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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殷亞悅 -【原來還能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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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00:16:0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原來還能愛 作者:殷亞悅

老天!她一定是卡到陰,才會倒楣成這樣!
先是以跑百米的速度直直撞上她家老闆的車子
再來他和別人打架她去勸架,最後還替他擋拳頭……

說起她的老闆有好長相、好醫術,就是沒有好脾氣
對工作要求嚴厲到媲美魔鬼等級,常把她吼到背脊發涼
沒想到她的無腦行為打壞了與他之間單純的關係

從那場烏龍車禍開始,他強勢的介入她平淡無奇的生活
把她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暗戀心思毫不留情的揭穿
但他沒有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反而霸道的宣告──

不管她怕不怕或要不要,從現在開始,她是他的了!
對她來說與他的情人關係就像做夢一樣,很不真實
她是個平凡的女人,想不通他怎會對她起了興趣
直到看見他珍藏著一張女人的照片,這才終於明白了

原來她愛的男人,心裡住的是別的女人
他可以寵她、疼她,答應永遠只有她一個女人
卻偏偏給不了她最想要的愛情……

女主角:徐含星
男主角:安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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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00:1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捧著一疊病人資料的徐含星努力壓下不斷從心底竄出的恐懼和焦慮,戰戰兢兢的站在她的老闆背後,仔細聽著他對病人所說的每一句話。

  徐含星覺得總有一天自己不是因為過勞死,而是被眼前這個脾氣出了名火爆的醫生給吼到嚇破膽加瞬間心肌梗塞而掛點。

  她的老闆是安之權,年僅三十五歲就已經是國內醫界著名的胃腸內科權威,在內視鏡技術上有許多創舉,讓病人可以用內科解決許多疾病問題,減少挨刀的機會。

  但他沒有像許多權威醫師躋身國內各大醫學中心發揮本領,而是守在這間位在屏東偏鄉的“安和醫院”,守護著這些鄉民。

  這間小型的地區醫院,是安之權的父親安忠雄為了感謝鄉民對安家有恩而建立的,一直到安之權學成以後,正式接掌醫院的院長一職,而安忠雄則退居幕後負責營運,不再管理前線的醫療。

  “為什麼08-1床的病人抽血報告到現在還沒出來?”向病人解釋完病情後,安之權率先走出病房,低沉的嗓音透過口罩傳進徐含星的耳裡。

  徐含星緊張的翻了翻手中病人的資料,確認昨天安之權確實有交代今天要抽血追蹤病人的檢驗報告。

  “安醫師,我待會查一下再回覆您。”她應該沒有忘記開這筆醫囑吧,她記得昨天下班前還有把安之權交代的醫囑全部重新確認過一次。

  安之權忽地停下腳步,讓走在後方的徐含星來不及刹車,一頭撞上他寬闊的背部,她吃痛的捂著撞疼的額頭,卻不敢痛喊出聲。

  安醫師幹嘛突然停下腳步啊……

  淩厲的黑眸掃向徐含星因為疼痛而皺成一團的臉蛋,安之權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地道:“你現在去查。”

  徐含星認命的走進護理站,打開電腦系統查看檢驗報告出來了沒,然而不管她怎麼看,還是沒有看到抽血報告出來。

  她應該沒有白癡到漏掉開立這個病人的抽血醫囑吧……

  她點開昨天的醫囑欄,可是不管她怎麼看,就是看不到有開立抽血的醫囑。瞬間,她頭皮發麻,背脊發涼。

  老天鵝啊,她居然漏掉這個病人的抽血醫囑……

  她咬咬唇,忍住想逃跑的衝動,微微發抖的來到安之權的面前。

  “那個……安醫師對不起……我昨天漏開了這個病人的抽血醫囑……我馬上補開……”

  她連看都不敢看他的表情,因為光是他那雙淩厲的眼眸就非常嚇人了。

  她真的不知道進到這間醫院時,她的頂頭上司是這麼恐怖的人。

  徐含星本來是在北部醫院工作,因為厭倦北部緊湊的生活步調,以及喜歡鄉下的恬靜,因此三個月前她辭掉北部的工作,回到屏東老家附近的這間醫院工作。

  她選擇挑戰專科護理師這個職務,一邊工作一邊接受訓練,而她獨立工作後第一個要跟的主治醫師就是安之權。

  在剛來這間醫院前幾天,她就已經聽聞過安之權的事蹟,對他先入為主的觀念就是——

  安之權是個嚴以律己也嚴以待人的醫師,無法容忍下屬犯一丁點過錯,尤其是可能延誤到病人的病情或治療的差錯,他都不能接受,所以只要犯了錯,被罵到臭頭那是肯定的。

  時間仿佛停止,徐含星瑟縮著肩,等著熟悉的暴怒嗓音落下,然而幾秒鐘過去,預期中的怒駡沒有出現,視線範圍內的一雙皮鞋緩緩挪動離開她的視線。

  “嗯,待會檢驗報告出來再跟我回報,我先去看門診了。”

  低沉的嗓音忽地在她耳邊響起,徐含星呆愣地望著他疾步離去的背影,不敢相信安之權居然沒有責備她。

  徐含星眼睛泛淚的望著老闆離去的身影,只差沒有咬手帕痛哭流涕。

  她的恐怖老闆良心發現了嗎?知道愛生氣容易得心臟病是嗎?不然怎麼沒有罵她?

  畢竟她已經跟在安之權身邊一個多月,每每犯錯,都會遭受他的責駡,因為在他眼裡容不下一丁點錯誤,而她差點就要被他罵跑了。

  她之所以沒有被他罵跑,是因為看到他在工作上的負責任態度,以及設身處地為病人著想的優點。

  雖然安之權非常嚴厲,但他做的每件事都是站在病人的角度去設想,對病人非常好,也因為在他身上看到這些優點,所以她把他每一次的責駡當作是學習成長的過程,將他作為學習的榜樣,告訴自己要努力成長,與他一起帶給病人更好的醫療照護。

  也因為欣賞他,所以安之權除了是她的老闆以外,更被她在心底奉為偶像般崇拜著。

  雖然,他真的讓人很害怕……

  “含星學姊、含星學姊?”

  突然出現在耳邊的叫喚聲把陷入感動情緒的徐含星給喚回神。

  “小雯怎麼了?”回頭一看原來是護理師小雯。

  “學姊,現在08-1床的病人要抽血對嗎?”

  從一開始就跟著醫師查房的小雯也聽到安醫師跟徐含星的對話,她等著徐含星給自己指示,但是看徐含星一直呆望著安醫師離去的方向,又想到自己還有一堆工作還沒有做,於是忍不住出聲打斷學姊的思緒,要跟她確認抽血的專案。

  徐含星抱歉地望著小雯,“抱歉我走神了,我現在馬上開立抽血項目,再麻煩你抽血了。”

  徐含星回到屏東老家後,生活一直過得很單調,也很單純。

  她從五專畢業後就到臺北工作將近七年,這當中她也半工半讀完成二技學業,在工作上也有些成就。

  但是她一直無法適應臺北的生活步調,加上雙親年紀漸長,因此她才辭職回到屏東生活。

  屏東的薪資跟臺北確實有些差距,但是她喜歡南臺灣特有的人情味,少了北部的冷漠與獨來獨往,多了彼此照應的溫暖,她真的非常喜歡。

  在外闖蕩多年,由於南北距離遙遠還有工作忙碌的關係,她幾乎每三個月到半年才會回家一趟,所以這次辭職返家後,她變得很愛跟父母親撒嬌。

  四月天,南臺灣的天氣已經逐漸回暖,許多春夏盛產的水果也開始開花結果。

  “小星啊,你明天放假有沒有要去約會?沒有的話跟爸爸媽媽去果園好嗎?”徐母站在一樓樓梯口,朝著二樓女兒臥室的方向拉開嗓門大喊。

  窩在房間內看書的徐含星一聽到母親的大嗓門,把書擱在書桌上,開門走下樓。

  “媽,我哪來的約會可以去啦!”徐含星沒好氣地說,她知道母親是故意這樣說的。“你們明天幾點要去果園?”

  打從她回來老家後,這個巴不得把她推銷出去的母親一天到晚都在幫她物色物件,安排好幾場相親,但是她都提不起勁去。

  她工作都快忙翻天了,哪裡還有時間去相親、談戀愛?

  “明天早上六點我就要跟你爸爸開車去了。我跟你說喔,明天是假日,果園會有非常多的遊客,要早點去準備。”

  徐含星一想到明天的人潮,就有點害怕。

  徐家果園是從徐含星的爺爺那一代開始栽種,香蕉、芒果、木瓜、鳳梨、蓮霧、荔枝等等,各式各樣的水果,徐家果園幾乎都有。傳到徐父手中時,由於近幾年網路行銷越來越多樣化,再加上外來的水果也越來越多,競爭激烈,因此徐父將一部分果園轉型成假日觀光果園。除了提供好吃的水果以外,還可以讓民眾享受DIY採摘水果的樂趣,因此每到假日徐家果園的人潮就特別多。

  徐含星一到假日就會到果園幫忙,剛好現在春天了,進入草莓盛產期,許多家長會帶著孩子來享受采草莓的樂趣,忙得他們一家人暈頭轉向。

  屏東其實沒什麼年輕人要在家鄉就業,因為薪資低,比不上北部的薪水,大部分年輕人都往北部跑,在這裡要看到年輕人的身影很難,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只有到假日才會出現比較多年輕人潮。

  想到明天的人潮,徐含星就想覺得頭很大,還是趕快去洗洗睡比較實在,好應付明天的工作。

  人潮果然如預測的一樣,多到徐含星快要忙不過來。

  她邊製作水果冰沙,邊拉長耳朵聽父親扯著嗓門跟她交代事情。

  “小星啊,這組客人要三杯草莓綜合冰沙,一杯綠茶無糖正常冰,一杯紅茶半糖少冰,兩杯奶茶半糖正常冰!”

  徐含星扯開喉嚨回應:“聽到了!”

  又是無糖又是半糖又是少冰正常冰的,她真的很佩服自己的腦袋怎麼有辦法記住全部,轉頭跟旁邊的工讀生小楷交代。

  “小楷,你幫我做三杯草莓綜合冰沙。”

  “小星姊收到。”小楷熟練的打開冰桶開始舀冰塊做冰沙。

  一轉頭,徐含星將手中做好的水果冰沙遞給客人,“先生,您的水果冰沙好了喔,總共是四十元。”

  接過銅板放入圍裙的錢袋,徐含星又陸續沖泡徐父交代的綠茶、紅茶及奶茶。

  “小姐,請問我的三杯草莓冰沙、一杯綠茶、一杯紅茶跟兩杯奶茶好了嗎?”一聲溫柔的女音在前方響起。

  這嗓音真好聽,溫溫柔柔的,讓人聽得好陶醉。

  徐含星笑咪咪的抬頭望著眼前溫柔女音的主人,果然臉蛋也是一等一的細緻柔美,好看到她眼睛也快要冒愛心了。

  “快好了喔,麻煩再等一下。小楷,你那邊草莓綜合冰沙好了嗎?”

  “好了好了。”

  徐含星動作迅速的把飲品裝袋,算完總共多少錢,一抬頭打算遞給那位溫柔美人時,卻被眼前的熟悉男性臉龐給愣住了。

  這這這……剛剛站在她面前的溫柔美人怎麼突然間變成一個高大男人,而這個男人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頂頭上司,那位元嚴厲到媲美魔鬼等級的安大醫師——安之權!

  安之權同樣也因為在這裡看到徐含星而愣住,“你怎麼會在這裡?”

  若有所思的黑眸迅速的來回掃視她一遍,看她這身打扮,八九不離十是這邊的工作人員。

  “你在這邊工作?”還沒得到她的回答,他又問。

  徐含星尷尬的笑了笑。“這果園是我親戚開的,因為假日人潮很多,所以我才來這邊幫忙。安醫師,您怎麼來這了?”

  徐含星從來沒有跟外人說過,她的父親是擁有好幾十甲田地的田僑仔,基本上這座村莊內將近一半的農地都是他們徐家的,除了爺爺留給父親的農地外,還有父母親一起打拼賺來的,因為她不想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跟言論批判,所以她從來不說自己是徐家果園老闆的女兒。

  “假日出來放鬆。”安之權沒有多做解釋,簡單一句帶過,“你手中裝好的是三杯草莓綜合冰沙、一杯綠茶、一杯紅茶跟兩杯奶茶嗎?”

  “是的,請問這是安醫師您點的嗎?您跟那位小姐是一起的?”徐含星指了指那位在一旁照顧兩名小孩的溫柔美人。

  安之權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總共多少?”

  “一百九十元。”徐含星望著他低垂的眼瞼,纖長濃密的睫毛覆蓋住他眼底的思緒,她看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安之權掏出兩百塊擱在她面前,說了句不用找錢,便拿著飲料往那抹纖柔身影以及一雙可愛的孩子走去。

  那應該是安之權的妻子和一雙兒女吧……

  徐含星的心底浮現這個解釋,望著他牽起其中一個孩子的小手,並用高大的體型替他的妻子擋開人來人往的人潮,不知怎地,她心底泛起陣陣的酸澀。

  她崇拜的男人,已經是一個有家室、是別的女人的丈夫了……

  怎麼……她會覺得胸臆間有股說不出的情緒湧出?

  安之權牽著好友的兒子,還有護送好友的老婆及女兒來到果園一旁的大樹下,將褚璋赫的一家心肝寶貝完整奉還。

  “你這傢伙,采個草莓也可以扭到腳,簡直遜斃了。”安之權不屑的唾棄道。

  褚璋赫露出苦笑,有些吃力的站起身牽過妻子宋可蘭的手,“真的很抱歉,讓你跟我們一家子出來放鬆,卻因為我扭到腳,變成要替我照顧可蘭跟孩子們。”

  安之權白了好友一眼,“說什麼照顧,你老婆可不是那種柔弱女子,那兩個小鬼頭也不是什麼壞人一拐就跟著走的好騙小孩,沒事的。”他不過就是走幾步路去提飲料回來而已。

  宋可蘭忍不住笑出聲來。

  從讀醫學院就認識到現在,這兩個男人相識快二十年了,雖然褚璋赫是安之權的學長,但安之權說話從沒有把褚璋赫當作是前輩那樣用尊稱,反而是直來直往的稱呼他的名字。

  安之權是出身醫生世家的天之驕子,父親安忠雄在臺灣的醫療界也是響叮噹的人物,他在求學階段就展現過人的才智,以全年級第一名畢業,經過幾年的歷練,除了繼承父親的衣缽以外,還把國外先進的技術帶回臺灣,甚至是帶到這個鄉下偏遠的地方造福鄉民。

  幾年前褚璋赫也來到這個小村莊,和安之權一起扛起這間醫院,為這些村民提供更好的醫療服務。

  而她也追隨丈夫的腳步,一起來到屏東,只是後來因為孩子出世,她只好辭去護理工作,在家相夫教子,她打算等孩子都去上幼稚園後,就要重回職場工作了。

  “你拿冰沙冰敷一下你的腳吧,不然會更腫的。”安之權拿出一杯草莓冰沙遞給褚璋赫。

  “這冰沙是要吃的,怎麼可以拿來冰敷腳?”宋可蘭沒好氣的道。這三杯冰沙是她跟兩個小寶貝要吃的呢。

  褚璋赫也被他隨性的態度弄得哭笑不得,“要吃進嘴裡的冰沙用來冰敷腳好像不太衛生吧。”

  “那還不簡單,小鬼頭不要吃不就得了。”安之權揚起調皮又帶點惡劣的笑容,對著正準備接過母親遞來的草莓冰沙的小男孩說著。

  小男孩一看到他惡意的笑容,再聽到喜歡的草莓冰沙不能吃,忍不住扁嘴,接著張口,就要大哭。

  “欸!別哭別哭,這邊人潮這麼多,哭了你丟臉死了。”安之權翻了翻白眼,最受不了小孩的哭聲了。

  來不及了,小男孩已經可憐兮兮的捧著草莓冰沙,放聲大哭。

  褚璋赫的一雙兒女當中,就屬小男孩最愛哭,也讓他最想捉弄。

  不過每當安之權把小鬼頭捉弄到哭後,就會立刻開溜,把愛哭的小鬼留給褚氏夫婦自己哄。

  “我去找冰塊來給你冰敷好了。”他雙手一攤,起身往方才來的路走去,趕緊開溜。

  她今天有點心不在焉了。

  從碰到安之權以後,她的腦袋裡一直浮現他們一家幸福的身影,接連做錯了好幾杯飲品,搞得一旁的小楷也看不下去。

  “小星姊,這邊我來就好了,再半個小時阿倫也要來上班了,不用擔心我這邊,你還是去幫徐叔徐媽好了。”小楷接過徐含星手中的搖搖杯,用屁股把她頂出狹小的工作區。

  “欸,小楷不要啦,我可以……”

  “你再留下來會害我被客人罵死啦,快走!”

  徐含星嬌小的身子被小楷一七八公分的高身兆身板瞬間頂退好幾步,她本來還想抗議,但顧及旁邊還有許多客人等著買飲料,只好作罷的垂頭離去。

  小楷是徐父雇用的假日工讀生,是大學二年級生,平常日都在上課,假日就會到徐家果園工作,和徐家人都很熟識,相處起來就像一家人一樣,所以對徐含星他也沒在客氣的,直接將心不在焉的她轟走。

  “臭小楷,竟然在那麼多客人面前用屁股撞飛我,丟臉死了……”徐含星忿忿地邊走邊碎念,完全沒在看前方正好一堵活動肉牆朝她走過來,砰地就往那堵肉牆撞上去。

  徐含星瞬間眼冒金星,差點站不穩的軟腳,她反射的迅速抓握住眼前的東西,才沒有整個人跌倒在地。

  “你走路怎都沒在看路。”安之權蹙起濃眉,低頭瞪著雙手緊緊抓住自己衣服的人兒,輕斥道。

  眼前這個有點冒失的人兒,是他工作上的夥伴。

  跟她共事快兩個月,他與她之間僅有的交集就是交代公事,其餘不相干的,或是公事以外的閒話家常都不曾有過。

  他的原則是只要在醫院裡面他們就是同事,而工作就是工作,其他不必要的話就不必多說。

  剛才看到她在那邊搖飲料,他其實也沒想多說什麼,只是禮貌性的詢問一下,畢竟她也算是他的員工。

  徐含星還沒抬起頭看來人是誰,就被他熟悉的嗓音給嚇得倒退三步。

  她怎麼誰不去撞,偏偏撞到她的老闆?那個常常把她吼到背脊發涼的恐怖老闆!

