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白】劍聖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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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怪癖

“元兄，莫非身體有恙，還是我身上有什麽臭味，何至於一直掩鼻？”

元信瞪了他一眼，實在不想跟他多說話，但是在古老家中又不能失了禮數，心中早就恨得牙癢癢。

“此……此地異味甚重，在……在下自幼好潔，受不得異味，所以才掩鼻，不關閣下的事……”

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顯然是說話間吸入的空氣又讓他極為難受。

“原來如此！”

李淳點了點頭，心中也是暗罵，“原來是潔癖，這些貴族子弟也當真怪異，既然受不了，那何必來此？”

他們貴族子弟，自有一幹人等在後吹捧，何必硬要來找古老，看他這副作派，說不得還要碰了釘子。

心中雖這般想，李淳表麵上還是笑容和煦，“那可真是委屈元兄了——唉，這蒲團原本該是白色，如今卻變成了土黃色，想必也是許久沒洗了……”

他話還沒說完，元信就像是被蠍子蟄了一般騰地跳了起來，連退幾步，靠在牆上，驚魂未定地瞅著那個蒲團，臉色早已慘白。

“古老家徒四壁，這牆上也不曾粉刷，磚縫之間，也不知道有沒有蟑螂……”

“啊——”

元信尖叫，喉頭翻滾，幾乎要嘔吐出來，趕緊離了牆壁，雙手不住地向後翻拍，好像是見了鬼一般。

“這地上雖然鋪了磚，但年久未曾修葺，蛇蟲鼠蟻生活在其下，也是難免的……”

元信越是這樣，李淳倒越有逗弄他的興趣，此人可以屏息站起，遠離牆壁，但總不能離地騰空吧，這叫他怎麽辦？

他饒有興致地瞧著臉色難看至極，手足無措的元信，不覺好笑。

似乎是為了佐證李淳的話，從地上的磚縫之中，陡然鑽出一隻碩大的黑螞蟻，耀武揚威地晃了晃頭上的觸角，堅定地朝著廚房的方向爬去。

“混賬！給我去死啊！”

元信終於崩潰了，陡然騰身而起，不知何時已然抽劍在手，隻見劍光一閃，地麵上的那隻螞蟻被絞成粉末，他旋即在空中一個翻身，竟是又躍高了幾分，口中輕叱，一劍衝天！

咄！

隻聽一聲悶響，元信手中長劍，輕輕巧巧刺入了屋頂房梁之中——他大概是不敢太過毀損古老的房子，大約隻刺入了三分，旋即以手指搭住劍柄，竟是懸空掛在半空之中！

“好輕功！”

李淳雖然瞧不起這個有潔癖的貴族子弟，但是見他露出這麽一手，也不由得心中震駭。

元信這把劍青光隱隱，顯然是削鐵如泥的寶劍，一劍僅僅刺入梁木三分左右，這懸掛之力大概也就勉勉強強能夠將這劍掛住不掉下來，已經算是不錯了。

如今這劍柄之上，可還掛著一個百多斤的活人！

如果用以前學生時代曾經學過的力學嚐試來計算，這是絕對做不到的事情，唯一的解釋，就是此人的輕身功夫已經到了一個不可思議之境。

“貴族之中，果然是有著種種秘傳啊……”

在清靈館閣中，李淳當然也學過一些大路貨的輕功，無非是讓人跳得更高，跑得更快罷了，想要飛簷走壁尚屬難能，何況是像這麽神異的本領，更是無從想起，這起碼得等他修為提升，到了三四級劍客之後，才有可能導引內力，勉勉強強能夠做到。

對麵掛著的元信，絕對不可能已經是三四級的劍客，看他的年紀，應該也是尚未參加科舉，不可能取得劍道的級別，他能夠做到這一步，必然是貴族之中的秘傳功法。

李淳心中一陣羨慕嫉妒。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這種傻瓜也能得到這樣的功法……”

他歎了口氣，正想著還有什麽辦法能讓這位貴公子更狼狽，卻聽背後傳來一個威嚴的老者聲音。

“你們在做什麽？”

古老先生出門回來，卻見到一個少年掉在自己家房梁之下，難免是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知道不是上吊，這才放下心來。

他為人耿介固執，有關劍法的評價絕不會更改，有些人求到他門上尋死覓活，他也不可能變通，不過真要有人吊死在他家，他也會覺得晦氣。

李淳一見古老回來，連忙行禮，笑道：“古老，晚輩與這位元公子一見如故，他正在向晚輩展示他的輕身功夫，驚擾古老之處，還請恕罪……”

元信吊在空中，臉漲得通紅，趕忙手腕一抖，半空中迅捷無倫的收劍回鞘，落地行禮，尷尬不發一言。

——李淳分明看到他的左右腳還在不斷交換起伏，顯然是對站在這肮髒的地麵上還是不太習慣，不由暗笑。

“哦……”

古老先生點了點頭，剛才元信那一招輕身功夫確實不凡，他對其失禮之處，倒也並不在意。

“這是你所創劍法當中的小飛式吧，你練得不錯，已有了幾分老辣的氣象，就憑這一手，在寒露之會上也足以表現了，不必擔心。”

元信是幾天後要參加寒露之會的貴族子弟之一，他來找自己，古老先生也明白是什麽意思。

他隻是為人耿直，並不是愚蠢，走後門私下加分，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同樣會給一個公允的評價。

元信聽到他這句話，臉上卻並沒有露出喜色，猶豫了半天，又咬牙開口。

“古老，晚輩今日此來，是想讓古老品題我新創的幾招劍法。”

“哦？”

古老先生不由得一怔。

貴族品劍之會的內幕，他可是清楚得很。

與一般平民不同，大部分的貴族子弟，除非太過驕縱或是愚蠢，大抵都是從小開始習劍學道，得到最好的培養和教育，有著更好的資源和點撥的情況之下，貴族子弟在同樣年紀之時，能夠取得比平民子弟高得多的成就。

這也是為什麽大部分的少年天才，都集中在貴族之中的原因。

當然，起跑線雖然領先，未來到底如何，卻還是要看各人的資質，平民之中崛起的劍道高手，也同樣不少，而貴族之中的天才成年之後成就平平的，也甚是多見。

這個元信，今年剛滿十四，正是彌天世界的成人年齡，在慶豐城的貴族子弟之中，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天才。

實際上半年之前，他已經創出了一套縱橫十九道劍法，總共一十九式，變化詭譎，本來可以參加清明之會以求揚名，但他父親元十方卻是壓了他半年，讓他將這套劍法更加完善純熟，到寒露之會再行出道。

這劍法出自他手，更由他們府中的教習打磨修正——這在貴族子弟之中司空見慣，已經算是常態，不能算是作弊了，即使耿介如古老，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了此時，這劍法已經漸趨完善，四品評不上的話，五品總是沒有問題的。

在慶豐城這種地方，即使是天才雲集的寒露之會，能夠拿出一套五品乃至的四品劍法，不說技驚全場，至少也能夠得到一致的讚揚，日後的仕途也會一直伴著好評，

元信居然在大會即將開始的幾天前，又另創新劍法冒險？

這就讓古老有些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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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怪異劍法！

“元信，你那縱橫十九道，至少是五品劍法，若是表現良好，甚至可以踏足四品，在寒露之會上怎麽也不算差了，新創的劍法，難道能夠超過之前不成？”

說實話古老先生是不信的，縱橫十九道很有可能被評為四品劍法，四品之上，就是所謂上三品之劍，那哪是普通人所能碰到的？

大部分的劍客高手，出道之時，能創出四五品的劍法就很了不起了，能夠以上三品的劍法出道的劍客，未來的成就都是不可限量。

就像如今天下名氣最響的天下謫仙白輕衣，當初在匡山書院學劍的時候，正是以創出一套三品的劍法“古風大雅”而名動九郡，從此一路恣意汪洋，直到舞劍禦前，得謫仙之名！

四品以下，評價甚是寬鬆，但想得到四品以上上三品的評價，卻是卡得極嚴，除非是有極具說服力的表現，否則的話，任何品劍師都不會輕易給出上三品。

以古老的看法，元信自然是應該將精力投注於縱橫十九道劍法之中，以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能夠保證四品的話，縱然在寒露之會中不是第一，那也至少是第二。

“那……那是因為……”

元信咬了咬嘴唇，“她……她的劍法，遠超我縱橫十九道，隻……隻怕要進三品……”

“她？”

