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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希枒 -【妳在看我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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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2 00:25: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唉……」

  辦公大廈一樓雄偉氣派的大廳內,突兀地響起了兩聲輕歎。

  兩個剛進門的女子對看了一眼,又是一陣無奈的唏籲。

  「為什麽我們要這麽聽話呢?」柳萸君擰緊了柳眉,說得好勉強。

  「我不知道。」羅祺攸也很無力。

  兩個人同時哀怨地睇了電梯一眼,都不願意移動腳步。

  「不過是騎車速度快了點,他們有必要這麽大費周章嗎?」柳萸君忍不住發發牢騷。

  「還有時間不對、地點不對,被他們碰上更是不對。」羅祺攸補充。

  柳萸君再也憋不下去了,現在不好好發洩一下,她恐怕會悶死在電梯裏。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我們已經成年了,深夜在外遊蕩犯法了嗎?他們憑什麽這樣限制我們?」

  「他們沒有強迫我們,我們是自己走來的。」羅祺攸說出氣短的事實。

  柳萸君當場軟了架勢,很嘔地瞪著地上光潔的大理石地板對自己生悶氣。羅祺攸也頹喪地垂下頭。

  明亮的大廳內立刻生出兩個陰暗的角落。

  原來鄞皓天口中的算帳就是要將她們兩個隔離。

  只要她們一有共同空閒的時間,她們就必須向他們報備去處,若能在他們視野裏活動是最好不過的。

  所以她們不時得到他們的辦公室現現身,告訴他們這兩個笨女人還活得好好的。

  種種的限制就是為了不讓她們有機會結伴外出,甚至是夜遊飆車。美其名是擔心她們的安全以及避免社會公害,但她們心知肚明,這是那兩個大男人的禁足令。

  柳萸君覦了隔壁那張蒼白的小臉,不解地問:「我是身不由己才來的,那你呢?你為什麽也對那魔頭言聽計從呢?」

  她是身陷情海不得不在意戚硯熙,只要他一板臉,她就無條件的投降,所以才會乖乖地一下班就來報到。但羅祺攸不同,她沒有理由對鄞皓天百依百順,甚至還捨棄實驗室準時上下班。

  一提到這個,羅祺攸不得不歎氣。「唉!我也是有苦衷的。皓天發現我的生活能力低下,不但不會照顧自已,也沒有警覺心。所以強硬地要求我要正常作息,按時上下班,不准跟損友夜遊……」

  「好,stop!」柳萸君愈聽火氣愈大,趕緊喊停,她清了清喉嚨,很不諒解地問:「他是以什麽立場對你定下這堆規定的?你爸媽應該也沒這麽囉嗦吧?」

  羅祺攸重重地搖了頭。「他是以高中同學的身分建議。他說他不希望自己同班三年的同學有一天會因為荒謬的理由而登上社會版的頭條,這對他是一種羞辱。」

  「這是什麽爛理由,你也接受?!」柳萸君不敢置信地嚷嚷。

  羅祺攸又大大喘了口氣,實在不願回想鄞皓天整套的說辭。

  「我無法反駁他,因為我真的很有可能會在實驗室裏暴斃,死因就是營養不良與睡眠不足。我也很有可能一個人陳屍在家裏,因為引狼入室又缺少正常女子的應變能力。」她儘量找輕微的例子說,其他的恐嚇從鄞皓天的嘴裏說出還能可怕十倍。

  她永遠記得那天下午她睡飽後就被鄞皓天架出去晚餐,席間他不斷批評她的生活方式,針針見血,讓她愈聽愈懷疑自己,甚至還讓她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是一種奇跡。

  在失去自信以及被嚇傻的情況下,她怎能正常思考?

  於是,無論鄞皓天說什麽她就呆呆地點頭答應,然後她就順著他的意走到這裏來。

  鄞皓天的說法不但說動了羅祺攸,也堵住了柳萸君的抗議。

  「這麽說來也沒錯啦!你的確是遲鈍了點。」柳萸君同意這點但仍有顧慮。

  「可是你只要自己多留心一下就行了,為什麽還來找他呢?」

  被柳萸君一問,羅祺攸的眼神開始遊移,臉頰慢慢浮現紅暈。

  「因為……因為……我……」

  看她一臉嬌羞,柳萸君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你該不會也陷下去了吧?」她抖著聲音問。

  羅祺攸咬牙地點下頭。「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是你之前說的那樣,我想我應該符合了九成。」

  柳萸君訝然地猛搖頭。「不會吧!那都是我亂掰,信不得的。」

  「可是你對戚大哥就是那種感覺,不是嗎?」羅祺攸實事求是地說。

  柳萸君被頂得說不出話,只能扯著自己領口,痛心地看著她久久才壓出聲音。

  「你知道你這是誤入歧途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喜歡皓天是很嚴重的事嗎?」看到柳萸君扭曲的臉孔,羅祺攸對愛情更沒信心了。

  以前她只沉迷在自己的興趣裏,不曾注意到男女之間的交流,但鄞皓天的存在能喚出她心底被遺忘的一角,開始受他吸引。

  她可以分析出大部份動物的求偶行為,卻分析不出自己的愛情,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這讓實證主義的她走得很心虛。

  現在柳萸君又是一臉不認同,令她微薄的勇氣更加飄搖。

  她愁苦地攏起眉間,求助地望向柳萸君,面對這麽一張臉,又有誰說得出重話呢?

  柳萸君沒轍地慨歎:「我還是老話一句——感情的事,我不熟,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不過那個魔頭有感情嗎?如果他真是個冷血動物,那喜歡上他就是自找苦吃的不歸路。」

  「冷血動物也會有求偶行為。」羅祺攸忍不住插話。

  柳萸君翻了翻白眼。「我只是打個比方,意思是要你有心理準備,以免被那傢伙重度凍傷。」

  「我知道。」她虛弱地應著。

  她就是因為太清楚鄞皓天的性格才會這麽氣餒。

  人真的是太複雜了,還是喜歡動物輕鬆得多。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反正失戀也是一種人生學習,如果能跟那魔鬼斷的乾乾淨淨,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柳萸君打從心底不看好羅祺攸的初戀。

  羅祺攸瞭解地點點頭。柳萸君說的她都懂,可是真要實行起來並不簡單。

  「現在該怎麽辦呢?」羅祺攸洩氣地問。

  柳萸君看了看時間,答得有氣無力。「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去找各自的牢頭報到嘍!」

  「喔。」羅祺攸聽話地走向電梯。

  「不過,」柳萸君突然生出一股力量攫住她。「要是鄞皓天欺負你,你馬上下樓來,我們罩你!無論是安慰還是尋求庇護都沒關係。」

  領受到她的關懷,羅祺攸感激一笑。「謝謝,我記住了。」

  就算愛情註定失敗,她還有友情的支持,這樣應該會比較輕鬆吧?

