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311|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朱蕾 -【尋荷小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9-5-24 00:06: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尋荷小築 作者:朱蕾

人說紅顏禍水,  其實男子才是禍首!
尤其是柳氏三兄弟,  更是其中翹楚──
老大擁有無數紅粉知己,  卻沒有心去娶人家;
老二則是一天到晚纏著一個拒絕嫁他的女紅妝;
老三更離譜,  居然對個夢中的女人一見鍾情?!
他們的娘為兒子的「昏」事真個是一個頭三個大!
大兒子的風流成性自有他列下的娶親時間表逼他。
但下面兩個小的成天喊「非卿不娶」可讓她急了。
她的條件不苛,  不要求門當戶對,  嫁妝一牛車,
只要眼光高像山的兒子喜歡,  保證沒什麼不可以!
為什麼她的兒子條件好,  兩個准媳婦卻避如蛇蠍?
一個不惜拼上閨譽,  找個假丈夫傷他家柳老二的心;
一個矢口咬定自己是男兒身,  礙他家老三的眼。
個中緣由,  兒子搞不清,  她這未來婆婆更弄不懂,
反正不管如何,  兒子不是說了:「攻心為上」?
管他們怎麼釣老婆,  套妻子,  王妃她只等抱孫。
理他有緣千里或宿世姻緣,  柳王妃的原則是──
順我者昌,  逆我者亡,  小輩們可得加油點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9-5-24 00:06: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寒風吹過枝椏,掃下一些細雪,不偏不倚地掉落在項芙蓉頭上,使她從昏睡中驚醒。

  她伸手撥開臉上冰凍刺人的雪花,入眼的是一片遼闊湛藍的天空,美得讓她有片刻的目眩神迷。

  身上是柔軟的白雪,四周是望不盡的樹林,她閉上眼開始哀歎。

  這種「好康」的事情竟然也會落到她頭上,幸運之神未免太「照顧」她了吧!

  項芙蓉沒有尖叫,更沒有大哭特哭。她從很小、很小,忘了有多小時就很少哭了,連小光都曾罵過她是沒血沒眼淚的女人,自然不會為跌落山崖這種事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啕大哭。

  即使是──唉!甚至是她穿越時空隧道,來到這個不知名的地方、時代。項芙蓉只希望有電、有自來水可用,她是標準的都市人,少了這兩項,她可能會考慮流幾滴眼淚來哀悼。

  為什麼她會認為自己誤闖時空呢?實在是因為有例可循;再者台北的冬季再冷也不至於下雪,而且是如此豐厚潔白的雪。

  她很冷靜,甚至為自己的冷靜自豪起來。

  原來是想躺在這裡,一輩子都不動的,但是雪溶化成水滲進衣服,那股濕冷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因此而感冒更是不智,除了冷靜之外,她更實際。

  所以,在未染上風寒,繼而在荒郊野外惡化為肺炎之前,她最好還是起身吧!

  很不情願地爬起來之後,她才發現這裡的確是荒郊野外,但是並非杳無人跡,在距離她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就矗立著一棟房子,依照外觀看來,她祈求有電,有自來水的願望落空了。

  那是一棟很精緻的屋子,至少有百來坪。

  項芙蓉站在原地打量那棟房屋,腦中有種熟悉的感覺,彷彿她來過這裡。

  將腳自雪堆中拔出來,她開始笨重的朝屋舍前進。

  當她近得可以看到門上的匾額時,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個四腳朝天。

  在跌倒的那一剎那,她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完蛋了!

  匾上竹字正是她作夢也不想看見的四個字:

  尋荷小築

  要掉也掉在某個熱鬧的地方,幹嘛死不死的偏偏掉到尋荷小築呢?

  一想到夢中的人影,和阿蘿口中的柳絮文,她就開始發毛。

  她才不管她和柳絮文是不是命定情侶,或是宿世姻緣,反正她打定主意,絕對不愛某個男人,古人更加甭提了。

  在她的心中,感情是最不可靠的東西,當男女緣盡情了,開始惡言相向,彼此攻擊短處、掀瘡疤、互相推諉責任,那份尖銳、惡毒簡直令人難以想像,她看得太多了。所以,感情這玩意,她是敬謝不敏。

  當然,阿蘿和她那個古代俠士情人似乎很相愛,可是相愛又如何?兩人分離今古之遙,得到的不過是滿腔的思念和一顆碎了的心。

  不知道阿蘿怎麼樣了?

  她記得阿蘿和自己同時墜落懸崖,不知道她是否平安?或是她也回到了遙遠的古代,重回情人的懷中?

  無論如何,她只希望阿蘿能夠平安無事。

  「哇啊啊啊──有人死在我們門外!」

  驚慌失措的高八度男聲,轟地打破山林間的寂靜,也驚醒項芙蓉的閉目冥思。

  死人!自己看起來真的有這麼慘嗎?項芙蓉好笑的想著。

  她睜開眼,望著站在她身邊的一張蒼老的臉孔,耳中還聽見腳步的聲響,兩、三個人由門內往外衝出。

  老人猛然對上她的眼睛,嚇得臉色發自,身體直往後退,扯開喉嚨叫,「天啊!死人復活了!」

  項芙蓉翻翻白眼,坐起身子說,「我是人,而且是個『活』人。」

  她強調『活』字,看得老人和三名壯丁一愣一愣的。

  「你真的是人!」老人顫抖著聲音問。

  「千真萬確,我是如假包換的人,你可以來摸摸我的手,還是溫暖的呢!」她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雪。

  「那你為什麼躺在雪地裡!」

  「我不是躺:而是跌倒。」她搖頭歎氣。

  「哦!真是嚇死我了,一出門就看見有人躺在雪地中,一動也不動,我以為是死人。」老人拍拍胸脯鬆了口氣。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項芙蓉,兩道白眉毛攢得緊緊的。「你是什麼人?怎麼會來這裡!」

  「說來話長,況且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她聳聳肩,淡淡地笑。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們不信?」有人不服氣的叫。

  是嗎?說出來怕有人要伸直兩腿回老家去了。她一里想著,眼睛瞥向老人。

  「你穿得這麼奇怪……我知道了,你是蠻夷,對不對?你是金人、還是遼人?趕快從實招來,沒想到蠻子竟然敢侵我大宋土地……」老人瞪大眼,手指著她罵。

  「喂!等一等,你不要有被害妄想症好不奸?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是中國人。」她舉起手阻斷老人的怒言

  老人一愣,問道,「中國人?你是說你也是宋人!」

  「我……算了,姑且算是宋人吧!」她不想再為她是什麼人和他們爭辯,他想是怎麼就怎樣吧!