古老微微一怔，李淳豎起了耳朵，心中卻是震撼不已。

自己還在為六品的劍法沾沾自喜，這邊怎麽就動輒五品四品，還有三品劍法？難道說貴族和平民之間，當真有這麽大的鴻溝？

“你說的是大小姐？”

古老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微微搖了搖頭，“縱然她天資卓越，想要創出三品劍法，隻怕還是難能，你就不必太擔心了……”

“不……”

元信露出了倔強的神氣，他打斷了古老的話，“古老，你就先看看晚輩這幾劍吧……”

他將手一抖，長劍再度出鞘，咬牙退了兩步，脊背也挺得筆直，在古老麵前，他似乎是強行克製了他那潔癖的壞毛病，至少現在沒什麽奇怪的表現。

“好吧。”

古老歎了口氣，微微點頭，“我這裏地方夠麽，可施展得開？”

古老的屋子狹窄，隨便動幾步就要撞牆。

“夠了，我……我這劍法不全，隻是幾個殘招，古老看個意思就是了……”

元信臉更紅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渾身微微顫抖。

“哦？”古老更是大奇，這種情形更是古怪，他難道覺得自己幾招殘招劍意，就能比得上精打細磨的縱橫十九道劍法，古老的好奇心，也不由得被勾了起來。

“那就開始吧！”

元信瞥了李淳一眼，似乎還打著要清場的主意，但也知道古老絕對不會支持，反正他這幾招殘招也不怕被人看去，當下咬了咬牙，忽然以劍護胸，劍光輕抖，幻作一片迷蒙。

出劍！

隻見他手臂不知怎的突然一縮，反身扣劍，左臂揚起，劍尖竟是詭異地從腋下穿出，旋即一夾，身子滴溜溜一轉，竟是以左臂夾住劍刃在身周橫掃了一圈。

“這個……”

古老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這如同頑童一般的招式就是元信認認真真說新創的殘招，正自驚異間，忽然見他又倒翻了一個筋鬥，以手撐地，長劍被他拋向半空，腳尖一勾，正中劍柄，長劍就如電光一般，朝著李淳急射而去！

“啊喲！”

李淳沒想到自己看熱鬧也會被牽涉其中，隻見這劍來勢凶猛，一時躲閃不及，隻好眼睜睜看著劍尖襲來，心中叫苦不迭。

“難道我的劍聖之路，就這樣莫名其妙終結了麽？”

“早知道這小子不是好東西，沒想到戲弄了他兩下，他竟然下此辣手！”

他心念電轉，卻見這劍光射出之際，忽然被元信的腳腕又是一撥，陡然轉向，速度更快了幾分。

這時候元信又一次翻身站直，手腳齊出，以身體的各個部位，不停地撥弄著那在空中的長劍，每撥弄一次，劍光的速度就快了幾分，卻偏偏不離他身周三尺，一時之間，讓人目眩神迷！

如果讓他這麽不停地撥動下去，那劍的速度能夠提升到什麽程度，簡直不可想象！

可惜，似乎是因為不夠熟練，在迅捷無倫地撥動這長劍十五六次之後，元信終於有一次失手，使力略有偏差，長劍未曾轉向，而是終於激射而出，噌得插入了青磚牆壁之中！

這一次長劍射出距離李淳還有三尺之遙，但還是把他嚇了一跳。

“這小王八蛋，是故意的吧！”

李淳恨得捏緊了拳頭，但臉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

古老先生的神情肅然，皺著眉頭瞧著那插在牆上的劍，劍身插入半尺有餘，劍柄猶在震動不已，可見這一劍的威力。

既快且強！

若是這一劍，當真能夠控製如意的話……

那豈不是三尺之內，殺人易如反掌！

這……這真是好詭異的劍法！

饒是古老先生當了四十年的品劍師，也算是見過天下各種劍法，但這等劍招，還是第一次看見！

他沉默了良久，元信也不敢打擾他，隻是靜靜地站在下手，等待古老先生的評價。

李淳好奇地走到牆壁旁，輕輕按了按那青磚，手感堅硬，不由也是一陣後怕。

這麽硬的磚牆都能穿破，要是這一劍真刺到自己身上，那可不是好玩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雖有琅嬛玉庫，可也不能太大意了，得好好練劍法，天下無敵，才能放心啊……”

李淳心中暗自沮喪，對於這一次寒露之會揚名，並不報太大希望了。

人家四品劍法還覺得不夠，自己的六品又能如何？

“曼娘也該知道這寒露之會的底細，幹嘛還叫我去丟臉，真是……”

他搖了搖頭，卻不知平民子弟，能夠參加寒露之會已經是了不得的榮譽，他那六品劍法縱然不算出色，但也比得上普通的貴族子弟了，也隻有古老的麵子，才能夠推薦帶進去幾個平民。

“你這劍法，不是自己創的吧！”

就在此時，古老先生陡然睜開雙眼，目中精光大盛，冷冷地瞪著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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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武大小姐

元信身子一個哆嗦，頹然退了一步，苦笑搖頭，“古老真是目光如炬，這一門劍法，並非我所創。”

這劍法詭異變化，與元信的路子大不相合，怎麽也不可能是他所創。

古老先生歎了口氣，“……如果老朽沒有看錯，這劍法若是完整的話，應該前麵都是險之又險的守招，然後在最後一劍，鐵騎突出，成就不可抵擋的攻勢……”

“……這一套劍法，嘈嘈切切，錯綜複雜，實為一招，能夠創得出這樣劍法的人，隻有大小姐了吧？”

“這就是你所說的，大小姐的那一套可以評為三品的劍法吧？”

元信苦笑點頭。

“古老有如親見，不錯，我正是見了大小姐的劍法，心中膽寒，再無爭雄之意，但又難免有些不服，所以才將這劍招學來給古老你看看……這，這真夠三品麽？”

他說是沒有爭雄之意，其實心裏還是期盼古老先生的否定。

畢竟三品是一個絕難的台階，這劍法雖然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但或許在專業的品劍師眼中，還是不夠三品呢？

要是大小姐的劍法仍然不夠三品，那自己隻要保證縱橫十九道能到四品，兩人也就是平分秋色之局，雖然優劣立見，但不是親眼目睹的人，誰又能知曉？

“三品？”

古老先生緩緩閉上了眼睛，臉上流露出一種恍惚的神色。

“可惜啊，這一套劍法，其實劍意尚未完整，隻是其中半闕，雖然**已現，但終究缺個收尾，若是能夠出劍之後，再回劍的話，這一套劍法，又何止三品！”

“什麽？”

元信渾身大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古……古老先生的意思，竟然是說這劍法本身，甚至有可能比三品更高？

怎……怎麽可能？

李淳也是目瞪口呆。

“這也太牛逼了吧？到底大小姐是什麽人？如果說她也要參加寒露之會的話，那年紀也應該差不多，我怎麽沒聽說過這麽一號人？”

城主府有位長孫大小姐，但隻聽說她脾氣暴烈，沒聽說她武功高，而且年紀也略大了些，那還有哪家的姑娘，被他們這樣簡稱為大小姐？

“古老，鐵騎突出刀槍鳴，銀瓶乍破水漿迸……這，這還不是劍意之尾麽？”

元信瞧了瞧插在牆壁上的長劍，硬是鎮定下來，轉頭又向古老發問。

古老麵色古怪地搖了搖頭，“這就是她的劍意吧，想不到你也聽到了……不錯，對於普通的劍客來說，劍意到了這一步，想要再往回收，已經是不可能……”

劍已脫手，銀瓶已破，到了這個地步，早已是覆水難收，劍意到此，也該完結了。

“但是……”

但是古老先生卻覺得，這一套劍法，卻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劍意未斷，仍有下文，隻是憑我的才能，卻是沒辦法忖度接下來的轉折變化，隻是……若真的能夠在這種絕境之下，將劍意繼續下去的話……”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一套劍法，縱然比不上天下謫仙白輕衣的‘將進酒’，隻怕也是隻差一籌半籌了！”

“什麽？”

元信耳中嗡嗡作響，瞪大了雙眼，簡直不相信剛才那句話，乃是古老親口所說。

將進酒這劍法乃是當世神劍，白輕衣以這一劍名動天下，讓天子折腰以待，滿朝文武權臣心悅誠服，推崇為天下第一，一品的劍法。

古老的評價，竟是將這劍法與將進酒相提並論？

元信的嘴唇哆嗦個不停，咬牙跺腳，囁喏著說不出話來，終於恨恨地拂袖而去，連插在牆上的劍都不顧了。

李淳和古老先生大眼瞪小眼了許久，他也為古老的這句話而震撼，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相比之下，他的震動比不上元信，畢竟琅嬛玉庫之中有更高境界的劍法，彌天世界的一品也遠遠不是極限，隻是對比現在的水平，想想人家的成就，難免會覺得有些慚愧。

