肯定會活蹦亂跳地讓她煩到不行,所以不必為它擔心,只要等著手術結束就可以了,在那之後才是她真該頭疼的問題,他不就是想說這些嗎?直接說就好了啊。

  但是如果直接這麼說,她肯定要說他自以為是,說她才沒為那只狗擔心,說他的安慰純屬多餘……

  這個傢伙,到底要把她看得多透才甘心。

  “我知道了,不過什麼傳單之類的就不必,那太麻煩,你就直接把他抱回家就是了。”

  她隨口說道:“反正你也整天都在家裡,要管那麼多的人和事,再多一隻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可那並不是我家。”

  “那狗是你救的啊,當然要你付起責任!”她還說得很有道理。

  航譽頓了半秒,“是我救的嗎?”

  “是你開的車,當然就是你救的!總之這件事如果問我,那這就是我的想法,如果你不贊成,就自己想辦法!反正假如這只狗沒有得到妥善照顧而死掉,他也只會找你報復,每天晚上在你枕邊吠個不停!”

  她別過頭去,讓他不得不認為她這是在鬧脾氣,她又在耍性子了,是怕他不願接這個燙手山芋嗎?不惜用詛咒的方式嚇住他,也希望小狗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自己找的麻煩,最後又要推給他,還不容許別人拒絕,真是一如既往的季琉璃風格。

  算了,誰教這個話題是他提起的。

  “我知道了,就由我來照顧。”

  “真的?”季琉璃眉毛挑起,有些半信半疑,不讓自己的興奮表現出來,“你可不要只是嘴上答應而已,也別想暗地裡虐待他,我可是會定期抽查的。”

  “好啊,歡迎你隨時來抽查。”這話要是真的才好呢。

  季琉璃動了動喉嚨,終是把那欲脫口而出的“當然”,二字咽了回去。

  “狡猾的人……”她咕噥著,不明白他為什麼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半小時後,醫生帶著纏紗布的小狗出來,小狗還在昏迷狀態,季琉璃連看它一眼的膽子都沒有,她低頭頭,只聽到醫生和航譽的對話。

  醫生說小狗沒傷到重要部位,但是前腿骨折,以後的行走姿勢可能會有些怪怪的,只要照顧得當並不會影響太大,航譽盡責地聽著醫生的囑咐,又抱著小狗跑東跑西地去辦各種手續,日後還要來打疫苗的樣子。

  季琉璃只能坐在那裡,醫生說的那些事,她是有聽沒有懂,反正也與她無關,不用聽明白的,她一直這麼告訴自己,卻也心知肚明,這次她又被航譽救了……

  每到關鍵時刻她就會像這樣,讓他接手一切,她只有等的份。

  自己還真是有夠沒用的,下定決心得到他之後就忘了他,結果還是沒頭沒腦地跑了來,又要強裝不在乎!

  在他看來,這樣的自己一定超級奇怪,所幸她已經不期望在他眼中能有什麼好印象了,可她還是會感到洩氣。

  航譽回來時,看到的就是垂著腦袋、一臉傷感的季琉璃,不知她又為了什麼事而傷春悲秋。

  她慢慢抬起頭,眼眶是紅紅的,只快速地掃了他一眼,便一副呆呆的樣子,無神地望著他懷中熟睡的狗。

  “提前決定了它的去處,果然是正確的。”季琉璃好像不是在跟他說話。

  她那松了口氣的樣子也太明顯了,他的手就那樣伸了出去,拍了拍她的頭,“已經沒問題了。”

  偏要在這個時候對她這樣溫柔,他是不是有問題?他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惡劣,這種像對付小孩子或小動物一樣的行為是什麼意思?她都說很多次了,她才不在乎……

  她真的不在乎,無論是小狗還是他,她才不要在乎他這一點小小的溫柔,那只是他的心血來潮,她一點也不想撲進他的懷裡大哭……

  她甩開頭,俐落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出口走去,“既然已經沒事了,就回家吧,我肚子餓了,要回家吃飯。”