  「姑且?金人就是金人,宋人就是宋人,哪有姑且算是的!」老人不以為然的瞪著她。

  「好吧,我是宋人,OK?」

  「OK?那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她已經懶得解釋任何事。「這裡是哪裡!」

  「蒼鷲山啊!「眾人異口同聲的問答。

  「蒼鷲山?蒼鷲山又是在哪裡啊?你們能不能說個我知道的城市!」

  「城市?喔,蒼鷲山在揚州城外。」老人道。

  「揚州?」她記得阿蘿提過的碎劍山莊也是在揚州附近,如果阿蘿同時來到這個時空,也許自己可以去投靠她。

  打定主意,她立刻問,「要去揚州,該往哪走?」

  「你準備去揚州?」老人蹙起眉頭望著她。

  「是啊!」她點點頭。

  「你準備怎麼去?」老人看看四周又問。

  「當然是步輪了。」項芙蓉揚眉道。

  「步輪?」

  怎麼這個人說的話,他們十句有九句聽不懂?老人和壯丁們的心裡如是想著。

  「步輪就是用兩條腿走路的意思!」項芙蓉解釋道。

  「嘎!你想要從這裡走到揚州城?」老人搖頭失笑。

  「不行嗎?」

  「不是不行,只是從這裡到揚州城;就算騎馬也需要半天的時間,若是用走的,恐怕得花上兩倍的時間,再說這場雪更加深了步行的困難度,小兄弟,你還是打消步行的主意吧!」老人勸道。

  項芙蓉沒有理會他那一句「小兄弟」,畢竟她細瘦平板的身材就算脫光了,也不會有人想看,更何況現在她包得密不透風,老人當她是小兄弟就小兄弟吧!

  眼前重要的是離開尋荷小築,愈遠愈好,省得她提心吊膽。

  她沉吟半晌,揚眉問老人,「有沒有辦法讓我下山?對了,能否請位兄弟載我下山,我會終生感激你。」

  「載你下山?這不是不可以,不過天色快暗了,天一黑走山路十分危險,我不能要他們冒險。」老人抬頭望天。

  項芙蓉正想反駁,剛才天色明明還很好,可是當她一抬頭,不知何時,湛藍的天空不見了,只剩下一層厚重的雲霧包圍著他們。

  「這……怎麼會這樣?」她愣愣地看著天空。

  「乾脆這樣,小兄弟,你暫且到屋裡住一宿,明天天一亮,我再請人送你下山吧!」老人笑道。

  「住在這裡?」她像鬼似地瞪著尋荷小築。

  「是啊!咱們少爺正好不在,所以讓你住一宿還可以,否則夜裡山中的寒氣會凍死人的,我們可不想明天真的看見一具屍體躺在門外。」老人認真的說。

  項芙蓉一聽見,少爺正好不在,就連忙點頭,她也不希望自己死。在千年之前的雪山之中,連個為她哭的人都沒有。

  「既然你答應了,就請進吧!我會叫阿福幫你準備一間房間,讓你休息。」老人笑容可掬地說。

  「謝謝老伯,不知老伯尊姓大名?如何稱呼?」她學電視上的古裝戲,拱拱手。

  「我叫柳天,大家都叫我一聲柳伯,是這兒的總管。」老人自我介紹。「小兄弟怎麼稱呼?」

  「我……我叫項容,朋友們都叫我阿項。」她腦筋一轉,既然他當自己是男的,索性就假裝到底。

  「來,咱們進屋裡去吧!」

  項芙蓉被安置在後院的一間小房內,洗了一個熱水澡,吃了一頓飽餐,甚至換上一套男孩子的衣服,不過她怕冷,又將大衣、毛巾圍了一身,古裝加現代服飾,看起來十分怪異。

  她推開窗戶,看著窗外的庭院。

  一株梅樹優雅的矗立在雪地裡,石桌、石椅也鋪上了一層細緻的白雪,整幅景象淒冷中帶著瀟灑。

  當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後,天空又開始飄雪,似有愈下愈烈的趨勢。

  她將自己捲縮地擠進一張椅子,看著漫天飛雪,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彷彿天地之間只存她一人,所有煩人的事情都隨著風雪而掩埋。

  前院突然傳來喧鬧聲,將這一片寧靜眼狠地打破。

  她望向前院的方向,只見幾名僕人來去匆匆,幾盞燈光在長廊前飄蕩。

  她的個性和好友們極端不同,尢其是在好奇心這方面。她覺得好奇心會惹禍上身,所以,她絕對不會自找麻煩,更何況尋荷小築裡的一切事物,她更加沒有興趣知道,以免自己做任何危及自身安全的事。

  項芙蓉將頭枕在腰上,神智陷入昏迷狀態。

  她真的累昏了,今天一大早就心浮氣躁的醒了,然後拉著阿蘿去做她所謂「無聊且於事無補」的傻事,不料果具應驗了她的預感,迷迷糊糊地被丟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不累才怪呢!

  她就這樣倚在窗邊,頭枕著膝,蜷曲得像只蝦米似的夢周公,絲毫不知她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X      X      X

  柳絮文卸下斗篷,拂去落在額眉之際的雪花,動作優雅而從容。

  「少爺,你不是去了碎劍山莊,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呢?」柳伯忙遞上熱茶,一邊問。

  柳絮文微微一笑道,「歐陽家正忙著,我用過膳就決定回來。」

  「有一件事我必須向少爺報告。」柳伯恭敬地站在他身邊說。

  椰絮丈嘹了一口茶,才問,「什麼事?」

  「事情是這樣的,下午我們在門外遇到一位迷途的小兄弟,因為天快黑了,所以小的自作主張地將他留下,準備明天再叫阿福送他下山。」柳伯將事情娓娓道來。

  柳絮文擺擺手。「你做得沒錯,只不過這場風雪明天可能停不了,看來至少會拖個十天半個月。」

  「真的?我沒想到……」

  「沒關係,來者是客,就讓他待到放晴吧!我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柳絮文站直身道。

  有了柳絮文的允許柳伯放下一顆心笑道,「是!少爺請早點安歇。」

  柳絮文笑一笑,踏著輕鬆的步履離開前廳。

  隔著長廊柳絮文一眼就看見一扇窗戶半掩著,昏黃的燈光透過窗欞輕洩出來,隱約看見一名少年倚窗沉睡。

  他並沒有走近,心中想道,看來這一位就是柳伯說的小兄弟。

  他大寒天的開著窗睡覺,只怕明天起床會頭痛。柳絮文輕輕地手一彈,一道流星滅了燭光,手再一揮,窗子輕輕合上,隨後,他輕笑一聲,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間。

  X      X      X

  項芙蓉渾身酸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她真是聰明,聰明到有床不睡,卻窩在狹窄的椅上睡得像只蝦米。