“有了琅嬛玉庫這樣的寶貝，居然還落後別人這麽多，丟不丟臉？”

李淳心中對自己咆哮。

還是古老見多識廣，雖然為這劍意所震，但終究還是先平靜了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走回屋中，將插在牆上的劍拔了下來，轉頭在主位坐下，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一飲而盡。

“李淳，你來找老朽，可有什麽事麽？”

喝了杯茶，清了清嗓子，古老先生也寧定了許多，這才好整以暇地向李淳詢問。

李淳連忙拱了拱手，“晚輩此來，本來是想要向老先生請問寒露之會的事，不過剛才元兄那劍法，讓晚輩大是好奇，剛好這跟寒露之會也有關，就讓晚輩冒昧先問一句……”

“——大小姐究竟是誰？”

創出這麽神奇的劍法，被古老推崇到可以與天下謫仙將進酒相提並論，這人到底是誰？這個問題不先問的話，李淳胸口就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爬一樣。

“你不知道大小姐？”

古老先生驚奇地瞧了他一眼，李淳木然的搖了搖頭，“我隻聽過長孫大小姐……”

“城主之女脾氣桀驁，資質駑鈍，豈能與大小姐相提並論？”古老先生皺了皺眉頭，提起城主的女兒，也是直言評價，一點都不留麵子。

李淳抹了抹頭上的冷汗，這幸好沒人聽見……

“那不知這位大小姐到底是……”

趕緊還是問正題。

古老先生搖了搖頭，“唉，也不怪你，大小姐隱居在慶豐城中，也隻有那些城中貴族方才知曉，她年方稚齡，雖然天資絕頂，但終究心性未定，所以當今天子也未曾讓她去往京城……”

李淳怔了怔，還是不明白古老先生在說誰。

古老歎了口氣，“大小姐姓武……”

李淳腦中陡然有一道閃電掠過，心中一動，站起身來，“莫非這位大小姐，乃是精忠天王武天照遺女？”

怎麽就沒想到這個人呢？

十四年前，有魔道之士開黃泉之門，招百萬惡鬼進襲彌天世界，一路之上白骨遍野，情勢危急而恐怖。

縱然是絕頂高手，也難以阻止那鋪天蓋地的惡鬼侵襲，國中高手死傷無數，卻也未能阻擋惡鬼前進的腳步。

這其實已經是神祇之間的戰爭，凡人隻能在其中受苦，彌天世界無數神祇，也未有人出手阻攔。

終結這一場天災的，隻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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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提醒一下

精忠天王武天照！

此人已經差不多是當時的彌天世界第一高手，他以絕世劍客之資，奮不顧身，闖入百萬惡鬼的大本營之中，竟是強行摧毀了黃泉之門，更在惡鬼瘋狂的圍攻之中，屹立不倒七日七夜，才最終力竭而死，為反攻留下了最充分的時間準備。

此後一眾精英反戈一擊，終於將無源之水的惡鬼盡數消滅，還彌天世界一個朗朗乾坤。

武天照被皇帝封為精忠天王，他夫人聽聞他死訊之後，產下一女，當即殉死，這也更讓彌天世界之人尊重這夫婦二人。

他們的女兒，正是武寒煙武大小姐。

出於對精忠天王武天照的尊敬，稱呼她時，都隻稱作“大小姐”而不冠以姓氏。

想不到十四年來，她竟然隱居在慶豐城，而且還是如此出色的劍道天才！

“好了，此事你也不必宣揚，大小姐也隻想過些平靜的日子，在寒露之會上，你有機會見到她的……”

得到如此重要的消息之後，李淳頓時對寒露之會的其它對手失去了興趣，古老先生倒是不厭其煩地給他介紹了一番，這一次寒露之會上，出道的貴族子弟有五人，而被介紹進去充數的平民子弟包括李淳在內有三人。

以李淳的六品劍法，在平民之中應該能鶴立雞群，在貴族子弟當中，大約也不會墊底。

那些人的具體情況，李淳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畢竟最強的兩個人，無非就是武大小姐和剛才見到的元信，這兩人，都是自己遠遠不及的。

“趕緊滾回去瞧瞧今晚上是不是能夠弄到一本三品以上的劍法……非得運氣那麽好，才有可能贏啊……”

想要在寒露之會上露臉，看來隻能指望今天晚上月圓之時琅嬛玉庫抽到的秘笈。

李淳從古家離開的時候，雖然不能說是垂頭喪氣，但至少也是有幾分沮喪。

“看來基本上是要走低調厚積薄發的路線了……”

好在劍聖成長之路，也不一定非要一帆風順，從小霸氣外露，不一定是好事，有時候做人低調一點，說不定走得更加穩當。

李淳這麽安慰著自己，還是忍不住一路長籲短歎。

“他劍道資質還算不錯，但是要跟那些從小就修煉的貴族相比，可是差得遠了……小姐，看他那受打擊的模樣，真是好笑！”

吉祥遠遠地跟在李淳身後，嘰嘰呱呱地嘲笑著。

雲神君微微點頭，“他練劍隻有三年，肯定是遠遠比不上人家的，他能創出六品的劍法，已經算是不錯了。”

“哼，那個什麽大小姐，隻不過有三品的劍法就吹得跟什麽一樣，若是小姐你去參加寒露之會……”

“胡言亂語。”

雲神君瞪了她一眼，“我本身年紀就比她大了三歲，勝過她有什麽了不起的，何況單論劍法品級，還真不知道勝負如何……”

劍法的品級高，並不代表實力就強，高級的劍客，就算是再普通的劍法也能發揮出強大的力量，實力的差距終究還是看他的修為和對劍本身的理解水平。

所以即使是低級的劍客，甚至未得品級的普通人，若是天資過人，靈光一現，也能創出高品級的劍法，但真正能夠將劍道臻於絕頂，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比如天下謫仙白輕衣創出三品古風大雅劍法的時候，也還是一個未曾考過科舉的普通書生而已，等他實力大成，逼近二十級劍客巔峰的時候，所創的將進酒也仍然是一品，比之古風大雅，也不過就略勝一籌。

但他的實力變化，已經是雲泥之別。

雲神君的實力穩穩碾壓武大小姐，但是見到那銀瓶乍破水漿迸的一劍，她也暗自心驚，不敢居於其上。

她當然不可能去參加慶豐城的寒露之會，她來此地，不是為了這種瑣事。

“說起來，這小子的瑣事還真多，前幾天要比劍，接下來又是什麽寒露之會，她會不會把我們的約會忘了？”

雲神君心中一動，看著前方搖搖晃晃走著的李淳，微微一笑。

“看來，我得去提醒提醒他。”

李淳走在路上，陡然覺得一陣冷風吹過，不禁打了個噴嚏。

“秋天來了，天氣真是一天比一天冷啊，要是下了雪，這山路可不好走了……早晚得去城裏買個房子……”

從小四賭攤那邊贏了一筆，李淳的積蓄陡然增加了幾倍，倒是可以動動置業的念頭了。

他早就想要搬到城裏住，這樣對火兒治病什麽也方便，隻是一直未有機會，積蓄也不夠，如今琅嬛玉庫勉強算開啟，自己的劍聖之路也開始了，寒露之會以後，倒是真心可以考慮買房搬家。

如今城南一處小宅子，大約也就是百多兩銀子的費用，加上家具和搬家零零總總的費用，二百兩銀子總是能夠搞定了，還能剩下一百多兩銀子積蓄，以後他劍法有成，也不用再出去算命掙錢，考上科舉獲得功名，成為劍客之後，更是有固定的收入來源，不必擔心將來。

“嗯，回去就跟火兒商量商量……”

李淳正琢磨著，忽然見到山路之上，有人翩然而下，足不點地，就像是騰空飛行一般，不由得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

“李公子，你好啊！”

那人奔到他的麵前，陡然停住腳步，笑嘻嘻地對他點了點頭。

“你……你是……吉祥？”

李淳瞠目結舌。

這個做小廝打扮的小丫環，他當然還能夠認得，正是前幾天在花神廟門口的大肥羊跟班，想不到竟然有這一手淩波微步的輕功！

“今天我是怎麽了？怎麽隨便見個人就是高手！”