  徐含星捂住撞疼的鼻子,抬頭望進他一雙略帶責備的黑眸。

  “安醫師,對不起。”匆匆低頭道歉,徐含星不想再多說什麼的繞過他要離去,他顯露出的責備神情,讓她覺得自己很像是個沒規矩的孩子。

  “等等。”他早一步擋住她的路。

  徐含星沒抬頭,手依舊捂著疼痛的鼻子。

  “你有沒有冰塊可以給我?我朋友腳扭到了要冰敷。”

  經過假日的忙碌,星期一上班日徐含星差點爬不起來。

  匆忙的將媽媽準備的愛心早餐囫圇吞棗的塞進嘴裡,徐含星邊跑邊穿上外套,牙齒努力咀嚼吐司,抓著背包就往門外沖。

  徐母看到女兒匆忙出門的冒失樣,忍不住叮嚀,“小星啊,注意路上安全喔。”

  徐含星隨口回了句“知道了”,穿上布鞋,以百米的速度沖向巷子口的公車站牌準備搭公車。

  昨天在果園碰到安之權,讓她整晚都睡不好,一直輾轉難眠到淩晨三、四點才入睡,結果就睡過頭了。

  雖然醫院規定八點才是上班時間,但是安之權七點半就開始查房,而她都會提早一小時先去把病人資料看過,等到安之權查房的時候,她才能一一報告病人的狀況。

  但是今天她居然睡到連鬧鐘都沒有聽到,一直到七點才被徐母的大嗓門叫醒。

  她的機車昨天晚上也去送修,徐父待會要開車去果園忙,家裡沒有其他交通工具,所以她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巷子口那班七點十三分的公車。

  她已經確定無法七點半跟上查房時間,但如果她連公車都搭不上,那她肯定連八點之前的打卡上班都趕不上了。

  徐含星嬌小的身子在巷子裡狂奔,一心只想趕上公車,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一輛黑色轎車已經打警示燈要彎進巷子來,當她發現時兩條腿已經來不及刹車,徐含星就這麼直接用跑百米的速度撞上那輛黑色轎車,再反彈跌到柏油路上翻滾兩圈。

  一陣天旋地轉,徐含星眼前一片黑,在失去意識之前,她似乎聽到一串熟悉而緊張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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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00:16: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徐含星是被全身恐怖的疼痛給痛醒的,她徐緩睜開酸澀的眼睛,耳邊傳來母親跟父親的交談聲音。

  “媽……爸……”她吃痛的發出悶哼,嘗試要移動身體坐起,但稍微一動肌肉就傳來劇烈的疼痛,痛得她不敢輕舉妄動。

  “你這孩子總算醒來了!你知道你昏睡一天一夜了嗎?嚇死我們了!”徐母睜著紅通通的眼睛,趕緊上前把女兒扶坐起來。

  “我怎麼……全身都好痛……”她是被車輾過是不是?

  “你還說!你怎麼蠢到自己跑去撞車啊?”徐母只要想到女兒用跑百米的速度沖去撞人家的車,就覺得自己女兒有夠蠢的!

  一開始發生車禍的時候,他們夫妻還想說寧靜的小巷子內怎麼會出現那麼大的碰撞聲,於是立刻開窗戶探頭查看是怎麼回事,才發現是自家女兒倒在馬路上不省人事,嚇得他們立刻沖出門救女兒。

  “噢……好痛。”她緩慢的坐起身,痛得齜牙咧嘴,她怎麼好像聽到媽媽說她跑去撞車?

  “媽,你說我自己跑去撞車?”她聲音嘶啞的問。

  徐母擔心女兒,倒了杯水遞給她,沒聽仔細她的破鑼嗓說了些什麼,“你一整天都沒有進食,先喝點水吧。”

  坐在沙發上的徐父倒也鎮定,見到女兒醒來就安心了,沒有徐母的叨念。

  徐含星接過水杯一飲而盡,乾渴的喉嚨終於得到一點滋潤。

  這時病房門被開啟,進來的是小雯,她一看到徐含星醒過來,驚喜的笑開了臉,“含星學姊,你終於醒啦!太好了!”

  “啊,是小雯呀。”徐含星愣愣地看著笑咪咪的小雯,突然想起自己正在住院,那她的工作要怎麼辦?

  “我現在住院了,那我的工作怎麼辦?”

  “學姊,你現在是病人就安心養病啦,不用擔心安醫師沒有人跟啦!不過你也知道安醫師的脾氣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扛得住的,所以可能要苦了幫你代班的小劉學姊。”小雯知道徐含星在擔心什麼,手上核對著藥物,嘴巴叨叨念著。

  果然……徐含星頭疼的低吟一聲。

  安之權在工作上的壞脾氣人盡皆知,就是因為沒有人想忍受他的壞脾氣,所以她這個菜鳥才會被指派去跟他,結果才跟他一個多月,就聽組長說安之權直接指定以後都要她跟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她才覺得,也許就是因為自己都罵不還口,所以才被他指定御用。

  不過現在她住院了,幫她代班的學姊可就慘了。她怎麼對得起替她代班的學姊呀?

  “對啦,你擔心工作幹什麼?”徐母沒好氣的說,“那個安醫師把你撞成這樣,他工作如果有問題也不是你的錯,他要自己想辦法啦!我都還沒有罵他把我的寶貝女兒撞成這樣了。”

  “什麼安醫師把我撞成這樣?”徐含星這下傻了,“媽,你在說什麼?”

  “把你撞暈的肇事者,就是你每天都喊著要把他碎屍萬段的安醫師啊!”徐母沒好氣的說著。

  徐含星尷尬地制止徐母說下去,提醒道:“媽,這裡是醫院……”

  那些話是她宣洩上班遭受鳥氣所說的情緒話,沒有其他的意思,要是被安之權聽到,那她還要不要在這間醫院工作呀?

  一旁的小雯聽到徐母毫不修飾的抖出徐含星私下宣洩情緒的言論,立刻笑得東倒西歪,“哈哈哈,笑死我了!學姊,你真的都這樣罵安醫師發洩喔?如果被他聽到你可就慘了。而且含星學姊,我聽說安醫師的車頭都被你的百米衝刺撞凹了,你到底是跑多快啊,居然把那麼硬的車頭撞凹……哈哈哈……”

  徐含星頭痛的低吟,“我的天啊……”她到底有多丟臉啊?

  “你們在說我什麼?”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眾人立刻往聲音方向看去,只見安之權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

  徐含星小臉瞬間暴紅,立刻伸手扯住自家老媽的衣服暗示她,就怕老媽心直口快外加超級直腸子的個性會把她私下的情緒話都抖出來,到時候她要怎麼跟安之權共事?

  安之權的出現讓病房內原本熱鬧的聲音瞬間消失。小雯迅速把點滴接上,口服藥放在桌上吩咐了聲飯後要吃,便飛快的推著治療車離開病房。

  安之權的疑問沒有人回答,他一雙又黑又深邃的眸子盯著病床上的徐含星,“你醒了。有哪裡特別不舒服嗎?”

  “呃,還好,只是身體很痛而已。”她囁嚅的說。不知怎地,她覺得很丟臉,居然自己跑去撞安之權的車,超丟臉!

  安之權輕輕點頭,並沒有察覺到徐含星的心思,對站在一旁的徐氏夫妻說:“徐先生、徐太太,這次含星出車禍我也有責任,住院相關費用我會處理。另外,我會請二十四小時專業看護照顧含星,預計今天中午會到,請你們不用擔心。”

  徐家兩老瞬間被眼前這個一開口就誠意十足的安大醫師給愣住了,徐母原本到嘴邊的碎念也頓時消失無蹤。

  “安醫師,這件事情是含星的問題比較多,你沒有跟我們求償修車費用,請看護和住院費用我們自己處理就好了,不能再勞煩你了。”徐父揮揮手拒絕,畢竟是非對錯他還知道。

  “不,這件事我堅持用我的方式處理。我是含星的上司,她出事我也有責任,所以這件事就照我說的處理吧。”

  其實徐母嘴巴念歸念,她也知道是自己女兒沒看路才會這樣,所以當安之權提出誠意時,她很快就接受了。

  徐母露出笑容,制止又要開口說話的徐父,接著對安之權說:“那就謝謝安醫師的照顧了。”

  看來這個年輕人還滿有禮貌跟責任心,也沒有像女兒每天在家又吼又罵的那麼壞嘛。

  安之權擺擺手,“應該的,別這麼說。”

  他轉頭對著躺在病床上的徐含星說:“你的一些檢查我都看過了,暫時沒有大礙。腦部也沒有受損。身體因為受到猛力撞擊應該還會再痛個幾天,我會開一些止痛藥讓你緩解不舒服。另外,從今天起你就請病假兩個禮拜吧,好好休養,如果還有其他問題再跟我說。”

  徐含星因為他的注視而覺得一陣腦熱,“沒關係的,我可以照顧我自己,不用什麼看護。”又是醫療費用,又是看護費用,他這些補償會讓她無地自容。

  分明是她自己跑去撞人家的車,他沒有跟她索賠修車費就不錯了,還要替她承擔醫藥費,她怎麼好意思再讓他多花錢。

  “就照我說的這樣吧,我先去做檢查了。”安之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向徐家兩老點點頭,便出去了。

  徐含星困擾地望著那扇已經關閉的房門,不想占人便宜的心態讓她無法完全接受安之權提供的補償。

  但他們之間的共事關係,從來就是他說了算,她要怎麼拒絕他才好?

  做完住院病人的檢查後,安之權下午還有門診,也因為門診病人數量超多,因此他一直忙到晚上七點,才又來到徐含星的病房。

  徐家兩老看女兒已經醒過來就放心多了,再加上果園工作也無法耽擱,便先回去了。

  他敲了敲門,裡面並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直接開門進去。

  單人病房內,一片暈黃,安靜的只剩下床上人兒傳來的平穩呼吸聲,並沒有其它人在。

  沒有看到應該待在這裡的看護,他濃眉皺起。

  他靠近病床,打開床頭夜燈,映入眼簾的是徐含星沉睡的小臉,他靜靜佇立一會兒,盯著她那張小臉看的黝黑眸子有一絲煩躁出現。

  才兩天而已,他的工作就因為沒有她而不順暢了。

  他必須承認,他的工作要有徐含星的輔助,才能順利進行。

  她雖然是新手,但是她最知道他工作上的心思以及想法,有時候甚至不用開口,她已經幫他處理好了。

  跟過他的夥伴不少,雖然她不是最優秀的,卻是跟他最契合的,都懂他要做什麼、需要什麼。

  這兩天少了她,他接小劉的電話接到手軟,一些他認為無關緊要的小事也處理不好,他今天終於按捺不住煩躁情緒對小劉發火。

  本來以為那天她是趁假日去幫親戚的果園工作,直到發生車禍,他看到徐家父母慌慌張張的沖到他車前查看寶貝女兒傷勢,他才知道果園的老闆和老闆娘是徐含星的父母。

  徐家果園在這片鄉鄰間非常有名,更是許多外地觀光客會來造訪的旅遊地點,她的父母在地方上也算有影響力,但她從來沒有提過或是利用過自己的家庭背景來謀得更輕鬆的職缺,反而一步一腳印的在基層默默耕耘著,這讓他對她的骨氣挺讚賞的。

  他知道徐家父母要忙果園的生意,肯定走不開來好好照顧她,所以他才想到請專業的看護來替他們分擔。其實私心來講,他是希望她快點好起來,才可以回來繼續工作。

  他實在無法繼續忍受她以外的人成為他的工作夥伴,但她卻不領情,沒經過他同意就取消已經說好要來的看護。

  沉靜的黑眸凝望著她的小臉,有私惱怒混雜著不滿情緒逐漸攀升,但他忍下這種自私又沒有同理心的情緒,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拿出筆電,開始處理行政工作。

  他的病人數量不少,是醫院裡病人量前三名的內科主治醫師,但他還有院長的行政工作要處理,所以白天他會要求自己儘量在時間內完成工作,下班以後通常就是在處理行政上的工作。

  不知過了多久,徐含星被鍵盤敲擊聲擾醒,睜開眼,暈黃的燈光映入眼底,她眨了眨還有點酸溫的眼睛,轉過頭望向鍵盤聲音出現的方向,隱約看到一個男人坐在沙發上,埋首敲著鍵盤。

  一個男人……嗯……嗯?一個男人?!

  徐含星迅速拿起擱在床旁桌上的眼鏡戴上,一看到那個男人的真面目,瞬間倒抽一口氣。

  他、他、他他他——這時間他怎麼會出現在她的病房?

  察覺到病床上的騷動,安之權停下手邊工作,轉頭看著她錯愕的小臉,“你醒了。”

  “安醫師,你怎麼會在這?”她訝異的開口問。

  見她已經醒來,他起身打開室內大燈,“你為什麼拒絕我安排的看護?”他很在意她拒絕他請看護這件事。

  “呃,安醫師,其實你不用做這些的,我也有錯。”

  “明天早上八點看護會到。”安之權沒有理會她的解釋,視線重新回到筆電螢幕,修長十指敏捷的敲打鉭盤。

  他不容置喙的態度,告訴她,此刻他不想再聽她廢話。

  就像平時共事一樣,命令式的口吻,以及少得可憐的耐心,她已經習慣這樣的他。

  “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謝謝你的好意,我真的不用看護照顧。”她不想占人便宜。

  不想聽她再說出拒絕的話,安之權語氣透露著煩躁,“徐含星,我說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要再跟我囉嗦。”

  徐含星被他煩躁的口氣給嚇住,即使現在是非上班時間,他和她不是上司下屬的關係,但是聽到他帶著嚴厲的語氣,她還是會自動閉上嘴,就怕下一秒又要被罵。

  她沒有再說話,輕輕的挪動身體要下床如廁,然而當她站起那一瞬間,一陣暈眩撲襲而來,她踉蹌的跌倒在地上。

  安之權被她跌倒的聲音驚擾,一抬眼就看到她倒在地上,迅速上前將她扶坐起來,讓她頭靠在自己的胸膛,查看她的情況。

  “你怎麼了?有沒有撞到頭?”

  “沒事,可能躺太久了,剛剛站起來突然一陣暈眩。”她搖搖頭,等待暈眩感過去,想轉過身要爬起,才發現自己此刻就靠在他的懷裡。

  瞬間,她的小臉漲紅,全身僵住。

  “你要下床怎麼不叫我幫你?”檢查完她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他才松了一口氣。

  “我、我沒關係的,安醫師,我可以自己來。”屬於他的男性氣息沁入鼻翼,讓她的腦袋一熱,心跳失去平常的速率,從來沒有靠他這麼近過,這讓她快要失去呼吸的本能。

  “你要上廁所?”沒理會她的拒絕,看到她微微點頭,他伸手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她被他親昵的舉動嚇得叫出來,結巴的說:“我、我、我我可以自己走……安醫師你放我下來!”

  “閉嘴!誰教你自作聰明拒絕我安排的看護。”他不悅的斥責她。

  如果不是因為她拒絕了他的安排,再加上對她愧疚又瞭解她的家人要忙果園工作分身乏術,他今天也不會來這邊當一晚看護照顧她。

  抗議無效,她全身僵硬的任由他抱著,腦袋根本不敢抬起來看他。

  把她抱進浴室,讓她坐在馬桶上,安之權不理會她羞窘的模樣轉身出了浴室,並把門帶上,“好了再叫我。還有,今晚我會在這邊看著你。”

  她好不容易身體有好一點,他可不想她又因為跌倒而撞出更多問題來。讓她休息半個月已經是他的極限,他無法再忍受他身邊的工作夥伴不是她,而是其它老是捉不住他心思的白癡。

  煩!煩死了!

  徐含星非常希望此時此刻可以直接昏倒在浴室內,這樣就不用面對安之權了。

  她沒有想到安之權下班後會出現在她的病房,更想不到他竟然會直接抱她如廁。

  還有他剛剛說什麼了?今晚要在這邊看著她?!他要留下來照顧她一晚?

  一想到那男人就在外頭待著,還有接下來的夜晚要和他在同一個空間度過,她的心臟就不停狂跳,完全無法靜下心來。

  腦袋裡全是平日與那男人共事的畫面。

  他一開口就是讓人腦門發涼的壞脾氣,他對下屬的嚴厲態度,他對病人噓寒問暖的溫暖神情,他專注替病人做檢查的模樣,還有他在講臺上為他們上在職教育時的專業形象……

  好多屬於他的畫面,不斷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吞噬她的心魂,教她快要壓抑不住。

  是的,那些被她深深壓埋在心底深處的情感,似乎快要壓抑不住了……

  徐含星在浴室裡待了好久,久到她都要唾棄自己鴕鳥心態太明顯了。或許是因為有吃止痛藥物的關係,她的身體已經沒有像白天剛醒來時那麼痛了。

  於是她打定主意,反正都要當鴕鳥,那乾脆全身都梳洗一番好了。

  一直到她洗完澡以後,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帶換洗衣物進來更換。

  她看著鏡子,懊惱地敲敲腦袋,覺得自己怎麼蠢成這樣。

  現在慘了,她更不敢出去了。

  就在她苦思該不該開口向外頭的男人求救時,她聽到外頭傳來安之權講電話的聲音,接著是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傳來。

  她想著他應該是出去了,於是嘗試性的喊了兩聲安醫師,確認沒有人回應後,她緩慢的開啟浴室門把,先將頭探出,確定病房內空無一人,她才出來。

  她拿出母親為她準備好的行李袋,取出一套乾淨衣服穿上,把濕漉漉的頭髮用乾淨的毛巾包好,接著去護理站借吹風機。

  幾個比較熟識的護理人員見到她出來,紛紛上前慰問她,而她也從她們口中得知剛剛有個病人需要急救,安之權正好今天值班,便趕去處理了。

  “聽說好像很嚴重,家屬正在大鬧。”

  徐含星輕擰秀眉,一邊吹著頭髮,一邊聽護理人員的聊天內容,“怎麼發生的?”

  “不清楚,但是聽說家屬的後臺很硬,好像是黑道人士,我剛剛聽去現場看熱鬧的病人說,經過那間病房時,看到十幾二十個黑衣人在那邊,把整個病房堵得水泄不通,安醫師正在那邊處理。”

  徐含星心頭一凜,丟下吹風機,頂著半濕的頭髮,一邊用手指抓順頭髮,——邊往另一層樓的內科病房過去。

  出了電梯,她果然看到黑壓壓的一群人包圍著病房。

  “我父親好好一個人住進醫院,卻被你們醫成這樣,現在躺在加護病房生死未蔔。你說啊!這條帳你要怎麼算?!”怒吼的是一名年約三十歲左右梳著油頭的年輕人,露在短袖襯衫外的雙臂佈滿鬼頭刺青。

  身穿醫師白袍的男人,站在黑壓壓的人群中,明顯對比的色彩,讓她一眼就看到安之權。

  面對刺青男子的無理質問,安之權面色沉著,一雙深沉的黑眸教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但抿緊的唇線讓徐含星明白他正在壓抑自己的脾氣。

  她認出那個刺青男子是陳正源議員的兒子陳勝強。

  陳正源半個月前入院,來的時候嚴重黃疸,腹水也厲害,人也很喘,當時安之權向陳勝強建議轉至醫學中心治療,否則病情無法改善,卻被家屬拒絕。

  拒絕的原因正是他們不希望陳正源健康狀況不佳的消息被媒體得知,尤其又是因為長期酗酒導致,傳出去對年底即將到來的選舉也會有影響。

  “半年前我在門診向你們解釋過陳議員的病情,也請陳議員戒酒準備到醫學中心換肝,不過隨著他這幾次頻繁住院的情況看來,他並沒有把這個建議放在心裡。”安之權冷冷的說。

  “你是不知道當民意代表都要交際應酬嗎?戒酒戒個屁!你醫術差就怪到我父親頭上是怎樣?”