  /*  /*  /*

  再次踏進這個純男性的工作環境,羅祺攸明顯感覺到氣氛在瞬間起了變化。

  雖然大家還是埋著頭做自己的工作,窺視的目光一個也沒少。

  他們不像研究室裏那群年輕的學生不懂修飾就大刺剌地靠近參觀,成年男子有成年男子的作風,能將視線收斂得很自然。

  但就是因為掩飾得太好了,空氣反而僵凝讓人更不自在。

  羅祺攸局促地四處張望,最後耐不住心裏的疙瘩,叫住了前頭領路的秘書。

  「林秘書,我可以請教一下嗎?」

  沒有料到自己會被點名,秘書先生震了一下才回過身拉出職業的微笑。「什麽事?」

  看到那張很刻意的笑臉,羅祺攸更無力了。

  「我來這裏會打擾你們工作嗎?」

  「怎麽會呢?你可是我們老闆的貴賓,我們只怕招待不周,怎麽會嫌麻煩呢?」

  秘書先生說得很社交。

  羅祺攸聽了有點不舒服。

  「就因為我是你們老闆的貴賓,又是個女的,你們才覺得困惑吧?」她不想再跟他客套,直接割開平和的假像。

  秘書先生當場僵了笑容,線條開始扭曲。「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並不是不歡迎你。」

  他努力想做好公關,羅祺攸不給他機會表現,一口擋下他的辯解。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但我不懂,他有女性訪客是這麽稀罕的事嗎?需要每次來每次驚奇嗎?」

  她已經來過四、五次,不算新鮮了,可是這裏的人的眼神卻是一次比一次震驚,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秘書先生靜靜地盯著她的臉看了幾分鐘,斯文有禮的五官上終於現出裂痕。

  他神色凝重地開口:「就是因為你太常來了,我們才會這麽驚訝。」

  「為什麽?」她真的不懂這裏的邏輯。

  「因為這表示你跟老闆真的有關係。」秘書先生愈說臉色愈難看。

  「那又如何?」她是愈聽愈糊塗。

  「你不明白嗎?我們的老闆,那個沒血沒淚無情無欲的鄞大老闆,居然跟女孩子扯上關係了!這件事還不夠我們譁然的嗎?」秘書先生的情緒開始激動。

  羅祺攸眼中依舊飄著茫然。「這很嚴重嗎?」

  「如果你看到一隻老虎突然吃素,你覺得事情嚴重嗎?」他反問。

  她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皓天的情況很反常?」

  「沒錯,兄弟們擔心的就是這點,大家都猜不透老闆接下來要玩什麽把戲,受害者又是誰?」

  「最該擔心的應該是我吧?」她這個首當其衝的人都不煩惱了,其他人在杞人憂天什麽?

  提到她,秘書先生的口氣更沉重了。

  「我們最擔心的就是你。你應該知道老闆的個性古怪不太理人,朋友也少得很珍貴,更別說是女人了,他看都不看一眼。唯獨你敢接近他,而他也允許你親近,這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奇觀。你也知道老闆做任何事一定有其目的,而且那個目的通常不會太尋常,我們無法往好處想,只能幫你祈禱,希望老闆這次能手下留情。」

  經他這麽一說,羅祺攸回想起這段日子的點滴,隱約聞到陰謀的氣味。

  他介入她的生活,擾亂她的思緒,是想達到某種目的嗎?

  站在鄞皓天辦公室門前,她居然有些膽怯。她有預感,一旦踏進這扇門,恐怕很難完整地走出來。

  「羅小姐,你要進去嗎?」看出她的遲疑,秘書先生好心地建議:「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會幫你向老闆交代的。」

  羅祺攸搖頭婉拒了他的好意。「這是我的問題,我必須面對。」

  鄞皓天有太多謎了,如果她逃了,將永遠得不到解答,而且她也不認為有誰能逃過鄞皓天的掌握。

  用力吸足了氧氣,她推開了門。

  「老闆,羅小姐來了。」一進門,秘書戴上幹練的面具盡職地通報。

  「嗯。」眼睛沒離開電腦螢幕,鄞皓天隨口應了聲。

  「抱歉,又來打擾了。」

  打過招呼後,羅祺攸熟練地坐到沙發裏,秘書先生退了出去,不過這次臨走前他多留給她一個打氣的眼神,讓她有點感動。

  在位置坐定後,照慣例,她應該會繼續研究室剩下的工作,等鄞皓天忙完再讓他送回家。但今天她沒心情處理公事,心底的疑問已經累積到喉間,隨時可能吐出來。

  最後,她沒能忍住,話滑出了嘴。

  「你不讓我加班,強迫我正常作息,還逼我到這裏來受你監視,這一切是因為你關心我嗎?」她的問題問得很煽情,但對她很重要。

  她要知道自己的初戀是不是註定出局?