他在古家見識了元信的本領，本來就有些沮喪，如今看到自己當日三言兩語騙下的小丫環竟然也有這般輕功，更是目瞪口呆。

李淳本來早把這件事忘得九霄雲外，如今才回想起來，似乎與這主仆二人，還約了幾天之後在什麽什麽地方見麵，那叫做雲神君的貴族小姐，似乎是要找自己幫忙做什麽事。

原本以他現在的狀況，就算想起來也未必會去，但今日見到這小丫環的本事，不由心中一凜。

“她……她跑到山上做什麽？”

山上是個荒村，就住了沒幾戶人家，“難道……難道是來找我的麽？”

李淳心中一緊，卻聽吉祥脆聲笑道：“李公子真是好記性，我這麽一個小廝的名字你都記著。說來也巧，竟然狹路相逢，我家主人讓我提醒你一聲，李公子可千萬不要忘了十八日晚上，到明駝山浩然亭見麵！”

“十……十八日？”

李淳怔了怔，這件事他還有印象，不過具體的日期時間早就記不清了，如今一算，這十八日晚上的約會，剛好就是寒露之會的前夕，不由得麵露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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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丫環神力！

雖然如今知道寒露之會上高手如雲，李淳也不指望再壓過所有人的風頭，但總是一個揚名的好機會，豈能輕易放過？前一天晚上，他怎麽也得好好做個準備，為了賺這主仆的一點兒銀子，未免有些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咳……”

李淳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道：“吉祥小兄弟，你看，這幾日我正好有些事情，不知貴主人之約，我能不能暫時不去了？當日算卦所收銀兩，我退給你們……”

“不行！”

吉祥把臉一板，砰然一掌拍在路邊的一塊大石上，隻聽轟然聲響，那塊堅硬的花崗石竟是被拍成了碎片，四射飛出。

小丫環威風凜凜，惡狠狠地瞪著李淳。

“李公子，當初你可是說得好好的，我家主人才會買你的姻緣符，如今想要反悔，那可晚了！”

“對我家主人說謊的後果，就如此石，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淳看了看她白嫩的手掌，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石，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這……這小丫頭的掌力，怎麽這麽厲害，那是塊石頭，可不是西瓜！那要是拍在我的腦袋上……”

他心有餘悸，趕忙拱手而笑，“說笑！說笑！我怎麽可能反悔，隻是跟吉祥小兄弟你開個玩笑罷了，十八日晚上，我一定到，放心！”

李淳豪氣幹雲地拍了拍胸脯。

不然的話又能怎樣？

今天李淳算是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八個字徹底理解了，別說那些貴族子弟，連一個小丫環都帶給他這麽大的驚喜，看來現在自身的水平還得好好磨練。

“不可自滿！不可自滿！”

李淳晚上練劍的時候，一邊勉勵自己，一邊卻是向著萬歲童子哭訴。

“前輩，我這劍宗傳人丟臉可丟大了！”

萬歲童子不屑地瞥他一眼，“誰批準你隨便用劍宗傳人這個名號了？沒錯琅嬛玦是落在你手裏，但要說劍宗傳人，你還早得很呢！”

李淳也不在意，腆著臉道：“不管怎麽樣，劍宗現在也就我這麽一個傳人，要是我太弱了，那也說不過去，今日月圓，前輩你還是挑個厲害點的劍法給我吧……”

他其實也沒報太大指望，但該爭取的總是要爭取。

萬歲童子白了他一眼，“早就說了，一切都看運氣，我也沒辦法確定到底拿到的是什麽秘笈，要是你運氣好呢，贏過那些個貴族子弟也沒什麽問題，要是運氣不好的話……”

琅嬛玉庫當中，天下劍法無所不包，但是誰都知道，越是高級的劍法，數量也就越少，而越入門級的劍法，數量就越多，這種碰運氣的事情，當然最大的可能是獲得最低級的劍法。

就比如什麽許多低武世界中的門派的入門劍法，什麽華山劍法、基礎劍技、梅花劍法之類，甚至還可能弄到什麽西洋劍擊入門……

這些，也就相當於這個世界的九品乃至九品以下。

聽萬歲童子這麽說，李淳的心也涼了半截，照這麽推算，沒法指望了，隻能自己先兢兢業業，爭取把弱柳扶風劍法練得更加爐火純青，六品就六品，至少也不丟臉了就是。

月色正上中天。

時值金秋，後山之中風聲四起，鬆濤陣陣，晚風之中帶著一絲涼意，李淳在月下舞劍，漸漸的靜下心來，沉浸在這劍法的意境之中。

“這小子，資質雖然差點，心性倒還算不錯。”

他識海之中的萬歲童子點了點頭，看著月色照在白玉玄門之上流動的光華，靜靜等待著修正秘笈的產生。

“我倒希望能夠給他弄本好點的秘笈，可惜，在天地規則之下，我也不能作弊啊！”

萬歲童子晃動著腦袋，束發的明珠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琅嬛玉庫之中，發出嗡嗡的響聲，書架之上的秘笈，全都震動不已。

“來了！”

萬歲童子凝神靜坐，站在白玉玄門口，卻聽一聲雷響，一道光華從玉庫之中直飛而出，帶著炫目的彩芒，恰如熾烈的劍光一般！

“哪裏走！”

萬歲童子跳起身來，大喝一聲，伸手攔截，啪的抓住了這道光華的尾端，身子一震，竟是差點讓這秘笈脫手飛出，不由大驚！

“這秘笈……難道說……”

他握緊了那古樸的羊皮古卷，拿到麵前開卷一看，麵色大變。

※※※

“呼——”

李淳連著練了三遍弱柳扶風劍法，雖然其中變中之變他尚未能夠完全吃透，但現在的劍法至少也有了七八分的火候，若是再遇上烈拔，即使是他飛電光劍法再怎麽快，他也已經可以從容應對，不至於像當日擂台鬥劍之時那麽吃力。

玉兔西沉，東方的天色已經現出一絲魚肚白，眼看這一夜就要過去了。

通宵練劍，他卻並不覺得疲倦，反而更是精神奕奕。

“可以去看我的運氣了，希望不要太差吧！”

李淳抱著多一種劍法多一份好處的想法，沉入識海之中，推開白玉玄門，卻見萬歲童子席地而坐，雙目微閉，麵色甚為沉肅。

“前輩？”

李淳還沒見過萬歲童子這個模樣，倒也有些吃驚，輕輕呼喚了一聲，萬歲童子睜開眼來，掃了他一眼，嘴角現出一絲苦笑。

“你來了？這個月圓的秘笈已經出來了，不過我要問你一句，你想不想要這一份秘笈？”

聽到萬歲童子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李淳倒是怔了怔。

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說著劍法，差到已經根本不值得一看的地步，所以不要也罷？不可能啊，雖說琅嬛玉庫收羅天下所有的劍法，但也絕不是垃圾回收站，真是毫無價值的武功，不可能收列其中。

“難道說，這劍法是對人有危害？”

他轉念一想，倒也猜到了幾分，天下武學之中，有許多先傷己再傷人的詭異功夫，劍道之中，也有不少。

萬歲童子高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你小子倒是有點小聰明……”

李淳嘿嘿而笑，忽然想到一種劍法，不由得麵色大變，“欲練神功，必先自宮，難道……難道我抽到了辟邪劍法？”

他渾身一顫，隻覺得下半身冰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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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劍魔手劄！

“自宮你個頭！”

萬歲童子瞪了他一眼，“哪有這種鬼功夫？你這次的運氣，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今夜月圓，修正出來的秘笈，竟然是這一部……”

他從懷裏掏出一本羊皮古卷，丟在李淳的麵前，連看都不看上一眼。

李淳好奇，低頭瞧去，卻見那首頁上以淋漓的血書四個張狂草字——“劍魔手劄”！

“咦？”

這聽起來並不像是一部完整的武學，倒像是一個叫做劍魔的人所做的記錄。

“這種東西，也算是收藏秘笈？”

李淳還以為在琅嬛玉庫之中，都是完整的劍法收藏，想不到也有這種殘稿留存。

“不錯，這確實隻記錄了少數殘招，不過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修正起來特別容易……這本來應該是第三層的武學，竟然反而會第一個修正完畢！”

因為不是完整的武學，隻要能夠小規模的修正，就能到達可以運用的邊緣，而這劍魔的劍法，本來就是別出蹊徑，甚為古怪，種種因素加起來，這才造成了這樣的巧合。

“原來如此……”

李淳木然點了點頭，對這種殘招並不報太大的希望，忽然之間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

“等等等等……前輩，剛才你說什麽？”