  安之權望著眼前十幾位一身黑的男子,每個都來者不善,說不怕被揍是騙人的,但是躲在他身後還有幾個無助又擔心受怕的護理師,以及其它住院的病患,他們的人身安全讓他沒有退縮的餘地。

  忽地,他看到站在電梯口的徐含星,濃眉瞬間擰起。

  她不乖乖在病房休養,跑來這裡幹什麼?

  徐含星發現他注意到自己存在,都已經鬧了一段時間,還沒有任何員警到場,她想肯定沒有人報警,於是她悄悄地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在獲得他眼神的同意後,迅速躲進一旁的逃生梯打電話報警。

  夜間醫院內人力稀少,加上這個家屬的背景特殊,警衛也無法處理這種狀況,她相信沒有人敢蹚這渾水。

  她迅速報完警,接著假裝若無其事的打開安全門出來。

  陳勝強的吼聲不曾間斷,一旁數名黑衣人跟著鼓噪。

  “我告訴你,你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拆了你這間醫院!”陳勝強大放厥詞,伸手用力推了安之權一把,滿臉戾氣。

  “滾出去。”安之權被他推得倒退一步,抿緊的薄唇透露已經燃起的怒氣,他語氣陰森的吐出三個字。

  他耐著性子試圖跟陳勝強溝通,但顯然這群人不是來跟他講道理,而是專門來找麻煩。

  “你現在是什麼態度?什麼滾出去?!”陳勝強暴怒的大罵一聲髒話,下一秒揮拳往安之權的臉龐招呼過去。

  “陳先生住手!”

  徐含星不知何時已靠近他們身旁,在見到陳勝強掄起拳頭,她驚叫一聲,但來不及了,拳頭已經猛烈的招呼過來。

  她想也不想,挺身擋在安之權前方,下一秒一陣劇痛由胸口傳來,她眼前一陣黑,瞬間痛暈過去。

  徐含星突如其來竄出的動作讓人措手不及,安之權錯愕的抱著她軟下的身體,就連動手打人的陳勝強也因為她突然出現而愣住。

  “含星!含星,你醒醒!”安之權迅速將她抱起,穿過黑壓壓的人群,直奔急診室。

  “含星學姊!”護理站內的護理人員也被眼前暴力的一幕嚇傻,紛紛憂心徐含星的傷勢。

  他們都聽到了,在陳勝強的拳頭落下那瞬間,有骨頭裂掉的聲音傳出。

  本來縮在後方嚇得不敢說話的護理人員跟一些在旁觀看的病人,因為陳勝強的暴力行為也開始紛紛譴責黑衣人們。

  “怎麼打人了?!而且還打了那麼好的徐小姐!”某個住院的阿公總總不平的說著。

  “就是說啊,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麼不受教,一點也不懂得感恩,也不想想徐小姐跟安醫師多麼照顧我們,居然動手打人,真是太可惡了!”一旁的阿婆也附和著。

  “你們是亂夠了沒有?!陳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父親住院這段時間,安醫師跟含星學姊有多照顧他?他剛入院的時候本來喘得要死,差點就升天去了,要不是安醫師和學姊的用心照顧,他怎麼可能撐到今天。還有,你到底在生什麼氣?你父親連住院期間都還在偷偷喝酒,屢勸不聽,被我們發現還惱羞成怒,你怎麼不說他自己不愛惜身體,你有勸過他不要喝酒嗎?你怎麼反過來指責我們這些用心照顧他的醫護人員?而且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父親剛剛為什麼會突然病況急轉直下急救?他又偷偷喝酒喝到吐血你難道不知道嗎?”當班的護理師藍芯儀忍了許久,終於忍不住開口指責陳勝強。

  陳勝強被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惱羞成怒的開口又要罵人,這時電梯門正好開啟,十數名帶槍員警瞬間湧入病房,將黑衣人們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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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00:1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徐含星是在一聲聲刺耳的儀器聲中醒過來,她正,尚在急診室的病床上。

  刺眼的白光讓她差點睜不開眼睛,等她適應光線再睜開時,她看見安之權焦急又鐵青的臉龐。

  接著,是胸口處駭人的痛楚傳來,她忍不住痛呼,“好痛……”

  “痛死你最好!你腦袋是裝什麼啊?這麼瘦小的身板,還敢替我擋拳頭,你是腦袋有洞嗎?!”安之權已經失去平日的冷靜,想到她被拳頭襲上的瞬間,一陣莫名的恐懼再次席捲而來。

  “我……沒想那麼多。”他惡言惡語的指責卻是擔心滿滿,徐含星縮了縮肩,小聲的說。

  “胸部X光照完了,右邊肋骨裂了兩根。”他瞪著她膽小的模樣,搞不懂他聲音大一點就嚇成這樣的人,怎麼還敢沖出去替他擋拳頭?

  “噢。”被打的當下她就聽到骨頭裂掉的聲音,她也猜想肋骨肯定斷了。

  “噢?你噢什麼噢?”安之權被她無所謂的態度給惹得更加火大,“你該慶倖還好只是裂掉,如果是斷掉插進肺腑,你就乾脆給我離職不用來上班了!”

  方才陳勝強的拳頭若是真的敢落在他身上,他打定主意要讓那傢伙難看,安家在這裡也不是可以任人糟蹋的家族,動些手腳就能讓陳家在年底的選舉栽跟頭。

  現在倒好了,她跑去撞他的車受傷要休息兩個禮拜,現在肋骨斷掉又要延長休養的時間,而他肯定也要繼續忍受工作不順暢的鳥氣,他怎麼想就怎麼氣!

  徐含星被他罵得莫名心虛也委屈。

  他在關心她,她知道。

  他的關心方式就是這麼奇怪,她也知道。

  可是她明明就是病人,怎麼倒像是犯了什麼天大錯誤似的罪犯被他一直罵?

  “好了,不要再罵她了。”站在一旁許久的急診室醫師孫駱閔被安之權像是指責又像是關心的惡言惡語給弄得哭笑不得。

  “阿閔,你不懂,這蠢蛋居然替我擋拳頭。”安之權瞪著躺在病床上的人兒,忍不住伸手推了她那顆蠢到爆的腦袋一下,動作卻是極輕柔,“也不想想剛出了車禍身體還沒好,又那麼瘦小,是有什麼本錢替我擋拳頭?”

  孫駱閔眉眼帶笑的望著躺在床上一臉疲倦又被罵得不敢反駁的徐含星,“這你可要問問她為什麼要替你擋拳頭。其實我也挺好奇的,到底為什麼她要替你這個大男人撞拳頭?”

  通常遇到暴力場面,多數人能躲就躲,尤其女性又比男性見不慣暴力場面,通常會躲起來的成分居多。

  但眼前這個身材瘦小的徐含星卻沖出來替安之權這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擋拳頭,這怎麼想就怎麼奇怪呀!

  徐含星一聽到孫駱閔的話,立刻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但她沒發覺的是,她的雙頰早就佈滿紅暈。

  安之權轉頭看著躺在病床上似是睡著的徐含星,心裡反覆咀嚼著孫駱閔的話,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可能只是下意識的反射動作吧,沒什麼。”安之權低聲的說,轉身交代護理師讓人送徐含星回病房休息,接著便離開急診留觀室。

  “你去哪?”孫駱閔跟著走出留觀室。

  “先去警察局做筆錄。事情鬧得那麼大,病房的護理人員和病人都出來作證陳議員的兒子動手打人,剛剛員警離開醫院前,要我這邊處理好就去做筆錄。”

  “現在外面都是新聞記者,你要不要從其它出口離開?”

  病房那麼多病人,有人把整個過程錄下來PO到臉書的爆料公社,還直接點名是陳議員的兒子對醫護人員施暴,一些潛藏在網路社群的新聞記者一看到爆料,立刻趕來醫院急診室外堵人,等著拿第一手消息。

  年底選舉快到了,政治人物或其親人的所作所為,更容易被用放大鏡檢視。

  “好,我知道了。”

  做完筆錄已經淩晨兩點多,安之權開車回到醫院,手裡提著兩碗蚵仔麵線來到徐含星的病房。

  開門進去,他看到她剛好轉醒,一雙迷濛的星眸目不轉睛的瞅著他。

  “安醫師?”徐含星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沒想到已經淩晨他才回來,而且還是來她的病房這裡。

  “你胸口還疼嗎?”安之權把麵線放在床旁的桌上,伸手扶起她,讓她坐起來。

  “打完止痛針後比較好了。”她扯唇一笑,“安醫師,你先回值班室休息吧,我可以——”

  他打斷她的話,語氣不容拒絕的說:“我買了宵夜,一起吃吧。”

  “呃……謝謝你。”她愣了愣,呆呆的接過他遞來的蚵仔麵線。

  她看著他,那張好看的臉龐,讓人猜不透他此,究竟是什麼情緒。

  “吃吧。”他沒理會她困惑的模樣,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大快朵頤。他忙到沒有時間吃晚餐,此時此刻他真的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沒三分鐘,他就把一碗蚵仔麵線給解決了。

  徐含星低頭緩慢的吃著已經有些涼掉的麵線,心裡其實很希望安之權不要再待在這裡。

  因為跟他處在同一個空間,她覺得快要窒息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他現在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讓人說不出的壓迫感。

  “為什麼替我擋拳頭?”安之權忽然開口,語氣低沉。

  她頓時僵住,腦袋瞬間空白,語氣略帶慌亂的說:“我、我也不知道……我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被揍了。”

  當時場面混亂,她看到安之權怒火明顯升起,當下只有一個想法就是不希望衝突越演越烈,於是她沒有多想就挺身要制止陳勝強的暴行,卻忘記衡量自己有沒有本事承受男人的拳頭。

  她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不管是身體或名譽都是。

  安之權沉默的注視,將她此刻慌亂的情緒盡收眼底。

  她被他一言不發的模樣弄得更心慌,那仿佛要將她一眼看穿的目光,深不可測的教她想逃。

  為了掩飾心慌?徐含星自顧自的開玩笑道:“安醫師,我沒事的啦,休養半個月就可以再回來工作了,拜託你可別把我給辭了。”

  “沒人要你滾蛋,別瞎操心。”安之權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快點吃一吃,早點休息。”

  她看著他脫了鞋子,直接躺在沙發上準備就寢。

  “呃,安醫師,我可以照顧自己,你還是去值班室休息比較好睡……”她好心的建議,但更多原因是他的存在讓她很不自在。

  “徐含星,我很累了。”他的嗓音透露出疲憊。

  忙完一整天的工作他就累壞了,再加上晚上發生的醫療暴力事件,又到警局作筆錄耗費許多時間,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好好睡覺了。

  他的嗓音有些陰鬱,她這才不再開口要他走。

  寧靜的夜晚終於降臨,徐含星卻因為與他共處一室而失眠,一直到天際漸白時,她才終於沉沉睡去。

  早上六點半,才睡三個多小時的安之權已經醒來。

  他看了眼床上熟睡中的人兒,那張沉靜的小臉在睡夢中毫無防備,恬靜的教人不忍移開視線。

  對他來說徐含星只是工作上的夥伴,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或許應該說,他其實可以找其它人來照顧她,不需要拋下工作不做,就只為了照顧她。

  他怎麼了?

  有些情感、關係似乎在天秤兩端亂了分寸,失去原有的平衡。

  她只是工作上的夥伴。

  在晦暗的記憶深處,曾有張深深楸扯他心田的容顏,在他以為擁有一輩子的幸福時,她卻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裡。

  那張容顏的主人,在他年少的歲月中帶領他嘗遍甜蜜、激情、疼痛、酸楚的感情,然後在他措手不及時,一聲不響的離去,從此消失在他的世界,仿佛從來不曾造訪過。

  沒有交代隻字片語,她就瀟灑的丟下他離開了。

  有多久了?應該已經有十年了吧!

  即使已經過了十年,但那個人帶給他的後遺症依然存在,每當想起那張容顏,他的心還是會酸疼,就像是已經深深刻入骨髓的刀刃,在在提醒他,那些曾經從來都不是夢,更不是幻想。

  為了忘記那個人,他拚命用工作來塞滿曾被那個人佔據的思緒,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一直到他幾乎要忘記,原來他也曾經用生命愛過一個女人。

  床上人兒發出了一聲嚶嚀將安之權的思緒拉回,只見她嬌豔的小嘴似有若無的喃喃囈語,似是夢話,嬌憨的可愛。

  徐含星,就只能是他工作上的夥伴。

  用手扒過略顯淩亂的頭髮,他眸光深深地看了眼酣睡中的人兒,最後一次在心底提醒自己,決絕的斬斷幾乎就要萌芽的悸動。

  他不想再傷害任何一個女人,再也不想。

  然後,開門離去。

  昨晚發生的醫療暴力事件,在媒體大肆渲染下,陳正源議員酗酒病危、兒子陳勝強大鬧醫院的醜聞立刻成為今日頭條新聞。

  大批媒體守候在醫院外,想採訪昨晚在這間醫院內發生事情的始末,身為院長的安之權立刻指示醫院公關室去處理媒體記者,而他則繼續工作。

  他懶得浪費時間去面對那些媒體記者,也對出現在螢光幕前毫無興趣,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把工作做好。

  昨天的暴力事件,早已傳遍醫院上上下下,無論是病人或是員工都在討論這件事。

  徐含星的病房陸陸續續有同事來探病,話題全都圍繞著昨晚發生的暴力事件。

  徐含星肋骨裂了兩根的事情,被徐家兩老知道後,又氣又心疼。

  “我看你這陣子一定是卡到陰,不然怎麼會倒楣成這樣!別人在打架你是在出什麼風頭啊?沒事去替人家擋拳頭幹嘛?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蠢的女兒?”徐母一邊碎碎念一邊來回踱步,“等等我就和你爸去廟裡幫你安太歲黎,順便問神明你最近是不是被鬼跟到。”

  徐含星噗哧一聲,若不是胸口傳來陣陣的疼痛,她肯定會因為媽媽的迷信言論而大笑。

  “媽,我沒事啦,不用替我擔心。”

  “什麼沒事?!先是車禍,現在又被打到肋骨裂掉,你哪裡沒事?我看這樣好了,我現在就跟你爸到廟裡拜拜,求神明保佑你。你給我好好休養,不要再給我出什麼差錯了。這裡有看護看著你,我也放心。你聽好了,不要再給我亂來,知道沒!”

  徐母一邊碎碎念,一邊抓著老伴的手臂往病房門走去,然後再對看護交代一些注意細節,接著便和徐父一起離去。

  “啊?媽、爸,你們怎麼就這樣走了?”徐含星被母親果斷的做事風格給弄傻住,看著木訥的老爸就這樣被老媽給拖出病房,兩夫妻瞬間消失在病房門外。

  “徐小姐的父母真可愛。”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家子互動的林看護笑了出來。

  徐含星搔搔臉類,露出有媽疼的孩子像個寶的笑容,“我媽就是這樣,急驚風的性子,連我爸也拿她沒轍。”

  “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徐小姐,我先去幫你買午餐。你有想吃什麼嗎?”林看護看了下手錶,發現已經是中午用餐時間。

  “我都可以。你方便就好了,我不挑嘴的。”

  “那我先去買午餐了,很快就回來。”林看護邊說邊帶上門離去。

  門被帶上的同時,又被開啟。

  徐含星錯愕的看著身穿白抱的男人出現,只見他跟林看護低聲交代幾句,便把病房門關上。

  “你怎麼來了?”她的目光隨著他修長的身影移動,有驚訝,有不解,還有隱隱約約的喜悅。

  “來看你好點沒。”安之權坐在沙發上,臉上流露出一絲疲憊。

  昨晚沒有睡好,頭痛得厲害,在結束早上的門診後,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然後,他就走到她的病房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雙腿似乎自有意識般將他帶往這裡,在門口碰到林看護時,他請她幫忙買兩個人的午餐,再放她四個小時的假。

  他想好好休息,在有她的地方好好休息。

  “我還好,沒事的。”徐含星望著他疲憊的臉龐,有些擔憂。“你看起來好累。”

  “是很累。”他躺在沙發上,黑眸凝望著她滿是憂心的小臉。

  她下了床,稍稍牽扯到傷處的疼痛感讓她微微倒抽一口氣,而他則沉默的注視著她的一動一靜。

  或許她沒有發現,她就連自己受傷了也還在擔心他。

  安之權眸光深幽的望著她朝自己靠近,那小小的身子為他受了傷,還裝作無所謂的模樣,也不喊疼,以為用裝傻就可以蒙混過去他的疑問。

  為什麼替我擋拳頭?

  我、我也不知道……我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被揍了。

  他不是傻子,不是木頭,她蹩腳的謊言瞞不過他。

  她的心思太好看透了。

  從她第一天和他一起工作時,他就看穿那抹青澀靦眺的笑容下,埋藏著隱隱暖味的情愫。

  是崇拜、是迷戀、是喜歡……是一個女人看著心儀的男人才會有的愛慕眼神。

  徐含星壓根兒不知道此刻的安之權已將她看透徹,她傻傻的靠近他,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憂心的道:“你看起來臉色不好,是不是也生病了?”