  鄞皓天抽空溜了她一眼。「是又如何?」

  雖然他的回答聽起來又冰又沒有誠意,但羅祺攸滿足地笑了。

  她知道鄞皓天不會說謊,他說是,就是真的關心她。

  「謝謝。」她愉快的道謝,又有工作的動力了。

  鄞皓天不動聲色地瞄向她忽然精神百倍的臉,嘴唇慢慢曲起,手指不停歇地在鍵盤上敲著。

  「該死!」

  不久,他突然低咒一聲,叫來羅祺攸的注意。

  「怎麽了?」她立刻丟下工作走向他。

  「當機。」鄞皓天不悅地說。

  羅祺攸湊到他身邊瞭解情況。

  電腦螢幕停格在他寫滿程式的畫面上,右下角多了一條扭曲的粗線正蠕動著,線條所經過的地方會變得漆黑一片,再不久,它將會把鄞皓天的心血全部吃掉。

  「這是病毒。」羅祺攸斬釘截鐵地說,手擠上鍵盤按下幾個鍵,畫面跳出一個寫有指令的方塊。

  「貓科中耳朵最大的是?」

  羅祺攸念出上頭的問題,馬上打出正確答案藪貓的英文學名。

  「短吻鱷與鱷的分別?」

  解決第一個問題又跳出第二個,她依舊沒遲疑地打出關鍵字。

  接連兩個文字問題後,螢幕跳回原先的畫面,還是無法運轉,羅祺攸又在鍵盤上敲了幾個鍵,修改一些指令後將電腦重新開機。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完全不用停頓思考的時間。

  「待會兒電腦開機後一切就會恢復正常,你的檔案也先存了起來,不會有任何損失。」越過扶手敲鍵盤的羅祺攸轉頭給鄞皓天一個微笑,高度正好迎接他精銳的目光。

  在他的注視下,她很慢地發現自己的姿勢很曖昧。

  她上半身從他左邊的扶手跨到他右邊的扶手,半個人懸空在他懷裏,也把他困在椅子中。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她的臉頰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他的嘴就在她耳邊,只要再彎下一點就能碰到。

  羅祺攸害羞地紅了臉,忙著要拉回自己的身體,耳邊傳來的聲音冰住了她所有動作。

  「你很懂電腦。」

  鄞皓天平鋪的敍述,沒有問號,肯定得讓人無法反駁。

  羅祺攸顫顫地回頭看他。「我只是剛好碰過類似的病毒所以才會處理,功力不算厲害。」

  「是嗎?我記得沒錯的話,高中快畢業時畢聯會的電腦也中過類似的毒,那時還引起了不小的麻煩,你應該印象深刻吧?」鄞皓天面無表情地說。

  看著近在眼前的俊臉,羅祺攸不再覺得賞心悅目,反而嚇得冷汗直流。

  「我不太記得了。」她裝傻地說。

  「那次是拼圖,這次是問題,但都與藪貓與短吻鱷有關,你不覺得很巧嗎?」

  他翹著嘴角問,看來不安好心。

  「真的嗎?那還真的是好巧呢!」她裝蒜到底,暗自在心裏責怪自己,因為一時的不察露出藏了多年的餡。

  鄞皓天該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吧?

  她不安地打量他的神情,頭頂不祥的烏雲是愈聚愈多。

  「這兩個病毒的基本程式是一樣的,只要修改幾個指令就能把拼圖換作問答,但真正要救回電腦裏的資料,必須打出被設計得很隱密的密碼,如果不是設計者,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出答案的。」他還是盯著她,一字一句慢慢咬出。

  羅祺攸的臉部肌肉抽搐,發抖的嘴唇發出破碎的聲音。「原來……是……這樣……呀!」

  她被逼到盡頭了,要生要死全憑他一句話。

  「病毒是你設計的,高中那次是你故意放毒。」他說出最後的審判,嘴角、眼睛一起折出邪惡的線條。

  羅祺攸無路可退了,只有硬著頭皮上。

  「你在試探我?」

  「你終於承認了。」

  看到她恨不得咬掉舌頭的樣子,鄞皓天笑得更奸詐。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隱藏多年的秘密泄了底,她只求能死得明明白白。

  「當天。」

  「這麽早?!」聽到他的回答,羅祺攸駭得低嚷一聲,難以置信的眼光不停在他身上溜轉。

  既然他早就知道了,為什麽沒有揭穿她,等到現在事過境遷才來拆她的台?

  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她愈想心愈寒,馬上從椅子上跳開,戒備地瞪著他。

  外頭那群人的杞人憂天是有道理的,他們比她更熟悉現在的鄞皓天,所以早嗅出不對勁的地方,只有她還傻傻地以為會笑的他人性多了,忘了防備。

  她終於知道,會笑的惡魔是最可怕的!他會麻痹人的感官,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掉入陷阱。

  鄞皓天還是笑著。「有很多事發生得更早。」

  他意味深遠地瞅了她一眼。

  羅祺攸被他盯得渾身發毛。「什麽意思?」

  他加深笑容的深度,眯成弧線的眼睛射出淩厲的光芒。

  「不過渾渾噩噩又健忘的人,反應卻很慢。」

  他說的是國語,但她一個字也吸收不進去。

  羅祺攸臉上寫滿了迷惘。「你的話很難懂。」

  「無所謂,就快真相大白了,到時候你會有個驚喜。」他微笑地說。

  他臉上美麗的笑容很不懷好意,那個驚喜恐怕也不會令人太高興吧?

  「不能現在揭曉答案嗎?」她不得不跟魔鬼打商量。

  要她帶著這團謎題回家,她肯定會睡不著。

  「現在我們要討論你當時放毒的原因。」他不給轉圓的餘地。

  一聽到鄞皓天要開研討會,羅祺攸的腿都軟了。

  她還記得他的討論會就是批鬥大會,被鬥垮的永遠是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小老百姓。

  「可是時間已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她試著要掙脫他的魔爪。

  「也對,我送你吧。」鄞皓天撈起桌上的鑰匙。

  她再度被嚇得目瞪口呆。

  今天他怎麽這麽好講話,隨隨便便就要放她走?!

  她瞠著眼拉住他。「你……」

  「有事?」鄞皓天停下穿外套的動作。

  你吃錯藥了嗎?羅祺攸很想這麽問他,可是她怕引出更多問題,硬生生把話吞了進去。

  剛剛那堆已經夠她受的了,她不想增加負擔。

  「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搭公車回去。」今天她不能跟他一起關在封閉的車廂中,天曉得他會不會在裏頭開炮,讓她死得更快。

  「隨便你。」他無所謂地放下衣服坐回電腦前。

  她再度嚇呆了,腳釘在地上動不了。

  他又有什麽陰謀了嗎?