  航譽望著她的背影,看了看自己仍留溫度的手掌,他低笑,這不是理所當然的結局嗎?他是情感使然,而她是出於本能,全都是理所當然的。

  他走出去時,沒想到她還在外面等他,不過真沒想到時間過得這樣快,外面的天色已經變了,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可惜決定她每晚的菜單已經不是他的工作了。

  她申明:“我是要告訴你,車子不會再借你了,請你坐計程車回去。”

  “嗯,開車時不要再東張西望了。”

  “就、就算再遇到這種事,我也不會再來找你了!”她一想,忙改口,“不對,是我根本不會再去管!真是受夠了,我回去了!”

  她轉身,一步、兩步,背後熾熱的視線像有將她血液凝固的作用,她把這責任都推到了站在原地不動的航譽身上,她才不是故意找磕、也不是捨不得走,正好有輛計程車過來,她順手將車攔在路旁,對他喊:“你也快從我眼前消失,笨蛋!”

  那個笨蛋還真聽話,朝著計程車走了過來,還是那種不冷不熱的死人臉,他過來了,她便離開去找自己的車,再也不想近距離看他那張臉了。

  再也不想看到他的臉了,那種若無其事的臉,不論什麼時候看都讓她有種挫敗感!

  季琉璃走著走著,車子離自己很近,但卻怎麼也走不到,原來是自己的腳步越來越慢。

  再也看不到他那張臉了,她明白自己已經再沒有理由和勇氣像今天這樣去找他了,最重要的是,她明白就算有那些因素,她也不能再去找他。

  光是想到他的臉,她就忍不住想哭,光是被他摸摸頭,她就連呼吸都成了一種酷刑,她根本離不開他,她需要這個男人!她是如此地依賴著他,卻再也不能見到他,再也不能和他處於同一空間裡,她無法抑制自己這種想要見他的心情,唯一的辦法,就是遠離到一個想見也見不到的地方。

  如今這種想法就更是確定,為了她自己,她再也見不到航譽了。

  腳不知怎的停了下來,這次他真的會永遠地從她眼前消失,這是她見他的最後一面……

  她轉頭,航譽把小狗抱上車,自己也正要往車裡鑽。

  那個側臉,她一輩子也不會忘。

  “航譽!”她大叫,在對方愣住的同時,身體的每一個部份都被他吸了過去,她奔向他,在打開的車門前,全力地撲進了他的懷裡,雙臂在他背後打了個死結。

  他的心跳、他身體的溫度、他獨有的氣味,他是她這輩子真正愛的第一個男人,也許也是唯—一個!

  她大概不會再愛上別人了,尤其是當她知道愛上一個人原來是這麼累的時候……

  耳朵貼在他的胸膛,沒什麼好在乎的,此時只要記住這個心跳就足夠了。

  “你……”航譽雙手懸在半空,胸口被她撞得生疼,不知是身體的疼還是心擰成了一個結而疼。

  過多的驚訝,已經不確定該不該喜。

  以為她從此消失了,又突然出現;以為她徹底遠離了,又狂奔而來;以為她在生氣,下刻又笑了起來;以為她得意著什麼,卻又露出悲傷的眼神。

  這是第幾次,已經記不清了,不過無論多少次,他還是會被她弄得手足無措。

  “你不要誤會,這只是普通的告別而已。”季琉璃在那個懷抱中,閉緊了雙眼,“別忘了我是在國外長大的,這樣的告別方式是很普通的!我只是覺得你多少也幫了些小忙,才想說用友好些的方式和你說再見,你要心存感激!”

  她的反覆強調總給人一種急切感,讓人覺得如果不相信她,下刻就會將她弄哭,她是如此地極力地表達著什麼,他怎麼可能不相信?