“這一秘笈，是出自琅嬛玉庫第三層？”

他臉上的神情，瞬間被狂喜所取代！

“不錯！”

萬歲童子矜持地點了點頭。

“第三層……”李淳開始掰手指頭，“前輩，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第一層是人境的武學，第二層是修境的武學，那第三層……第三層豈不是所謂仙境的武學！”

按照銀發劍聖的說法，修行四境，人、修、仙、聖，每一步，都代表著生命的大升華和大轉化，而武學的層次，也會有天淵之別。

凡人不可能戰勝修者，而修者也不可能戰勝仙人，仙人，更不是至高無上聖人的對手。

萬歲童子說這劍魔手劄，乃是第三層的收藏，而且現在要交給自己。

——那不就意味著，他李淳以凡人之軀，就可以修習仙境的劍法！

如此一來，凡人誰能抵擋？

“沒錯，劍魔手劄，的的確確是仙境的武學……”萬歲童子點了點頭，“劍魔其人，專走詭道，劍法卻已經出神入化，羽化登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仙境劍法……仙境劍法……”

李淳好像傻了一般不斷自語，捧起那劍魔手劄，牢牢地貼在胸口，死活不肯鬆手，臉上堆滿了傻笑。

“我果然是天命之人，我果然是注定要成為劍聖的人！哈哈哈，還以為這次寒露之會隻能低調，現在有了仙劍，我還怕誰？”

“我才是最天才的天才！”

他樂得手舞足蹈，幾乎就要在琅嬛玉庫之中翻起筋鬥來。

“是仙劍……還是魔劍，可難說得很呢……”

萬歲童子瞧他這副模樣，一臉的鄙夷，鼻子裏噴出兩道涼氣，順便收回了之前對這小子心性還不錯的評價。

“魔劍？”

雖說李淳高興得神遊物外，但萬歲童子的話，還是像一盆冷水潑在他頭上一樣，清醒了幾分。

他終於想起來萬歲童子一開始說的話。

如果這劍魔手劄當真是仙境劍法，又沒有什麽坑人屬性的話，那萬歲童子一開始也不至於要提醒他，更問他到底要還是不要。

想到這秘笈名中的那個“魔”字，李淳總有些不祥的預感。

“前輩，還請明示啊……這劍魔手劄，到底有什麽古怪？”

“其實也沒什麽古怪……”萬歲童子瞥了他一眼，似乎對他能夠及時反應過來，還算是比較讚許。

“隻不過……”

李淳知道不過之後才是重點，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劍魔其人，資質絕高，隻是一向自傲，不願意師法前人，他所創的劍招，隻要是與前人的劍法稍有淵源，或是有雷同之處，便棄之不取……”

“這麽牛逼？”李淳瞪大了雙眼，他當然知道這有多難，不知道這劍魔是什麽時代之人，若是在他之前，已經有無數珠玉在前的話，幾乎是將他創出劍招的可能性都封死了。

要知道現在人所創的劍法，大部分都與前人有暗合之處，或是借鑒變化，隻要稍有創新，就不會被人目為抄襲，但要像劍魔這樣完全原創，那簡直就是不可能之事。

“此人一生所求，就是劍不驚人死不休，每創一劍，必然是嘔心瀝血，容顏憔悴，雖然他已經是絕頂的劍客，但體質卻依然孱弱不堪，寒風一起，就要吐血……”

李淳無語，這種人也實在是極端，讓人敬佩卻絲毫不羨慕。

“他這劍魔手劄，就是他腦中靈感一起，隨時記錄的劍招，若是與前人相合的，他便撕去不用，而一旦完成劍招，他也會挪到他的劍譜之中，這手劄裏麵，記載的隻有一些不成套的殘招……”

“不過饒是如此，這些殘招的威力，也不是一般劍法可以比擬的。”

李淳連連點頭，“那是自然，既然是仙境的劍法，又是這位求新的劍魔所創，自然厲害——前輩你說了半天，這劍魔手劄究竟有什麽危險，你趕緊告訴我呀……”

這劍魔聽起來確實厲害，那他的武功也應該非常厲害才是，李淳心急，就想知道自己要防範些什麽。

“笨！”

萬歲童子瞪了他一眼，“我說了這麽多，你還不明白？劍魔的資質，前無古人，他所創的劍招，在所有古人之外別辟蹊徑，你想要學這樣的劍法，需要怎樣的資質？”

“以劍魔之能，為了思索這些劍招，尚且要殫精竭慮，吐血不止，就憑你……又有什麽把握說不被這劍招反噬？”

“這個……”

李淳愣了一愣，總算是明白萬歲童子的意思。

這劍法本身，雖有“魔”字名號，但其實並不是那種先傷己再傷人的魔功，這個魔，乃是瘋魔的魔，劍魔的劍法，正是這種瘋魔勁頭的產物。

若是資質足夠，那參悟這種別辟蹊徑的劍招，自然大有好處，一旦練成，那即使是仙境武學的殘招，也足夠在彌天世界揚威立萬；但若是資質不夠，劍魔尚且吐血，你會不會練得連心肝脾肺腎都一股腦兒吐出來？

“讓人難以選擇啊……”

李淳撓了撓頭，目光盯著羊皮卷上那四個張狂肆意的草字，一時之間也不由躊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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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笨蛋啊……

好不容易碰運氣得到了這麽好的東西，卻又擔心危害，這都是什麽天地法則變化的錯！

若是不然，琅嬛玉庫之中的武學循序漸進，那麽多可以選擇，他又何必為難？

“依我看來，你還是暫時放下吧，就憑你的資質，想要練成劍魔的武功，是絕對不可能的……”

萬歲童子從鼻子裏麵發出嗤的一聲，搖了搖頭。

“胡說！”

“我是注定成為劍聖的男人，區區一本秘笈，我怎麽可能練不成！”

李淳腦子還沒轉過來，口中卻是立刻迸出了這句話，不由得自己都是一呆。

從踏入彌天世界開始，這句話他一直都掛在嘴邊，已經成了他的標誌和口頭禪，每次有人說他不行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地會冒出這句話來。

原來隻是一種洋洋自得的炫耀，如今卻成了融在他血液中的一種驕傲。

“沒錯！我有了琅嬛玉庫，降臨到這彌天世界，有了別人前所未有的奇遇，也有別人夢想的傳承，就是應該成為劍聖的男人！這區區一本劍魔手劄，一部仙境的武學殘本，我害怕些什麽？”

既然要在武道之路勇往直前，那又怎麽會害怕挑戰？

這劍魔手劄，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機遇，他有豈能放過！

萬歲童子瞧他原本猶猶豫豫，心中還在鄙夷，卻見他冒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來之後，忽然渾身氣勢一振，剛才的猶豫全然不見，隻有一股顧盼自雄的豪氣。

“這小子真是有點傻頭傻腦的勇氣……”

看李淳緊緊攥著劍魔手劄不撒手的模樣，看來他是決定了一定要修煉這一門武學了，這本來就在萬歲童子的意料之中，若是他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那真是不配做劍宗傳人了。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怎麽樣，到底練不練？”

“練！”

李淳堅定地點了點頭，“我當然要練！我倒要看看，這劍魔的招式，有什麽了不起！”

他怪叫一聲，陡然將那劍魔手劄掀開！

“等等！這個還沒有……”

萬歲童子嚇了一跳，卻見掀開的手劄之中一團黑氣漫出，瞬間將李淳的頭麵都裹住，李淳隻覺得胸口憋悶喘不過氣來，旋即眼前一黑，砰然倒地！

“笨蛋啊……”

萬歲童子搖頭歎息，無奈苦笑。

※※※

李淳在識海之中被劍魔手劄弄得暈倒，頓時失去了意識，他原本站在月下的身體當即也是晃了兩晃，咚的一聲栽倒在地。

“咦？”

躲在暗處偷看的雲神君主仆二人也吃了一驚，不知道李淳為什麽會突然暈倒。

雲神君麵色微變，氣息查探發現李淳確實是人事不知，當下飛身而起，輕輕巧巧落在李淳的身邊，伸手在他鼻端和胸口一探，臉色更是古怪。

“小……小姐，他是怎麽了？”

吉祥也飛奔過來，蹲在李淳身邊，好奇地用小樹枝捅了捅他的鼻孔，卻發現他全無反應。

“不知道……”