  「我……要走了。」她小心地試探。

  「嗯。」他頭也不回。

  「那……再見了。」退到門邊,她不放心地再確定一次。

  「不送。」他的聲音冷淡。

  羅祺攸有點失望地轉開門把。

  雖然理智告訴她今天不能跟鄞皓天獨處,可是情感上她希望他能在身邊。

  才剛關上門,她開始懷念他之前的接送。

  那種有點彆扭、有點不好意思,卻甜蜜的感覺,會讓她晚上有個好夢。

  今晚,她真的是註定要失眠了。

  如果她不是這麽的垂頭喪氣,如果她有心回頭再看一眼,她會發現有一雙清亮的眼眸一直跟在她背後。

  如果她不是這麽遲鈍的話,現在也不會這麽辛苦。

  望著合上的門板,鄞皓天無聲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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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2 00:25: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羅祺攸真的失眠了三天。

  雖然她還是每天準時下班、準時上床,可躺在枕頭上的腦袋就是不肯安份休息,不停繞著鄞皓天打轉。

  她依舊按時去他辦公室報到,不放棄任何尋找線索的機會。他像是自動刪除了那晚的對話,不曾再逼問她什麽。

  事情詭異到令人寒毛直豎。

  仔細分析他的一舉一動,她發現他似乎在責怪她的記憶。

  她好像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非常不能諒解。

  可是到底是什麽事呢?

  他的暗示曖昧不明,逼她得自己想破頭不可。

  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得罪他了?

  羅祺攸沮喪地趴在桌上露出兩隻眼睛,直盯著電腦裏的哈士奇狗。

  當初她只想完成一個小小心願,為什麽會牽扯出這麽多麻煩呢?

  「聽說有只小綿羊迷路了,就快送進大野狼的嘴裏嘍!」

  安靜的實驗室內突然傳來一句戲謔的調侃,羅祺攸立即轉向門口的來源。

  「你怎麽來了?!」一見到來人,她驚訝地站了起來,眼睛張的好大。

  「我一收到緊急通知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解救迷途的羔羊,誰叫我是個講義氣的好朋友呢?」

  帶笑的女聲慢慢朝她接近,羅祺攸被震傻在原地。

  「你……你……好久……不見。」癡呆了很久,她勉強擠出話。

  「其實沒有很久,這幾年你偶爾回臺灣來過年過節時,我們常約出來碰面,有時萸君也會跟過來一起吃飯。倒是你回國工作的這一年,兩個人都忙到沒時間相聚,今天得好好聊聊了。」對方爽朗地摟住她的肩,開心地說。

  羅祺攸被拍回意識,眼睛一亮地盯著對方。

  「卓伶,你怎麽有空來?你現在應該很忙的呀!」

  「我不是說了嗎?我太講義氣了,朋友有難怎麽可能袖手旁觀呢?」

  聽尹卓伶說得這麽豪氣,羅祺攸的眼神黯了下去。

  「是萸君叫你來的嗎?」她悶悶地問。

  她的情況有這麽糟嗎?怎麽每個人都要擔心她。

  尹卓伶瞭解地拉著她坐下。「她是告訴過我大致的情形,不過今天我是跟著教授來醫學院開會的,會議結束得早,又沒有其他重要的事,我偷空來找你,不歡迎嗎?」

  「不,只是最近有太多事湊在一起,很難不產生聯想。」羅祺攸無奈地說。

  「是因為鄞皓天那只狡猾的狐狸精嗎?」尹卓伶不繞圈子,直殺進萬惡的淵頭。

  羅祺攸不出聲,等於默認。

  尹卓伶雙手抱胸沉吟了一下。「他又虐待你了嗎?」

  羅祺攸搖頭。「他變了,變得很奇怪,而我也是。」

  「你喜歡上他了?」雖然心裏有底,尹卓伶還是要確定一遍。

  羅祺攸又不說話。

  尹卓伶無能為力地吸了口新鮮空氣,幽幽地說:「其實我早有預感,你跟他之間一定會有什麽,因為你們的相處模式太不尋常了。你太注意他、他太習慣你,你們居然還能相安無事地各自畢業分飛!說實在的,我很不能接受。所以當我聽到你跟他重逢時,我就在等這一刻,等你們發現自己真正心意的時候。」