  好不容易弄懂了她的話,航譽笑了,雙臂落到了她的背上,像雪片那樣輕輕地覆在她單薄的背。

  當她發覺時,他是那樣緊密而溫柔地回抱著她,就像她是世界上最貴重的珍寶,就像她只是他一個人的珍寶。

  她的背一僵,他卻在她耳邊細語,“外國的禮節,我也懂。”

  季琉璃緊緊地閉上眼,就算現在天上落下隕石,她也絕對不會逃跑。

  航譽連招呼都沒打就沖了出去,無故曠工也就算了,回來的時候,還多了個小跟班。

  他面無表情地抱著那只小狗,但凡見到這景象的人無不反覆揉眼,面面相覷!大家都知道,航大管家一向對小動物最不感興趣,就算是自家養的獵犬道琪也是除非需要,不然絕不多看一眼!

  他此番“義舉”,在外人看來無疑是受了什麼刺激,最糟糕的就是人人都很好奇,可是沒一個人敢問他。

  等到日頭落了西山,大宅安靜了下來,航譽抱著那只病懨懨的小狗來到前院道琪的窩前,年長的獵犬受寵若驚,狂搖尾巴迎接貴客。

  航譽蹲下來,好脾氣地揉著道琪的耳朵,拍著它的頭,防止它過度興奮。

  他乾脆盤腿坐在草地上,藉著前院的燈將小狗放在腿上,讓道琪好奇地在小傢伙身上聞來聞去。

  它的鼻子碰碰小狗,長長的舌頭在幼犬身上舔過,小狗發出“嗚嗚”的細叫,像是對它的回應。

  航譽揉著道琪大大的腦袋,看著它在跟小傢伙友好地打招呼,不禁露出笑容。

  “高興嗎,道琪?這樣一來,你也有伴了。”道琪也趴在他的腿邊,尾巴拍打著草地,鼻子則在和小傢伙互動,像是沒在聽他的話,不過航譽仍是繼續說著,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像電視裡演的那樣,孤獨地對著寵物說話,“既然那麼喜歡它,以後要好好保護它。”

  真是蠢極了,他拍著道琪的頭,覺得自己這副樣子真是蠢極了。

  他知道背後有人來了,也知道來的人是誰,那個人和煦的笑聲總是讓他覺得很討厭。

  “大半夜跟狗聊天,你還打算怎麼嚇我們呢?”唐明軒站在他身後,“突然說讓我們收養這只小狗,突然又說要辭掉工作,當你是在說笑,但你竟然連辭呈都寫好了,沒想到我們家大管家還真是個專一的人呢。”

  他把一封辭呈丟到草地上,那是他今天回來後馬上寫好的,還是熱騰騰的。

  他說要辭職,那不是在說笑的,今天見到季琉璃後,只是堅定了他的這個想法。

  “唐明軒,你什麼時候會跟人說再見?”

  “經常啊,每天都要和很多人說,然後隔天還要說,這種交際辭彙還真是麻煩。”唐明軒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問這個。

  “所以我從不為你擔心,你是個蟑螂一樣靠著自己的力量頑固生存的人呢。”

  “蟑螂……”唐明軒的太陽穴抽搐了兩次,這對他倒是十分新鮮的比喻。

  “不過有的人,一旦說了“再見”,就真的會消失不見了,感覺不到任何的果斷俐落,只覺得她是縮到了哪處的地縫,不明白她到底在怕些什麼。”

  “你是在說季琉璃嗎?”

  如果她沒留下一句告別,他也許不會決絕地辭掉工作,只因為她顫抖地抓著他的衣衫,提起了畢生所有勇氣,卻只是為了跟他道別,讓他不得不試著猜想,在她的心裡,是不是也有那麼一點點的位置是屬於他的……

  只是這一點點的不確定,已經很值得他舍去一切去追究。

  唐明軒對著他的背影,“真沒想到自己有受理你辭呈的一天。”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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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7 00:36:0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季琉璃呆呆地望著窗外,一點回到英國的真實感也沒有,本來是自己長大的地方,卻給不了她一丁點的親切感。

  是因為心不在這裡,她自己很明白這一點,但總會習慣的,時間可以淡化一切,現在的心痛,總有一天會淡化成秋風那樣輕的憂愁,長伴她身邊的小小憂愁,最終也會轉化為她自身的一部份,是脫不開、忘不掉,又無比珍惜的寶物。

  自己好像在無意中長大了,什麼時侯也學會了多愁善感?

