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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饒是平常成芹古靈精怪,臉皮夠厚,面對此刻曖昧不明的情況,她還是個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面如桃花,羞得說不出話。
她緊張的玩起衣角,不敢迎對她噙著笑的褚忌凰,但甜蜜、滿足的感覺依舊在心中蔓延。
“我、我大概知道。”她心裡暖烘烘的,可是一想他之前冷若冰霜,不免悵然失色,“但是你說走就走,一點也不顧及人家的想法,教我怎麼能相信你?”
瞧她一副受到極大委屈的模樣,褚忌凰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疼惜和不舍,雙手護起她較小的身子坐在他大腿上,親密的摟住她。
“不是我不顧念你,我實在是有難言的苦衷。”他語氣沉重的說。
“是什麼苦衷?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她貼在他的胸瞠上埋怨地道。
“我不想說出口,是因為不想讓無辜的你及劉管家他們牽涉其中。”
若不能照顧他們一輩子,至少要保他們平安無事。
“這……你準備報仇的對象很厲害嗎?”成芹蹙眉問道。
褚忌凰點頭,整理一下思緒後才悠悠的說:“我從未對你說過,其實我是來自新甯的褚氏。”
成芹靜靜的偎在他裡,聽他述說往事。
“四、五十年前,我的祖父褚冠星以一套回燕劍法打敗數一數二的武林高手,名露江湖。”
憶起他們家在慘遭滅門之前曾有一段風光歲月,他不禁感概萬千。
“祖父生前將這套精湛的劍法傳授給唯一的獨子,也就是我爹褚司劍,我爹雖然繼承祖父的劍法,但是他資質平凡,不能繼承祖父的威名,數年來一直安分守己,守著家業,不太插手江湖的事。
我爹一直以為,人才輩出的江湖應該已經忘記了曾轟動一時的回燕劍法,熟料,十年前的莫一天,一名自稱南公子的中年男子找上門來。”
一想起仇人,褚忌凰臉上猛然泛起強烈的恨意,露出陰蟄的目光。
“這位南公子以來,開門見山要下重金買下回燕劍法的劍譜,我爹當然不肯,表示家傳的劍法不可授與外姓人,但是這位南公子仍不放棄,直到我爹動怒,下逐客令。
臨走前,南公子撂下狠話,要是我爹仍冥頑不靈,不肯就範,休怪他手下無情。”
“這個是怎麼回事?根本就是強人所難,你們應該報官,叫官府來捉人。”成芹義憤填膺的罵道。
“如果報官有用,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了……”褚忌凰心中沉痛,“他走後,我爹知道此人不是尋常人,他的威脅絕不是空話,於是派人手加強屋子裡裡外外的巡邏,嚴陣以待,過了半個月,某個晚上,三更半夜……”
褚忌凰驀地閉上眼睛,當然淒慘的畫面至今仍歷歷在目,鼻間仿佛還能聞到不斷飄來的血腥味。
成芹見他臉色慘綠,不禁憂心忡忡,“成凰、你不舒服嗎?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我沒事。”褚忌凰張開眼睛搖搖頭,“那天晚上來了一群嗜血的煞星,他們人數眾多,不是我們能抵擋得了,轉眼間,便屠殺我一家二十多條人命,爹擔心我褚家無一倖免,從此無人報仇雪恨,不顧身上的傷,殺出重圍讓我逃出去。”每每憶及爹在浴血中奮戰的情景,他總是憤恨難抑。
“這南公子是誰?為何這樣心狠手辣?”聽到這裡,成芹恨不得將這喪盡天良的南公子捉來千刀萬剮。
“當時我不知道仇人確切的身份,所以不敢向父親在武林中的友人求救,而且我身受重傷,流露街頭,眼看就要沒命了,恰巧遇到出門做生意的成老爺。”
“是我爹救了你?”成芹微微訝異,她原本以為爹當年是從人口販子手中買下身為孤兒的他。
“對,他救了我的命,悉心照顧我直到痊癒。”想起成磊的恩德,褚忌凰臉上充滿感激之情,“不僅如此,他還收留來歷不明的我,讓我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那爹知道你的事嗎?”成芹好奇的問。
“他從不問我的過去,但是他知道我有心事,直到我終於瞭解,憑我一己之力是找不出仇人的,オ向他說出這段遭遇。”
褚忌凰本以為開口求助會讓成磊感到為難,不料成磊不但不在意,還很高興能夠得到他的信任,並且拿出數目極大的銀兩資助他成立嘯風樓,作為他的後盾。
後來褚忌凰オ知道,成磊在經商之前曾是武林中人,有俠義之名、之後,他在習武上遇到困難,都是經過成磊指點、教授。
當年成磊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是因為妻子體弱多病,需要細心照料,不過,褚忌凰打算日後再把這些事告訴成芹。
這下,成芹終於知道褚忌凰坎坷的身世,也知道他身負的血海深仇。
“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事事隱瞞我們,甚至打算一走了之,永遠不回來?”這是她最不解的地方,就算他要報仇,也不能拋棄她!