  「可是當時我並沒有這種感覺,我看他也是為了搜集資料。」羅祺攸急著解釋。

  「還有,我也一直在等,等你告訴我,你從高中開始就暗中進行的秘密到底是什麽?」她眼中利光一閃,非逼羅祺攸現出原形不可。

  看到尹卓伶眼中的堅持,羅祺攸知道無法再隱瞞了。

  現在把一切攤開,說不定還能找到鄞皓天古怪的原因。

  這樣一想,羅祺攸的眼睛開始熠熠生光。

  「好吧,東西也已經完成,沒什麽好遮掩的了。」她轉回椅子,面向電腦。

  「你看。」她點點滑鼠叫出一個程式,要尹卓伶一起湊到電腦前。

  視窗裏是一份問卷,從基本的身高、體重、生日、主要特徵,到一些簡單的狀況題,約莫有二十多個問題。

  「這是什麽?心理測驗?還是新的算命方式?」尹卓伶納悶地問。

  「這是我研究生物多年的心血結晶,也是我空閒的興趣。」一提到自己的喜好,羅祺攸笑得很燦爛。

  尹卓伶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動物呢?我怎麽連一根皮毛都看不到?」

  「別急,這很有趣的哦!」她興奮地一面在上頭的空格填上資料,一面解說。

  「只要輸入所需要的訊息,再執行程式,就會有圖案秀出來。」

  按下最後一個鍵,螢幕上隨即跳出一只有著突出下巴的傘蜥蜴。

  尹卓伶看得一頭霧水。「這是什麽?」

  「傘蜥蜴。」羅祺攸隨問隨答。

  「我知道,這點常識我還有。我問的是這個程式,它是做什麽用的?動物的基本資料庫嗎?還是你無聊到幫動物做星座性格分析?」她愈看愈覺得那只是無聊的遊戲。

  「你再看仔細一點,不覺得這只傘蜥蜴很眼熟嗎?」羅祺攸賣關子地笑著。

  尹卓伶狐疑地再研究一遍,突然叫了起來。「阿福!這只傘蜥蜴長得好像阿福,連那股奸佞的氣質都一模一樣。你是去哪里找到這麽神奇的圖片?」

  發現到有趣之處,尹卓伶的眼睛也亮了。

  「你再看看這個。」羅祺攸輸入另一份資料,開出一隻河馬邊吃東西邊噴水的畫面。

  尹卓伶看了,直指著螢幕大笑。「哈哈哈……這傢伙是技安嘛!愛吃又蠻橫的德性看起來真討打。還有其他的嗎?」看不過癮,尹卓伶拉過椅子催促羅祺攸。

  羅祺攸依言又開了一個視窗,裏頭是一只有著過大眼珠、樣子惶恐的眼鏡猴。

  「這個也很妙!」尹卓伶擊掌歎道:「如果大雄變成動物的話,一定是這副模樣。這些超贊的照片你到底是從哪弄來的?」

  羅祺攸沒回答,嘴畔的笑容帶著神秘。「接下來是我最喜歡的傑作。」

  在尹卓伶期待的注視下,羅祺攸收起了所有視窗,現出底下的螢幕桌面。

  望著那只雪地裏驕傲的大狗,尹卓伶的臉色定了下來。

  「它是鄞皓天?」她壓著聲音問。

  「嗯。」羅祺攸目光戀戀地停在大狗身上。

  尹卓伶難以接受地扳正羅祺攸的身體,很認真地問。

  「為什麽不是狐狸?」

  「咦?」羅祺攸被她突然的問題怔住,傻傻地眨著眼。

  「那只狐狸精被打回原形後,應該是只狐狸,為什麽會變成哈士奇狗?」她無法接受的就是這一點。

  羅祺攸總算弄懂她的意思,笑笑地撥開她的箝制。「不為什麽,因為打從一開始我要找的就是這只哈士奇狗。」

  「我不懂。」尹卓伶又被她搞糊塗了。

  羅祺攸微笑地將開啟的圖片在螢幕上排列好,娓娓道來:「用這個程式叫出來的圖片每一張都是原創的,並不是現成的照片。上頭的種類、顏色、外形特徵,甚至是細微的毛髮,都是這個程式創造出來的。只要輸入某個人的基本資料以及他可能會有的反應,電腦就能分析出這個人變成動物的模樣,並且將他轉化成形像。」

  「這個神奇的程式是你寫的?」尹卓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羅祺攸點頭。「我花了近十年的時間搜集資料、分析、統計,同時設計程式,現在好不容易才有了初步的成果。」

  「十年?」尹卓伶推算時間,靈光一閃,她愕然地扳住羅祺攸的下巴,強迫她直視她。「你當初說要搜集資料,原來就是在背地裏搞這個?」

  她懂了,高中的謎團算是解了一半。

  「高中時我開始觀察身邊的人,將他們跟動物作成聯想,這種思考方式能幫助我記憶。如果不這樣做,我很難將人的五官記牢。」被人抓住下巴,羅祺攸解釋得有點辛苦。

  「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尹卓伶鬆開手指,很好奇單純的她從哪生出這種神奇的靈感。

  羅祺攸捏捏酸軟的嘴部肌肉,不隱瞞地說:「因為皓天。」

  「他?!」尹卓伶蹙緊了眉頭,壓榨出遙遠的記憶。「你那時候說鄞皓天跟什麽很像,該不會就是這只狗吧?」

  她震驚地指著螢幕,不敢相信善良的羅祺攸會有這種想法。

  而羅祺攸竟然勇敢地承認了。

  「那時你不是猜說他像我搬走的青梅竹馬嗎?你說對了一半,我想念的就是以前鄰居家裏養的大狗。我非常喜歡那只哈士奇狗,他們搬走時我還失魂落魄了好一陣子呢!高中開學第一天,當我見到皓天時,心中浮出一股熟悉感,後來我才知道,那些都是我小時候的感動。因為鄞皓天的氣質跟它很像,勾出我塵封的記憶,也給了我啟發。從那之後,我開始積極尋找那只狗的樣子,但它太漂亮、太獨特了,翻遍所有圖鑒、雜誌,沒有一隻跟它相像。因此我才想要自己創造,然後就有了這樣的點子。」羅祺攸帶著笑敍述一路來的心路歷程。

  尹卓伶由衷佩服她的動物狂熱。「這個工程很浩大吧?」

  要搜齊全部資料就夠累人的了,更別說將一切結合,寫出程式。這不是一件簡單的差事,而她居然獨自一個人就辦到了!

  真不愧是毅力與能力兼備的羅祺攸呀!

  「是費了點功夫,不過動物的習性特徵或是其他星座、性格、心理的分析都能找到現成的資料庫。比較麻煩的是要搜集到人的個性與情緒反應,並做好適當的連接,而有些人的情感又很難捕捉,這是最傷腦筋的地方。」羅祺攸說得很有感觸。

  「你指的是鄞皓天吧?」尹卓伶一聽就知道她在說誰。

  她回以一個苦笑。「沒錯,待在他身邊三年,收穫的確是少得可憐。但他是我修改程式的指標,也是我最想要的模型,我很難放棄。當時真的是不擇手段地想激出他一點情緒。」

  「激他?」

  尹卓伶慢慢回推羅祺攸高中時的舉止,腦袋又被砍了一刀。

  她指上羅祺攸鼻尖嚷著:「原來你那時是故意要看他生氣,所以一出事就沖第一,甚至是那次損失慘重的電腦中毒……等等……那不會剛好也是你設計的吧?」

  在尹卓伶懷疑的眼光下,羅祺攸困難地點了下頭。

  「不會吧?!你居然裝傻這麽久,連我都騙,太不夠朋友了吧!」尹卓伶原本普通的青春被顛覆了,所有的事都不單純了。

  「我只是想在平常的狀況下搜集到最真實的資訊,所以不能有任何的洩漏。」

  羅祺攸愧疚地說。

  尹卓伶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算了,事情過了這麽久再計較也沒意思。不過絕對不能讓那只狐狸知道你的發明,要是他發現他跟一隻狗相提並論,他肯定會有不好的念頭。」