  航譽好像曾經很生氣地說她,要讓別人真心喜歡她,但她卻從沒試過真心地去愛上一個人,這樣的她是得不到幸福的。

  這話由他嘴裡說出來,還真是充滿了諷刺,簡直就像詛咒一般,她就是怕他所說的成真啊,她就是怕現在的這種情況發生!

  她真心地愛上了一個男人,愛上了一段無果的戀情,最後變得較弱的人只有自己,她成了個自己都討厭的女人了。

  房門響了三聲:“小姐,早飯準備好了,該起床了。”

  “多事,我餓了不會自己下去吃嗎?”

  門外沒了聲音,她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起什麼床?她現在的問題只有失眠而已,在她正想事情的時候打斷,真的很不會挑時間。

  季琉璃穿著吊帶睡裙,揉著蓬亂的頭髮下了樓,肚子倒是真有些餓了。

  桌上擺著麵包果醬之類的東西,剩下的就是提著皮箱,等在中央的那個剛才叫她吃飯的幫傭,季琉璃眯起眼,愣了一下,“你這是做什麼?”

  “看來小姐已經起床了,我只做到今天為止,就此告別。”對方公事公辦,說完提著箱子就走。

  “等等!你走了我怎麼辦?”別開玩笑了,這房子本來有兩個幫傭,前天走了一個,今天又走一個,那她的生活怎麼辦?午餐怎麼辦?

  那人停在門前,轉頭瞥了她一眼,說:“誰管你啊。”說完甩門而去。

  季琉璃愣在原地,頓時有所醒悟:啊,原來那兩個人都是被她氣走的。

  她有些氣餒,又覺得沒什麼所謂,懶散地坐在桌前嚼起了麵包,麵包硬硬的,看來是那女孩臨走前的報復,一下又有些悲從中來。

  “一個、兩個都要走,全走光了才好,誰稀罕你們!”她對著麵包說話,“反正我討人厭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都是那個笨蛋害的,全是他的責任,臭管家……”

  都是那個航譽,不管她怎麼無理取鬧、怎麼任性,他都逆來順受地接收她的一切,說他是職業素養高,還是有自虐傾向呢?那時她有意整他,沒成功也就算了,倒是習慣了用最惡劣的態度使喚他,弄得現在對誰都是那個樣子,沒一個人受得了她。

  鼻子酸溜溜的,一大清早她就想男人想得要哭,也太沒出息了。

  “死航譽,去死吧!”叉子舉起,重重地戳進盤子裡的荷包蛋,蛋液流了出來,季琉璃甩開叉子,把那個盤子推得遠遠的,“什麼嘛,連一杯咖啡都沒有,想噎死我嗎?”

  一杯咖啡像是聽到了她的抱怨,長著翅膀飛到了她的手邊。

  “這還差不多。”季琉璃拿杯子,喝了一口,滿意地點了下頭,牛奶的量加得也剛剛好,如果每天都這樣,她才不會罵人呢。

  等一下,三減二應該是等於一吧?這房子不是應該只剩下她了嗎……

  抱著見鬼的覺悟猛地轉頭,卻見航譽在她身側站得端正,季琉璃覺得剛入口的咖啡著了火,燒得她快吐出血,她怪異地尖叫一聲,人很沒形象地從椅子上跌到了地上,順便打翻了咖啡。

  這比見鬼還可怕多了,可怕一千萬倍!

  季琉璃驚悚地瞪著航譽,嘴巴因抖得太厲害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幻影?魔術?”慘了!她真的完蛋了,竟然出現了這麼真實的幻覺,難道她有超能力?