  早上起來時,看見窗戶緊掩,燭火也熄了,一時之間讓她搞不清楚狀況。當然,除非她有夢遊的習慣,否則絕對不會是她。因為一旦睡著,連打雷都轟不醒她,這一點她很有自知之明。

  她縮縮脖子,搓搓冰冷的雙手。

  今天的氣溫似乎比昨天來得低,她只希望是早晨的關係,而非下雪的緣故。

  房間內的光線並不明亮,項芙蓉考慮是不是要出去找柳伯,因為她對現在是否天亮了,一點概念都沒有。缺少表她真的無法判斷時間,這又是另一項她不願留在古代的理由。

  咕嚕咕嚕的響聲告訴她至少吃飯的時間到了。

  在這種大寒天,沒有吃東西就沒熱量,沒有熱量要她在這種天氣下山,除非她的腦筋不正常,否則不可能。

  為了平息腹中飢餓的叫聲,她拉開門,卻立刻被狂烈的暴風雪吹得退退後三步。

  項芙蓉瞪著漫天風雪,彷彿是戲劇般的惡運,降臨在一心離開的她身上。

  看著這場呼嘯著淹沒一切的風雪,她知道下山之期遙遙無期,除非風雪停歇,否則沒有人能夠在這場暴風雪中平安下山。

  長歎一聲,她拉高大衣的領子,頂著風雪、一步一步地朝前廳前進。

  每走一步,就感受到那徹骨的寒冷,咬著牙,甚少罵人的她也不禁咒罵起這段迂迴、似到美國般遙遠的廊,她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走到前廳?會不會等她成為冷凍肉乾了,還沒人發現她在這裡和風雪纏鬥?希望不會這麼慘。

  奇怪,為什麼走到這裡就再也動不了?前頭似乎有道牆阻擋著她的去路。

  她不耐的抬起頭,卻望進一雙深如古井、幽黑溫柔的眼眸,以及一張令人暫時停止呼吸的英俊臉孔。

  她的心猛然一撞,繼而往下沉,腦中響起危險的訊號。

  這是怎麼回事?他不該在這裡的,不該站在她的面前,用這張俊得令人嫉妒的臉看她。

  騙局!一切都是騙局!她忿忿不平的想道。

  不用想,眼前這名比女人還美麗的男人,就是尋荷小築的主人柳絮文,她敢用身家性命下賭注,他就是那傢伙。

  項芙蓉下定決心討厭他,哪有女人會喜歡一個長得比自己還美麗的男人,尤其她的自我保護讓她徹底的拒絕每一個追求她的男人。

  柳絮文直直地盯著眼前的男子心臟跳動得彷彿鳴鼓般,渾身的血液似乎沸騰起來。

  這張臉,如此酷似他夢中的人影,那冷淡的神情彷彿同一人,但是他明明是個男子啊!

  柳絮文強壓住心中的激動,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項芙蓉問:「你是誰?」

  「我叫項容,是個迷途的人,而且又冷又餓。」她揚起眉,有些不耐地看著他。

  這個男人真的有罪,長得漂亮也就罷了,更讓人生氣的是他用專注、深情的眼光看著人,讓她覺得頭暈目眩,真是造孽。

  柳絮文一愣,這才注意到她縮著身子,看起來格外瘦弱。

  他伸手摸她的手,訝異的叫,「你冷得像塊冰,快,快進屋子裡去。」

  說完手圈著她,將她納入懷中,輕輕鬆鬆地帶著她穿過風雪走進前廳。

  項芙蓉先是被他突兀的動作搞得一愣,繼而放鬆緊繃的身體,因為她知道他將自己當成了男人,甚至是男孩,一個需要救助的男孩,這才搭著她的肩走。

  一進屋內,她立刻往前走幾步,不著痕跡的擺脫掉他的手,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

  見鬼了,她管他的手溫不溫暖、有不有力。項芙蓉蹙起眉頭暗想。

  柳絮文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項芙蓉說:「喝杯熱茶驅驅寒。」

  「謝謝。」她接過茶,隨即小啜一口,捧著茶杯的手好似解凍般的溫熱了起來。

  當她抬起頭,看見柳絮文一雙眼直盯著自己看,眉頭不自覺的又擰緊了。

  其實她並不擔心自己的性別會被拆穿,因為柳絮文長得比她更像女人,甚至美多了。但是他雖然貌似女人,卻有一道英氣自他的眉宇之間散發出來,使他不致於流於娘娘腔。

  「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瞧?」她直視他的眼睛,平淡的問。

  「你很像我想找的人,你有家人吧?姊姊,你有姊姊嗎?」柳絮文幾乎是屏住呼吸的等待她的回答。

  項芙蓉立即搖頭,她想徹底讓他對他的夢中人死心。「我沒有家人,在這個世界只有我自己。」

  不只在這個世界,就算是在另一個時空,她也沒有所謂的家人,沒有她想擁有的家人。她很冷淡地想著。

  「沒有家人?你是哪裡人?聽你的口音有些陌生,好像……」他停了一下,這才想起眼前男子的口音和好友的未婚妻謝蘿相似,可是謝蘿的身世奇特,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和她一樣。

  「好像什麼?」項芙蓉對他中斷的話感到好奇。

  「沒什麼。」他笑一笑,沒有將謝蘿的事說出,接續剛才的問題問:「你是哪裡人?住在何處?」

  她微揚嘴角道:「你在做身家調查嗎?怕我是殺人犯,還是怕我是北方來的間諜!」

  柳絮文只是微笑的看著她。「都不是,純粹好奇罷,而且我不以為你是那種人。」

  項芙蓉挑起一邊的眉毛問:「為什麼?」

  「以你的外表和身手,我不以為你會是殺人犯。至於說你是金人的密探嘛!雖然不無可能,可是我們這裡並沒有軍事機密可以讓你打探。在尋荷小築裡,你絕不可能打聽到任何消息。」他從容的看著她,深邃的眼眸剎那間讓她覺得,這是個莫測高深的男人。

  「那可不一定。你沒聽過『人不可貌相』嗎?以貌取人是最危險,也是最笨的事。」

  「喔?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兩種人中的一種?」柳絮文仍是微笑,溫煦的笑容,令人忍不住也想微笑。

  她抿緊嘴,不情願地悶聲說:「不是。」

  「既然不是,就表示我的推測正確。」

  項芙蓉哼聲道:「你就這麼相信我的話?」

  「為何不信?你有理由騙我嗎!」他眨著眼問。

  項芙蓉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你對自己很有信心?相信自己不會犯錯?」

  柳絮文搖頭道:「不是自信不會犯錯,而是確信人不會無緣無故地騙別人。因為騙人者永遠會害怕自己的謊言被拆穿,心存恐懼的人,必定活得不自在。」

  他的話字字刺入她的心坎。

  為了一個謊言,她必須想出千萬個謊言來掩飾第一個謊言,真的是作繭自縛。

  不要再愧疚,良心問題並不能改變她的想法。

  她絕對不會被柳絮文或是任何男人所迷惑。

  「放心,我不會強迫你。」

  「什麼!」項芙蓉倏地一驚,瞪大眼看他,以為他看出自己心中所想的事。

  「我不會勉強你說出自己的事,不管你是誰、是什麼身份,都不會妨礙我交你這個朋友。」柳絮文看著她,溫柔的笑了。

  項芙蓉眸中閃過一抹謹慎的光芒。

  她才不想交他這個朋友。人說日久生情,她只怕逃得不夠快,哪裡還會自找麻煩!