雲神君搖了搖頭，眉頭微蹙。

李淳的情形，確實是非常奇怪——其實這種奇怪從剛才就開始了，李淳練劍完畢，並沒有回去休息，而是突然僵立原地，一動不動。

這種情形，雲神君以前窺測李淳的時候也曾見過，當時就不明他在幹什麽。

若說是在內視練功，那卻並無內氣行走經脈的跡象，難道是在禪定不成？

雲神君覺得李淳身上藏著許多秘密，本來就甚是好奇，隻是她目標明確，不欲節外生枝而已，但如今李淳突然栽倒，渾身冰冷，卻是把他嚇了一大跳。

“大概，是修煉什麽奇怪的功夫，走岔了路子，才會有此反應……”

“那……那怎麽辦？”

吉祥倒也慌了神，她知道雲神君的計劃之中，李淳乃是重要人物，畢竟她們在慶豐城探查多日，隻有李淳身上有駱玉川的神力痕跡，那找到神骸救回老主人希望，也隻有著落在這個不靠譜的小子身上。

別看吉祥白天用強橫的掌力嚇唬李淳，但他真要出什麽事，她也是心急如焚。

“暫時還不妨……”

雲神君沉吟片刻，伸手在李淳的腕脈上一搭，越是診脈，眉頭就皺得越緊。

李淳現在的情況極為詭異。

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很正常，就像是平常人一樣，甚至內息流動經脈暢通，理論上來說，他應該是一點兒毛病都沒有。

但是，偏偏他又全身冰冷，昏迷不醒，就像是被什麽東西魘住了一般。

雲神君想到自己所知的幾種魘法，卻又跟李淳的症狀不合。

“古怪，當真是古怪……”

她站起身來，月下的麵容更顯清冷，手腕一抖，從袖中取出了三粒朱紅色的丹藥。

“吉祥，將他的嘴掰開！喂他服下！”

“是！”

吉祥認得雲神君要用的丹藥，乃是教中神物千火辟神丹，可解百毒，可破萬法，用在這小子身上，實在是有些浪費。

但現在又有什麽選擇呢？

“好東西都便宜狗了！”

吉祥嘟起了嫣紅的小嘴，粗魯地一把抓住李淳的下巴，用力一捏，將他嘴巴捏開，一下子就將一粒千火辟神丹塞到了李淳嘴裏。

千火辟神丹以千種異火鍛煉百毒萬法而成，煉製不易，就算是雲神君手中也不過隻有一瓶而已，她雖然取出三粒，但也不會藥不對症就一股腦兒就將三粒丹藥都喂下去，喂了一粒，就讓吉祥停下來看看效果。

“好像……好像沒用啊……”

千火辟神丹入口即化，李淳的喉嚨一動，咕咚一聲就咽了下去，旋即麵色就現出幾分紅潤，隻是除此之外，再無變化。

等了大約三五分鍾，吉祥抬起頭來，略帶惶急地瞧著雲神君。

雲神君不動聲色，“再喂他一粒！”

“小姐！”

主子不心疼，她這個小丫環也心疼，千火辟神丹何等珍貴的東西，哪能這麽亂用。

雲神君歎了口氣，緩步走了過來，又看了看李淳的麵色。

“吉祥，如今父親的性命，全係於神骸能否到手，而神骸的埋藏之處，隻有從這小子身上才有著落。”

她頓了一頓，清冷的臉上露出了堅毅的神色。

“……我又怎麽可能吝嗇區區的千火辟神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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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千火辟神丹

吉祥低頭無言，她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小姐實在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雖然不知道是否可靠，但對於限於絕境之中的人來說，也隻有死馬當成活馬醫，賭上那麽一賭了！

就在此時，李淳的身子忽然抽了一下，手臂一引，身子舒張開來。

“有反應！再讓他服藥！”

吉祥咬了咬牙，又把一粒千火辟神丹塞進了李淳的牙縫之中，這一次的效果要比第一粒丹藥明顯得多，李淳的身子一抖，手臂伸縮，竟是攬住了吉祥的纖腰！

“澀狼！”

吉祥大怒，身子一掙站了起來，滿麵緋紅，恨恨地踹了他一腳。

李淳卻似是渾然不覺，他躺在草地上，就像是一隻大蚯蚓一樣扭動著身體，手腳亂舞，雜亂無章，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他是無意的，看來真是走火入魔了！”

雲神君愁眉深鎖，李淳現在這個抽筋的模樣，看來還真像是修煉什麽古怪武功而至走火入魔，如今不知他到底練什麽功夫，竟然可以將一個連入門都還沒有跨過的小子練成這個鬼樣，要是知道他修煉的武功，倒是可以對症下藥。

“莫……莫不是那個什麽什麽劍咒？”

吉祥忽然想起那日在清靈館閣密室之中，見到的那十幾副**圖畫，不由得麵皮更是漲得通紅，瞧著地上李淳的目光也越發的不屑。

雲神君一震，皺起眉頭又搖了搖頭，那癡心欲神劍咒她雖然也看不明白，但創世者乃是數百年前的女劍王英無雙，此人的劍法雖然古怪，但卻秉於正道，縱然修煉不成會有反噬，也絕不至於走火入魔。

這一點，看當初修煉癡心欲神劍咒不成的陸曼娘就知道了。

“再喂他一粒千火辟神丹！”

雲神君也算是家學淵源，見多識廣，但李淳這種情形實在是前所未見，隻好繼續下血本提供千火辟神丹。

吉祥哼了一聲，她實在不願意再湊過去被無意吃豆腐，當下在李淳身上連踹兩腳，反正他現在體內藥力充盈，也不會受傷，她足尖用了巧勁，李淳身子一顫，嘴巴張開，吉祥手指一彈，那朱紅色的千火辟神丹化作一道流星，飛入他的口中。

噗！

這回吉祥投得極準，連他舌頭都沒挨上，直接滾入食道之中，發出噗嗤的響聲，李淳猶自未覺，不過藥效似乎漸漸發揮出來，他原本亂舞的手腳也慢慢地停了下來。

“小姐，這到底是有效還是沒效？”

眼看李淳依舊不醒，但又麵色紅潤，麵帶微笑地安詳躺在地上，吉祥惱火地在他身上踩了過去，不過依然是沒什麽反應。

雲神君心中急切，臉上卻是未曾顯露半分，伸手一捺，再次按住了李淳的脈門，臉上又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怎麽樣？”

吉祥著急追問。

雲神君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臉上盡是疑惑之意。

“他……好奇怪……似乎現在的情況是睡著了……”

“啊？”

吉祥不敢置信地瞧著像死豬一樣躺著的李淳，細弱的鼾聲漸漸響起，一主一仆麵麵相覷，實在是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明明幾分鍾之前，這個笨蛋還像是馬上要死了一樣。

怎麽三粒丹藥之後，立刻就變成了一個熟睡的混蛋？

吉祥嚴肅地瞪著李淳，若不是這家夥確實一直沒有意識，也不可能知道她們主仆二人在側，她幾乎要懷疑這人是故意裝出來騙她們寶貴丹藥的。

“他既然沒事就好……”

雲神君咬了咬嘴唇，“我們走！”

饒是她也經過大風大浪，但這種詭異的情狀，實在是讓人無語。

月光之下，李淳睡得正香。

日上三竿，熾熱的陽光曬在李淳的眼皮上，有一種愜意的溫暖感，他慵懶地伸展四肢，打了個大大的嗬欠，睜開了眼睛。

“睡得好舒服啊！”

一時之間，不記得自己怎麽會躺在這荒郊野外，但是起身之時，全無酸麻不適，隻覺得神清氣爽，渾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

“昨晚好像是要看那劍魔手劄，然後就一下子暈過去了，好像還聽到了萬歲童子的驚呼，還以為會有什麽倒黴事，現在看來也沒啥啊……”

李淳活動了一下筋骨，站起身來，抖去粘在身上的草莖，眯起眼睛四處張望。

這時候差不多已經快到中午，秋日的豔陽暖暖地照在頭頂，眼前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鼻端的空氣似乎也特別清新。

“奇怪……”

醒來之後，李淳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是看東西都特別清楚，而身上的疲勞和酸痛，也全都一掃而空，有點像是剛剛泡了一個熱水澡，將滿身的汙垢全都洗去那種爽感。

不，比那種感覺，還要更爽那麽一點點。

“難道說劍魔手劄還有易筋洗髓的功效不成？”

李淳搖了搖頭，這種詭異的劍法，能夠不有害就該謝天謝地了，還指望它易筋洗髓，實在是不太可能。

帶著心中的疑問，他看四周無人，也就著急的沉入識海之中，去找萬歲童子詢問。

萬歲童子見到他的時候也很驚訝。

“你怎麽已經醒了？”