  種種可能性,唯獨最平常的一種,被她第一個否決的,就是他本人真的在這裡。

  航譽耐心地等她平靜下來,但看樣子要等到天荒地老了,這個驚喜對她好像太過刺激,他推了一下眼鏡,對著地板上軟成一團的女人道:“你看上去精神不錯。”

  “不錯……不錯你個頭啊!”季琉璃手指抖啊抖,指著他,“你、你、你……”

  他怎麼進來的?進來多久了?怎麼找到她家的?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她都跑到英國了,還是會看到他?

  航譽提了口氣,又慢慢地沉了下去,“好了,你先起來,還有,別哭了。”

  “哭?我說到嘴都麻了,我才沒有哭,那是……”

  “過敏嗎?這裡可是你家,在自己家都過敏要怎麼活?”他蹲去她面前,遞給她一塊手帕。

  季琉璃摸摸自己的臉,真的濕濕的,指尖全是淚,不會吧,她真的在哭?一把搶過手帕,她非但不起來,靠著手腳向後滑行數步,直到撞到沙發背,才不得不停下,雙眼依舊警覺地盯著航譽。

  胡亂地擦了擦臉,搞不懂眼淚怎麼就是掉個不停。“真是太糟糕了,怎麼會這樣?你是FBI嗎?我是國際通緝犯嗎?”

  “別胡說,我是來這裡工作的。”雖然他的行為真的很像跟蹤狂,也不需要嚇成這樣吧,“剛才離開的人沒跟你說嗎?沒人過來,她怎麼可能走得了?”

  那個女人急著要走,才沒跟她說呢!這麼說來,他是在那女人走前就到了?家裡請了新的人,怎麼只有她不曉得?她也被排擠得太嚴重了吧。

  還是不對,那些都無關緊要,季琉璃望向他,“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在我家?”

  “來找你。”航譽早就準備好了答察,“本來想去你家找你,結果得知你已經回英國了,於是就來這裡找你,先去了你在倫敦的住址,運氣很好見到了季先生,於是他告訴我你自己住在這裡,我就過來了。”

  “你在說夢話嗎……”她怎麼聽不太懂?她那個大忙人老爸,會見一個無名又可疑的人,這點已經很值得商榷,甚至還告訴了那人他寶貝女兒的住址,讓他來這裡工作,難道他真的是FBI?

  可如果不是那樣,他不可能會找到這裡!到底是怎樣啦,她好混亂,他大費周章就只為了一句

  “找她”,他找她做什麼?事到如今說這種話不是很奇怪嗎?

  航譽完全瞭解她的困惑,他蹲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手抵著下巴,專心地看著她,“我說,我是你忘記帶來的行李,你父親就把這裡的地址告訴我了。”

  季琉璃的手握成一個小拳頭,無意識地護著心臟的位置,“哪會那麼簡單!騙人。”

  “誰教你分明是一副忘記帶什麼回來的樣子,讓你父母很擔心。”他都聽說了,她回來後不斷地對傭人發脾氣,最後連家都不待了,自己搬來了郊區的老房子,像個失意的藝術家一樣,這副樣子實在不適合她。

  她到底是忘記了把什麼帶回來了?一見到他的臉,眼淚就落個不停,他想那應該不全是出於驚嚇,看到她這個樣子,他也很心疼,“不問我為什麼來找你嗎?”

  “不問。”

  “我是想來問你一個問題,或者說為了確定一件事。”對著她的紅鼻頭,他已經不想把時間都浪費在爭吵上,“琉璃,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季琉璃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那個航譽,大老遠跑來英國,追來她家,蹲在她面前,語帶平常地問她,是不是有一點喜歡他。

  為什麼他能輕易地問出口?那她之前所做的努力都算什麼?這是她永遠問不出口的問題,因為她恐懼聽到那個答案,因為她太在乎那個答案。

  不像他,可以如此輕鬆,如話家常一樣地,在她心中捅出一個洞。

  “你是腦袋壞掉了嗎?哪來的那種自信?”季琉璃努力鎮定,千萬不要被他那難得一見的溫柔騙了,她沒有忘記,自己對他可是一點魅力都沒有,“那麼,既然你都找來這裡了,我也問你一個問題好了,你是那種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的男人呢?還是劈腿也無所謂的人?”