  她完全忘記,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的頭頂上司,是最讓她害怕的魔鬼老闆,就這樣毫無雜念的伸手碰觸了他。

  “摸起來也沒發燒……”她喃喃自語,星眸往下一瞧寒只見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正一瞬也不瞬的瞅著自己。

  瞬間,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然逾矩,雙頰立即染上紅暈,飛快的收回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突然,他攫住了她要縮回的小手,也讓她急著解釋的言語噤了聲,他略微施力將她拉向自己,使她失去重心整個人跌進他懷裡,而他另一隻手則小心的穩住她身子,不讓她拉扯到胸口的傷。

  “你的心思,全都寫在你這張臉上,讓人一眼就看穿。”他溫醇的嗓音帶著戲謔的笑意,在她耳畔響起。

  她呆住了,腦袋一片空白,像個雕像一樣,動也不動的靠在他懷裡。

  “根本不用猜。”安之權惡劣的再補上一句,溫熱的鼻息吹佛過她敏感的頸項,令她反射性的縮起肩。

  她懵了,傻了。

  從來沒想過她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心思,會被這男人毫不留情的撕開攤在彼此之間,教她無法反駁,更無處可躲。

  “從共事第一天,你的視線就一直追著我了。我說得對不對?”他將她耳邊的烏黑長髮塞到耳後,更清楚看到她已經紅透的軟嫩耳垂,黑眸更加深幽。

  她咬緊唇瓣,渾身僵硬,扶靠著他肩膀的小手因為緊張而揪緊掌心下的衣料,那是他的白抱。

  他看了眼她越來越縮緊的小手,薄唇勾起,大掌將她已經握成拳的小手包握住,同時也感受到她驁慌的情緒。

  “徐含星……”修長的指輕抬起她小巧的下巴,黝黑的眸緊緊鎖住她慌亂的星眸,“你喜歡我。”

  她瘦小的身子狠狠一震,下一秒她推開了他,狼狽的離開他的懷抱,猶如小兔般的眸子帶著慌亂的情緒望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為什麼他會、他會他什麼時候——

  “因為你太年輕、太好懂。”仿佛在回應她此刻心底呐喊的問題,安之權淡淡地說了句。

  她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回應他,甚至想轉身就逃。

  “怎麼不說話,是傻了嗎?”她的反應盡落在他眼裡,他好笑的看著她整個人越縮越靠牆的模樣,活像他是個正要蹂躪她的大惡人。

  “我沒想到……你會……”徐含星輕咬下唇,一雙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裡看才好。

  “沒想到我會什麼?”他饒富趣味的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疲憊感似乎都沒了。

  你會看出我的心思。她無助的在心底回應他的追問。

  她自以為守護很好的小秘密,在這一刻已經不是泌密。

  秘密被揭穿的感覺很可怕,就像被扒光衣服供人觀賞一樣,赤裸裸的,沒有任何遮掩。

  原來不是不說、不是只要偷偷的追逐、不是將感情藏在心底,就永遠不會被發現。

  安之權起身靠近她,不給她任何遠離自己的機會,單手將她圈在懷裡,純男性的氣息緊緊包圍著她,令她無法動彈。

  “小女生……”他輕佻的勾起她的秀髮,黑眸直視她閃爍的星眸,低沉的嗓音緩緩的道:“總有一天,你會受傷。”

  眨眨眼,她聽不懂他的意思。

  在她還來不及問出疑惑時,軟嫩紅唇忽地被男人溫熱的薄唇堵住,在他強勢而霸道的侵略下,她怔怔的、傻傻的任由他採擷,沒有反抗。

  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心口的傷,因為她而隱隱作痛。

  我希望你每天下班後,都可以吃到我親手為你做的菜、煮的飯。

  那張柔美容顏,巧笑倩兮,深深烙印在他心底最深處,她說的每一句誓言,依舊清晰的回蕩在他耳邊。

  我想要生寶寶,我想要生個屬於你跟我的孩子,你給我好不好?

  鮮紅的血液,從她的腿間汩汩流出,不僅染紅了地板,帶走了她的生命,也淹沒了他曾經以為能擁有一輩子的幸福。

  她的美麗,她的聰慧,她的柔弱,她的剛強,她的愛戀……所有屬於她的點點滴滴,都已經不存在了。

  沉悶的,疼痛的,悲傷的情感不斷在胸口翻騰,想起那已消逝而去的人兒,他的大掌施了力,牢牢的、緊緊的抱住懷中纖弱的身子,仿佛怕懷裡的人兒會突然消失似的,他害怕的縮緊、再縮緊手臂。

  “痛……”

  一聲疼痛的低呼,拉回了安之權的思緒,他睜開眼瞧見的不是記憶中那張令他深深愛戀的柔美容顏,而是徐含星個對他過去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單純愛慕他的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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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00:17: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他應該要放開她的。

  他最好離她遠一點、最好與她維持同事關係就好,因為他的感情世界,已經沒有多餘的位置可以容納季玫嵐以外的女人了。

  他知道自己要離她遠一點,最好永遠,跟她有任何牽扯。

  他其實都知道的,可是他猶豫了。

  在失去季玫嵐之後這段長達十年的時間裡,不是沒有其它女人向他示好,他也曾經有交往的對象,但他從來就不是主動追求的那一方。

  他總是被動的接受另一方的給予,不曾主動付出過,扮演著一點也不稱職的男朋友角色,直到另一方受不了他的冷漢與被動而結束情人關係。

  過去十年,在感情世界裡他是個自私的男人,沒有心、沒有肺、沒有血、沒有淚,身邊的人始終來來去去,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被他放在心上。沒有,一個都沒有。

  他甚至忘記那些人的模樣了。

  相較那些來來去去的過客,眼前這個小女生在愛情遊戲裡更顯生澀稚嫩。

  一雙藏不住任何心思的大眼睛,碰到他就緊張的語無倫次,傻得用最駑鈍的方式告訴他,她喜歡他。

  他終於放過她,離開她的唇瓣。

  望著那雙被他吻得又紅又腫的嫩唇,他伸手輕輕撫過,而她紊亂的呼吸聲在她刻意的壓抑下,顯然已經失去該有的頻率。

  她的眼睛是緊閉的,他知道她沒膽子張開眼看他。

  “睜開眼看我。”

  只見那雙緊閉的大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璀璨如星的黑眸裡,倒映出他的模樣。

  一個男人渴望一個女人的樣子。

  “怕不怕受傷?”隱隱壓抑的嗓音透著期待,安之權問出心底最想知道的騷動。

  徐含星眨眨眼,呼吸幾乎因為他這句充滿誘惑的詢問而停止。

  “怕嗎?”他又問。

  她沒有回答,眸光閃爍,紅唇微微顫抖。

  “回答我。”他逼著,執意要她給答案。

  她怕,怕極了成為小三。

  她沒有忘記他有一位溫婉美麗的妻子和一雙可愛的兒女,那天在果園看到的畫面,還刺疼她的心。

  “怕。”小手抵著他越來越靠近的胸膛,低垂著小臉,她不想變成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角色。

  “為什麼害怕?”

  “我不想……變成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第三者。”她輕輕的推開他,“安醫師,我不想。”

  安之權因她荒謬的理由而挑眉,神情怪異的望著她堅定的小臉,啼笑皆非的問,“我沒有女朋友,也沒有妻子,你哪來的機會成為小三?”

  “可是我那天在果園明明看到你陪著一名女子和兩名孩子來買飲料——”

  他大笑,差點被她豐富的想像力給打敗。“那是褚璋赫的老婆小孩,可不是我的。”

  “啊?原來是褚醫師的太太跟小孩。”徐含星被他笑得紅了臉,這下誤會大了。她囁嚅的說:“我還以為是你……”

  “你的腦袋瓜裡都裝些什麼了?”他取笑她,望著她更加酡紅的臉蛋,黑色瞳孔收縮,體內的騷動更激烈了。

  她尷尬的別開眼,也閃避那個讓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的問題。

  怕嗎?

  這幾天發生太多事情,打壞了她,他之間原本單純的關係。

  從一場烏龍的車禍開始,他強勢的介入她平淡無奇的生活,她替他擋拳頭,再到此時此刻彼此暖味不清的氛圍……

  一切,都快得讓她無法思考。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挑起她細緻的下巴,沒給她閃躲的機會。

  “我——”徐含星輕咬下唇,鼓起勇氣,抬眸望著他的臉龐,看不透他在想什麼,“為什麼?安、安醫師……我不覺得你對我有任何同事關係以外的想法。”

  在這段共事快兩個月的時間裡,除了公事以外,他從來不跟她多說一句話,甚至連一句禮貌性的問候都沒有。

  她想不透為何他會突然對自己起了這些念頭?

  在這短短不到一星期的時間內,他突然對她產生濃厚的興趣?

  她也不覺得他會是一個玩弄女人感情的爛男人,他的形象正直、穩重,從不與女同事搞出緋聞,但她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大美人,也沒有什麼通天本領可以一夕之間抓住男人的心,尤其是像安之權這種各方面條件都是佼佼者的男人。

  “以前是沒有,但現在有了。”安之權嗆著笑,望著她盈滿困惑的星眸,“你該問問你自己,是做了什麼,才會讓我對你有更深層的想法。”

  記憶中的那個人兒,也是這樣保護他。

  你們這些人考試考不嬴安之權就傷害他,簡直就是一群喪家之犬!爛人!

  高中時期,他因為成績優異遭到同學忌妒霸淩,他出言反擊的下場就是被一群人圍毆痛駡,結果是季玫嵐不顧一切的挺身而出護著他,譴責那些霸淩加害者。

  而眼前這個女人,替他撞拳頭。

  思及此,他眉眼含笑,一股莫名的情感在累積著、堆疊著。

  她和季玫嵐只想要保護他的心思一樣,都是用最直接、也最蠢笨的方式保護他。

  安之權露出溫暖的笑容,將這份感動收進心底。

  徐含星秀眉擰起,認真的想了想,完全沒有頭緒,而後呐呐地道,“我想不出來。”

  最近除了做了一堆蠢事外,她想不出自己有任何言行舉止可以吸引一個男人的注意。

  “無妨,我知道就好了。”他大掌捧著她因為羞窘而發熱的小臉,用力親吻了下她被他擠嘟起來的小嘴,霸道又狂妄的宣佈,“不管你怕不怕或要不要,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了。”

  什、什麼?

  徐含星徹底呆住了。

  歷經車禍、肋骨裂開的風波,徐含星在做完詳細的檢查確定沒腦出血或其它併發症後,住院十天便出院返家休養個禮拜後才重新回到醫院工作。

  她跟往常一樣,這天依然提早到醫院准備查房前的工作,休息了半個多月,她必須儘快把病人的病情都瞭解一遍,待會查房時才能更完整的跟安之權報告病人狀況。

  她聽說陳議員在轉到加護病房的隔天就被家屬轉到某間醫學中心,接受更好的治療,而陳議員的兒子也被起訴。她在新聞上看到陳議員的新聞報導,也知道陳議員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雖然她不認同陳勝強的暴力行為,但她覺得陳勝強會有那麼激烈的反應,也是因為身為人子的焦慮、憂心而引發的高張情緒,她倒沒有像其它人那麼總忿不平,反而沒放在心上。

  而且休養半個多月,胸口疼痛好很多了,生活上沒有什麼不舒服,她也不想再去計較什麼,只想安分的做好工作。

  此時印表機打印紙張的聲音圍繞著整間辦公室,她沒有發現門被開啟又關上,心無旁騖的只想快些把工作處理完,一直到身後一股莫名的壓迫感襲來,她才後知後覺的回頭,撞進一雙含笑的深邃黝黑的眸子。

  是他。

  “早、早安——”她嚇了一跳,連一聲早安都說得七零八落。

  “早。”安之權心情似乎很好,愉悅的輕啄了下她因為錯愕而微啟的紅唇,令她羞窘的倒退一步。

  他因她倒退的動作挑起如墨般的濃眉,不以為然的瞪著她似是想拉開彼此距離的行為。

  下一秒,她已被他強健的大手抱到桌上,男人結實的雙腿就這樣硬生生的抵在她被迫分開的腿間,臀部被男人的掌心捧著,向他拉近,兩人的下身貼得很近,幾乎沒有縫隙。

  她驚呼一聲,這親密無間的姿勢,讓她的小臉瞬間漲紅,“安、安醫師,放我下來——”

  這時間陸陸續續會有人到醫院上班,如果被其它人看到他們現在這模樣,免

  不了一連串的流言蜚語、茶餘飯後的八卦亂傳。

  “這麼早就來上班,你吃早餐了嗎?”他沒理會她推拒的動作,捏了捏掌心下的臀肉,嗯,還算有些肉,但她這瘦小的身板卻讓他很有意見。她身材嬌小,目測頂多才一五五公分,體重可能沒有四十公斤,瘦弱到他一隻手臂就可以把她撈起,身上該有的幾兩肉也都沒有,無怪乎會被一拳打裂肋骨。

  “安醫師,你先放我下來好不好?不然會被看見的。”徐含星扭著身體想下來,幾乎是哀求他。

  她一點也不想讓自己與他的關係被當作眾人茶餘飯後閒磕牙的內容之一。

  安之權對那聲安醫師很感冒,看著她又急又害怕,深怕被人發現與自己的關係匪淺的模樣,眉宇間瞬間釀成山丘。

  “你不喜歡讓人知道我跟你的關係?”他問,語氣有絲不悅,捧著她身子的雙手,更故意的將她的身子往自己拉近,讓下身緊緊的抵住她的。

  “你……”她紅著臉,在貼緊的瞬間,彼此的溫度透著布料傳遞給另一方,她瞬間停止掙扎,呆呆的瞪著他抵著自己的那處。

  那裡似乎逐漸攏起,也因為她的掙扎更顯生命旺盛。

  她暗暗倒抽一口氣,頓時明白了什麼。

  “徐含星,抬起頭來看我。”安之權也有些氣惱的瞪著她的頭頂,對於她的膽小很是不滿。

  “你……”她抬首望著他,這才發現他正不悅的瞪著自己。

  “含星,我們是情人。”他認真的重申,“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關係,我不覺得有必要隱瞞什麼。還有,我對你的身體有任何渴望都是正常的,沒有一個男人不想碰觸自己喜歡的女人。最後,你是要陪我去吃早餐,還是你要當早餐讓我把你吃掉解饑餓?”

  “我陪你去吃!”她飛快的做出選擇,沒有任何遲疑。

  她一點都不懷疑若是繼續和他單獨共處一室,他絕對會把她生吞活剝了。

  “很好。”他滿意的道,俯身再次親吻她的小嘴。

  對徐含星來說,與安之權之間的情人關係,即使已經交往一個月,她仍然覺得像是做夢一樣,很不真實。

  安之權不像她臉皮薄擔心東擔心西的,反而從來不掩飾他們之間的關係震要求她一起用餐,還有接她下班,久而久之也漸漸被同事看出端倪。

  她是個不愛與人聊八卦的人,也不想自己的隱私被人窺探,對於同事們的詢問或試探,她都笑而不答,或是輕描淡寫帶過。

  結束手邊的工作,已經晚上七點半了,再半個小時安之權的門診也即將結束。

  今天是星期五,昨天他就說好今天下班後要帶她去吃宵夜和看夜景。

  工作了一整天,徐含星其實很想倒頭就睡,但她不想讓安之權失望,於是起身到廁所打算洗把臉,恢復些精神。

  才正要走進廁所門,她就聽到裡頭有人在交談,而且說的內容是關於她的。

  “你說那個徐含星到底施了什麼手段,居然會讓安醫師看上,她該不會有什麼過人之處吧?”

  “什麼過人之處?哈哈哈,你也太下流了吧!”

  “你想想安醫師的條件那麼好,追他的女人絕對不少,之前還曾經和影視女星交往過,如果不是徐含星有什麼過人之處,安醫師怎麼可能看上她?她要身材沒身材,長得也不是什麼大美女。”

  裡面究竟是誰在議論她,徐含星一點興趣也沒有,她不想再聽下去,轉身離開。

  老實說,她的心情或多或少受到這樣的言論影響,但其實這些情況她早就預料得到,只是沒想到實際聽到時,卻是如此不堪。

  她是成年人,當然知道那句過人之處是在諷刺她可能某方面的能力非常頂尖,才有辦法勾引安之權這樣的男人。

  過人之處?

  她看看自己的身材,沒有男人喜愛的大胸部、水蛇腰,沒有志玲姊姊的氣質,也沒有徐若瑄誘人的臉蛋跟甜甜的嗓音,更沒有他們言語中暗示的性能力……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過人之處。

  交往至今,他們真正約會的次數一次都沒有,即使一起下班他也是直接開車送她回家,很少一起吃晚餐或宵夜,更沒有與她有更進一步的親密接觸。

  但她其實可以理解這一切,因為他常常下班已經八、九點,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跟體力跟她約會,甚至假日他也要值班,好不容易這個週末他終於休假,因此說好要一起外出聚聚。

  他很忙,她懂,所以她貼心的等待、陪伴,不吵不鬧。

  在感情上她很愚鈍也被動,雖然他曾要她問問自己做了什麼讓他注意到她,但到現在她還是搞不懂。

  徐含星邊走邊沉思,這才發現已經走到門診部,許多診間已經熄燈,候診區的民眾也幾乎都離開,只剩下零星幾個診間外還有一些病人在等待。

  她來到外頭掛著安之權醫師牌子的診間外,那裡已經沒有病患在等待,診間燈號呈現關診兩個字,她聽到裡頭傳來交談聲,沒多久跟診護士開了門出來,看到她站在門外愣了愣,隨即禮貌的朝她點頭打招呼離去。

  透著虛掩的門縫,她看到他盯著電腦螢幕敲打鍵盤,她敲了敲門,“你還在忙?”

  安之權看到她出現,原本疲憊的神情立即消失一大半,揚起笑容,“你怎麼來了?進來坐著吧。我把這些資料弄一弄就好了。”

  徐含星走進診間並將門關上,來到他身邊好奇的看著他忙在什麼。

  “這是什麼?”

  “下禮拜一我要去日本參加研習會,也受邀請到東京病院演講,我在準備資料。”他拉了張椅子讓她坐在身邊,一邊整理資料一邊解釋著,“禮拜天早上就要搭飛機到東京,預計會停留六天。”

  她安靜的聽他說,這個行程他之前並沒有提起過。

  似乎意識到什麼,安之權頓了頓,低沉的嗓音解釋著,“這是兩個月前就敲定好的行程。”

  “……嗯。”沉默幾秒後,她終於輕聲回應。

  她淡漠的反應令他蹙起眉頭,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轉頭望著她的小臉,一如她的反應,面無表情。

  “含星,你可以不高興我沒有提早告訴你,我會接受你的情緒,但我不喜歡你不在乎的模樣。”

  徐含星望著他英挺的臉龐,那雙深色的黑眸裡明顯有著不悅。

  她沒有不在乎,男朋友突然告知他就要出國離開六天,她確實不舒服,但他都說了,那是在與她交往前就敲定好的行程,所以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表達。

  她不喜歡兩人獨處時有任何不舒服的情緒,所以她選擇沉默。

  這樣的反應不對嗎?男人不是都喜歡識大體的女人?

  他莫名的不開心,讓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是你的男人,不是你的老闆。”安之權瞪著她,再一次提醒她,他們的關係叫做情侶。

  眨眨眼,她還是不懂他要表達什麼。

  他深吸了口氣,鬱悶瞬間漲滿胸口,因為她的膽小和不在乎。

  “總有一天我會被你氣死。”伴隨他惱怒的低咒,在她措手不及時,他忽然起身將她抱上一旁的病床,並將診間門上鎖。

  “安醫師,你要做什麼?”她傻眼,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到底做了什麼讓他瞬間不爽?

  安醫師三個字讓安之權原本就鬱悶的情緒瞬間變成怒氣,他用力的深吸口氣,努力維持快要斷裂的理智線。

  高大的身軀覆上她,在她因為錯愕而驚瞠的圓眸注視下,惡狠狠的堵住那張老是不懂得撒嬌的小嘴。

  她就不會用甜甜的嗓音喊他的名字嗎?一定要喊得這麼生疏?