  「謝了,我只是個過客,交朋友就不必了。」

  她粗魯無禮的拒絕,不但沒有激怒他,反倒引起他的好奇。「為什麼?你討厭我嗎!」討厭?說實在的她不討厭他這個人,卻討厭他的存在,因為他的存在讓她不安。

  「不,我只是不需要朋友,也沒有心情交朋友。」

  「心情?」

  「沒錯,壞天氣導致了壞心情。我討厭交朋友尤其討厭交有錢的朋友。」她冷淡的說。

  「有錢也是拒絕的原因?」柳絮文覺得好笑,他知道眼前的男孩是故意這麼說的。

  項容是真的不想和他攀上關係,如果可能,他相信項容會跳上馬背狂奔而去的,可是他感覺到他不是討厭自己,而是在恐懼著某件事。

  「當然,『門當戶對』不但是擇偶的要件,交朋友也適用這句話。」項芙蓉伸手在背後打個叉,暗地希望阿蘿,小光不會剝了她的皮才好。她們兩人的家世顯赫,財富更是不少。

  柳絮文笑道:「這只是你的藉口。你到底在怕什麼?只不過是交個朋友,你為什麼這麼緊張!」

  「我哪有緊張……」她揚起眉瞪著他看,卻在他專注的眼神下退卻,撇開頭道:「你幹嘛那樣看我?」

  「我?」柳絮文不解。

  「你的眼神,根本不是看朋友該有的眼神。」她抿著嘴,挑畔地說。

  「我的眼神哪裡錯了?」

  「你的眼神彷彿是在看一個女人,而不是對朋友該有的眼神。」項芙蓉直言。

  柳絮文一愣,他還以為自己表現得很正常,沒想到他的眼神竟洩漏出他的心情。

  看著項容,就好像看到他的夢中佳人,對著他說話,對著他顰眉、嘟嘴,他的夢中人彷彿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而不只是虛幻的影子。

  他情不自禁的凝視著項容,甚至忘了他是個男人。

  柳絮文微微地變了臉,神情忽然變得遙遠,輕輕地說:「對不起,你讓我想起一個人,雖然明知你不是她,卻不由自主的將你當成她,真抱歉!」

  他憂鬱的眼神,竟讓她心生不忍,突然坐立不安。「算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搞錯,認清楚我不是你的夢中人就好了。」

  柳絮文眼中精光一閃,望著她的眼眸,竟清澄得讓人摸不著半點思緒。

  「我不會搞錯的,不會再搞錯了。」他語意深長的說,態度變得輕鬆起來。

  反倒是項芙蓉心情開始沉重,總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叫柳絮文。」他笑著看她,神情十分正常,連那絲憂鬱也已消失無蹤。

  「我知道。」她回答道,「對了,管家曾說少爺不在,我猜想你大概是昨天夜裡回來的吧!」

  「對,能趕在大雪前回到尋荷小築,實在是幸運。」他輕笑道。

  你的幸運卻是我的不幸!項芙蓉忍不住想著。

  「這場雪會下多久呢?」她著急的看著窗外呼嘯的暴風雪。

  「至少十天半個月吧!」柳絮文不在意的瞥了一眼窗外。「蒼鷲山的冬季常是大雪封山,有時長達月餘,這並不是希奇的事。」

  「十天半個月?」她差一點自椅子上跌下來。「怎麼可以?我不能待在這裡啊!」

  「為什麼不行?你有急事嗎?」

  「不……不是急事,只是不能。」她握緊著拳頭,壓抑心中的慌張,故意用平淡的聲音回答。

  「放心,只是幾天,等雪停了我自然會派人送你下山。」柳絮文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笑得她心慌意亂。

  「久居深山中,已經很久沒有認識新朋友,能夠認識項兄弟,也算是緣份,我已經吩咐柳伯準備酒菜,咱們到偏廳去吧!」他拉著項芙蓉的手,不顧她詫異的表情,毫不費力的帶著她進入會客飲宴的偏廳。

  一桌酒菜香噴噴、熱騰騰地擺在中央,垂涎欲滴的香味勾尉著她肌餓的腸胃。

  到嘴邊的拒絕,又被她給吞回肚內。

  她不是神仙,肚子餓了自然要填飽它,如果必須和他一起吃,她也認了。反正她早已練就不去注意身邊討厭的事物的本事,只要專注的吃就好了。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柳絮文一坐下來,不是吟詩填詞,就是笑吟吟的看著她,熱情的善盡主人的義務。

  項芙蓉發覺自己不但不能將他當作隱形人,反而愈來愈注意他,這傢伙當真是生來折磨她的?

  一頓飯吃下來,她早已痊癒的胃疾,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9-5-24 00:07: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風雪已經持續十天了。

  這場肆虐大地的暴風雪,眾人皆希望早日停歇,只有柳絮文祈禱著風雪永無止境的吹下去,直到他的心平靜下來。

  項容對他的態度雖然沒有變得熱絡,但至少比剛見面時卸下了一些防備。

  他在改變,雖慢,卻真的在改變。

  他能夠相信項容是自己等候已久的佳人嗎?

  他是她嗎?

  柳絮文不得不承認,觀察項容這麼久,仍不確定他是男是女。

  項容的言行舉止落落大方,沒有一絲一毫的女性矜持和拘謹;而且除了較瘦之外,他並不算嬌小,甚至比柳伯高上半個頭。當然,許多人都比柳伯高,但是若以身高體型來猜測他的性別,未免草率。

  再說,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懷疑項容的性別。是他長得太像夢中佳人,所以自己才會如此渴望項容是女人?還是……

  他真的混亂了。

  如果項容是女人,為什麼她要隱瞞自己是女人?

  如果他不是女人,自己又該怎麼辦?

  該怎麼做才能弄清楚項容究竟是男是女呢?