  怎麼會問他這麼古怪的問題?航譽試想了一下她所說的可能性,頭已經開始疼了!這輩子能把他搞得這樣狼狽的女人,恐怕也只有面前的這位邊發脾氣邊哭的大小姐了……如果再多幾個季琉璃,他一定會瘋的,可如果不是她,他又不可能愛上的,如此看來,劈腿什麼的,對他來說簡直是酷刑。

  雖然面對這種問題,所有男人都會回答“不會,”航譽無比認真地看著季琉璃的眼睛,無比認真地搖了一下頭。

  季琉璃冷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問這個有什麼用,也許是被他影響了,她也知道航譽不是那種人,所以他就更加不可能想要跟她在一起才跑來找她,因為他在家鄉已經有個女朋友了不是嗎?

  這分明是一個無論對方答“是”,還是“否”都會令自己受傷的問題,她也許只是想經他親口證實,他來到這裡並不是出於一種名為“愛”的目的,他大老遠跑來這裡,是察覺了她的感情,想來看她為了他而落魄的樣子。

  “你啊,真是個壞心眼的男人……”

  苦於看不透人心,只能一味地恐懼,但無論怎樣,都比承認了愛上他再被他甩掉來得好……原來從小時候起,她的成長就只限於此,就算是過了青春期的現在,她仍然真心地渴望著,能有一個人傾其所有來愛她。

  她一直都在害怕著,怕這輩子都不會有那樣一個人出現,才總是將目光停留在那些王子一樣的男人身上,就算得不到那些人的心,起碼可以稍微增加她的自負感,讓她不再覺得自己那樣膽小可悲。

  她自信自己的容貌、身材、學識,卻從不相信有誰會真心愛上她,原來她的自負一直是來源於這樣的自卑,就算她現在多麼地希望航譽能夠愛上她,心中也不斷地提醒著自己,她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女人,那種幸福落不到她頭上是理所應當的。

  有人輕拍她的臉頰,她才發覺航譽已經湊到她面前,正憂心忡忡地望著她。

  “琉璃?琉璃?”是他在用那溫暖的指間,輕點著她的臉頰,不知怎地好像叫她的名字叫上了癮。

  她甩甩頭,擰起了眉,“你叫魂啊,離我遠一點啦!”

  他聽話地收回手,松了口氣的樣子讓她看了更是礙眼。

  “誰教你一直沒反應。”她剛才的樣子真的很嚇人,也許他真的是在叫魂也說不定。

  誰教她突然間放空,像是聽不到他的聲音,也看不到他的人,樣子仿佛下一刻她人就要從他眼前消失不見一樣。

  那一瞬間的錯覺,卻讓航譽揪緊了心,不禁擔心著如果她真的這麼不見,這次他要去哪裡找她?

  他會變得這麼神經兮兮,還不都是拜她所賜。

  “我在想事情。”季琉璃扶著沙發站起來。

  穿著睡衣坐在地板上的女人,無論說什麼都沒說服力吧!所幸她的醜態早被他看光了,她揉揉蓬亂的頭髮,將一邊落下的肩帶提回肩膀,“我在想你這個人還真的是有夠自虐,把被人呼來喚去當習慣,別人對你稍微好一點,就以為人家愛上你了,你是有多缺愛啊?也不想想自己有什麼可取之處,竟然厚著臉皮追來英國,真是不可思議。”

  她說完最後一個字,肺裡的空氣全部用盡,再叫她多出一個音都是不可能的了,再說的話,她的聲音肯定抖得天搖地動。

  “你所說的人家,是指你自己嗎?”航譽靜靜地聽完她的長篇大論,季琉璃沒想到他還能這樣冷靜,她以為那番話是任何一個男人都接受不了的。

  “當然,這就是我對你那個問題的回答,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了?”