  帶著懲罰的性質,他竭盡所能蹂躪她的唇瓣,在她因為承受不住想求饒而張嘴時,更惡劣的長驅直入,霸道的讓她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徐含星被他猛烈的侵略嚇到,小手膽怯的抓握住他的白袍,推著、抵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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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00:18: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清晨,縱情一整晚的男人噙著滿足笑意醒來,低頭望著微彎著背靠著他懷中沉睡的人兒,大掌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類。

  她的臉蛋很小,還不及他的巴掌大,鼻子不挺但卻圓潤可愛,一雙柔嫩的水唇漾著淡淡粉色,還有略顯豐潤的臉頰,加上圓滾滾的眼眸,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又小又可愛,雖然瘦小卻不會覺得看起來沒福氣的模樣。

  她確實很小只,跟他過去交往的身材高挑,且外型性感美豔的女人大不相同,她是個連接吻都得讓他彎著腰才可以碰觸到的小只馬類型女生。

  睡夢中的人兒被臉頰上的騷動擾醒,徐含星睜開迷濛雙眼,以為是蚊子,小手“啪”的直接拍打在他的手背。

  “臭蚊子不要吵……”她雛著眉,還沒睡醒的嗓音顯得嬌憨可愛。

  “不是蚊子。”安之權挑眉,看著她睡得迷糊的模樣,壞心的一把掐住她的臉頰肉,惡劣的說:“是想繼續吃你的大色狼。”

  耳邊傳來的惡劣玩笑,瞬間讓她的瞌睡蟲全跑光,她連滾帶爬的滾離他懷裡,直接窩到床邊離他最遠的一隅。

  “你會不會滾太遠了?”他被她的舉動差點笑出來,努力忍住笑,“你躲那裡幹嘛?”

  “我、我沒力氣了。”她結巴的說,腿間明顯的酸疼提醒著她,昨晚他有多瘋狂。

  昨晚根本數不清滾了多少回,每當她以為結束時,他又恢復生龍活虎,嬌小的身子被他擺弄成各種姿勢任由他進佔,到最後她是累昏在他身下,何時結束的她也不知道。

  他簡直是體力太過分的好了!

  她現在只覺得全身酸痛,骨架就像被拆過重組一樣,尤其是腿根部又酸又疼,就連腰也是酸痛得厲害,她才不要繼續跟他滾床。

  這男人在床上的模樣,就像是永遠無法滿足的野獸,狂肆又霸道,不斷吞噬她的身心,跟他平日在工作上嚴肅沉默的形象大相逕庭。

  徐含星不敢再抗議,經過昨夜一整晚,她完全相信他絕對說得到做得到,但她也覺得被掐在手心無法反抗的感覺很不好,咬咬唇,她氣惱的低咒,“惡劣的大壞蛋。”

  小白兔終究鬥不過大野狼。

  “呵呵……”

  浴室內傳來男人好心情的低沉笑聲,一直到兩人都清洗完畢已是一小時之後的事情,因為安之權當然沒有放過就在眼前的美食,再次將徐含星吃幹抹淨。

  安之權帶徐含星到住家附近的一間巷弄內用早餐。這間傳統的中式早餐店,若不是熟門路的客人,鮮少會有人知道這隱蔽的地方還有賣吃的。

  “沒想到這巷子裡面竟然有賣吃的。”

  徐含星好奇的環顧早餐店周圍的環境,這間小小的早餐店,有一位年約六十多歲的老伯正在煎著荷包蛋,店裡頭只擺了三張桌椅,沒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樸素擺設,但環境倒是乾淨整潔。

  “來吧,看你想吃什麼。”安之權輕輕的拍拍她的頭頂,要她別再好奇,手指著牆壁上的菜單,“這裡我從小吃到大,雖然店很小,但是東西都很好吃。”

  徐含星看著功能表,還在思索要吃什麼時,正在煎蛋的老伯一看到安之權,憨厚樸實的臉龐立即露出爽朗的笑容。

  “小權,你今天怎麼有空來?”老伯把煎好的荷包蛋鏟起放在盤子裡,雙手隨意的擦了擦身上的圍裙熱情的招呼著。

  “季伯伯早安。”安之權有禮的向老伯點下頭,牽握著她小手的大掌不自主的施了力,將她緊緊握在手心中。

  他的舉動引起她不解的抬首望著他。

  老伯也見到站在安之權身旁的徐含星,表情微微愣住,“這位是?”

  “徐含星,是我的女朋友。”他陳述著,英挺的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

  老伯愣了愣,眼底有著一抹安慰閃過,旋即露出和藹的笑容,“快進來坐吧,看要吃點什麼。”

  安之權點點頭,和徐含星隨意挑了個位子坐下,然後摸摸她的頭,柔聲的說:“你看要吃什麼,跟季伯伯說,我待會就來。”

  “咦,你要去哪?”

  安之權沒有回答,大掌再次拍拍她的腦袋安撫她,轉身和老伯低聲說了幾句話。

  徐含星看著他們兩人的互動,也猜出是很熟悉的舊識,不像是單純的店家與老顧客間的情誼。

  從老闆看見他們來的那一秒起,隱隱約約中,敏感的她能感覺出來安之權似乎變得有些不自在。

  然後,他沒再看她,便往一旁的樓梯上去,開了二樓的門進去。

  那消失在她眼前的背影,不知為何透露著孤寂感。

  “徐小姐想好要吃什麼了嗎?”季老伯打斷了她的思緒,溫和的笑問。

  “啊,抱歉。”她拉回思緒,趕緊說出想吃的餐點,“伯伯,我要蛋餅跟豆漿就可以了。”

  “那好,徐小姐稍等一下,馬上就好了。”

  季老伯拿出食材,俐落的熱油,敲了顆雞蛋,覆蓋上蛋餅皮,沒兩三分鐘,熱騰騰的蛋餅就完成了。

  “來,這是你的蛋餅和豆漿。”

  “謝謝您。”

  雖然眼前的美食令人食指大動,但她的心思都在安之權身上,忍不住,她終於開口問了。

  “伯伯,請問安醫師他去樓上做什麼?”

  季老伯聞言,先是一愣,接著道:“小權沒有跟你提過?”

  徐含星一臉困惑的望著他,“提過什麼?”

  季老伯歎了口氣,他還以為小權已經從失去玫嵐的陰影中走出,沒想到……

  原來,這女孩兒也是小權用來遺忘玫嵐的過客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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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熟悉擺設,淡雅的鵝黃色窗簾被微風吹拂而微微擺動,水藍色的大床一角,整齊擺放著折迭好的棉被,如同它的主人一樣,早已經失去生命力。

  安之權輕輕關上房門,環視著房間內的每一個細節,望著那張大床,曾經相擁纏綿的回憶蜂擁而至,那是屬於他和她的曾經。

  他們的緣分從孩提時期就解不開,小學、國中,一直到高中畢業,才因為就讀不同的大學而分開,但他們的感情並沒有因此沖淡,反而轉變為愛情。

  十八歲那年,他們交往了。

  後來她完成大學學業順利進入職場,而他則級讀完醫學系考上證照以後,接著又到日本東京接受內視鏡訓練,他們約好,等他受訓完畢回國就結婚。

  他們相識、相知、相戀,從小就熟悉對方的一切,她體質虛弱,他不希望她懷孕生子,因為他擔心她的身體承受不住,但面對她的哀求他心軟了,答應給她一個孩子。

  她如願懷孕了,他還記得當時他人還在日本,她透過網路視訊告訴他這個消息時,那時的她有多興奮,喜悅的尖叫聲幾乎要掀掉整個屋頂。

  極致的快樂充滿整張小臉,她真的很渴望有孩子,他無法殘忍的忽視她最深沉的渴求,所以他一再的妥協、退讓,提早結束受訓回臺灣,在臺北的醫學中心當住院醫師,並將她帶到臺北和他一起租屋生活,打算等她生完孩子就結婚。

  他一直想盡辦法讓她在懷孕過程中不那麼辛苦,請父親尋找最好的婦產科醫師協助,他以為都做好了萬全準備,可以讓她順利生產,可是到最後他等到的卻是母子俱喪的結果。

  那一年,她才二十五歲,卻因為懷孕七個多月提早破水劇痛昏倒太久沒人發現,失血過多而亡。

  那天,他正在醫院值班,他還記得發生事情那一晚,他才和她結束睡前的晚安視訊問候,當時的她都沒有任何異狀,一直到他下班回家,看到靜靜倒臥在血泊中的人兒,那一瞬間,他的世界天崩地裂,痛到幾乎讓他死去。

  明明已經是具冰冷的屍體,他卻像瘋了似的一直為她做,劇烈的悲痛讓他失去判斷,只一心的求神讓他最愛的女人能回來。

  他瘋狂的壓著她的胸膛,縱使是白費力氣,但他還是一直壓,一直壓到雙手肌肉都嚴重發顫虛軟無法再繼續時,他才停止。

  而她沉靜的臉蛋依然毫無血色,安詳的令他心碎,高聳的腹部就跟母體一樣再也沒有任何反應,那時候,他瘋了。

  他的手嚴重虛軟到抱不起她,也撥不了電話,於是他沖到大街上哭求路人為他打電話叫救護車。

  當救護人員到達現場時,看到她已經冰冷的屍體,直接替她覆蓋上白布,宣佈死亡。

  他的心,死在那一天。

  他無法再給任何女人愛情,沒有女人願意陪伴在一個根本不可能再愛人的男人身邊,於是身邊的過客來來去去,對於這樣的過程他沒有任何疼痛,沒有任何情感分離後的傷感,只有淡然看待這一切變化的無謂心態。

  他沒有辦法再愛任何女人,只因為他把所有的愛情都給了已經逝去的季玫嵐。

  他的愛情,早已跟著她一起埋葬。

  他看見擱置在書桌上的相框,那是她大學畢業那天,他親手為她拍攝的照片,她穿著學士服拿著畢業證書巧笑倩兮的模樣,依舊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

  拿起相框,指腹輕撫著照片上的人兒,就像她的體溫依然還在,他可以假裝她從來不曾離去,然而疼痛的淚水還是悄悄溢出,模糊了視線,滴落在照片上。

  “為何……你會走了……”始終無法諒解的疼痛,輕輕的在寧靜的房間內響起。

  他沉浸在疼痛的回憶裡,安靜的舔舐著傷口,沒有發現房間的門已悄悄被打開。

  徐含星怔怔望著他捧著相框,無聲落淚的悲痛模樣,腦海裡回蕩著在她上樓前,季老伯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十年了,小權還是無法放下。孩子,你不是小權第一個帶來給我看的女孩,可是我看得出來你很愛他,和他過去帶來的那些女孩子給我的感覺不一樣,那些女孩子或是享受小權的身份地位帶來的物質欲望,或是高傲的無法容下他的曾經而離開……你上去看看他吧。那間房間,有他過去生命中最重要人。”

  他過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玫嵐是我的女兒,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十年前玫嵐走了以後,小權就變得沉默,不再是那個臉上老是掛著笑容的陽光青年。我是看著他長大的,我也希望他不要再執著過去,我的女兒無法給他的人生,我希望他能放下,然後好好找個好女孩共組家庭,過幸福的日子。”

  他的秘密,他的曾經,他的回憶,他的過去……這間房間的主人,是那個佔據了他過去數十年人生的女人的。

  裡頭擺放著季玫嵐的所有遺物,季老伯說,每隔一段時間,安之權就會來這間房間,靜靜的回憶著他們的過去時光。

  他的心裡始終住著一名喚作季玫嵐的女孩,從來不曾消失、不曾遺忘。

  她知道了他沉痛的過去,所以呢?她該怎麼做?

  接受他的過去,諒解他的心已經沒有任何位置留給自己,接受他殘缺不全的情感?

  “你能接受這樣的他嗎?他其實很寂寞,很痛苦。我曾想過要把玫嵐的房間弄掉,不再讓他來這裡回憶她,因為我覺得那會讓他更走不出來,可是他哀求我別這麼做,他說這裡是唯一能讓他完整回憶玫嵐的地方。”

  她能接受這樣的他嗎?她愛上的男人,是一個沒有辦法給她愛的男人,她能接受這樣的他嗎?

  徐含星一直在心底問著自己,卻始終沒有答案。

  望著他悲傷痛苦的神情,他痛著,她也痛著,可這是無法平衡的情感。

  因為讓他感覺到痛的女人不是她,但讓她感覺到痛的男人卻是他。

  她愛的男人,心裡頭住的是別的女人。

  沒有任何答案的問題,最終只剩下無聲的沉默在她心底徘徊,戳刺著心臟的針,卻劃破了她的心房,讓她痛到淚水模糊了視線。

  然後,關上房門,她不想再知道任何關於他的過去、他的曾經。

  愛還是不愛,她現在沒有答案。

  安之權將住院病人請另外一名醫師協助照顧後,就飛往東京參加研習會,徐含星則還是繼續工作。

  “林先生病況都穩定了,今天可以出院。”暫時接手安之權的住院病人的周佑瑉一邊看著病歷,一邊對坐在一旁的徐含星交代。

  她認真的記錄下來,“藥物照現在用的就好嗎?還有門診要約什麼時候?”

  “照現在用的就可以了。另外安醫師明天就回來上班了,你約回安醫師的門診就好了。”

  “好。”

  周佑瑉也是個年輕有為的主治醫師,無論是查房、看診速度都很快,就連走路步伐也大,讓嬌小的徐含星在後面追得很辛苦。迅速查房完畢,再向徐含星交代些工作上的事情,周佑瑉便快步朝門診而去,準備開始早上的看診。

  安和醫院是地區型醫院,但也是鄰近幾個小鎮唯一的一間醫院,再加上醫療品質不錯,因此病人量也不少,幾乎每天都門庭若市,若不早點看門診,通常都會延遲關診的時間。

  安之權也是常常步伐快到讓她跟不上,直到有一次他都走到其它病房看會診病人,發現她為了跟上他而跑得氣喘吁吁時,之後每次查房他都會刻意放慢速度等她。

  想起他,她的心忍不住酸疼起來。

  那天她發現了他最疼痛的過去,而他也發現了站在門外來不及離去的她,那時候,他的表情先是震驚,之後卻是令她心寒的冷漠無視。

  他武裝起他的感情世界,不願讓她碰觸,也未曾開口說過任何一句解釋。

  他沒有吃早餐就送她回家,然後離去。

  沒有一句離開前的告別,他搭著禮拜天淩晨的飛機飛去東京。一切是那麼漠視她,仿佛她從來與他不存在任何關係,他冷漠的令她心寒。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一點也不想知道季玫嵐究竟佔據他心多少份量,也不想去思考她應該做什麼決定,她什麼都不想思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含星學姊,含星學姊?”

  徐含星的思緒被打斷,回頭才發現原來是營養師鄭舒沅,她抱歉的望著她,“舒沅,怎麼了?”

  “你怎麼了?我喊了你好久,你都沒有反應。”鄭舒沅擔憂的看著她。

  “抱歉,我剛在想事情走神了。”

  “一整個早上都心不在焉的,含星學妹,你是因為安醫師不在國內,所以才變得懶散了嗎?”一旁的小劉學姊翻了翻白眼,尖銳的酸了她一句。

  聞言,徐含星沒有開口,但任誰被這樣尖酸刻薄的酸了幾句,還是會心裡不舒坦。

  從她和安之權交往以後,諸如此類的酸言酸語就不曾間斷過,一些仰慕他的女同事,或是在工作上被他責駡過的人,只要在他那邊受了氣,就會找機會發洩在她這個女朋友身上,而她不喜歡把工作上不愉快的事情告訴安之權,始終默默忍受這樣尖酸刻薄的言語。

  她這幾天確實工作狀況不好,或多或少受到安之權冷漠態度的影響,因此這幾天一直犯一些小錯。

  鄭舒沅見她臉色有些蒼白,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小劉學姊,朝她背後吐了吐舌頭做鬼臉,接著開口說:“學姊,我們中午一起吃午餐好嗎?我媽今無給我準備的便當菜太多了,我吃不完呢。”

  “這……”徐含星猶豫著。

  鄭舒沅是她國中學妹,不過畢業後她們就沒有聯絡,一直到她來這裡工作才因為公事又有機會接觸,但也沒有很深的交情,偶爾碰到面時會打個招呼而已。

  “就這麼決定了!不可以賴皮喔!”不給徐含星拒絕的機會,鄭舒沅笑嘻嘻的說。

  “好吧,那中午就到一樓的用餐區見。”她剛好也帶了一些水果,可以跟鄭舒沅共用。

  得到滿意的回答,鄭舒沅接著拿出隨身的筆記開始說公事,“這床病人的消化這兩天都還不錯,可以把卡路里往上調整了,然後另外一床……”

  中午休息時間,一樓的員工用餐區擠滿人潮,徐含星捧著一大早徐母準備好的水果來到用餐區,沒找太久,她就看到鄭舒沅朝著她揮手,於是越過人潮往她而去。

  “快來坐!”鄭舒沅把便當盒拿出來打開,色香味俱全的菜色令人食指大動,把徐含星的視線徹底吸住了。

  “好豐富的菜色!”徐含星讚賞道。

  “嘿嘿,我媽超厲害吧!很好吃喔!”鄭舒沅,傲的說。

  “好佩服阿姨。你也會做這樣的菜色嗎?”

  “啊?我不會煮菜呀。”鄭舒沅眨眨眼,嘿嘿一笑,“誰說營養師一定要會煮菜?”

  她只要會計算熱量、幫病人控制好血糖、血壓、延遲腎藏衰竭等等就好,煮飯這麼麻煩的事情,她才不做呢!

  “噗!”徐含星被她搞怪的表情逗笑,“你這句話可千萬不要讓病人家屬聽到,不然你說的話就沒有公信力了。”

  “所以這是不能說的秘密呀!”鄭舒沅哈哈大笑,“快點吃吧。昨天我去找你的時候,剛好也看到那個小劉學姊在欺負你,所以我今天特地請我媽準備兩份的,讓你嘗嘗我媽的手藝,然後把不愉快都忘光光!”

  “謝謝你。”徐含星感動的看著一臉笑嘻嘻的鄭舒沅,她的貼心讓她覺得很溫暖。

  “學姊,你幹嘛不回嘴?我常看到她在欺負你。”鄭舒沅皺起小臉,把翠線的花椰菜塞進嘴巴,邊吃邊問。

  “可能我真的做得很不好吧,所以才會一直被她說話。”徐含星倒也沒放在心上,畢竟職場上多多少少都會有這類人,只是這些人在她和安之權交往後全都浮出來了,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她才做得不好咧,每次跟她說病人狀況怎樣時,一副要理不理的態度,讓我好想踢她。”奠睹予沅哼了聲,吃完花椰菜,把筷子用力插入貢丸送入口大力咀嚼,仿佛是要洩憤一樣。

  “沒關係的,我們做好該做的事情就好,那些閒言閒語就不要放在必裡。”

  “嘿嘿,我是有仇必報的人,所以一定會找機會整她的。”鄭舒沅挑挑眉,笑得非常燦爛。

  徐含星笑了笑,沒多說什麼,慢慢的吃著眼前的佳餚。

  “對了,學姊,你這幾天怎麼了,我每次看到你的時候,你臉色都不太好看,是發生什麼事嗎?”