  高傲的鄞皓天絕不允許有人只把他當只狗看,受到這種侮辱,他的報復一定很可怕。

  聞言,羅祺攸肩膀垮了下去。「他已經察覺到電腦是我動的手腳了。」

  「其他呢?他應該還不知道吧?」尹卓伶跟著提心吊膽。

  「現在我都知道了。」

  門口冷不防地吹來一陣寒風,凍住了她們的討論。

  羅祺攸慢動作地轉動頭顱,實在不願意承認自己真的看到了那個優雅的人影。

  「卑鄙!偷聽我們說話。」尹卓伶先發制人。

  「門沒關,任何人經過都聽得到聲音。」鄞皓天淡然地說,美麗的臉龐一片風平浪靜。

  「你聽到多少?」羅祺攸已經徹底失去行為能力,剩下尹卓伶勉強撐著。

  她們必須先知道這個麻煩有多大。

  「從你說我跟一隻狗很像開始。」他的語氣很平常,平常到沒有人味。

  「完了!」這下連尹卓伶也攤下。

  重點都挑明瞭,想賴也賴不掉。

  「原來你都是這樣看我的。」鄞皓天面無表情地接近羅祺攸。

  「你想做什麽?」尹卓伶警戒地護在羅祺攸身前。

  「我不能看看那只據說跟我很像的狗嗎?」他睨了尹卓伶一眼,話對著羅祺攸說。

  羅祺攸認命地點開視窗,靜待鄞皓天的審判。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除了坦白,沒有第二條路。

  她緊張地看著鄞皓天,腦裏轉過幾個他可能的反應。

  鄞皓天默默研究電腦裏的大狗,完美的五官沒有起伏,過了半晌,才稍微動了下唇。

  「阿洛。」他只吐出兩個字,然後視線移到羅祺攸臉上。

  「什麽?」羅祺攸錯愕地擠眉。「阿洛不是大白熊狗嗎?」

  鄞皓天淺淺地勾出微笑,渾身散發出一股冰冷的氣息。

  「原來今天就是真相大白的日子。」他的語調輕柔,細得像針紮人。

  羅祺攸徹底被他攪糊塗了,心底不斷冒出詭異的感覺。

  他那樣子很像是來索命的死神!

  可是她有欠他什麽嗎?就算是借他的形象還原出大狗的樣子,也沒太大的罪過吧?

  「你們慢慢談吧,我有事先走了。」尹卓伶受不了鄞皓天卷起的冰暴,趕緊找藉口開溜。離去前,她拍拍羅祺攸的肩膀,給予她心靈上支持。

  她還是離這兩個人遠一點,以免被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打到地獄去。這是她高中三年唯一剩下的心得。

  這世上只有羅祺攸受得了鄞皓天的輻射攻擊,他們這些平凡人可沒那個能耐見識他發飆。

  尹卓伶走後,氣氛更僵了。

  在鄞皓天冷笑的威力下,羅祺攸只剩頭皮的神經在發麻。

  瞪了她許久,鄞皓天不預警地歎了聲,歎息裏有無奈、有慍怒,更多的是挫敗。

  羅祺攸不解地抬眼看他。

  鄞皓天抿了下唇,聲音顯得遙遠。「為什麽你就是想不起來呢?」

  「我忘了什麽?」她完全抓不到頭緒。

  鄞皓天冷冷斜了她一眼,開始揭曉謎底。

  他指著電腦上的大狗,字字堅定地說:「它是阿洛,我小時候養的哈士奇狗。」

  「你養的?小時候?」羅祺攸被劈傻了,整顆頭亂烘烘的。

  她的眼珠不停地在他與大狗之間穿梭,腦海裏漸漸浮出一團白霧。

  沒理會她的怔然,鄞皓天繼續說:「大白熊狗阿洛的名字是我取的,為了紀念陪了我十多年的哈士奇狗。它從我出生開始就一直陪著我長大,無論我們搬過多少地方,它都在我身邊,就像雙胞兄弟一樣。」

  雙胞兄弟?這個詞將她腦中的白影一分為二,背景開始顯現。

  那是兩棟類似的洋房,一棟有著溫馨的花園,一棟有著漂亮的草坪。草坪上有一個綁著辮子的小女孩跟一隻美得很驕傲的大狗與……一個天使般的小男孩!

  羅祺攸猛地瞠凸了眼珠,身體不自主地搖晃。

  「原來還有你?!」她搗住了因為事實而攏不緊的嘴,無法相信這世上居然有這麽巧的事?

  「你果然收到了一個大驚喜。」鄞皓天涼涼諷道。

  被人連根遺忘,真的很不是滋味。

  「怎麽會?」打開了腦中的秘盒,所有記憶一起湧來,羅祺攸不曉得該說什麽。

  真的被尹卓伶說中了,鄞皓天真的是她搬走的鄰居,可是被她忘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一隻大狗。

  她怎麽會這樣選擇記憶呢?那麽當她第一眼見到鄞皓天時,看的又是誰呢?

  知道真相後,她的思緒反是加倍混亂。

  「你什麽時候發現我們是以前的鄰居?」她想確定自己落後了多久。

  「在你第一次踏進教室時。」

  「這麽早?!」羅祺攸低呼,聯想到幾天前也有同樣的驚歎,接下來疑問也相同。「你當時為什麽都沒說呢?」

  「把我忘掉的是你。」他悶悶地控訴,微微抽動的嘴角帶出危險訊號。

  她的事他可是一直放在心上,而她居然膽敢忘了他?給她暗示還想不起來!這筆帳他們該怎麽算呢?

  忿忿的語氣加上有點兇殘的表情,羅祺攸第二次看到他動怒的樣子,而且火力強了十倍。

  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嗎?因為高中時故意招惹他,所以現在他一併把火氣爆發?

  「我也不曉得為什麽單單忘了你的事。」她小聲地抗辯,一面努力尋找原因。

  隨著腦中畫面的清晰,有些問題慢慢有了答案。她訝然地望著鄞皓天,眼中的情感逐漸累積。

  她想到了,她什麽都想起來了!