見她一雙明眸含怨幽幽的著瞅他,褚忌凰不禁苦澀的一笑,“我並不是故意不說,我是想保護你們的性命。”
成芹想了ー下,“莫非因為這個南公子很難纏?”
褚忌凰神色嚴肅的額首,“這個南公子不是別人,正是權傾一時的南烈王弦烈。”
成芹一愣,瞪大了眼晴,“南烈王?”
“嗯,他不僅是雄霸一方的王爺,也是少數人才知道的武林高手,他為了奪走各家武林絕學,雙手沾滿了血腥,許多人因為他的蠻橫而家破人亡。”
褚忌凰想起無辜喪命的親人,怒不可抑的握起拳頭。
“他不僅武功高強,還有一些江湖高手為他效命,我若不是已經完全學會回燕劍法,這輩子恐怕報仇無望,只是我功力尚淺,能不能除掉弦烈,我實在沒有把握,如果失敗了,我個人失去性命事小,絕不能連累你們。”
可惜他做的不夠徹底,成芹還是讓沐風發現了。
“所以、你要改名換姓?”成芹明白他確實用心良苦。
“不,褚忌凰本來就是我的名字。”褚忌凰搖搖頭,“我要讓弦烈知道,新甯褚氏還有我這個遺孤報仇雪恨。”
成芹貼著他的胸口,聆聽著從他身上傳來的心聲,抑不住心裡的恐懼,“你一定要報仇嗎?可不可以……”
“不可以,芹兒。”褚忌凰斷然拒絕,“這不共戴天之仇我一定要報,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是還有我一個人,我背後還有嘯風樓幫我。”
“嘯風樓裡絕大部分的人都是遭受弦烈迫害的倖存者,他們的父母,兄弟姐妹慘死在弦烈手上,死裡逃生的他們,發誓要手刃仇人,以慰親人的在天之靈。”
“嘯風樓是你的?”所以玄雲オ會在他們兩人獨處時喊他樓主?
“嗯,這裡就是嘯風樓的地方。”褚忌凰忽然嘲諷的一笑,
“現在,連朝廷都來拉攏我,要我跟他們一同對付弦烈。”
十多年前,朝中曾有幾名皇子為了爭奪皇位而兵戎相見,後來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但已元氣大傷,這些年來休養生息,才逐漸恢復往日的繁華榮景,所以朝廷是希望和他合作,拿到弦烈謀反的證據,在弦烈起兵造反之前將他捉拿定罪。
“那、那個捉走我的沐風是朝廷的人?他拿我逼你和他合作?”
成芹憤慨不已,難怪這廝顫闖民宅,劫擄民女,毫無忌憚。
她心頭忽然掠過一絲歉意,吶吶的對褚忌凰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身不由己……”
“這不能怪你,今天若從你這裡行不通,沐風還是會另外想辦法逼我就範。”和沐風交手後,褚忌凰便知道此人很不簡單。
聽他這樣一說,成芹心裡有些釋懷,但是一憶起某事,心裡還有一個小小的疙瘩,不由得悶得慌,又垮著一張臉。
“成、成凰,我問你,你不能騙我,你是不是氣我設計你和我圓房?你一定要原諒我,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把你留下來,才……”她羞紅了臉,偷偷的打量著他的神色。
褚忌凰忽然抬起她的下巴,一雙眼眸情意綿綿的凝視她的嬌顏,成芹頓時宛若掉入一汪清水,心神恍恍惚惚,不由得沉溺。
“芹兒,我當時是很氣憤沒錯,我不想佔有你,是因為我怕兩人之間變得太複雜,我會陷在你的柔情裡不能自拔,所以我故意冷淡的待你,好讓自己對你沒有冀望,沒有遐想。”他盡情地吐露內心的情愫。
他這番動人的話,緊緊扣住了成芹的心弦,她笑彎的眸子充滿情意的望著他。
“你、你平時不是罵人就是對人家歎氣,為何說起情話卻是這般動聽?”