  徐含星頓了頓,搖搖頭,“沒什麼。”感情的事情,她不想讓其它人知道。

  “沒關係,等你想說再說。”鄭舒沅善解人意的點點頭,把一塊東坡肉夾到徐含星的餐盒內,叨叨絮絮的說著,“你太瘦了,這塊肉給你。你剛回來這裡沒幾個月,雖然有過去認識的同學或朋友,但其實他們對你來說跟陌生人沒兩樣,畢竟大家畢業後就沒有來往了,所以你要花一些心思跟大家相處,很辛苦的。”

  鄭舒沅說的沒錯,她剛從北部回來屏東,就算在職場上遇到過去的同學,也已經沒有學生時代的情誼,只剩下曾經相識的共同回憶。而眼前的鄭舒沅,是在她回家鄉工作後,第一個主動接觸她、關心她的人,這讓徐含星感到溫暖。

  “如果你有任何事情也可以跟我聊聊,我雖然有點少根筋,不過嘴巴很緊的,事情聽一聽左耳進右耳出的!”

  “好,謝謝你。”

  “謝什麼!我也是去年才從北部回這裡工作,所以我能懂你現在的感覺,有點孤單又有點想念北部的老同事對吧?”

  “嗯……”

  中午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兩個好久不曾坐下來好好聊一聊的學姊妹,就這樣打開話題,也拉近彼此的距離。

  晚上七點,徐含星終於把工作完成,她槌了槌有些酸疼的腰,拿出手機,沒有任何期待中的訊息或未接來電。

  她垂下水眸,眼底有著失望。

  安之權說過他預計在日本待六天,今天已經禮拜五,明天他還要值班,算一算他也該回臺灣了,可是她沒有收到任何一封簡訊或一通電話告訴她,他回來了。

  這幾天他沒有給過她任何一封簡訊、一通電話,就像消失一樣,沒有任何消息。

  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其實那一天,她雖然被他發現她已經知道他的過去,但她沒有開口問起任何一件關於季玫嵐的事情,而他卻用著陌生的眼神看她。

  他情緒的轉變快到令她措手不及,仿佛前一晚與她耳須廝磨、溫暖纏綿的男人不是他。

  她其實很慌,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盯著沒有任何反應的手機螢幕,徐含星深吸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按下她思思念念的那組號碼的主人。

  響了幾聲,熟悉的嗓音在電話那頭出現。

  “含星?”

  “呃……”奇怪,她怎麼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很緊張,“那個……你、你回臺灣了?”

  “嗯,我下午五點就到家了。”淡淡的語氣,聽不出有任何情緒。

  “嗯……我能不能去找你?”她想看看他,因為她很想他。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在她以為要被拒絕時,安之權終於開口說話,“好,你來吧。”

  得到他的應允,她匆匆的收拾好東西,換下制服,騎著機車來到他家。

  停妥機車,她按下門鈴,等待他出現,胸膛內的心藏跳動的厲害,此時此刻她真的很緊張,因為她很想、很想見他。

  大門被開啟,安之權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可能是旅途勞累的因素,他的俊容看起來有些疲憊。

  “你怎麼了?生病了嗎?為什麼看起來好累的樣子?”她急急上前,踮高腳尖,小手迅速摸上他的臉頰,臉上有藏不住的擔憂。

  安之權靜靜的望著她憂心忡忡的模樣。

  她在擔心他。

  這個小女人,即使知道他心底住著一個永遠都無法抹去的摯愛,知道他的心沒有多餘的位置可以容納她的存在,但她還是沒有轉身離開,沒有拋下他。

  她還是在乎他。

  她的關心非常純粹,沒有摻雜任何其它因素,因為她的心思很好懂,不用猜測就可以看穿一切。

  這個小女人,愛他依然如昔。

  “你怎麼不說話呢?很難過是嗎?摸起來沒有發燒呀,你是暈機嗎?還是哪裡不舒服了呢?”徐含星叨叨絮絮著,小臉滿是焦急。

  忽然,她被男人一把抱起,嚇得她尖叫一聲,雙手反射性的抱住他的脖子,小臉驚恐的瞪著他,“你幹嘛?嚇死我了!”

  回應她的,是大門被男人用腳關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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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00:18: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安之權有沒有生病已經用可怕的體力告訴她,他根本一點事情都沒有,是她多心了。

  她抱著壓在身上對她逞歡的男人,努力跟上他撞擊的節奏,意識逐漸迷離,瀲灩的小嘴發出破碎的低吟。

  “安醫師?”她喘息著,小手推了推趴在身上的男人,小聲的喚著。

  安之權皺起好看的濃眉,撐起雙臂抬高上半身,他瞪著她,有些惱怒的說:“權、之權、阿權,你喜歡哪一個都隨便你叫,就是不要叫我安醫師。”

  她錯愕的眨眨眼,“我喊習慣了,沒有別的意思……”

  “就算習慣了也得改掉。”他不滿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只允許你在工作的時候那樣喊我,其它時候我一概不准,不過最好是連工作都不要那樣喊我更好。”

  “啊?”她苦惱的瞪著他一臉霸道蠻橫的模樣,“我、我儘量。”

  “你有什麼意見?”他眯起黑眸,深埋在她體內的分身非常可怕的又開始變得脹硬起來,強健的腰身開始一前一後的頂撞起來。

  “不是……我沒意見……你可不可以不要繼續了。”她推著他,圓渾的臀部忍不住往後縮,躲避他的進犯。

  “不行。”大掌迅速抓握住她要逃跑的小屁股,用力朝自己拉過來,讓堅硬的男性更深入她的體內,撞擊她最敏感的部位。

  “我要把這六天的份一次討回來。”他低頭用力吮吻她求饒的小嘴,有些氣惱的說:“告訴我,這幾天你有沒有想我?”

  徐含星躲著他的親吻,努力維持薄弱的意識,“有……我有……晤!”

  “你有沒有打電話給我?”他又問,有些野蠻的咬吻著她的頸子,落下一朵朵的碎花。

  “沒有……”

  “為什麼不打?”黑眸不悅的眯起。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本來想到日本再跟你報平安,沒想到剛出了機場,手機就很衰的掉到水溝裡壞掉了,所以根本無法傳訊息或打電話給你。我隨口問問,沒想到你居然真的連打都沒有打。”他瞪著她一臉無措的模樣,非常不爽的指控,“你根本就不關心我。”

  “不是的,我不敢打……我以為你在生氣……,她被他弄得無法思考他為什麼問這些,完全順著這幾天的想法回應他。

  安之權停下動作,瞪著她意亂情迷的臉蛋,不滿的說:“不要為你忽視我的行為找藉口。”

  他在日本擔心她會胡思亂想,一回臺灣就趕快去買新手機,裝上SIM卡開機,卻沒看到任何一封她傳來的簡訊,那一瞬間讓他以為他被她丟掉了,就像過往的那些過客一樣,知道他心底住著摯愛就高傲離開。

  當他以為她已經拋下他時,那極度鬱悶與難受的情緒,是過去十年來不曾有過的感覺。

  她對他來說,跟過去十年那些來來去去的過客不一樣,他無法淡然的看待她,也無法接受她拋下自己離開的可能。

  她不能丟下他,絕對不可以!

  “是真的。”徐含星不知道他竟然會生氣,連忙解釋。

  “騙子。”他不爽的掐了掐她的乳房,駁回她的解釋。

  她有些疼痛的擰起秀眉,柔軟的小手握住他施力的大掌制止,柔柔的懇求,“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不好!”他就是不爽細忽視。

  “那我要怎麼做你才可以不要再生氣了?”她現在才發現,這男人耍起賴來跟小孩子沒兩樣,完全不講理,也不聽她解釋,她無奈的安撫他。

  安之權冷哼一聲,陡然抱起她的身子,讓她跨坐在他身上,在她慌亂的驚呼聲中,大掌捧著她的臀瓣,開始上上下下的吞吐著腫脹的分身。

  “我會生氣很久。”他懲罰的咬了咬她的肩頭,悶聲道。

  “……”她無言。這男人怎麼連做愛都在跟她算帳?

  “我很會記仇。”他又說,然後惡劣的在她耳邊說了句,“不過等我做到讓你下不了床以後,我就會消氣了。”

  徐含星圓眸瞪著他揚起惡劣笑意的臉龐,“不可以——晤!”

  她可憐的抗議聲消失在他霸道的吻裡,接下來一整晚,他非常放縱的、盡情的、徹底的,把她吃幹抹淨。

  她其實搞不懂安之權對自己究竟有沒有愛,雖然他很寵她、疼她,待她很好,偶爾也會因為覺得她不在乎他而和她鬧些小脾氣,相處起來就和其它情侶沒什麼兩樣,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始終覺得少了些情感。

  她甚至覺得,他表現出來的佔有欲,偶爾氣惱她不在乎而發作的小脾氣,都只是為了讓她認為他也對自己有同等重量的感情而使她更毫無保留的付出。

  關於季玫嵐,他始終沒有開口說過任何一個字。

  但她清清楚楚的明白,她在他心底的重要性,始終無法和季玫嵐相比。

  她看到他的皮夾內一直放著季玫嵐的照片,那是有一次她在整理他的外套時,皮夾不小心掉在地上攤開而被她看到,那張照片裡的女孩和那間房間擺放的相框內的主人一模一樣。

  在那張照片裡,是一對很青澀的高中生,那是穿著制服的安之權和季玫嵐的合照。

  那天從季老伯嘴裡,她多多少少聽到他們的事情,知道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知道在季玫嵐去世之前他們已經準備結婚,她相信能夠讓安之權決定牽手終生的女人,在他心底的份量一定不是任何人可以相比擬。

  這樣一個心底深深住著另外一個女人的男人夏她要怎麼和他賭上她的未來和愛情?

  交往四個多月,他們每一次的親密接觸他都沒有任何防護措施,而她也沒想到要吃避孕藥,在他們的愛情仍然模糊不清的情況下,她懷孕了。

  徐含星瞪著手中顯示出兩條線的驗孕棒,用衛生紙擦拭因為嘔吐而沾染到穢物的嘴角,紛亂的情緒使她無法好好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你怎麼了?我聽到你在吐的聲音。”門外傳來安之權略帶擔憂的聲音,“你身體不舒服嗎?”

  他的聲音驚嚇到陷入慌亂無措的徐含星,她沒有多想便將驗孕棒塞進褲子口袋裡,洗了手,開門出了浴室。

  “我沒事。”她露出安撫他的笑容,“可能是吃壞肚子了,有點反胃所以就吐了,不過現在吐完就好多了。”

  其實她吐一個禮拜了,本來以為是吃壞肚子,但後來發現除了晨吐以外,她還一直想睡覺,這才想起該來的月事已經兩個月沒報到。

  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偷偷到藥局買了驗孕棒,驗出來的結果就如她所猜測的一樣,讓她無所適從。

  望著眼前的男人,她該告訴他嗎?

  “如果還是很不舒服,就請假休息幾天吧。”安之權沒發現她的異樣,只覺得她的臉色很蒼白。

  “嗯。”她心裡很混亂,可她現在更想知道的是,他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情感。

  她知道如果告訴他這件事,依照他的個性一定會負責。

  可是,他們之間,就真的只能因為責任而牽絆在一起嗎?

  “我看到你皮夾裡的照片了。”她忽然開口,望著他略微蹙起眉頭的臉龐,——續說道:“你對我……也會像對她一樣嗎?”

  她不求多,只希望他對自己是愛。

  在徐含星發現他的過去以後,她從沒有開口問過任何關於玫嵐的事情,他以為她不在意的。

  沉默片刻,安之權就像以前一樣,摸摸她的頭輕聲的安撫她,“別想太多,我會待你好。”

  “之權。”她咬皎唇瓣,握著他的手,望著他的雙眼裡有著深深期盼,“我對你來說,有和她一樣重要嗎?是一樣的嗎?”

  “別亂想,身體不舒服就休息吧。”他別開眼,沒有正面回答她,“我出去買些東西。”

  “不要。”她用力握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要他面對自己的脆弱,“不要躲避我的問題好不好,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蹙起的濃眉,因為她的執拗而更緊密,他望著她有別於以往的恬靜,變得有些咄咄逼人的小臉,而她莫名其妙的情緒使他不悅。

  “你今天是怎麼了?”他的語氣有一絲不耐。

  “你對我,是愛嗎?”徐含星不理會他,水亮的星眸閃爍,小手緊緊的拽住他。

  “我很喜歡你。”他抽回被她拽疼的手,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緒,“跟你相處起來很舒服,所以我希望能和你繼續走下去。但,玫嵐會一直深深的刻印在我的心裡,直到老、直到死都一樣,永遠不會改變。”

  他說得冷靜,不帶任何情緒,但對徐含星來說,卻是殘忍的有如利刃直戳心藏,令她幾乎站不穩。

  “沒有人可以取代玫嵐在我心裡的位置,永遠都不會有。”安之權無視她凝著淚珠、含著悲傷的星眸,說得更清楚徹底,“我的心早在十年前就隨著玫嵐死去。在她之後我也有過幾任女友,卻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像玫嵐一樣讓我愛著,每一次的分手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感覺,所以我知道這輩子我都無法再愛任何女人了。但我很喜歡你,因為你就像當年的玫嵐一樣,純粹的、執著的、傻傻的只愛我一人,就是這樣才讓我看見了你。”

  徐含星踉蹌的倒退幾步,凝著淚水的眼眸裡有著不敢置信。

  “我想跟你繼續走下去,所以我希望你別離開我好嗎?”他習慣有她存在,也希望能繼續疼她、寵她,更希望她不要放棄他。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後,別過眼去,小手揪緊衣襟,那撕裂般的痛楚幾乎要令她喘不過氣來。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問她怕不怕受傷,也終於意識到自己對他來說,只是某部分取代季玫嵐來愛他的那個女人。

  原來她與他之間的情感重量,永遠都不會有平衡的一天,或者應該說,他的天坪那端從來都是空的。

  只有她,一直在愛著、一直在奢望著。

  她遭受打擊的模樣令他不忍,但他寧願把所有事情說清楚,而不是欺騙她。

  “你好好休息吧。”安之權淡淡留下一句,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再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一聲哽咽,在大門關起那一刻從徐含星的喉嚨逸出看下一秒,她情緒潰堤,終於忍不住放聲哭泣。

  站在大門外的男人,握在門把上的手掌,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選擇鬆開轉身離去,將空間留給裡面傷心哭泣的人兒冷靜。

  即使非他所願,但最終……他還是傷了她。

  有時候,安之權其實是埋怨季玫嵐的。如果不是她拋下了他,他也不會因為寂寞而接受別的女人的感情,那麼就不會有無辜的女人被他所傷害。

  他不是個會玩愛情遊戲的男人,每一段感情結束時,他都懷抱著歉疚面對前女友,無論她們是否真心的愛他,或只是貪圖他身上的附加價值,他都會感到歉疚,因為他利用了她們得到情感上的慰藉。

  徐含星是他這些年來交往過最特別的女人,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他的神經,對她的強烈佔有欲是過去幾段感情不曾有過的,他甚至希望她能一直陪著他。

  他很喜歡她,喜歡她那份單純愛著自己的心,喜歡她純真的笑容,喜歡她凡事為他著想,喜歡她有些傻的個性……

  他以為她會諒解,會包容他的自私,因為她是那麼單純善良的人。

  但他忽略了她其實跟其它女人一樣,都渴望著被男人所愛。

  聽著電話裡徐含星正在報告住院病人的病況,那嗓音軟軟的、柔柔的,悅耳動聽的令他情漸好。

  她已經躲他一個禮拜了。

  那天他回到家時發現她已經離開,他急得打電話給她,她只淡淡的說想回家休息便掛了電話。

  隔天一早他來上班,超過上班時間仍不見她蹤影,詢問下才得知她請了一個禮拜的病假。

  他擔心她,趁著中午休息空檔去她家找她,卻撲了個空,沒有人在家,打電話給她也沒有回應,一直到晚上才收到她傳來的簡訊。

  她說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要請假一個禮拜,最後還要他別找她,因為她暫時不想見到他。

  她不想見他。

  這幾個字刺痛他的眼、他的心,他雖然氣惱但也不打算逼她,因此給她時間冷靜,等待她心情平復。

  今天是她請假回來第一天上班,他故意早上安排很多檢查導致延遲查房的時間,還要求她把住院病人都看完以後,必須打電話來跟他一一回報每個病人的狀況。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沒有理由可以躲避他。

  他不逼她,但不代表可以忍受她一直躲著他。

  約莫十分鐘後,電話那頭的聲音停止,徐含星在等待他給指示去處理病人的問題。

  “晚上陪我。”安之權終於開口,卻不是她想要的回應。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才又響起軟軟的,卻顯得有些緊繃的聲音,“05-2床陳奶奶的痛風發作,你想開什麼藥物給——”

  “我很想你。”他打斷她,繼續說著跟病人毫無關係的話題。

  “你可不可以認真聽我說話?”她的嗓音略微揚起,慍怒的說。

  “我哪有沒認真聽?我很認真在聽你說話呀。”他的語氣有些慵懶,“你是說陳奶奶的痛風發作了,我有聽到。”

  “你——”她氣得想摔電話,“你到底是想怎樣?!”

  “沒想怎樣,只要你晚上陪我。”他心情大好,語氣低沉傭懶,就是吃定她。

  這個善良過頭的小女人,肯定無法忍受病人因為他們之間的問題而拖延到治療時間。

  “你怎麼……怎麼這麼可惡!”徐含星好生氣,卻拿他沒轍,因為身體不舒服的病人還等著她幫忙。

  “我很想抱你。”滿意的聽到電話那頭她倒抽口氣的聲音,安之權繼續用事不關己的語氣說:“還是我今天看完晚上門診再去查房好了,今晚門診的病人有點多,看完可能都已經晚上八、九點了,那時候住院病人可能會等到生氣呢……”

  聽著電話那頭男人似是威脅又似談判般的言語,讓她真的很生氣,但一想到那些身體不舒服的病人,徐含星深吸口氣,終於妥協。

  “好,我晚上陪你。現在可不可以拜託你回答我剛才全部的問題了?”

  計謀得逞的男人非常愉悅的露齒笑,只差沒有吹口哨,他好心情的一一給了醫囑,讓徐含星可以趕快處理病人的問題,接著掛上電話。

  他與她,不管是交往前的同事關係,還是交往後的男女關係,從來都是他在強勢主導,因為她太好懂,也太好掌握。

  他不會放掉她的,永遠都不會。

  安之權迅速做完排滿整個早上的一大堆內視鏡跟超音波檢查,時間已經逼近中午十二點。為了趕那些檢查他連早餐都沒吃,已經餓到胃有些痛,於是來到病房打算抓那個躲了自己一個禮拜的小女人一起用餐。

  他開門進了辦公室,卻沒有見到她,反而看到小劉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哦,安醫師是要找含星嗎?她在廁所裡,我已經聽她吐了一整個早上了!奇怪,她都已經請病假休息一個禮拜了,怎麼還在吐啊?”小劉一看到安之權出現,憋了整個早上的疑問,終於有人可以打聽了。

  聽到小劉的話,安之權臉色逐漸僵凝。

  “我看她吐那麼厲害,問她怎麼了,她卻說不出來。安醫師,我看含星很有可能是懷孕了喔!”小劉自顧自的說著,一邊偷偷觀察安之權的表情,見他臉色僵住,更好奇的問,“安醫師,你們該不會都沒有在避孕吧?”