  不行,他要冷靜一下。

  柳絮文打開門,直接走進風雪中。

  呼嘯而過的風雪,吹起他的衣衫,昂首望著天空飄落的雪花,他宛如一尊雕像,俊美得似畫中之人。

  項芙蓉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愣愣的看呆了,直到喉頭一緊,才急忙的別過頭去。眼睛卻無法自制地又瞟向柳絮文站立的位置。

  空的?

  她沒有多想的打開門,奔向柳絮文剛才站立的位置。

  只見他躺在雪地上,盯著遠方,眼眸之中是一片空寂,卻又有種緊繃的壓抑。

  她在柳絮文身邊蹲下,平靜地說:「天氣這麼冷,你這樣躺在雪上是會生病的。」

  柳絮文將眼眸轉向她,凝視著她,仍是一言不發,一動也不動。

  項芙蓉微蹙著眉,音量也沒有抬高的說:「我冷死了,如果你不想看我凍死,就在我進棺材前起來吧!」

  冷淡的言語,引起了他的注意,果然見她抖著四腳、臉色蒼白。

  一種莫名的保護欲,使他立刻坐直身子,將外袍脫下披到她身上,不忍地歎道:「你又何必陪我在這裡受凍?我只是想散散心。」

  項芙蓉冷冷地說:「你散心的方式就是讓自己被雪掩埋,讓自己凍死,真是稀奇。」

  真搞不懂她怎麼會一時婦人之仁,竟然如此關心他。

  「罷了!我想喝酒,陪陪我吧!」他坐在雪地上,看著她要求道。

  柳絮文抑鬱的臉,讓她再度心軟,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好回答道:「只要你趕緊讓我回屋裡,我就陪你。」

  柳絮文這才站直身子,並且伸手拉她起身。

  「你……」項芙蓉沒有甩開他的手,就覺得有股熱氣自他的手心傳到自己的手上,溫暖了她冰冷的身體。

  因為貪圖這種溫暖,所以她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他握著。

  來到書房,反倒柳絮文先放開手,吩咐下人準備酒菜。

  項笑容是第一次進他的書房,只見書房擺設優稚簡單,一如其人。

  她迅速瀏覽過四壁滿滿的書籍,目光落在一幅畫上,畫並不大,卻看得出作畫者的功力與用心。

  項芙蓉不自覺的靠近那幅畫,當她瞧清楚畫中人時,只覺得熟悉,隨後才領悟原來畫中人與自己相似,立刻明白這幅丹青必是柳絮文的手筆。

  畫中佳人,羅衫輕盈,顧盼生姿,嘴角含著笑意,眼眸中的光芒既冷又傲,那神情、相貌,真和自己有八分相像。

  項芙蓉這才對柳絮文的才華感到訝異,繼之是衷心的佩服,他竟然只憑夢中的印象,就能夠捕捉到自己的神韻,果然是謝蘿所說的才子。

  她微偏著頭想,原來自己的古裝扮相,竟是如此秀麗雅致,倒非時裝所能比擬的。

  就在她觀賞畫像之時,下人已將酒菜備妥。

  柳絮文走近她的身邊,眼眸幽深地凝視著畫像道:「你和她相像之處,應該看得出來了吧。」

  柳絮文聲音中的熱烈,使得項芙蓉背脊一僵,轉頭看著他說:「她和我是有幾分相像,以我的眼光來看,她並不算天仙美女嘛!」

  這是實話,因為她向來就不認為自己是那種傾城傾國的絕世美女,為什麼像柳絮文這樣俊秀的男子會如此執著呢?

  柳絮文深情地輕笑道:「但是在我心日中,她卻是最美的女人。」

  項芙蓉垂下睫毛,說不出心中紛亂的感覺是什麼,只想停止這個話題。

  她不願意太過深入他的內心世界,尤其是他對面中人的深情,那是一種不穩定的因子,會使她變得軟弱。

  「酒菜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喝酒吧!」說罷,她率先入座將酒杯斟滿。

  柳絮文深幽的眸子閃過一絲困惑,卻不發一言地坐下,開始專注的喝著酒。

  他喝得不快也不猛,卻不間斷,直到他不自覺的歎氣,項芙蓉才發現他已經喝光原有的兩壺酒,正準備伸手拿起第三壺湎。

  她立刻伸手按住酒壺說:「你喝得太多了,小心醉了。」

  柳絮文的眼睛蒙上一層薄霧,淡淡地笑道:「醉?醉了才好,我只怕醉不了。」

  「你到底有什麼心事?」話一出口,項芙蓉就知道自已又犯下錯誤,她不該探問他的任何事,更不該關心他的任何情緒。

  柳絮文停住倒酒的動作,望著她喃喃地說:「你不知道嗎?」

  項芙蓉先是一怔,繼而緩緩的搖頭。

  柳絮文垂下限睫,苦笑道:「對,你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她?」

  「她。」他的眼神望向項芙蓉背後的畫像,喟然一歎,再次將杯中酒飲盡。

  「你既然這麼喜歡她,為什麼不去找她?」她有些心虛的說,這種話應該不會太危險。

  柳絮文蕭索地撇嘴道:「找她?我找了好兒年,在茫茫人海中尋尋覓覓,為的就是找她,可是……唉!」

  「你既然能夠繪下她的形貌,理當認識她,為何找不到她?」雖然明知原因,她還是問了出來。

  這種沒營養的問話,直問得項芙蓉身中內傷。

  「我並不認識她,她只是我夢中的女子。」他輕輕地搖頭。

  項芙蓉看著他的臉頰因酒而飛上一抹深紅,清澈的眼眸變得迷濛,知道他醉了,卻仍忍不住問道:「你既知她只是夢中人,何苦如此執著?她究竟是哪裡吸引你?」

  柳絮文輕輕笑了起來,分外溫柔地說:「你相信一見鍾情嗎?第一次夢見她,我就知道她是我在尋找的伴侶,今生唯一想要的女人。」

  「一見鍾情?就因為這兒個虛無的字,這麼不踏實的感覺,讓你為了一個不知存在與否的女人執著這許多年!」她幾乎想尖叫。

  「對我而言,她存在,而且這種感覺並不是虛無不踏實的感情,因為我相信,所以它真實。」柳絮文微醺的眼眸奇怪的看著她。

  「難道你不覺得將一生寄托在這四個字上很危險嗎?」她不以為然的搖頭。

  「危險?」他笑了起來。「什麼事都有危險,人生就是在冒險,不是嗎?」

  「我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當你不瞭解一個人時,怎麼能夠僅憑第一印象就認定對方是你等待的人?感情不應該如此輕率,更不該像賭博般的憑第六感任意押注。」項芙蓉抿著嘴說。