她嬌羞的嗔道,不依的舉起拳頭輕輕捶他胸口。
見她羞紅了,引人遐思,褚忌凰無法壓抑心裡升起的渴望,起身抱起懷裡的溫香軟玉,來到床榻上。
“芹兒,你這是透惑我嗎?”
一旦彼此的心結解開,好比撥雲見日,兩人之間的情愫就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片刻後,房間春意蕩漾,許久不曾停歇。
翌日,淩亂的大床仿佛經歷過一場激戰,兩道身影肢體糾纏,如交鴛鴦般相擁而眠。
成芹在褚忌凰舒服溫暖的胸膛上醒來,見到一雙修長的手探在她的胸腹上,不由得起想起昨晚的魚水之歡,這只大手的主人是如何讓她飄飄欲仙,心醉神迷。
想著、想著,她不禁臉紅心跳,腦海中揮之不去那銷魂蝕骨的畫面。
兩、三個月的分離,讓兩人之間的情欲就像天雷勾動地火,一觸即發。
“芹兒,你已經醒了嗎?”頭上傳來褚忌凰低溫柔的嗓音。
成芹尚不習慣自己赤身的在男人懷裡,這讓她格外羞怯,緊閉雙眼,屏息不敢亂動。
“我知道你醒了。”褚忌凰鬆開她的身子,撐起強壯的身子讓她躺在他身下,一雙釋放異彩的雙眸肆無忌憚的欣賞著他在激情中烙下了印痕的美麗身子。
成芹雖閉著眼睛,仍可以感受一雙灼亮的眼睛似乎燙著了她,忍不住喘息,終於在褚忌凰粗糙的大掌撫上她微微起伏的胸脯時,猛地睜開了眼。
“為什麼不肯看我呢?”褚忌凰眼底充滿了笑意。
“人、人家害羞嘛。”成芹滿臉緋紅的說。
褚忌凰一聽,險些失笑,“害羞”這兩個字實在跟她不搭,要不然他也不會為她頭痛了好些年。
但是昨晚嘗過水乳交融滋味的她,本是一張清純的臉此時露出嫵媚地模樣,風情萬種,他不禁心神蕩漾,久久不能移開目光。
“成、成凰。”成芹被他熱烈的目光瞅得心口砰砰跳。
她美妙的聲音勾起褚忌凰的魂,他神色一斂,忽然從她身上翻下床,從地上撿起衣衫,隨便的穿上,然後才看向正盯著他的成芹。
“芹兒,我教人服侍你用膳、梳洗,一個時辰後,我讓人送你回家。”
“你今天就要讓我回去?”成芹猛地直起身子,有些哀求又有些撤嬌,“我不能多留一、兩天嗎?”
好不容易確定彼此情投意合,不再是她單相思,她不想這麼早離開他,更何況這一離去,誰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
瞧她難掩臉上的失望,褚忌凰心中也是百般無奈,坐在床沿抬起她黯然的小臉。
“芹兒,我恨不得你時時刻刻待在我身旁,但是我怕你的存在會引來弦烈的注意。”
弦烈已經知道他帶來的威脅,派了大批人馬盯住他,他希望能在他們發現成芹之前悄悄將她送走。
“可是人家捨不得……”成芹明白他的用意,可是仍失望不已的說。
“我又何嘗願意讓你走?”褚忌凰無奈的一笑,將她圈進懷裡,討好的揉著她的粉肩,“乖,芹兒,不要讓我為你操心,你對我而言,比我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百倍,你要是有什麼意外,我這輩子絕不能原諒自己。”
芹兒聽了不由得動容,對他點點頭。
“我知道了,我在你身邊只會給你添麻煩,我聽你的話,今天就離開。可是……”她眼底溢滿眷戀。凝視他出色的俊臉,“你答應我,一定要平安無事的回來。”
褚忌凰執起她的手貼在唇畔,代表他信守不渝的允諾,“我答應你,芹兒。”
為了掩人耳目,成芹和護送她的玄雲喬裝打扮,佯裝成一對年輕夫妻,坐馬車離去。
輕裝簡行的他們順利的出城,來到往北的密林小道上。
離開褚忌凰讓成芹的心情趺落穀底,為了甩開心頭的煩悶,她試圖和比啞巴還要安靜的玄雲攀談。
“玄雲,你說,成凰何時オ會完成報仇大事?”