  安之權眉頭蹙起,黑眸冷冷的盯著小劉一副想打聽八卦的模樣,不悅的說:“我的事情輪得到你說三道四?”

  小劉被他冷冽的言語嚇到,一點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丟了飯碗,拿起包包立刻奪門而出。

  五坪大的辦公室內只剩下安之權,他聽著廁所裡傳來一陣一陣的嘔吐聲,每一聲都揪扯著他的心。

  抬起手,他敲了敲廁所的門。

  吐得七葷八素的徐含星以為是小劉要用廁所,努力壓下反胃的噁心感,有些虛弱的說:“學姊對不起,我馬上就好了。”

  她沒想到懷孕會這麼痛苦。

  那天安之權離開後,她突然覺得下腹一陣悶痛,因此就先回家休息。隔天起床卻發現有些出血現象,嚇得她趕緊去婦產科就醫,醫生要求她必須靜養一個禮拜,至少等沒有再出血的情形胎兒才算穩定,也因為這樣她跟醫院請了一個禮拜的病假。

  她和安之權交往的事情她還沒有跟父母說,每次他開車送她回家,她都讓他停在巷子口,因此家人還不知道他們正在交往。

  沒有人知道她懷孕,為了不想讓父母擔心,她自荒稱自己剛好有一個禮拜的休假時間,由於父母都要忙果園的工作,因此沒有發現她這陣子身體出現異狀。

  她的孕吐很厲害,症狀從一開始的晨吐到後來幾乎聞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吐,無法好好吃一頓飯,吃什麼就吐什麼,吐到才一個禮拜她已經消瘦兩公斤。

  她本來體重就只有四十公斤,瘦了兩公斤讓她整個人明顯氣色變差不少。

  努力緩了緩氣,徐含星按下沖水鈕沖掉馬桶內的穩物,洗了手,漱了口後,拿衛生紙擦乾淨,才打開門。

  當看到佇立在廁所門前的安之權,她的臉色瞬間刷白。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小劉學姊呢?”她因為他突然出現而顯得慌張。

  “你懷孕了?”安之權的視線從她蒼白的小臉,移到她平坦的腹部,咬著牙問。

  “沒有!”她飛快的否認,但這樣的反應恰恰好說明她心虛。

  “為什麼不告訴我?”憤怒的火焰在胸口燃燒著,“為什麼瞞著我?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我沒有懷孕,沒有!”她有絲害怕的盯著他憤怒的臉龐,不知道自己拙劣的謊言還可以撐多久。

  “沒有?”他眯起眼,語氣低冷,“那你現在跟我去婦產科,有還是沒有,掃超音波就知道了。”

  話一說完,他立刻攫住她想閃躲的小手,略微施力將她拉出廁所往外走。

  “放手,放開我!”徐含星用力的甩著手,卻甩不掉他的箝制,“我不要去,放開我!”

  來到門邊,安之權伸手握住門把,回頭冷冷的瞪著她因為掙扎而變紅的小臉,陰冷的說:“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再不回答我,出了這個門以後,我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觀。”

  她咬緊唇瓣,死死的盯著他寫滿憤怒的臉龐,他不像她臉皮薄,所以他當然會說得到做得到。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逼我了?”她難受的紅了眼,身體的不適,再加上脆弱的情緒,讓她瞬間崩潰。

  “徐含星,你給我聽好。”他強迫她正視自己,“我要你誠實回答我,到底有沒有?”

  她垂下頭,沒有回答,忍不住低低啜泣。

  被她快要搞瘋的安之權,一把抱起輕如羽毛的她,發覺她的重量更輕,這個發現讓他下定決心不管她回答什麼,都要帶她去做詳細的檢查。

  她瘦得太離譜了,才一個星期沒見,她的臉頰居然瘦到凹陷下去!

  “不要,你快點放我下來!”她槌著他的肩膀,掙扎著。

  然而瘦小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打開辦公室的門,他輕輕鬆松的抱著她,當著所有護理人員和病人面前,直接把人抱走。

  而徐含星則畏縮在他懷裡,不敢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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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00:19: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超音波檢查的結果,當然是在子宮內有看到胚胎,而這個事實讓安之權的臉色更難看幾分,燃燒的憤怒火焰也變得更旺盛。

  “照超音波上的胚胎大小看起來,至少懷孕十周以上了。”婦產科醫師安梓芸微笑的看著有些呆愣的徐含星。

  “你最後一次月經來是什麼時候?”

  徐含星呐呐的說了個日期,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那推算起來是十一周,恭喜你喔,”安梓芸笑眯了眼,拿出一本冊子遞給她,細心的叮嚀,“這是媽媽手冊,之後每次回診都要帶這本冊子來,還有等一下先去做抽血檢查,一個禮拜後再回診看報告。”

  “好……謝謝你。”徐含星點點頭接過小冊子,才剛站起身就被身後的男人握住手臂,她頓時僵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動作。

  “她一直吐,瘦得離譜,我擔心她的身體會撐不住。”

  “關於這一點,我會開一些不會影響胎兒發育的藥物讓她緩解症狀,應該慢慢就會比較吃得下了。”

  得到答覆,安之權不再說話,轉身就要把人帶走。

  “欸,大哥,等一等。”安梓芸笑嘻嘻的喊住從頭到尾臉色難看到快爆炸的兄長,“她之前有些出血的問題,所以胚胎著床還有些不穩,切不可做愛做的事情。還有,這個好消息你打算什麼時候才要告訴爹地跟媽咪。”

  安之權冷冷的瞪了安梓芸一眼,接著他取走一旁跟診護士遞來的抽血檢驗單,一言不發的帶她走出診間,往抽血區走去。

  抽完血後,徐含星一手壓著棉球,沉默的任由他牽著來到他的辦公室,他讓她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大掌掐住她消瘦的下巴,強迫她面對自己。

  “我們之間的帳還沒有算完。”他拿出安梓芸給他的超音波照片,語氣森冷,“為什麼不告訴我?”

  徐含星依舊沉默不語,甚至別過眼,不想與他有視線接觸。

  “還是你根本就不打算告訴我這件事情?”

  她依然不語。

  “徐含星,你到底想要我怎樣?”搞不懂她心思的男人簡直快要被逼瘋了,他忽然用力親吻她的唇,蠻橫的力道逼得她不得不正視他。

  “住手!”她晃著腦袋閃躲,柔若無骨的手掌推拒著他。

  “很好,終於肯看我了。”他放開了她,努力維持快要被焚燒殆盡的理智。

  他對她這陣子的反常快要失去耐心,更沒想到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倔起脾氣來卻讓他很想暴怒。

  “我就是不想讓你知道!”她用力抹著被他吻得濕亮的唇瓣,瞪著他鐵青的臉龐,“你知道了又怎樣?你要娶我嗎?因為孩子而娶我,就是你的解決方式嗎?”

  “給你和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就是我的解決方式。”他真的搞不懂為什麼她變得如此難溝通。

  懷孕是兩個人的事情,他是孩子的父親,理當應該負起責任照顧她和孩子,這有什麼不對嗎?他真的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

  “那愛呢?”徐含星哽著嗓問,清楚看見他的表情瞬間僵凝,心口的傷裂得更大,“一個男人可以喜歡一個女人多久?一旦失去新鮮感,你的眼裡還會一直有我嗎?你能保證你永遠都只有我一個女人嗎?”

  “留在我身邊讓我照顧你跟孩子,我保證我的身邊永遠只會有你一個女人,好嗎?”他耐著性子跟她溝通。對婚姻忠誠,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則,他當然不會背叛她。

  “還是因為你的心反正也容不下季玫嵐以外的女人,所以我就是那個你可以將就一輩子的人?”

  沒有愛,那麼他又可以“將就”她多久?

  “徐含星!”他氣憤的怒吼,憤然的起身退離她幾步,就怕自己忍不住動手掐死她。

  他惱怒的瞪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夏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氣她、惱她,然而他更恨的卻是自己。

  他因為寂寞和情不自禁所以招惹她,而他的自私也傷害了她,所有的起源都來自於他無法守住孤寂來思念季玫嵐一輩子。

  他讓她疼痛讓她哭,卻也讓自己陷入深深的懊悔。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止住她傷心的眼淚。

  他可以寵她、疼她,答應永遠只有她一個女人,卻偏偏給不了她最想要的愛情。

  她怎麼就不懂,已經死去的心,如何還能給她愛?

  徐含星被強迫休長達一年的假,因為那個霸道又我行我素的男人,直接動用院長職權讓她不能去醫院上班。

  緊接著他直接找上不知道他們已經在一起還鬧出人命的徐家兩老,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以及他們女兒懷孕的事實,登門提親。

  車禍之後,安之權的處理態度讓徐家兩老對他留下好印象,現在又聽到他們不僅在交往,而且自己女兒又已經懷孕,在他的勸說下,徐含星直接被樂見其成的兩老雙手奉上,任由他將她帶回家去。

  “媽,不要隨便把我送給別人!”徐含星瞪著徐母笑呵呵的圓臉,伸手想拿回自己的行李箱,“你幹嘛還替我收拾行李啦?”

  “你給我閉嘴!”徐母拍掉女兒伸來的手,“都已經懷了阿權的孩子,還說什麼別人?他可以說是你的未婚夫了,你們就只差一張結婚證書。”

  徐含星有苦難言,她暗暗瞪著眼前這個笑得溫和有禮的男人,只有她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心思深沉的令人髮指。

  他斷了她所有的退路,讓她躲不掉。

  強迫她休假讓她無法藉著工作名義躲他,還有對她的父母親洗腦,說什麼他要好好照顧她和孩子,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所以要把她接去與他同住,哄得她父母立馬點頭答應。

  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她壓根兒不敢說他們之間的其它問題,只能把所有不滿都往肚裡吞。

  “謝謝您,我會好好照顧含星跟寶寶的,請您們放心。”安之權謙遜有禮的對兩位長輩彎腰示意,讓徐家兩老對他的好感更加分不少。

  然後,他就這樣名正言順的直接把她帶回家,還附帶一箱她老媽親手替她收拾好的行李。

  站在玄關,徐含星瞪著正將她的行李擺放好的男人。

  “惡劣。”委屈逐漸在心底蔓延,她無能為力改變一切,任由他宰割的感覺,讓她不滿的忍不住低斥他。

  安之權不痛不癢,仿佛沒聽見她的低咒,“我已經跟家人說我們的事情,接下來他們會著手準備我們的婚禮,你就乖乖養好身體待產就是了。”

  “我不要嫁給你。”她扁著嘴瞪他。

  黑眸眯了眯,他定定的望著她不甘的小臉,“含星,我不會放著你跟孩子不管。”

  “我可以自己照顧寶寶,我可以。”倔強的淚水蓄滿眼眶,她就是不想任由他擺佈。

  “你沒有工作了。”他語氣低冷,“你養不活你自己,更別說孩子了。”

  “是你耍手段讓我沒辦法工作的!就算你不讓我工作,我還可以去其它醫院找工作。”她恨恨的說,瞪著他。

  “那我就讓你這輩子都找不到工作,我看你拿什麼養孩子。”安之權拉下臉,說出口的話也變得卑劣。

  “你!”徐含星不敢相信的瞪著他,忍不住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她孤零零的站在玄關,哭得抽抽噎噎,滿臉淚水,甚至還流鼻涕,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跟個孩子沒兩樣。

  她覺得自己很可憐,怎麼會愛上這個沒心沒肺又冷酷的男人。

  安之權冷漢的望著她哭到抽噎的可憐模樣,本想放任她去,但那一聲比一聲悲傷的哭聲,一直撞擊他的胸膛,讓他狠不下心來。

  “不要哭了。”他抽了兩張面紙來到她面前,擦掉她滿臉的淚水和鼻涕。

  “你怎麼……嗚嗚……可以這麼惡劣……”她說著,剛剛擦掉的淚水立刻又流出眼眶,拳頭也落在他的胸膛洩恨。

  “我會對你好,只要你別離開我,我什麼都可以依你,好嗎?”他歎口氣,真的搞不懂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別再胡思亂想。

  “我不要……嗚嗚嗚……我才不要跟一個會威脅我的男人在一起……”

  “我沒威脅你。”他簡直快被她打敗。

  “你有!”她伸長雙手用力揪著他的衣領,仰著臉瞪著他,氣憤的叫著,“你明明就威脅要讓我沒工作可以養孩子!”

  他低頭看著嬌小的她努力踮高腳尖,揪住他衣領的小手,還有那張哭到臉頰通紅的小臉,無奈的搖頭,蹲下身,雙手握住她的纖腰直接抱起讓她坐在鞋櫃上,讓她的視線與自己平行。

  她又哭又叫又動手的,跟懷孕之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也讓他嘗到什麼叫做賀爾蒙可以改變一個女人的威力。

  “你脖子不酸,我都酸了。”他抹去她一直滑落的淚水。

  “我就是矮,不然你要怎樣?”她用力瞪著人高馬大的男人。現在他連她的身高都要攻擊了是不是?

  “嫁給我,讓我照顧你,孩子我養。”

  “你不讓我工作賺錢養寶寶,我就跟你拚命!”她打掉正在擦拭她臉蛋上淚水的大手,壓根兒就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依舊記恨著被他威脅的事情。

  “含星,我很在乎你的感受,你別再跟我鬧脾氣了好嗎?”他疼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她才好,似乎不管他說什麼,或是給她再多的承諾,她都無法停止哭泣,這讓他很挫敗。

  徐含星睜著淚眼瞪他,覺得這男人最可惡的一點就是即使無法愛她,卻仍然用心想待她好,讓她無法逃脫他的溫柔以及真的恨他。

  “我恨你。”她忿忿的說,卻言不由衷。

  回應她言不由衷的,是安之權強而有力的溫暖懷抱,以及他透露著無奈與苦澀的歎息。

  徐含星還是一直吐,即使已經懷孕十六周,她每天嘔吐的次數不下十次,吃什麼都吐,聞到味道也吐,甚至吐到坐在浴室裡哭泣。

  她變得越來越瘦,本來就沒多胖的人兒,已經虛弱到幾乎站不穩。

  因為嚴重脫水及電解質不平衡,徐含星被安梓芸緊急安排到高雄的醫學中心住院治療,為了她大哥的女人跟孩子,她費盡心思,動用關係跟花了許多時間,盡全力照顧未來的嫂子。

  眼看她受到妊娠劇吐影響而導致營養不良,安之權的心逐漸下沉,過往的記憶又浮現,那種恐懼讓他夜不成眠。

  “沒有其它辦法可以讓她不要再繼續吐了嗎?”安之權揉揉疲憊的眉心,這陣子因為徐含星住院,他每天屏東高雄兩地奔跑,身體疲累,但他的心更痛。

  “哥,妊娠劇吐只能症狀治療,沒有絕對方法可以改善。我知道你擔心,我會再跟前輩討論下一步要怎麼做。”

  “我不想再經歷一次當年的痛苦。”安之權背靠著醫院走廊的牆壁,閉上眼,往事歷歷在目。

  當年季玫嵐在懷孕中逝去,那巨大的陰影使他不敢再讓任何一個前女友懷孕,防護措施做得滴水不漏,但他卻在徐含星身上疏忽了這件事情。

  他在她身上享受性愛歡愉的同時,卻忘記沉沉壓在身上長達十年的陰影,一直到她瞞不住懷孕的事實,他才想起他從未做過任何避孕措施。

  當他知道她懷孕,他其實是恐懼大於喜悅,因為這十年來他沒有一天不想起倒臥在血泊中失去生命的玫嵐。

  “哥,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安梓芸看著眼前高大偉岸的大哥,他從來都是充滿自信和魄力的,沒見過他會有這麼頹喪的時刻,只除了季玫嵐去世的那一天。

  她知道對於季玫嵐去世他很自責,那時候他還是住院醫師,必須花很長的時間在工作和專業學習上,所以他不得不忽略季玫嵐。

  季玫嵐也很獨立,總是說不需要他的陪伴,她可以把自己和孩子照顧好,一直到她的身體狀況逐漸穩定以後,安之權才慢慢鬆懈,進而將大部分心力都放在工作上。

  他以為可以順利迎接新生命到來,卻沒想到等來的是愛人和孩子雙亡的結果。

  季玫嵐去世後,安之權就像個沒有生命沒有靈魂的機器人,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他們一家人都很擔心他會做傻事,父親也因為擔心他,在他經驗成熟以後,立即找理由將他召回接任醫院院長一職,用責任綁住他,也提醒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背後還有他們一家人在支持著他。

  這陣子安之權因為徐含星的事情幾乎無法專心工作,於是將住院及門診的病人都先託付給周佑瑉照顧,再將行政工作交由代理院長處理,等確定都交接完畢,才有辦法全心照顧徐含星。

  這十年來,她看著大哥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卻從來沒有一個可以讓他真的放在心上。

  沒有人可以像當年的季玫嵐一樣,讓他捧在手心呵護著,而徐含星倒是讓她開了眼界,竟讓這個早在十年前就心死的男人,把心找回來了。

  “她已經住院一個月了,我眼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虛弱,卻無能為力。”安之權的嗓音沙啞,喉嚨乾澀,“梓芸,如果她再繼續這樣下去,還是沒有任何的改善……你能不能……讓她終止妊娠?我沒有辦法看著她繼續衰弱下去,她會死的。”

  安梓芸倒抽口氣,卻也深刻的體會到他用多麼悲傷及沉痛的心情在懇求她。

  “哥,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我不能失去她。”他苦笑,“她為了孩子承受這麼強烈的痛苦,每一次我看她吐到抱著垃圾桶哭泣時,我的心好痛。明明聞到味道就想吐,但她為了孩子還是努力的把食物含進嘴巴裡,但接下來卻是更劇烈的嘔吐……

  “已經懷孕二十周了,體重沒有增加反而減少,這樣下去她會死的。我沒有辦法看她這樣!梓芸,如果可以,我多希望這些痛苦是我在承擔,而不是她。我可以不要孩子,但我不能沒有她。”

  原來還有女人可以佔據他的心,讓他痛著也牽掛著,就像當年的玫嵐,深深牽動著他的心弦。

  徐含星覺得自己好蠢,為什麼到這個時候,他才懂原來自己還能愛?