  「你的事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欠我這麽多,你要怎麽還呢?」鄞皓天不客氣地討債。

  他這麽在乎她,她只看到重疊在他身上的阿洛,還這麽積極地找它,那份狂熱讓他很吃味。

  她欠他的太多太多了,他得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因為喜歡你……」她垂頭微弱地低喃。

  「什麽?」他沒聽清楚,往前跨了一步,兩人的距離變得很親近。

  「因為喜歡你……」她還是無意識地念著。

  這次鄞皓天沒漏掉任何一個音節,原本要伸出去攫住她肩膀的手停在半空中,冰美的面容融出情感。

  他放輕力量搭上她的肩,低聲地問:「你剛說了什麽?」

  羅祺攸恍惚地望向他,音調縹緲。「因為喜歡你,你走時我很傷心,難過到想擺脫一切,封閉記憶。可是我又對自己許下承諾,不准忘了你。種種因素下,我只記起了阿洛,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忘記你的。」

  「你以為這樣說,所有事就能一筆勾銷嗎?」他不輕易放過她,微揚的嘴角卻洩漏出他真正的心情。

  羅祺攸沒有留意他的神情,自顧自地托出深藏的秘密:「我囑咐自己再見到你時,一定不能跟你吵架,更不可以打架,還要告訴你,那時我很喜歡你。」

  她說出來了,她終於當著他的面承認自己的心意了!

  「當時?那現在呢?」鄞皓天有些不滿。

  羅祺攸楞楞地看向他,不太能理解他的問題。

  他是在要求什麽嗎?

  看她一臉呆茫的樣子,鄞皓天很悶地撇了撇嘴。

  她怎麽還是這麽遲鈍呢?

  「我小時候也喜歡過你。」他說得很不情願。

  「真的嗎?」羅祺攸好不驚喜。

  以前她去找他,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常常跟她拌嘴,她一直以為他很討厭她。

  想不到他也會喜歡人呢!

  「到現在我只喜歡過一個人。」他咬著牙說。

  「真的嗎?我也是耶!」她更開心地笑了,眼睛晶燦燦地看著身邊的同志。

  看到這麽一張天真無心機的笑臉,鄞皓天很悶地明白她還是沒進入狀況,眼睛陰森地眯了起來。

  他給的暗示還不夠嗎?她怎麽可以這麽沒有知覺呢?

  「是嗎?那個人是誰?」他從唇縫中擠出聲音。

  被他一問,羅祺攸終於反應過來,臉頰燒紅地覷向他。

  「如果我說那個人是你,你會不會很困擾?」她小心翼翼地問。

  「會。」他不留情地肯定。

  羅祺攸紅暈的臉頰立刻刷白。

  大家又猜對了,愛上他果然是一條註定心碎的不歸路。

  她用力喘了幾下,收拾好失戀的心情,在還沒崩潰前逼自己出聲。

  「我明白了,真的是很抱歉。」

  「你那顆健忘的腦袋又知道什麽了?」他冷硬地喊道。

  雖然心裏捨不得她受傷的樣子,但積了多年的埋怨讓他沒有好口氣。

  這個笨蛋總是不把他當一回事,說過的話也不仔細聽,非要人點破才會後知後覺。

  他怎麽會只喜歡這個鈍到地獄去的笨女人呢?

  「你以為我時間多,特別喜歡管同學的家務事嗎?」他不耐煩地低吼。

  「我知道你很忙。」羅祺攸被吼得縮起了脖子。

  「你以為我是喜歡挖出舊記憶來回味的無聊人嗎?」

  「……」她無言以對。

  「你以為我喜歡親近女人,隨便跟人牽手嗎?」

  「……」

  「你以為我的困擾是厭惡你的感情嗎?」

  「我以為是。」她怯怯地說,心抽了一下。

  「讓我困擾的是你那該死的遲鈍。」他憤恨地說。「因為你的遲鈍,所以想不起我的事;因為你的遲鈍,讓我浪費了許多時間;因為你的遲鈍,所以沒聽懂我的話。」

  他難得的咆哮,吼得她腦袋嗡嗡作響,也吼出了她一點靈光。

  他剛剛好像說他喜歡過她,而且這種感覺只有一次。

  現在那種感覺還在嗎?

  「所以你剛剛不是在拒絕我?」她的眼底燃起一簇小火光。

  「哼!」剛才說的夠清楚了,他現在拒絕回答。

  「你會繼續關心我嗎?」她慢慢推敲,心情愈來愈好。

  「我不會讓你鬧笑話的。」他刻薄地說。

  羅祺攸笑了,手悄悄地拉上他的衣擺。

  「那我可以常常去找你,待在你身邊嗎?」

  「隨便你。」感覺到她的觸碰,鄞皓天的臉色軟了下來。

  「這樣碰你也沒關係嗎?」她害羞地問。

  「無所謂。」他放在她肩上的手臂也慢慢拉近。

  「最後一個問題,你小時候的感覺還在嗎?」她說出關鍵問題,胸口收縮地等他回答。

  鄞皓天低頭睇了她一眼。「我的記憶力比你好,沒忘記任何事。」

  這個回答激出了羅祺攸耀眼的笑容。

  雖然他的個性彆扭,表情很少,不愛與人親近,記憶力好到會記恨,有事也不說開,總把人耍得團團轉。

  但他一直把她放在心上呢!

  雖然這種表達感情的方式很詭異,不過她能理解。

  誰叫她研究他這麽多年,若不繼續下去會對不起她的科學精神,也對不起她的初戀。

  他們應該不會再有分離了吧?這次她一定會把所有事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包括她喜歡他、他喜歡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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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2 00:26:1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市郊小社區內的一角,有兩棟設計類似的三層樓歐風住宅對門而立,每戶門口都留有足夠空間的前庭。

  道路左側的那戶在院子裏種了許多盆栽,還有一棵巨大的櫻花樹,在完善的園藝規劃下看來悅目又溫馨;而右側的人家僅是在四周種了一圈灌木當作籬笆,整片空間鋪滿草坪,看起來也是俐落大方。