  柳絮文偏著頭看她,溫柔地說:「一見鍾情並不是輕率,互相吸引是感情的契機,我不是隨便的人,絕不是貪圖對方的美色而貿下斷語。」

  項芙蓉微揚嘴角道:「說實話,她並沒有美到令男人動心的程度!」

  柳絮文笑了笑,似是呢喃地說:「我欣賞她的氣質,那種特別的韻味,堅強中有著脆弱的神情,和地的一切、一切……」

  他的聲音愈來愈小聲,說到最後,他竟安靜地趴在桌上睡著了。

  柳絮文的話直刺人她的心底深處,彷彿她最隱密的地方突然被人曝放在陽光底下,一覽無遺。

  項芙蓉覺得恐懼,一旦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偽裝被揭穿,她就會像是離了水的魚,在窒息前恐懼而亡。

  「一見鍾情?」她輕輕念著這句話。

  為什麼?這麼空洞的四個字,卻影響了千千萬萬的男女,不論古人或今人,全為了這四個字,一生尋尋覓覓,追求那渺茫不可知的感覺,卻渾然不知該珍惜身邊的幸福。

  她的父母也是一見鍾情,結果下場卻是家毀人亡,這種感覺太不可靠了,她不相信,也不願相信。

  驚覺到自己盯著他發呆,她立刻搖掉紛擾的思緒。

  看到窗外夜深,她遲疑半晌,伸手輕搖他的肩道:「柳……絮文?睡在這裡會著涼,回房睡吧!」

  見他沒反應,她歎口氣,看看他身後有張軟榻,心想至少將他扶到榻上休息。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將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使盡吃奶的力氣想要撐起他。

  沒想到他外表並不壯碩,自己卻無法攙扶起他,這就是男女的差別嗎?

  項芙蓉的拉扯,似乎將他吵醒。柳絮文皺著眉瞇眼看她,先是不耐,但是慢慢的,他的眼神改變了,欣喜卻又溫柔似水般的看著她。

  他伸手摸著她的臉,神智不清地輕喃道:「你來了?我等你好久、好久……」

  說著,他的手一使勁,將她的頭往下拉,吻住她的雙唇,熱切的唇毫不保留地壓著項芙蓉因震驚而僵硬的唇。她掙扎著想推開他,卻發覺自己竟渾身無力,抑或是他的擁抱太緊了?

  柳絮文將唇貼向她的耳際,輕聲細語的吐露著愛意,明知他是喝醉了,她卻管不住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聲。

  他輕輕地笑了,拉著她一起倒在軟榻上。

  項芙蓉身體一緊,狂亂的想推開她,但是過不好—會兒,壓在她身上的柳絮文沒有絲毫的動作,她小心地偏過頭看他,只見他早已熟睡過去。

  他的唇貼著她的頸項,一雙大手無巧不巧的摸壓在她的胸脯上,和男人如此親密的接觸,是她自懂事以來的頭一遭,羞槐之餘,竟是無法制止的狂熱。

  項芙蓉用盡一切力量推開他,從他的桎梏中逃脫出來。

  顫抖的她跌跌撞撞的衝出書房,當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她虛脫地靠著門跌坐在地上。

  她用顫抖而冰冷的手指輕觸自己的唇。

  老天!她和柳絮文接吻了?

  在他的唇碰觸到她的那一瞬間,她聽見自己心底深處傳來碎裂的聲音。

  長久以來冰凍的心,在他的唇下融解了。

  項芙蓉慌張地按住嘴,老天!她到底該怎麼辦?

  X      X      X

  柳絮文扶著頭從軟榻上坐起,他的頭怎麼會隱隱作痛?

  他望了望桌上的殘羹冷餚,昨夜的記憶全湧了上來。

  昨晚他和項容一起喝酒,著實喝多了。

  他記得自己和項容談起他對夢中佳人……

  夢中佳人?柳絮文猛然一怔,由榻上跳下。

  是真的嗎?他吻了項容?

  他竟然醉得將他當成女人,他竟然吻了項容?!

  柳絮文扶著宿醉的頭,腦袋亂成一片。

  突然,他望著自己的手。

  一種鮮明的感覺浮上腦海。

  胸脯,女性的胸脯!

  柳絮文推開房門衝出書房。

  她是女人!

  項容是女人,她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夢中佳人。

  他如旋風般衝進項容的房間。

  一室冷清。

  柳絮文心中一亂,轉頭往前廳走。

  她不可能離開,因為大雪──

  驀地,他停下腳步,怔怔的望著庭院。

  天竟然放晴了!

  他心慌意亂地喊著項容的名字。

  柳伯聞聲立刻趕來,看見柳絮文一臉緊張的模樣,也跟著緊張起來,忙問:「少爺,發生了什麼事嗎?」

  「項容呢?她人呢?」柳絮文迭聲問。

  柳伯以為項容惹了什麼事,擔心地說:「他看天晴了就急著下山,我便叫阿壽駕車送他下山,他是不是惹了什麼麻煩?」

  柳絮文只聽見一句下山,立刻如鳥般躍起,轉眼便消失在柳伯面前。

  柳伯忐忑不安的喃喃道:「難道項容偷了少爺的東西?這下可糟了。」

  不久,只聽見僕人們喧嘩的聲音,一名僕人直衝向他喊道:「柳伯,少爺騎著弦月……」

  「弦月?慘了!事情真的糟了。」柳伯驚慌的叫出聲,一張臉皺得像捏扁的橘子。

  弦月是柳絮文最喜愛的一匹千里馬,平常如果氣候不佳,他是絕對不會騎它的,更遑論是在冰天雪地裡。

  看來項容真的闖了大禍。

  難道是他手腳不乾淨,偷走少爺什麼寶貴的東西?

  可是他看起來不像小偷啊!再說項容和少爺這些日子稱兄道弟的,應該不會偷取財物才是。

  柳伯東想西猜,仍是推測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有等少爺回來才知道項容究竟作了什麼事。

  X      X      X

  項芙蓉看見揚州城近在咫尺,不覺鬆了口氣。

  她一夜未眠,卻理不出個頭緒,只知道再待下去絕對危險,似乎老天爺也同意她的看法,十分合作的停止暴風雪,露出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她說不出有多高興,顧不得像熊貓的黑眼圈會不會嚇到人,七早八早就將柳伯從被窩裡給挖出來,懇求加威脅的要他找人送自己下山。

  也許柳伯仍處於昏睡的狀態下,他沒有多問便指派廚房小廝阿壽送她到揚州城,順便添購糧食,她才順利的趁著柳絮文醉酒之際脫逃。

  進了揚州城,她看得眼花撩亂,婦此繁榮興盛的都市,根本嗅不到戰爭的味道,一派和平的樣子令她搖頭。偏安江南的時代總是如此,忘卻國土分裂的傷痛,只是紙醉金迷的生活著。歷史是一面鏡子,卻不見得每個人都會以為史為鑒,避免重蹈相同的錯誤,也難怪有太多人會搖頭大歎今人不讀史!