“玄雲,聽說成凰的仇人南烈王很厲害是不是?”
“玄雲,南烈王的爪牙會不會盯上咱們……”
玄雲雙手執著韁轡,任由成芹在他身旁喋喋不休的說話,騷擾他的耳根子不得清靜。
這比對牛彈琴還要糟糕,兩人單獨相處不到一天的光景,終於讓成芹發火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我說什麼你都不搭腔?”
這世上就有這種人,不管你說什麼,他都當作沒聽見。
玄雲冷冷的斜睞她一眼,隨即目光筆直的回到前方,“你的問題無聊。”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成芹勃然大怒,顧不得在馬車行進時站起來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正準備扯開喉嚨大罵時,玄雲忽然神色一凜。
“坐下,有人,”他朝她叫道。
成芹聽話的馬上坐下來。
馬車走過的黃土大道上
揚起一片黃沙,兩旁茂密的林子裡忽然出其不意的沖出三匹黑馬,馬背上的大漢各背著一把光可鑒人的大刀。
玄雲見狀,立即揚鞭加快車速,朝馬上的大漢撞過去,千鈞一髮之際,和其中一匹黑馬擦身而過。
顯而易見的,成芹的身份不但已讓弦烈知曉,她更被弦烈的人馬盯上了。
方才驚險的一瞬間,成芹嚇得一顆心都快跳出胸口。
玄雲見她臉色白得人,怕她發生危險,立即道。“進去裡面坐好。”
成芹連爬帶滾的躲進車裡,馬車飛快的向前賓士,使得車窗的簾子被風卷起,她見到那三人緊追不捨,坐騎離他們的馬車不到一個馬身。
到了下一個轉彎處,馬車再輕巧快速,終究抵不過馳騁如飛的快馬,很快的被他們攔截。
玄雲跳下馬車,從對方下馬的動作發現這些人身手不強,接下來可謂九死一生,於是從車座下方取出他暗藏的長劍。
“對方不會傷害你,如果我有個萬一,不要抵抗,樓主會想法子救出你。”隔著簾幕,他對藏在車子裡的成芹
低聲吩咐。
成芹一聽,差點落下淚來,要不是情況危急,玄雲不會如此交代。
“我知道,你要小心,能逃命就不要管我。”她不願玄雲因她而喪命,鄭重的提醒。
後來追上來殺手,總共有五個人,個個身形魁梧,靈活矯健,領頭的是左臉上劃過一道長疤的剽悍漢子。
“把你身後的女人交出來。”他們知道玄雲是單獨一人護送成芹,但他身手不凡、他們不敢心存大意。
玄雲冷嗤一聲,“除非我死。”話剛落。一道快如閃電的銀光隨機劈向他們。
接下來是一場惡鬥,兵刃交鋒聲不絕於耳,初時,玄雲還能仗著技高一籌的身手嚴密防守,雙方打得難分高下,但是在體力被對手輪番上陣消耗之後,漸漸左支右絀,劍招不再淩厲。
對方攻勢不減,更縮小打鬥的範圍,未幾,玄雲右邊的身子連挨兩刀,痛得他冷汗直流,估計不到五招就要落敗,命喪對方手下。
忽然,在他攸關生死最關鍵的一刻,一道女子高亢的聲音傳來。
“讓開!”