李淳怔了怔，“太陽都已經曬屁股了，我怎麽還不醒？”

萬歲童子臉上露出狐疑之色，繞著他走了三圈，口中嘖嘖有聲。

“奇怪，你被劍魔手劄之中的戾氣所衝，雖然身軀無事，但是精神會受到巨大的衝擊，以你現在的體質，至少也得昏睡個三五天……現在怎麽會……”

李淳不但沒有昏睡三五天，反而是精神奕奕，單從精神力的層麵上看，竟是比以前還壯大了許多。

如果萬歲童子能夠查探李淳的身體，隻怕還要更加訝異。

三粒千火辟神丹，李淳可是賺了大好處！

劍魔手劄之中，蘊含著劍魔的戾氣，不提前做好萬全的準備，開卷之時，戾氣反撲，就會狠狠地壓製住觀看者的意識，若是意識太過薄弱，甚至可能就此再也無法蘇醒！

李淳的意識也算是強大——畢竟他穿越而來，若無堅韌的意誌，早就在時空的漩渦之中被磨滅消除——所以劍魔戾氣雖然對他有害，倒也並不會傷及根本。

以萬歲童子的推算，大概昏迷個三五天，吃點小苦頭，也就完了。

但是李淳這種情況，雲神君卻沒有見過，一時間慌了手腳，拿了三粒千火辟神丹來給他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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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強大的對手

這千火辟神丹的功效並不虛假，但劍魔戾氣沉於精神層麵，足足花了三粒的藥性，才將其驅除幹淨，也就徹底將李淳的困境解除。

除此之外，千火辟神丹剩餘的藥性，自然是在李淳體內發揮功效，將他從小到大所受種種暗傷、流毒、病灶一古腦兒地清除出體外。

尋常一粒丹藥，就可以除百毒破萬法，如今三粒齊下，功效驚人，簡直就將李淳的身體弄得跟水晶一般澄澈，幾乎是直接後天返先天，這種身體，修煉武功事半功倍！

要知道，人初生之時，未受汙染，身體純淨，這時候如果能夠練功，提升也是最快的，此時可稱之為先天；但無論如何，人總要食五穀，吸濁氣，身體就難免漸漸被後天腐蝕，練功的效果就遠不如以前了。

所以無論是修道、練武還是侍神，都要追求身體的純淨，越是強者，就越能夠重返先天，以求與天地的共鳴。

到了更強的境界，更是可以辟穀斷食，從此不再受紅塵汙染，逍遙自在。

對於李淳來說，他當然不可能有這個本事，如今被三粒千火辟神丹淨化的身體，在幾年之內也難免會再度汙染，重回後天，但這幾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占便宜了。

他這次的好處得的莫名其妙，別說是萬歲童子，連他自己都不明所以。

“不管如何，你現在總算可以翻開劍魔手劄了，可有什麽領悟？”

萬歲童子想不通一件事就幹脆不去想，反正這小子有點福大命大的意思，膽子也不小，那就讓他去練劍魔的殘招唄！他倒也想看看，李淳到底能練出什麽名堂來。

“這個……我還沒看……”

李淳尷尬一笑，摸了摸後腦勺，昨晚上一看就昏過去了，醒來隻覺得古怪所以先來找萬歲童子詢問，劍魔手劄的內容倒還真的沒有看過。

“那還不快滾去看去！”

萬歲童子瞪了他一眼，砰地將白玉玄門關上，“沒事別來煩我！”

“什麽態度……”

李淳嘀咕一聲，搖了搖頭。

“也是，先不去管別的，十八日晚上要去赴那個凶丫頭的約會，十九日就是寒露之會，時間緊迫，這劍魔手劄的功夫，我看還是抓緊練練……”

十八日晚上那個凶巴巴的丫頭和她小姐還不知道要他幹什麽，就算不需要用劍解決，十九日的寒露之會離今天也不過隻有三天的時間了。

古老家一行，對李淳打擊甚大。他可記得那位創出四品劍法猶自失魂落魄的元信，還有那被古老評為可以天下謫仙將進酒相提並論的武大小姐的劍法，光憑弱柳扶風劍法，在他們麵前可是毫無價值。

原本李淳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但既然月圓之夜得了仙境的劍法，怎麽著也要學上一學，這可是遠遠超過什麽凡間的品級，難道壓不倒那武大小姐麽？

“對不住了各位，為了我不敗的劍聖之路，我隻能拿你們當墊腳石！”

他嘩地翻開了劍魔手劄！

在慶豐城內城一處隱蔽的院落。

日光普照，綠草如茵，這個院子空曠而安靜。

在院子的中央，站著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她閉著眼睛，雙手微微張開，在輕風之中衣袂飄飛，渾如姑射仙子一般。

她最多不過隻有十四五歲的年紀，臉龐之上，猶自有那麽一點兒稚氣，但這種稚氣，隻為她那種聖潔的美麗增添了幾分青澀與純潔而已，絲毫無損她的魅力。

“大小姐的劍意，似乎又有進步啊……”

在院門口，一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人轉頭與一位老家人說話。

這女子，正是精忠天王武天照的遺腹女，隱居在慶豐城中的武寒煙武大小姐。

她站在院中，感應天地，正是在練劍。

雖然她手中並沒有劍，但一直在旁觀摩的城主之子長孫邪，卻是感覺到一股逼人的劍意襲來，讓他這個已然八級的劍客感覺到一股徹骨寒意。

“有些操之過急了……”

他身邊的老人，卻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眉頭微皺，輕輕一歎。

“嚴老，你太苛求了。”

長孫邪輕笑一聲，“大小姐不過才十四歲，能有這樣的造詣，已經讓我等汗顏無地。她想要參加寒露之會，急著將這套劍法完成，也是少年人好勝之心……”

被稱作嚴老的老人約莫六七十歲年紀，前額微禿，須發已經都白了，滿臉都是皺紋，身子矮小佝僂，但不知為何，隻是站在那裏，就有一種淵渟嶽峙的宗師氣度。

此人，正是武天照托孤，照顧大小姐的一位武學大宗師，就連慶豐城主一家都不知他的來曆，隻知道他姓嚴，也人如其名的嚴格。

嚴老輕輕地咳嗽一聲，臉上的不屑之意一現即隱。

“寒煙，夠了！”

他挺直身軀，似乎隻是輕啟口唇，但卻聲如雷震，把他身邊的長孫邪嚇得身子一個哆嗦，頓時自覺丟臉，麵色漲得通紅，卻又不敢發作，隻好苦笑不止。

武寒煙身子一震，緩緩地睜開雙眼，臉上流露出一絲遺憾之意，搖了搖頭，足尖輕點，也不見她如何動作，就已經出現在嚴老和長孫邪的麵前。

“大小姐好輕功！”

長孫邪高聲讚歎，武寒煙微微點頭，淡淡道：“長孫公子來了，怎不在前廳奉茶休息？”

“我聽說大小姐在後院練劍，一時好奇，就隨嚴老而來，請大小姐勿怪。”

長孫邪已有十八九歲，個子要比武寒煙高處半個頭，但卻是小心陪話，氣勢上遠遠不及。

以身份而言，他是慶豐城主之子，比精忠天王之女要差了幾個檔次；以實力而論，他現在雖然已經是八級劍客，但以隻怕日後很快就會被這位天資絕頂的大小姐追上。這種情況之下，叫他怎麽能不低人一等。

“不妨事。”

武寒煙淡然搖頭，從嚴老手中接過布巾，擦了擦手。

她身邊並無丫環服侍，甚為清儉，出入也隻帶著嚴老一人，可以說是亦師亦仆。

“反正我的劍法，資質不夠的人也偷學不了。”

長孫邪嘴角一牽，抽筋假笑，武寒煙這輕輕一刺，他隻好打哈哈過去。

“哈哈哈，大小姐說笑了……”

武寒煙搖了搖頭，神色倒是頗為嚴肅，“並非說笑，不過這不是重點。長孫公子，你不請自來，不知有什麽事麽？”

長孫邪被她憋得一口氣差點轉不過來，聽她轉過話題，心中是巴不得，趕緊陪笑道：“今日此來，隻是想向大小姐稟告寒露之會的事……”

“唔……”

武寒煙暫停了擦拭的動作，微微點頭，這才是表示認真開始聽他說話。

長孫邪鬆了口氣，偷偷抹去額頭的冷汗，“此次寒露之會，除了大小姐之外，就隻有一個城防指揮使元十方之子元信……”