  “明白了。”航譽扶了一下眼鏡,因為反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既然明白了,還有什麼事嗎?”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他來了也是自討沒趣,這下該巴不得馬上走人了吧。

  “嗯,咖啡灑了,要再沖一杯。”

  季琉璃還以為自己聽到了外星語,結果航譽真的拿了一塊抹布,開始不緊不慢地擦起咖啡漬,他那按部就班的熟悉動作,好像這裡是他家一樣。

  季琉璃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表,他才來了不到半個小時而已不是嗎?幹什麼表現出一副在這已經待了幾十年的樣子。

  等等,她又搞錯重點了!

  季琉璃按住太陽穴,她總是這樣,不知不覺地被他輕巧的技巧牽著鼻子走。

  這種時侯一般來講,不是應該大吵一架嗎?反正她對他就是不吵架就不會說話的那種,她期望能跟他大吵一架,痛快地結束掉這磨人的眷戀。

  “你說你明白了,是明白了咖啡灑了要再沖嗎?”她頭痛、心痛,全身都痛,好想掐死他。

  航譽好似很不情願地停止打掃,百忙之中抽出空看她一眼,“你父親雇我來,總不能讓你餓肚子!在新的人來前,這些事都要由誰來做?”那麼在新的人來前,他是打定主意盡職到底了?

  一塊手帕朝他丟去,在中途就掉在了地上,但在兩人看來,那塊手帕已經像磚頭那樣砸在了航譽那張平板無趣的臉上,“大笨蛋!我最討厭你了,去死吧!”季琉璃肺葉沸騰,近乎撕扯,“我馬上就會請到人,隨時收好行李準備滾蛋吧!”

  她氣衝衝地跑上樓,全世界的人都聯合起來欺負她、氣死她!

  那個混蛋男人又來這套,他只在她家待了一個月,她就變成沒他就活不了的女人,這次他又要待多久,還要讓她變成多沒用的人才甘心?

  從那之後,季琉璃連話都不和航譽多說一句,把他當隱形人,可她還是錯估了航譽的臉皮厚度。

  她不理他,他也過得悠閒,真把這裡當成了自己家,擅自決定自己所住的房間,隨意使用屋內的物品,明目張膽地過問起她的私事。她每天出去是要去哪裡、幾點回來,什麼有的沒的……通通要向他彙報。

  這樣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可這裡並不是他們的那間房子,這間古舊的大宅總是在提醒著她,她回來這裡並不是要和他享受二人世界的,原因正好相反,他們已經回不到從前那種生活了。

  在他們的心底,都已經起了不同于當時的微妙變化。

  季琉璃早出晚歸,流連於各種派對,但她再沒向航譽提起過什麼公子帥哥,她只是氣呼呼地出去,再氣呼呼地回來,和平時的表情一樣,卻多了一分芥蒂。

  而航譽也再沒問過她什麼,他說為她而來,被她拒絕後,也沒說過什麼時候走,好像他自小就生長在這裡,快和這房子融為一體了。

  一天,航譽接到一通電話,很意外是季琉璃的父親打來的,那邊的男人一聽他的聲音,高興地笑了兩聲,“是你啊,我女兒的“失物”!”

  “琉璃出去了,要晚上才會回來。”他直呼她的名字,那男人也不在意。

  “我不是找她,打來這裡當然是找你了。”季琉璃的父親心情不錯,“我聽說那孩子最近到處跑來跑去的,我想這都是你的功勞吧!她原本就是這麼愛玩,我很擔心她會因此學壞,可自從她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甚至還搬出去,那還更教人擔心。可自從你來了之後,她又恢復以往的樣子了,看來你真的是件貴重的“失物”啊。”

  “不想學壞的人,是怎樣也學不壞的。”這麼說時,航譽發現自己笑了。

  “說得好!那就繼續陪在我女兒身邊吧!”