  項芙蓉在一條陌生卻最熱鬧的街道下了馬車,揮別阿壽後,這才真正覺得輕鬆,現在她和尋荷小築是毫無牽扯了。

  高興之後,她開始為現實生活煩惱。

  衣食住行,樣樣需要孔方兄,偏偏她最缺的就是錢大爺,唉!想她項芙蓉在二十世紀月人三,四萬,雖不多也有餘,豈知落難到這千年之前的宋朝來,真個是身無分文。

  唯今之計,只有寄望於她唯一知道的富豪之家──碎劍山莊了,也許能遇上阿蘿,覓得安身之所。

  打定主意後,她立刻找個路人詢問碎劍山莊怎麼去。

  「碎劍山莊啊!往東走出了城門,再走上四、五里路,經過白芷草原後,再走上個一、兩里就看見了。」被問話的大叔東指西指的道。

  四、五里加上一、兩里?少說了有七、八里路,而且沒有路標,僅憑向「東」走這種簡略暖昧的說法,她還真的沒有信心起步走,唯恐愈走愈遠,走錯了路更慘。

  「小兄弟,你到碎劍山莊做什麼?想找工作嗎?」大叔好奇地盯著她問。

  項芙蓉淡淡地笑道:「不,我要找人,我找歐陽昀,歐陽二少爺。」

  「你找歐陽二少爺啊!可惜你遲了,他和謝姑娘今兒一早就出發往南方去。」大叔惋惜地道。

  項芙蓉一愣,呆呆地問:「他們到南方去了?什麼時候回來?」阿蘿果然也回到這個時空了。

  「少說也要一個月吧!」說完,大叔揮揮手就離開。

  項芙蓉簡直是欲哭無淚,舉目無親的唯一希望竟然不在揚州,看來她得從長計議了。

  在這個時代裡,她能做什麼呢?

  雖然自己是一名頗為出色的廣告人,但不見得其他行業都能勝任啊!

  她的目光突然被一張貼在客棧門板上的徵人啟事吸引住,跑堂夥計?聽起來似乎不錯。

  做夥計,她在行。至少學生時代她也曾在餐廳打過工,端盤洗碗這種小事還難不倒她。

  項芙蓉撇撇嘴,正高興自己找到後路,有一個棲身之所時,一個大漢先她一步撕下紅單衝進客棧,瞬間,她又被推入無所依靠的深淵中,項芙蓉幾乎想指著那名搶了她工作的大漢臭罵。

  這是什麼世界?難道她真的會栽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時代中,成為餓死的孤魂野鬼?

  一向冷靜的她,也禁不住開始著急起來。

  「喂!」一記清脆的女聲自她身後響起。

  項芙蓉先是一愣,東張西望地看著女子叫的是誰。

  「小子,我叫的是你,你以為我叫誰?」女子不耐煩地說,一雙杏眼直盯著項芙蓉。

  項芙蓉揚起眉,看著面前堪稱美人的女子。

  「你是不是在找工作?」女子問道。

  項芙蓉冷淡地回她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雖然急著找工作,卻也不會急到別人一開口,她就立刻像只哈巴狗似地搖尾乞憐。

  女子挑高柳眉道:「如果是,你就得到工作了,如果不是,我懶得和你囉唆,到底是還是不是?」

  項芙蓉微揚嘴角道:「我是在找工作沒錯,但是並不是任何工作都行,你要我做什麼?」

  女子的目光上下的打量她一番後說:「我要你當我的隨從,當然,還有一個條件?」

  「條件?」

  女子認真的點頭道:「沒錯,有一個人如果來糾纏我的,你必須假扮我的情人。」

  項芙蓉被她的直率、大膽的話嚇了一跳,這個時代竟然會有這麼開放的女性?看來歷史書上的記載恐怕有疏漏之處。

  「你別想歪,我只是要你『假裝』,可不是要你當真做我的情人。」女子看著項芙蓉訝異的表情,急忙解釋。

  項芙蓉望著她秀麗的臉孔,不禁問道:「為什麼?」

  女子眨眨眼說:「什麼為什麼?是為什麼找上你,還是為什麼這樣做?」

  「都是。」

  女子笑道:「找上你是因為我看你順眼,你的氣質與眾不同,我需要一個站得出檯面的人,至少不能比他差。而且,你剛才似乎很想得到那份工作,我想當我的隨從不會比當跑堂夥計差吧!」

  項芙蓉聞言一笑,這個女子實在坦白得可愛,令她對她的印象說不出的好。

  「另一個理由呢?」

  女子沒有回答,反問:「你到底答不答應當我的隨從呢?如果你答應,我自然會告訴你另一個理由。」

  見項芙蓉沒反應;她著急地說:「我包你吃住,薪俸也不會少你的,這種好差事你還考慮什麼?答應吧!」

  項芙蓉笑道:「條件的確不差,你難道不怕我是壞人嗎?」

  「壞人?」女子輕哼一聲,笑道:「我有武功,誰怕誰呢!再說我不認為你是壞人,你看起來很正派,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項芙蓉想了想,點頭道:「好!我接下這份工作。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另一個理由了嗎?姑娘。」

  「我不叫姑娘,我叫葉歌。」女子高興的說。

  「葉姑娘……」

  「叫我葉子吧!你叫什麼名字?」葉歌截斷她的話,十分豪爽地說。

  葉子?有意思的稱謂,不過她不是隨從嗎?直呼主人的名姓似乎很怪異。

  「我叫項容,葉……葉子姑娘。」項芙蓉淡淡地說。

  「葉子!」葉歌蹙起眉頭,再一次糾正她的稱呼。

  項芙蓉揚起眉道:「隨從直呼主人的名字,不是很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名字就是用來叫的,加上姑娘、公子的又有什麼意思。」葉歌不以為然的搖頭。

  項芙蓉輕輕的笑了,真是個有意思的女子。「如果你喜歡,我沒有異議。」

  「對嘛!這才對,其實我會堅持你叫我名字也是要你習慣,以免日後在他面前露出馬腳,」葉歌一提起「他」,整張臉就皺成—團。

  「『他』是誰?是你的第二個理由嗎?」項芙蓉笑問,看見葉歌一臉沮喪的模樣就知道她猜對了。

  「沒錯。他叫柳絮浩,老是纏著我,纏得我煩死了。」葉歌生氣的說。

  「哦!你不是有武功嗎?嫌他煩,乾脆教訓他一頓,警告他別再糾纏你不就得了。」項芙蓉故意這麼說。

  葉歌深深地歎口氣道:「我試過了,可是我打不贏他啊!」

  項芙蓉一楞,突然大笑起來,這女孩真是寶,比她那群死黨還要鮮。

  葉歌不悅的瞪了她一眼,「有什麼好笑的!我打不過他很正常啊!武林中打得贏他的人寥寥可數,我輸是很正常的事。」

  項芙蓉笑道:「你有武功都打不過他,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又有什麼能耐讓他知難而退?」

  「不是要你跟他打架,只是要你假裝我的意中人,他自然會識趣走開。」葉歌說道。

  「他喜歡你,如果知道我是你的意中人,說不定妒火中燒,一拳就把我送回老家休息去了,這種玩命的事我敬謝不敏,你另請高明吧!」項芙蓉腦筋清楚的知道渾水不好趟,她還是找份不刺激的差事做吧!