原來是成芹趁眾人打得難分難解,悄悄的騎上其中一名殺手的坐騎,朝著對方一夥人沖過來。
眾人見成芹就要騎馬逃離,顧不得給玄雲致命的一擊,在她沖出重圍之後,紛紛騎上他們的坐騎追上去。
成芹騎馬逃跑,讓玄雲在最後一刻撿回一條命,但是她也因為騎術不精,被弦烈的手下捉走。
褚忌凰見玄雲半身染血的回來,便知成芹遭弦烈擄劫,不由得面如死灰。
“樓主,屬下無能,不能保護小姐,有愧樓主所托。”玄雲拖著一身傷伏在地上,愧疚的說。
目睹成芹為了救他而讓自己成為誘餌,他不自己身上的重傷,耗盡所有的カ氣回來通知褚忌凰。
見他面無血色,傷熱嚴重,褚忌凰著實不忍苛責。
“這不能怪你,你已盡力了,都是我的錯,是我太過大意。”褚忌凰神色緩和許多,“我以為偷偷送走芹兒應該沒有人會發現,想不到弦烈早已知道。”
想到成芹落在弦烈手中,他心中泛起一般難以承受的痛,手緊緊捂著胸口。
“你下去好好療傷,芹兒我一定會想法子救出來。”他手一揮,立刻有人上前扶玄雲離去。
眾人一走,大廳裡只剩褚忌凰及及二樓主倪清雲,以及前來嘯風樓商討要事的沐風。
倪清雲看來比褚忌凰年長五、六歲,人高馬大,一臉精明幹練,一直以來是褚忌凰不可多得的好幫手。
乍聽到成芹被捉走的消息,沐風不僅錯愕,感到愧疚。
他雙手一揖,向褚忌凰賠罪,“褚兄,都是兄弟的錯,要不是我把人帶來,成姑娘也不會受到牽累。”
褚忌凰打量他一眼,見她臉上的愧疚不假,便收回視線,“現在說這些己經無用,為今之計,是趕緊想出救出芹兒的辦法。”
“當然、當然。”沐風見他並無責怪之意,松了一口氣,隨即又道:“倒是有一點我百般不解,還請褚兄賜教,弦烈這老狐狸不是一向挺沉得住氣,竟這麼快就跟你正面杠上,他今天會出手,讓我有些意外。”
褚忌凰嘴角帶著一絲冷冷的笑意,“這不難理解,因為他慌了。”
“什麼意思?”沐風挑眉問道。
褚忌凰以眼神示意在一旁始終不發一語的倪清雲。
倪清雲徹微頷首,然後舉步走出大廳,過沒多久,手上棒著兩本冊子回來。
沐風從倪清雲手上接過帳冊,打開之前先褚忌凰一眼、“褚兄,這是……”
“清雲,你來告訴他。”褚忌凰一揮手。
“是,樓主。”倪清雲微微身。“世子,這一紅一藍的冊子,是數天前我們臥底的人從弦烈的心腹那裡偷來的。”
“這莫非是弦烈謀反的證據?”沐風興奮得聯手都忍不住顫抖。
“沒錯。”倪清雲點頭,這兩本子的內容他已經詳細看過,“紅色冊子是記錄弦烈的兵馬在軍餉、兵器以及草糧等等的花費……至於另一本……就請世子自行過目。”
沐風見他只將話說一半,便將手裡的藍色冊子打開,邊看邊念道:“甲辰年十一月,蔣文海黃金一千兩,耿慶東東海明珠十顆,乙巳年二月,謝奐白銀六千……”
沐風不再念下去,這正是弦烈賄賂官員的帳冊,但是……
“你看出什麼來了嗎?”褚忌凰見他鎖眉思索,於是問道。
“我想,這不是單純的賄賂,似乎有些內情。”沐風頂著帳冊上官員的姓名,看出了些眉目,“有些是地方上不甚重要的官吏,難道弦烈是錢太多沒地方花?連他們也行賄?”
褚忌凰諷刺的撇了下嘴角,“弦烈當然不是散財童子,他打點的這些官員,是有助於他將來揮兵北上時可以給他方便的人。”他頓了頓,瞬間變冷的聲音足以讓人打從心底發毛。“所有他才會一反常態,不怕打草驚蛇,急著捉走芹兒,好用她來要脅我。”
嘯風樓的人所偷走的帳冊對弦烈來說太重要了,不僅提早揭露他造反的意圖,尤其是藍色的帳冊,朝廷一旦獲得,他往昔砸下的銀兩只怕付諸流水,更影響他的計謀,無怪乎本來覺得嘯風樓並不是威脅的他會採取行動。
不過,弦烈到現在還未發現朝廷已經和褚忌凰合作,試圖將他繩之以法。
沐風心下頓時雪亮,這解釋了弦烈異常的舉動,這廝善於謀劃,要是今天沒有拿到這帳冊,他還真不知弦烈想要如何造反。
“那麼,褚兄可有法子與之周旋?”要把揣在懷裡兩本帳冊交出去,沐風心裡可有些不願。
“有。”褚忌凰閃著怒意的眸子頂著他,“不過,接下來必須和世子從長計畫……”
當天晚上,褚忌凰收到弦烈派人送來的一封信,心中內容十分簡短,只提南烈王與他父親褚司劍是故友,並且有意在五天之後,也就是十月初五,約他敘敘舊。
“看來弦烈這老狐狸對樓主的身份已經一清二楚。”倪清雲看完信後說道。
褚忌凰點點頭,斂眉不語。
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而這一天終於讓他活著等到了。
不止為了身上的血海深仇,更為了成芹,為了他們的將來、他一定要手刃弦烈!