  他不知道該不該感謝季先生對他的信任,可這通電話並沒有讓他覺得多麼歡喜,原來之前她都足不出戶啊,這麼說來,如果季琉璃真的因他的緣故,才整日藉故不回家……

  她真的是,躲他躲得很凶呢。

  對一個毫無感情的人,是不需要如此費心地劃開距離,當初他藉著這一點希望和自信來了英國,卻只能使她的回避變本加厲,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他真的只是自我感覺良好嗎?

  他一直沒有問季琉璃,她那樣頻繁地參加各種聚會,是不是真的快樂?他總覺得這個問題是不能問的,一旦問了就什麼都結束了。

  季琉璃依然一早就跑了出去,航譽注意到桌子上多了一個打開的小盒子,裡面是一支名表。

  好像記得今天季琉璃要參加的,是這個名表廠商舉力的Party,一般這種場合下起碼要佩戴一件廠商的商品,這是社交界皆知的常識。

  這麼說,這支表是季琉璃為了今天特地準備好的,不過她卻忘了帶出門。

  偏偏忘記了這麼重要的東西,如果是別人也就小而化之,可季琉璃那麼要面子的人,出這種錯一定覺得自己不可饒恕。

  她那個人,總是把自己說得無所不能,卻又最愛鑽牛角尖。

  航譽拿著那支表看了又看,只是由他送過去的話,她會不會更加生氣?只是他沒時間細想了,他把表收好,出了門。

  本來想說就算打過電話,也是要他送過去,她應該不想接到他的電話,可直接過去是個錯誤,航譽到了會場後才知道,季琉璃根本沒有出現,她不在那裡。

  她打扮得像拉丁舞女王一樣出門,卻連臉都沒露一下,那她能去哪裡?

  他急急忙忙往回趕,心中又很清楚她是不會回家的,明明她整天都不在家,他也還是能守著那個房子等著她回來,可每當不確定她的所在時,他就會暗自心急,知道她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可他就是想找到她。

  順著回家的方向慢慢找,在路經河堤時,他的目光被堤岸一個橙黃的身影吸引,他將車停在路旁,那個背景離他只有數步之遙……

  他真沒想到,季琉璃會跑來河堤旁,穿著禮服坐在草地看河水的女人,最在乎形象的她也豁出去了嗎?

  本來確定了她的所在他就回家的,但看她這副樣子,他怎麼可能不聲不響地回去?

  季琉璃在看河,河水清澈見底,夏天應該能吸引來許多小孩,可是河裡見不到魚,只見水流被河中的大石分出道道白線。

  當航譽站在她身旁時,她吵架的氣力早被水流帶走了。

  “你真是陰魂不散。”

  “你忘了東西。”航譽從口袋裡掏出表來,交到她手裡。

  季琉璃低頭,拇指搓了搓那表,航譽盯著她的動作,說:“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不要,無聊死了。”當她發現自己忘了帶主辦單位的產品時,既不覺得丟臉也不覺得慌張,更沒想過讓誰馬上送來。

  她只是覺得松了口氣,慶倖可以不用去了!她感到勞累,就算如何地通過這些活動轉移注意力,她的心情還是不會因此變好,只覺得更加沉重。

  回來的路上自然地就停在了這裡,視線一直被河水吸引,水流的聲音讓她有所寄託,可水流也不只吸引了她一人。

  他們兩人並肩看著徐徐流淌的河水,那種內心的寧靜與安逸,讓她難過得想哭,比起那種浮華虛假的社交場合,她默默地期待,希望水的流動永遠不要停止、太陽永遠不要西落,讓此刻得以永恆。

  說起來,航譽也說過自己是她忘記的東西呢,她有這麼健忘嗎?

  舉起手,將手中的名表大力地甩出去,那金色的表似在最高點停頓了半秒,而後像個老練的跳水運用員,噗通一聲栽進了河水中,瞬間只激起了很小的水花。

  她是不會忘的,表在最接近天空時,那因陽光的照射而發出的刺眼光芒,“不想要的東西,如果丟得遠遠地就此消失不見就好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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