  “如果她還是無法借由進食來獲得營養,除了對母體有危害以外,對胎兒的生長也很危險,所以終止妊娠這一點我也同意。不過,你有跟含星討論過這件事情嗎?”站在醫療專業的立場,安梓芸也曾考慮過終止妊娠這個選擇,只是要對立母親說出這個做法,其實很殘忍,她通常要到萬不得已才會說。

  徐含星才懷孕五個月就已經暴瘦七公斤,本來就很瘦的她,變得瘦骨嶙峋,嚴重營養不良,在過去的醫療經驗裡,她早就建議孕婦終止妊娠,以避免更嚴重的後果發生,只是徐含星一直很努力的撐著,讓她反而說不出口。

  他搖搖頭,想起她努力撐著的模樣,不忍地說:“我說不出口,因為她是那麼努力的要保護孩子。”

  安梓芸沉吟片刻,“這件事我會跟含星說明,我也不希望她繼續這樣下去。好不容易,終於有個女人可以讓你再愛了,我也不希望悲劇重演。”

  安之權抹了抹疲憊的臉龐,沒有再說話。

  徐含星因為懷孕而遭受到折磨,沒有人可以預料到,徐家兩老非常擔心女兒的身體狀況,於是便分工合作,徐父和工讀生負責把果園顧好,徐母則到醫院和未來的女婿一起照顧女兒。

  徐母看著女兒一天比一天憔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管她煮什麼給女兒吃,都無法入女兒的口,於是她又去求神拜佛,乞求老天保佑她女兒平安無事。

  徐含星是哭到睡著的。

  安之權摸著她的額頭,將她散落的頭髮撥好,她原本圓潤的臉頰早已不復見,眼下淡淡的黑影,以及蒼白的唇色,還有纖細到幾乎只剩下皮包骨的四肢,他閉上眼,默默的吞下酸澀的淚水。

  “對不起,讓你受這麼多苦。”他懊惱的垂下頭,但再多的對不起,似乎也無法修補她悲傷的心。

  安梓芸將終止妊娠的建議告訴了徐含星,而她最初的反應是面無表情,接著仿佛永遠不會停止的淚水又再度落下。

  她不發一語,默默哭泣,似乎早就猜測到會有這個結果。

  “之權。”清冷的嗓音忽地響起,他迅速抬起頭,發現徐含星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

  “我可不可以……再努力一下?”她的眼眸失去平日的光彩,淚水再度垂落,“我可不可以不要放棄寶寶?”

  他怔怔的望著她蒼白的面容,而握著她的那雙手正隱隱顫抖。

  “我會努力的吃,你不要叫我放棄寶寶好不好?”徐含星把視線挪到他身上,而他的臉龐在淚水中被模糊,“我會努力的、努力的吃,真的……你要相信我……”

  “含星,我沒辦法看你這樣。”痛楚哽在喉頭淩遲著他的心,安之權張開口,低沉的嗓音滿是悲傷、痛苦和恐懼,“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你再讓我努力看看……不要這麼殘忍的剝奪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好不好……”她的心好痛,哽咽的說:“她已經五個月了,梓芸說超音波照出來是個女寶寶,她已經長了手跟腳,小小的,很可愛,所以……我可不可以求你……讓我生下她好嗎?”

  “我可以不要孩子,可我不能失去你。”他別過眼,不敢看她。

  “可是我不想放棄寶寶,我不要!你為什麼就不能替我想一想?”她的語氣開始激動起來,想抽回手,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含星,我不能失去你。”他再一次重申立場。

  “你為什麼這麼自私?你為什麼只想到你自己?”委屈、憤怒、悲傷,負面情緒包圍著徐含星,於是她豁出去了,“安之權,我可以不要你,可是我一定要生下孩子!”

  她不懂他為什麼不能成全她?

  他無法給她愛卻用盡心思綁住她,如今她只想要生下這個小生命,為什麼連這點微小的心願他都不願意給?

  她憤怒而尖銳的話語,狠狠的戳刺他的心臟。

  安之權終於顫抖的鬆開手,望著她憤恨的眸光,止不住的痛意在胸口翻騰,灼燒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無法為自己辯解?因為就如她所言,他只想到他自己。

  他只希望她能永遠陪在自己身邊,孩子從來就不是他最想要的,他只要她平安健康,其它的,他都可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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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為了留住寶寶,徐含星很努力地吃,就算吐出來,也繼續舀起下一口飯菜往嘴裡塞。

  她執拗的不聽任何人的勸說,包括也看不下去的自家娘親。

  徐母看著女兒越來越瘦弱,以及越來越痛苦的准女婿,她這個長輩都快要受不了了。

  “小星,你慢慢吃,不要一次塞這麼多。”

  “我不吃寶寶會餓到的——”說著,她又舀起粥往嘴裡塞。

  “哎,你別吃了!”徐母又氣又心疼的搶走女兒手裡的碗跟湯匙,“你吃再多還是吐出來,吐到胃都痛了不是嗎?”

  徐含星扁著嘴,紅了眼眶。

  “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是想讓我們大家都擔心死是不是?你想要孩子,難道我就不想要孫子嗎?可是你是媽生的,媽不會為了讓你為我生個孫子,而變成白髮人送黑髮人。你懂不懂這個道理呀?”徐母忍住推女兒腦袋的衝動,繼續叨念,“阿權也是因為跟媽媽一樣的原因,沒辦法因為孩子而失去你,所以才勸你把孩子拿掉,你何必對他說那麼殘忍的話?

  “你這孩子個性跟你爸爸一個樣,脾氣又倔又悶,不懂得在最親近的人面前妥協。如果那天不是我在門外親耳聽到你對阿權說那些話,我還真不知道你腦袋怎麼硬成這樣!

  “他每天為了你屏東高雄兩地跑,睡都睡不飽,有次還差點在國道上出車禍。知道你不能忍受失去孩子,他也一直在幫你找最好的婦產科醫師來替你安胎,不然你想想,你的身體這麼差,這孩子還有可能留得住嗎?他做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都是為了你,你還對他說那麼殘忍的話,真的是氣死我了。”

  “我要生。”聽了母親長篇大論的叨念之後,徐含星還是只有這三個字。

  “你生、你生、你生!”徐母覺得自己快要被女兒氣到中風,“都給你生!如果你這身體還能活到孩子成熟的話,我一定讓你生!”

  “會的,我會活下去的,我一定會生下我的孩子。”徐含星堅定的說,伸手拿回母親手中的飯碗和湯匙,又繼續吃。

  徐母瞪著自己女兒,被她的固執徹底打敗,但也能馬上釋懷,因為若今天換成是她面臨這種局面,她肯定也會拼盡全力把孩子生下來。

  “你吃慢點……你看你又吐了!你這個傻孩子,又沒人跟你搶……”

  “好。”

  “還有啊,這是我去廟裡求來的符,你睡覺的時候就放在枕頭下,神明答應會幫助你熬過這一關,讓你平安生下孩子。”

  “媽,你又來了!就跟你說不,迷信了。”

  “什麼迷信?!你這死小孩不要亂說話,這尊神明很靈驗的,這可是我騎了一個小時的機車去求來的安胎跟保平安的符,你要誠心感謝神明要幫助你,知不知道?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媽媽再帶你去廟裡還願。”

  “好啦,都聽你的。”徐含星吸了吸因為感動而湧上酸意的鼻子,放下碗和湯匙用力抱住自家老媽,哽咽的說:“媽,謝謝你這麼照顧我。”

  “說這什麼傻話?你是媽生的,媽當然要照顧你!”

  “有媽媽疼的孩子真好!”她滿足的說。

  “小星啊,其實媽能懂你的心情。如果今天我是你,我也會拼了命要把孩子生下來,這種想要守護肚子裡那塊肉的勇氣和韌性,只有我們女人才懂。所以你聽媽媽的話,別跟阿權生氣了。媽看得出來他很愛你呢!”

  徐含星依偎在母親的懷裡沒有回應,這一刻她一點也不想知道那個男人到底對她是什麼情感。

  來到懷孕第二十二周時,徐含星終於不再吐得那麼厲害,漸漸的可以吃完一碗飯菜都不會吐,這個變化讓她非常興奮,也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她的氣色慢慢變好,吃得下以後,終於也有力氣可以下床走路,再過兩個禮拜,在所有檢查報告都改善後,她終於可以出院回家休養。

  出院這天,安之權開車到醫院載她回她家,而不是他家。

  徐含星雖然心裡有疑問,卻沒有問出口。

  “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再來看你。”他將她的行李放到客廳,就像過去那樣,摸摸她的頭,溫柔的對她說著。

  “你要去哪裡?”忍不住的,她還是問了。

  “沒有要去哪,我得處理醫院行政事務,所以不能照顧你了。”

  雖然醫院有代理院長協助,但是很多事也只有他才能處理,而他在醫院照顧她將近兩個月,很多該處理的業務他都擺著沒做,不儘快處理不行。

  在她家還有徐家兩老會輪流照顧,若是住在他那邊,她許多時候是隻身一人,他沒有辦法分心照顧她。

  “你乖乖待在家休養,要記得吃飯、睡覺,還有別想太多。”語畢,他低頭彎下身,親吻了下她的額頭,接著轉身打開車門。

  “不要走。”徐含星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他,哀求著他,“可不可以不要走?”

  安之權回頭望著她,“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她紅了眼眶。

  對於他這陣子的辛勞奔波她不是沒有看見,他一個大男人一直忍受著她尖銳崩潰的情緒,沒有任何一句怨言,而她甚至還說了刺傷他的話。

  “沒有生氣。”

  “那你為什麼把我丟下就走?”她可憐兮兮的說。

  “我沒有把你丟下就走。”安之權詫異地望著她,搞不懂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那你為什麼不抱抱我?”

  他盯著她扁著小嘴的臉蛋一會兒,然後張開雙臂輕輕的抱了抱她,再拍拍她的頭,“快進屋去,我會再來看你。”

  “不要!”徐含星像個耍賴的孩子一樣,緊緊的抱住他的腰,不讓他走。

  “含星,你究竟怎麼了?”安之權被她反常的行為給搞亂了心緒,一時間也走不開,乾脆關上車門,要牽她進屋裡她也不讓牽,最後他是直接抱起她進屋去。

  進到屋內他要讓她下來,她反而死死的摟住他的脖子,他無奈卻也不敢直接放下她。

  “我不要你走。”她低低啜泣,細軟的嗓音像在撒嬌一樣。

  “好,我不會走,我陪著你。”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的男人,只能無奈地答應。

  來到她的房裡,他抱她上床躺著,要她休息,她卻仍不肯鬆手,一個勁兒的哭。

  “別再哭了。”他拭去她的淚水,“從懷孕到現在,你幾乎每天都在哭,到時候真的哭瞎了就看不到寶寶長什麼樣子了。”

  “才不會瞎掉呢。”她胡亂的抹去眼淚,懷孕讓她淚腺大爆發,好像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哭。

  “好,不會瞎掉。”安之權順著她的毛摸,已經不敢有任何違背她的意見出現。

  這幾個月來,他看著她受苦、看著她的生命一點一滴的流逝卻無能為力,他無法代替她承受那些折磨,甚至還惹她哭、惹她生氣,讓她更不舒服。

  所以不管再怎麼有氣魄的大男人碰到現在這種情況,似乎也只能摸摸鼻子,任由心愛的女人去了。

  “我有長胖了,也吃很多了,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的身體。”徐含星掐了掐自己的臉頰給他瞧,“你看,是不是有肉了?”

  恢復進食以後,這兩個禮拜來她已經增加四公斤,雖然還是比懷孕之前的體重要輕,但至少她已經不會不舒服了,這是好現象。

  “嗯,有了。”他指腹輕撫她已經有血色也不再龜裂的唇瓣,還是不滿意,“再胖點會更好。”

  “好,我會努力的。”她淘氣的伸出舌尖舔了舔他撫摸著自己的手指,卻嘗到苦澀的味道,她瞪著他,“你抽煙?”

  “嗯。”他收回手,沒多做解釋。

  “我不知道你會抽煙。”她甚至沒聞過他身上有煙味,但現在他卻說他有抽煙。

  “很少抽。”他只有壓力很大的時候,才會想抽煙發洩。

  這陣子看著她受苦卻無能為力,心理壓力大到他想找方法轉移注意力,所以又開始抽煙麻痹自己,盼得片刻寧靜。

  “那為什麼又抽了?”

  “你問題真多。”安之權點了點她的鼻頭,目光落在她已經明顯隆起的腹部,溫暖的笑意顯露,“寶寶今天還有沒有踢你?”

  “有,每次吃飯的時候她都會一直踢。”徐含星露出笑容,拉著他的手摸摸自己的腹部,“這邊是寶寶的頭喔,下麵這邊是她的腳腳,我睡覺都不用設鬧鐘了,因為她每天早上都會準時把我踢醒。”

  “辛苦你了。”

  “不會辛苦,很神奇的。”她一點都不覺得哪裡苦,只覺得好奇妙,“我本來還擔心前陣子我一直吐會影響寶寶的生長,幸好梓芸說寶寶目前都還在正常範圍內。”

  “嗯,梓芸有告訴我。”

  “權,再四個月寶寶就會生出來了,我真的好期待她出生。”

  “我也是。”但我更希望你能平安。他在心底默默地說著。

  “那你不可以再抽煙了喔。”她又想起他抽煙這件事,皺起眉頭。

  “好,再也不抽。”反正他本來就沒有煙癮。

  “權,我愛你。”她笑咪咪的說,依偎在他懷裡,接著又講到寶寶的話題,“我們是不是要開始佈置娃娃房了?還有寶寶的衣服也要買了——”

  “我也愛你。”他親吻她的發,輕聲的說。

  一直聒噪講個不停的人兒,這下子終於安靜,眨眨眼,再眨眨眼,她抬首望著他剛毅的臉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安之權沒看到她錯愕的表情,抱著她,腦中正在思考些事情。

  “等你平安生下孩子,我們就結婚。”原本打算在她肚子大起來前趕緊辦一辦,卻碰上她妊娠劇吐的問題,只好等到她生完孩子再結婚。

  “不過蜜月旅行可能要緩一緩。這一、兩年醫院要擴建,還要引進更精密的醫療儀器和更優秀的人才,這樣可以讓一些急重症的病人,不用因為長途奔波導致延誤病情……嗯?你怎麼了?怎麼用這種表情看我?”他這才發現她眼眶泛紅,一直盯著自己看。

  “你知道你剛剛跟我說了什麼嗎?”徐含星抹去因為開心而滑落的淚水。

  安之權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帶著一抹溫暖的笑痕說:“嗯,我愛你。”

  因為狂喜而顫抖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龐,她說不出任何話來回應他的愛語,然而含著淚的唇角,已經高高揚起。

  “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凝望著她哭泣的小臉,他掀開她的衣服,本來就纖瘦的人兒,如今肋骨根根分明顯露,藏在衣料下的身軀,依舊消瘦的令他心疼。

  她搖搖頭,始終哭泣,卻不再是悲傷的淚水。

  “對不起,在你不舒服的時候,還說了讓你傷心的話。”

  後來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那天她會追問他那些話,是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心慌的想得到他的情感支持,但他回應她的,卻是讓她痛到絕望的否定。

  她依然在哭泣,但他一字一句的歉意,她都聽進耳裡夏放進心裡。

  “不要再哭了。”安之權無奈歎息,沒見過像她這麼愛哭的。

  徐含星抽抽噎噎的點頭,一雙淚眼緊緊的瞅著他,許多的情意與言語,都藏在那雙始終追逐他的眼睛裡。

  “你現在只需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把身體養壯,其它的事情我都會處理。”

  “好。”

  “然後,不准再哭了。”她這陣子流的淚水都快要把他淹沒了,每一次她哭都令他不知所措。

  “好!”她破涕為笑。

  她也不是愛哭鬼,只是淚腺這陣子太發達,而且他都那麼疼她了,她還有什麼好哭的?

  “這陣子我必須處理醫院許多事情,可能沒有辦法每天來這裡看你,我跟伯父、伯母說好了,果園那邊我會再找些人去幫忙,讓伯母能專心在家陪著你,這樣我也比較放心。還有,如果你想我就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她柔順的點頭。

  “不要再胡思亂想,知道嗎?”他最怕她一個人的時候想東想西,她的個性又不愛把心事說出來,他不希望她胡思亂想到又想把他丟掉。

  以前和玫嵐相處,他不需要去探究她有什麼想法,因為她有什麼話都會告訴他,不需要花心思猜測,和她在一起他不需要擔心什麼。

  但是徐含星不一樣,他雖然能一眼就看穿她對自己的情意,但她是個悶葫蘆,很多想法跟情緒都藏在心底悶著不說,就好比她對玫嵐的事情明明很在乎,卻可以藏了那麼久,若不是因為懷孕,他猜想她永遠都不會說出口,甚至可能哪一天她自己胡思亂想之後,就直接把他丟掉也說不定。

  在發生許多事情後,他也終於弄懂,她對他來說,是獨立的個體,不是一個取代玫嵐愛他的女人。

  “我沒有胡思亂想。”她扁嘴否認,就是不喜歡他拿自己當小孩子看,“我不是小孩子。”

  “嘴硬。”他親昵的點了點她的腦袋,取笑她,“你明明很在乎玫嵐的事情,卻可以悶著什麼都不說,自己一個人不知道在亂想什麼。”

  “我——”徐含星急急的張口想否認,卻反擊不出任何話,最後洩氣的乾脆別過頭不理他。

  他說的沒錯,她很在意他的心裡始終有著季玫嵐,即使季玫嵐已經過世,但她帶給他的曾經,仍然影響著他現在的生活。

  她知道,那次帶她去吃早餐後,他仍然還有去季老伯那裡,待在季玫嵐的房間,思念著她。

  安之權望著她倔強不語的小臉,眼眸透著溫柔,“我和玫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是我的愛人也是家人,或許因為太愛她,即使她已經離開我這麼多年,我始終無法忘記她。”

  徐含星靜靜的聽著,心裡的刺蠢蠢欲動,又在戳刺著她的心口。

  “可是,我現在有你了。”他笑看她明顯鬱悶的小臉,“如果不是你沖出來替我擋拳頭,或許到現在我和你還是單純的工作夥伴,也不會因為看著你難過,我也跟著痛苦。

  “關於玫嵐,我永遠都忘不掉她。可是,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的生活,我都要和你一起過,因為你已經走進我的心裡,而且我一點也不想失去你,我不想再用下一個十年來緬懷另一個女人,那樣太痛苦了。所以含星,你能懂我在說什麼嗎?”

  徐含星沉默著,他心底的位置,始終不是只屬於她,這一點讓她很在意。

  但她是後來出現的那個人,他和季玫嵐的點點滴滴,她都不曾參與,也不能體會季玫嵐曾帶給他什麼樣的悸動,她也不想理解,畢竟很多事情若是一直追根究底,只會越來越糟糕,所以她無法多說什麼,只能接受。

  現在陪在他身邊的人是她徐含星,他愛的人也是她徐含星,她還有什麼好計較的,不是嗎?

  至少,現在和未來的安之權,都是屬於她的。

  他很努力要給她未來的這份心意,她會一直放在心底,她再也不會說出放棄他這種傷人的話。

  “嗯,我懂。”徐含星終於回應他,漾著溫柔的笑靨,“我們要和孩子好好生活,我相信你會用心對我們好的。”

  安之權彷徨無助的心,在此刻終於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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