“那麼樓主要赴約嗎?畢竟五天之後,世子不知來不來得及?”
倪清雲心裡有些顧忌,不願讓樓主冒險,“為了安全起見,不是延期……”
“不會延期。”褚忌凰打斷他的話,臉上泛起一絲激動,“就算芹兒可以等,我也不能等,五天已經是我的極限。”
他會不瞭解弦烈打什麼算盤嗎?為何明明可以在這一、兩天內就會面,偏偏要拖到五天后?
這不過是弦烈所玩的花招之一、不懷好意的要讓褚忌凰憂心如焚,屆時兩人對峙,還怕不能占盡上風?
倪清雲無奈的歎口氣,隨即派人回覆,答應弦烈的邀約。
短短五天的時間,對褚忌凰而言恐怕比一輩子還要長。
時間就在他的憂心之中過去。
這天黃昏剛過,夜幕低垂,南烈王的府邸,懸掛各處的琉璃宮燈映照著亭臺樓閣,顯現出皇家的貴氣。
不過,王府再怎麼巍峨堂皇,華麗燦亮,都入不了褚忌凰的眼。
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就像踏著月色而來,幾縷黑髮飄在風中,雙眼沉如深潭,長劍在手,姿態清雅。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手刃仇人,救回成芹。
“你就是褚司劍的兒子,褚忌凰?”一道充滿威嚴的低沉聲音問道。
王府大廳的首位上,端坐著一個虎頭燕頷,高大威猛的老者,兩道花白的眉下是一對露出精光的利眸,神情威武,能這樣渾身散發狂傲霸氣的人,正是梟雄南烈王弦烈。
乍見到仇人,一時之間褚忌凰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熱血沸騰,用力地握住手中的長劍,恨不得立刻拔劍殺了他。
“本宮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弦烈將褚忌凰眼中的恨意看得分明,可是他自侍高手環繞,並不怕有人敢對他不利。
褚忌凰斂下心神,想起今天前來的目的。“對,我就是褚忌凰,是褚司劍的兒子,王爺當年一定認為沒有留下任何活口,所以對我這條漏網之魚感到驚訝,是嗎?”
“哈哈……”弦烈間言不以為杵,仰頭大笑,“本王當年確實對於不肯服從本王的人手段狠毒,不過,若是聽從本王,又怎會有滅門之禍?”
“這麼說,就是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不對了?”褚忌凰冷冷的問。
“這世上,許多事無關對與錯,跟正義公道更扯不上關係,本來就是恃強淩弱,無力抵抗者只能為俎上肉,怨不得人。”弦烈侃侃而談。
“無怪乎王爺濫殺無辜,視人命如草芥。”褚忌凰恨恨的瞪視眼前的仇人,“這就是你趕盡殺絕,取走我一門二十多條人命的原因嗎?”
“哈哈,當然原因不僅如此。”弦烈笑聲一斂,神情變得陰狠,“要怪就怪你爹褚司劍太聰明,看穿本王要這些武林絕學背後的用意,是為了謀取天下。”
弦烈因緣際會學了一身絕頂武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頂尖高手,但是他野心勃勃,志不在稱霸武林,威脅利誘欲獲得武林各家絕學,不過是為了拉攏江湖中人為他效命。
他是王爺,可以擁兵保護自己的藩地,但是想要擴軍,過不了朝廷這一關,所以他必須從江湖中尋找他要的人才。
以他當時的實力,不足以和朝廷對抗,褚司劍當著他的面拆穿他的野心,他當然欲置之死地而後快。
“本王不希望你步上你爹的後塵。”弦烈的聲音裡有著不可違抗的威嚴,“是要你將偷走的帳冊叫出來,並答應從今而後效忠本王,本王會網開一面。”
褚忌凰的能力他是欣賞的,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一番作為,雖然是處處針對他而來的,不過他並不在意,尤其今日一見,此人沉穩內斂,臨危不亂,深具潛力,是個可造之材。
此刻他急欲稱霸天下,可是身邊稱得上有卓越才華的人卻寥寥無幾,所以他願對褚忌凰不計前嫌,有收用之意。
“王爺,你這是癡人說夢。”褚忌凰毫不留情面的回絕。
“哼!你年紀輕輕便如此頑固,能為本王效勞,將來前途似錦,只要本王登基為帝,你封官拜相,榮華富貴享也享不盡。”弦烈自認是紆尊降貴,有些惱火他不識好歹,“何苦執著這區區個人恩怨,將個人前途置於腦後?”