  星期六的黃昏,小社區裏彌漫著優閑與和諧。

  一個蹦跳的小人兒急急忙忙地沖出自家美麗的花園,暫時擾亂了平和的氣氛。

  她紅通通的臉頰在夕陽餘暉下顯得格外可愛,但比不上她明亮的眸光搶眼。

  她興匆匆地推開鄰居院前的小門奔進屋內,鞋一脫,熟練地拐進飯廳,不意外地在廚房前看見一個美麗的少婦。

  「阿姨你好,他在嗎?」小女孩禮貌地打招呼,一邊用力吸氣調勻呼吸。

  看到小女生急切的樣子,少婦溫柔地笑了。

  「他們都在房間裏,跑不掉的。要不要先喝杯水休息一下呢?」

  「謝謝阿姨的好意,我休息夠了要上樓去了。」

  小女孩點頭示意後,一溜煙地消失在樓梯口,急驚風的模樣又逗笑少婦。

  「感情這麽好,一有空就黏在一起,做父母的都忍不住要吃醋了呢!」

  小女生沒有聽到背後的調侃,直直沖上三樓起居室的陽臺。

  「嗨!我有好東西哦!」

  一踏出落地窗,小女生興奮地抱住門邊的大哈士奇狗,整張臉埋進它蓬鬆美麗的白毛裏,用力抹了幾下才滿意地抬眼笑著。

  大狗不動如山,沉靜的神態配上英挺的外表,威風凜凜的樣子讓小女孩愛死了。

  「你真的是太帥了!我最最最最喜歡你了!」她又抹進大狗的頸窩眷戀地嚷著。

  大狗依舊不為所動,深藍色的眼珠瞄向一旁籠罩在傍晚霞光裏的小主人。

  原本仰躺在大狗邊午睡的小男孩在女孩奔進自家院子時就已經醒了,他的姿勢未變,靜靜地等待小女生的到來。

  也因為太安靜了,興奮的女孩一直沒留意到他的存在。

  受不了她無止境地對自己愛犬又親又摟的,小男生終於坐起身來輕喚了一聲:「阿洛。」

  大狗立刻脫離女孩的懷抱走向主人。

  小女孩順勢看了過去,可愛的笑容不減。

  「原來你也在啊!」

  小男生沒回應,默默地撫摸大狗的頭頸。

  背景是絢爛的夕陽,模特兒是有著驚人美貌的男孩與一隻也是美得很有靈性的大狗,這麽迷人的畫面讓小女生看呆了。

  「你們好像,都好漂亮哦……」她忍不住讚歎。

  他們不只是外表同樣的美麗,連性格也非常相似。要不是一個是人、一個是狗,她差點還以為他們是雙胞胎呢!

  「你有事嗎?」小男生淡淡地問,嘴角有絲愉悅的竊笑。

  每天她都是這個時候來到他家,一定會先抱住阿洛猛親,大聲說喜歡後才發現到他。接著又會盯著他跟阿洛看到傻眼,笨笨地說他們很像,然後,他的心情就會很好。

  因為她說他跟阿洛很像,她又很喜歡阿洛,這樣推來,她也很喜歡他嘍!

  他很滿意這個想法,不過有時候他又會被她的遲鈍氣到跟她吵架,破壞他的好心情。

  「你們看!」小女孩不像小男孩有那麽多心眼,一直保持著天真的笑容朝大狗跟小男生秀出寶貝。

  她小心翼翼地攤開手中卷握的海報,一只有著大大耳朵與斑點的大貓就出現在草原上。

  小男生不感興趣地瞄了一眼,心中有不祥的預感。因為她談起動物時,是最遲鈍、最容易惹他生氣的。

  小女生沒有男孩的顧慮,指著圖片上的大貓一個勁地說自己想說的話。

  「你們知道嗎?它叫藪貓,住在森林或草原裏,是貓類中耳朵最大的,耳背還有黑白棋條紋喔。它的四肢很長,很適合走在草叢裏。動作快,會爬樹、游泳跟跳躍,很厲害吧!」女孩期待地等觀眾反應。

  「還好。」男孩敷衍地哼了聲,檢起地上的書本翻閱著。

  這種態度狠狠澆了女孩一桶冷水,她氣鼓了臉頰走過去搶開他的書。

  「你為什麽不好好聽我說話呢?我好不容易求爸爸幫我買到這張海報,還查了一堆資料,你為什麽都不聽呢?」脾氣溫和的她很難動怒,卻常跟小男生吵架,因為他總是不愛聽她說話。

  「我對動物沒興趣。」小男生接過自己的書冷冷地說。

  「可是我很喜歡啊!」小女生急著聲明。

  「你自己喜歡就好,跟我有什麽關係?」男孩還是冷淡地說。

  小女生差點被激出淚水。

  她只是想分一點她看動物時的喜悅給他,他就不會成天板著一張臉,沒有笑容。

  他都不知道她有一次偷偷看到他跟阿洛玩時笑了一下,那很美的,她好想好想再看一遍,才會這麽拼命地挖出自己的寶貝跟他分享。

  他什麽都不知道,還這樣說,實在是太過份了!

  小女生硬逼回眼淚,吸吸鼻子,扯開喉嚨吼他。

  「你這個大笨蛋、醜八怪,人家短吻鱷都比你可愛多了,我最討厭你了!」

  她才吼完,小男生的書一合,冷冷地斜了她一眼。

  「你剛說了什麽?」他的聲音聽來悶悶陰陰的。

  他是不喜歡動物,不表示他不認識,至少他還知道短吻鱷長得並不好看。

  但最教他在意的是最後那一句。

  小女生被他瞪退了一步,氣勢略減地說:「我討厭你。」

  她一邊喊著一邊順勢撈起他擱在一旁的書丟向他。

  這一丟,丟掉了在場所有生物的理智。

  男孩生氣地逼向她要她收回話,女孩的手慌亂地揮著,偶爾碰上男孩美麗的臉。

  看在忠狗阿洛的眼裏,簡直就是在欺負主人,於是它也加入了戰局。

  大狗不客氣地朝女孩吼著,咬著她漂亮的洋裝想拖開她,男孩怕女孩受傷,自願擋在中間,場面就更加混亂了。

  當大人們聞聲上樓時,只能把眼前的場面稱做是打群架,然後費勁地一一帶開。

  分開的三方,小女生是嚇壞的猛哭,男孩跟大狗各自在兩頭生悶氣。

  夜色漸漸深了,黃昏和諧的氣氛被破壞得一乾二淨。

  或許這段童年的小插曲在往後的日子裏,也會被忘得一乾二淨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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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3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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