“我知道他。”

武寒煙點了點頭，“此人的縱橫十九道劍法，還算不錯。”

長孫邪幹笑一聲，“原來大小姐已經知道了，另外還有三位貴族子弟，分別是副城主之子雷揚，還有在下的表妹沈亦虹，還有關西侯的外甥崔九齡……這三人，所創劍法不過六品左右，斷然不可能威脅到大小姐你……”

“唔……”

武寒煙微閉雙目，點了點頭，語氣之中略微有些不耐煩。

“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今日此來，總要有點新鮮的東西吧？聽說寒露之會還會推薦平民之中的俊傑，這一次有三個名額，不知是什麽人？”

“平……平民？”

長孫邪原本流利的口齒一頓，臉上露出一絲難堪之色。

誰會關注推薦的平民？

這次雖然有三個名額，也已經交到了城主處，但他根本沒有仔細看，也完全不記得這三人的名字。

“我聽說，有一個學劍不到三年的少年，竟然在前幾日創出了一套六品的劍法，慶豐城的古鬆鶴老先生讚不絕口，一定要推薦他來寒露之會，此人，你可知曉？”

似乎也早料到長孫邪不會注意到平民，武寒煙也並不在意，反而是自己說出了掌握的情報。

“學劍不到三年？”長孫邪倒是看到過李淳的事跡，也略有印象，但可沒有注意到學劍不到三年這個前提——六品劍法，又值得什麽關注？

“……這個，似乎有這麽一人，大小姐對他有興趣麽？”

武寒煙點了點頭，“寒露之會上，讓我見一見他。”

長孫邪心中詫異，但也不敢多問，隻是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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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詭異劍法

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武大小姐關注的李淳，這時候正齜牙咧嘴愁眉苦臉地瞧著劍魔手劄中淩亂的字跡。

鑽研了一下午，吃過晚飯等天色斷黑，照例來到林中練劍，這劍魔手劄難住了他。

“什麽劍魔……這字也太潦草了吧？這究竟是‘醒’字還是‘醉’字？這是‘閑’還是‘間’？這到底有誰能看得懂啊！”

大概都因為是臨時寫就，一揮而成，劍魔的字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這讓辨識有了極大的難度。

“還說什麽差之毫厘，謬以千裏，要是認錯一個字，練得走火入魔怎麽辦？修訂秘笈的時候，怎麽不把這也修訂清楚？”

李淳也曾去敲門詢問萬歲童子，對方冷冰冰地表示原本如此，不關他這個書庫管理員什麽事，讓他自己去慢慢辨認。李淳沒辦法，最多不過背後吐槽，還是得自己去一個個字的對照猜想。

字跡的問題倒也罷了，更關鍵的是，就算看懂了字，仍然是不懂劍魔記載的意思。

他寫得淩亂不堪，某些地方又是深奧非常，讀來讀去，李淳勉勉強強，頂多勉強領會那麽一鱗半爪。

“桂葉刷風桂墜子，青狸哭血寒狐死——這一招的劍意，好像有那麽一點兒意思……”

李淳手捏劍訣，慢慢比劃著，閉著眼睛感悟那種淒涼死寂，詭異亂離的劍意，手臂漸漸越揮越快，帶起了嘶嘶風聲。

“似乎有門！”

他精神一振，正打算繼續的時候，忽然隻覺得背上一涼，一股陰寒之氣刺來，耳邊更是響起了一聲夜梟淒厲的哀嚎。

“啊喲！”

李淳嚇了一跳，縱身一躍，轉頭看時，卻見霧靄茫茫，什麽東西都沒有，但剛才那股涼意似有實質，真實不虛，絕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心中狐疑，四麵張望，仍是一無所獲。

“奇怪……”他嘟噥了一聲，再度舉手，想要再比劃剛才那詭異的劍招，陡然又見一道白影劃空而過，儼然是一頭白色狐狸的模樣！

李淳一愣神間，那白狐瞬間湮沒在蒼茫之中，消失之前，還回頭瞧了他一眼，帶著一種詭異的嘲笑。

“……不是吧，練個劍難道出幻覺了？”

他心中一陣發冷，劍魔的劍招古怪之極，自己不過是稍稍感悟一瞬，怎麽就疑神疑鬼，“還是說這劍招真的溝引妖狐鬼怪之類？”

李淳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抬頭望天，隻見月色迷離，明月為薄雲所遮，放射出一種清冷而詭厲的光芒。

“不對勁，這氣氛怎麽越來越像是恐怖片了……要不然，還是暫時不要練這劍法，等白天參悟再說……”

饒是李淳素來膽大，在這種氛圍之下，也難免有些提心吊膽，本來劍魔的殘招就陰氣森森，古怪詭譎，他這樣的精神狀態顯然不適合習練。還好他心性豁達，一時察覺不對，立刻放下，凝神靜氣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始練習弱柳扶風劍法，慢慢驅除了籠罩在身周的陰氣。

他渾身出了一場透汗，隻覺得好像是大病初愈一般，渾身都沒什麽力氣，待到快要天明，才扶著劍緩緩回到自己家中，一躺到床上就睡死過去。

當然李淳是個不肯放棄之人，劍魔手劄雖然古怪，但他既然已經做了決定，自然還會研究到底。

第二日上午他才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起身，特地跑到清靈館閣的課堂之上人多的地方，趁著正午日頭高照，開始冥想那一殘招。

“要還是不行，我找個神廟呆著，倒要看看劍魔能邪到哪兒去！”

他咬了咬牙，反複思索著那手劄之中那兩句殘招的注釋。

“桂葉刷風桂墜子，青狸哭血寒狐死。”

雖然並不能真正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但光從字麵之上，李淳就能感應到詭厲之氣，他皺緊了眉頭，口中喃喃自語。

又是無聊的經義課，大部分的學生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絲毫不管那年老耳聾的老先生。

也有不少人關注著李淳。

“瞧！瞧！大師兄是不是又在創造劍法了？”

“沒錯！你看他那模樣，就是靈感來了！”

“嘖嘖，大師兄真是了不起，什麽時候教教我就好了……”

如今的李淳，已經徹底成了清靈館閣一眾學生心目中的偶像，小師妹更是喜笑顏開，但是聽到周圍嘈雜之聲漸漸升高，也是拉長了臉輕聲斥責。

“噓！上課呢！你們不要打擾大師兄，要是破壞了他的靈感，你們誰能擔當得起？”

雖說隻有九歲，但小師妹在清靈館閣的地位一向是僅次於陸曼娘和李淳，她一瞪眼，眾人也都噤若寒蟬，各自都縮了縮腦袋，眼中仍是充滿了期待，卻不敢再發出議論之聲。

整個課堂之上，突然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就連台上的老師，也不由得詫異地往下瞧了一眼，隻見一眾學生，都是目光灼灼地瞧著李淳的方向，滿臉憧憬。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老先生歎了口氣，回憶起自己年少慕少艾的時候，目光可都是投向正值青春的師姐妹們，哪裏會像現在的這些少年居然傾慕同性……

他咳嗽了一聲，搖了搖頭，隻緩緩地繼續讀著經義。

這個時代的事情，他不懂，也就幹脆不要管了。

這種靜默，李淳並沒有注意到。

他的全副心神全都投注在劍魔的這兩句注釋之中，越是深思，就覺得這兩句話就仿佛是有魔力一般，牽扯著他的精神朝著一個神秘不可測的深處前行。

無數零散的畫麵，在他麵前破碎又重新聚合，寒風呼嘯，落葉飄零。哭泣的青狸與冷笑的白狐，在他腦海中飄搖而過。

盡管是仲秋季節的中午，窗外的太陽還是豔紅熾熱，但李淳隻覺得光線漸漸黯淡下來，而身上也開始覺得一陣陣的發冷。

周圍師弟們熟悉的麵龐，好像突然變得遙遠，他們臉上的神情也變得麻木，就像是那白狐一樣，顯現出一種古怪的嘲笑。

李淳悚然一驚，想要挺起身軀，高聲呼喝，卻發現自己壓根兒沒法發出聲音，隻能倉皇地抬起頭，睜大了雙眼，卻見講台之上的老師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有著尖尖的鼻子和滿臉的絨毛，分明是一隻狐狸的模樣！

那白狐身著長袍，捧著一本道書，緩緩翻頁，口中念誦，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但那雙眼之中透出的邪氣，卻是讓人明顯地感覺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