“區區個人恩怨?你把二十多條人命當成是什麼?”褚忌凰鄙夷的冷哼,“我不屑與你同流合污,要我賣身投靠你,這種認賊作父的事我做不來。”
“褚忌凰,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弦烈兩眼閃著怒火,拍案而起,“莫非你真想和本王為敵?”
“我有何不敢?”褚忌凰倨傲的回了句。
“難不成你忘了我手中還有你要的人?”
“芹兒果然是你派人捉走的。”
“你想要人,就拿你手中的帳冊來換。”弦烈露出獰笑。
“用交換的方式,聽起來似乎很公平。”褚忌凰垂下眼眸,喃喃地說,忽然神色一變,“要是我無意交換呢?”
弦烈微微一愣。
“在我手上的兩本帳冊,對王爺來說很重要吧?”褚忌凰不理會弦烈驚疑及忌憚的神色,故意以挑釁的語氣說下去,“如果我交給朝廷,不知王爺起兵造反的計畫會不會提早結束?”
“褚忌凰,你膽子不小!”弦烈眼底浮現濃濃的殺意,“你就不怕本王殺掉你要的人?”
這兩本帳冊對他來說非同小可,當時遺失帳冊的心腹難辭其咎,已經讓他下令處死。
這兩本帳冊不僅是他叛變的證據,更能從帳冊的記載分析他的實力以及舉兵的計畫。
想要一奪天下,除了舉兵造反別無他法,他原本預計兩個月之後整軍出師,並且與北方領國串聯,在同一時刻於邊境發兵侵略,內亂以及外患雙管齊下,同時殺個朝廷措手不及。
因為弦烈只有十萬兵馬,和朝廷的三十多萬比較,可說是望塵莫及,只能趁朝廷駐紮各地的兵馬集結之前一路速戰北上攻陷京畿,殲滅三萬禁軍,以武力逼宮,篡奪皇位。
然而,如果帳冊落入皇上手中,他不僅被迫必須提前興兵,朝廷知道他為了順利北上,買通沿路相關官員,只要拔除這些他曾行賄的地方官吏,就足以讓他的出征變得困難重重。
另一個隱憂是,他五天前才派人通知北方領國提前出兵,在得到回覆之前不能輕舉妄動,這讓他惴惴不安,生怕情況有變。
因此,見褚忌凰無意將帳冊叫出來,他不由得殺心頓起。
“來人,將人帶進來。”弦烈手一揮,立刻有人將成芹帶上來。
連日來一直生死未明的成芹,讓人半拖半拉的走進來,乍見到單槍匹馬前來的褚忌凰後,她的神情從驚恐轉為驚喜,不顧弦烈的手下箝制,掙扎著要撲向她熱切盼望的褚忌凰。
“成凰,你來了,你終於來了!人家好害怕永遠見不到你,嗚……”她對他又哭又笑,流下欣喜的淚水。
褚忌凰見她涕淚縱橫,強壓下沖過去救她的念頭。
從她被弦烈的人擄走後,他沒有一天能睡得安穩,無時無刻不擔心她的安危,儘管此時她臉色蒼白,面容憔悴,不過看起來似乎沒有吃太多苦頭,於是他放下心頭的大石,專注於眼前的情況。
“如何,褚忌凰,要不要拿出帳冊換人?”弦烈嘴角狡猾的上揚,胸有成竹。
褚忌凰將目光徐徐的從成芹身上收回,面對弦烈,臉上毫無表情,“如果我的答案還是不呢?”
莫說弦烈感到驚訝,就連在一旁期待他相救的成芹也難以置信的張大嘴,滿心的歡喜瞬間蕩然無存。
等等,她是不是聽錯了?
似乎聽到她心裡的疑問,褚忌凰出聲回答,“和我身上所負的深仇想較,男女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我不會讓任何事情淩駕復仇之上,我心中最在意的就是報仇雪恨,弦烈,你休想拿她逼我就範。”
他說的斬釘截鐵、堅決果斷,他的聲音在成芹耳中聽起來無比刺骨,她的心不禁涼透。
她知道成凰將報仇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她聽了好難受,這不像無心之語,似乎是故意說給大家聽,包括她……
死成凰、臭成凰,之前你對我說的話是真是假?我真的比你的生命還重要百倍嗎?你要是騙我,我跟你沒完沒了!
她在這頭小女兒情思在心頭糾結不已,另一邊卻已經劍拔弩張。
“這麼說,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弦烈陰鷙的問。
“我今晚是來報仇的。”褚忌凰的手已經按在劍柄上。
“哈哈……褚忌凰,你果然與眾不同,氣勢一點也不輸給本王。”弦烈放聲狂笑,“可惜不夠聰明,王府裡高手如雲,你能傷得了我一根寒毛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褚忌凰的神色依然波瀾不驚,不曾自亂陣腳,但是清冷的聲音透出的肅殺之氣,已讓弦烈感到一股寒氣襲身。
成芹也感受到寒意逼人,見到弦烈的手下重重包圍褚忌凰,她旋即把自己的傷心拋在腦後,忍不住出聲替他解圍。
“成凰,你這個討厭鬼,誰希罕你來救我!”她突如其來的大叫,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均被她吸引住。“你不肯用帳冊交換我,也好,省得本姑娘欠你一份人情!”她說得豪氣萬千,全然不見方才臉上的淒苦。
見眾人因而愣然,她愈發罵得起勁。
“對!我就是不要欠你人情,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我休掉的“糟糠夫”,本姑娘再怎麼樣也不想承你的情。”
她腦筋不停的轉著,心想成凰應該不可能獨自前來,他的手下一定會跟過來,能拖一時是一時,她一定要撐到救兵來到。
“本姑娘是一時糊塗才相信你的花言巧語,我以為你在被我休了之後會洗心革面,認命的在我家做牛做馬,伺候我一輩子,誰知道你不自量力,還妄想複什麼仇,你是什麼人,王爺又是什麼人,你去作你的春秋大夢!”
她胡亂的罵一通,自個兒都覺得好笑得緊。
“也不想想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現在翅膀硬了就要飛了嗎?你慢慢等,先等你把欠我家的恩情還清楚再說,我不會放過你……”
“你說夠了沒?”褚忌凰表面上十分不悅,但是心裡卻松了一口氣。
他就是要成芹這樣的反應,又吵又鬧,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之前因為他無法對她說出太過狠絕的話,差點讓計畫無法順利進行。
他今晚並不是隻身前來,王府的守衛雖然森嚴,但畢竟是普通的官兵,嘯風樓的人想要闖入王府並非難事,他命倪清雲在他與弦烈周旋之際暗暗破壞王府嚴密的防守。
“當然不夠。”成芹瞧著褚忌凰的神色,更加確定自己的臆測,“你這個人太無情了,我一定要讓大家知道你有多可惡……”罵到後來,她都有些得意自己還滿適合做個潑婦。
她連珠炮似的罵著,加上褚忌凰不時穿插幾句譏諷,兩人鬥嘴的場面可說是熱鬧至極。
弦烈身份高貴,何曾有女子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別說他看得目瞪口呆,就連他那班來自江湖的親信也面面相覷。
成芹的眼睛一一掃過眾人的臉,每個人都一副受不了她潑婦駡街的樣子。
看來她今天徹底的把自己的臉丟光了,以後她一定要向成凰討回來。
就在眾人對她沒完沒了的撒潑愈來愈不耐煩,忽然,外面傳來急促的嗤嗤聲響,一陣火光從中庭竄出後迅速消失,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一大夥人手持武器沖了進來。
雖然事出突然,但是弦烈的隨從都是一些身經百戰的江湖好手,馬上舉起刀劍迎擊。
倏地,刀光劍影交錯,廝殺聲震耳欲聾,王府的大廳立即成為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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