  「他才不是那種人,他是個好人,從來不會傷害無辜,你大可放心,他不會動你一根汗毛的。」葉歌忙道。

  項芙蓉微微撇嘴道:「你不喜歡他,為什麼還幫他說話?我看你並非無情!」

  葉歌被她一說,嬌俏白皙的臉蛋立刻染上一抹紅霞,跺著腳道:「我才不喜歡他,你少胡說。」

  唉!沒看過豬走路,至少也吃過豬肉。葉歌的神情語氣,根本就是昭告天下,她對那個柳絮浩有好感,卻因為某種原因而不敢承認。項芙蓉揚起嘴角想著。

  「喂!項容,你已經答應我了,我不准你反悔!」葉歌凶巴巴的瞪著她說。

  項芙蓉突然覺得這件事並不是那麼無趣、危險,能教葉歌看上的男人,應該有他的優點,她不就看上自己嗎?

  「我能說不嗎?我打架又打不贏你,而且身無分文,只有任你宰割了。」項芙蓉聳聳肩說。

  葉歌偏著頭看她,很正經地說:「你知道嗎?你真的很特別耶!我的眼光果然沒錯。柳絮浩一定會知難而退。」

  項芙蓉心中想著,希望他能知難而退到三萬九千里外,更希望葉歌對他的評斷沒有錯,只要他不是那種濫用武力的男人,她能夠全身而退,直到救星回揚州為止,她也就阿彌陀佛了。

  「既然你答應了,就跟我走吧!」葉歌走了兒步又突然停住,轉著對她說:「我先告訴你,讓你心裡有個準備,我住在『醉花蔭』。」

  「醉花蔭?」好熟悉的名字,項芙蓉才想著,葉歌就主動告訴她答案。

  「醉花蔭是一家妓院,揚州城裡最高級的妓院。」葉歌盯著她看。

  「妓院?那你是……」項芙蓉訝異的看著葉歌。

  「喂,別誤會,我可不是裡面的姑娘,我是妓院的保鏢,是姑娘們的貼身保鏢。」葉歌大聲地說。

  保鏢?

  項芙蓉有些哭笑不得,她竟然變成妓院保鏢的隨從,這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9-5-24 00:07: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柳絮文面無表情的盯著院中的一株紅梅,它傲然孤立於一片雪白天地間。紅艷如血的花瓣,彷彿火般燃燒著白雪,就像炙熱如熾的情感翻騰著他的心潮,苦悶卻又無處可訴。

  那一日,當他得知項容下山後,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離開,絕不能在他於紅塵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與她相遇後,又猝然地讓她走出自己的生命中。

  他騎著弦月直奔餳州,忙了一陣卻是徒勞無功,佳人蹤跡已渺,項容就像是空氣般消失無蹤。

  柳絮文俊美的臉上,交織著焦慮與痛苦,想不出何以他派出去的人手,竟連一絲一毫的消息都沒有,難道她已經離開揚州了?

  素來有才子之名的他,此時卻無計可施,她的出現真的是他最大的弱點,甚至連他自豪的卜卦,都變得沒有把握了。

  依照他的占卜,項容絕對還停留在揚州,只是躲藏在他想像不到的地方,究竟她會棲身何處,才讓他的手下遍尋不著?

  一陣狂風呼嘯而起,掃落幾點紅梅,淒美的紅艷點綴在皚皚白雪之上。

  柳絮文瞪著落花,嘴角一撇,轉身大步離去。

  就在他準備出門之際,柳伯急忙的捧了只信鴿向他快步行來。「少爺,老爺來信了。」

  柳絮文停下腳步,微蹙著眉頭問:「什麼事?」

  「信上說夫人病了,請少爺速回。」柳伯慌張的說。

  柳絮文臉色一白,道:「信給我。」

  柳伯將信遞紿他,他看了看,輕輕地勾著嘴角笑道:「這是娘的字跡,並不是爹的親筆。」

  「夫人的字跡?」柳伯不解地看著他。

  「這只是娘想騙我回去的把戲,她模仿爹的筆跡,說她自己生病了,無非是想拐我回府裡罷了。」柳絮文一想起母親超乎常人的個性,就明白她的用意。

  「那麼夫人並沒有生病?幸好!我還以為夫人真的病倒了。」柳伯鬆了口氣道。

  柳絮文淡淡一笑道:「恐怕接到這封娘親病危信件的不止我,娘一定又有什麼計謀了。」

  柳伯恍然大悟地說:「少爺的意思是大少爺、二少爺也會被夫人用信給騙回府裡?」

  「八九不離十。」

  「我想夫人一定是很想念少爺們,才會出此下策,少爺,你就回府裡一趟吧!」柳伯忠心地勸柳絮文。

  他將眼神飄向遠方,歎口氣道:「我會回去的,只要等我辦好一件事,我就會回去。」

  說罷,他衣袂輕飄地走出大門,跨上弦月飛奔而去。

  柳伯只是充滿疑問地望著如箭矢般遠去的人影,不知道柳絮文口中的事是什麼事。

  X      X      X

  柳絮文停在門扇緊掩的宅子前,望著醒目的招牌「醉花蔭」,心頭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她會隱匿在花街柳巷內嗎?對一般女子而言,這條街是不名譽的代號,可是對項容──一個極力掩飾自己是女兒身,使盡全力逃避他的女子,這種地方無疑是最佳的藏身之所,因為她知道自己絕不是會上青樓狎妓的男人。他很清楚她的想法。

  他好整以暇的伸手拍門,不一會只聽見一陣粗魯的男聲傳來:「是哪個王八蛋這麼猴急,還沒開張就來敲門?」

  開門的大漢一瞧見門外站著的柳絮文,不覺停下咒罵,張口結舌的盯著他直看。

  漂亮的女人他看得太多了,前來醉花蔭尋樂的富家公子哥,他也見識過,卻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男人,若不是那雙冷凝如刀的眼眸,他真的會錯將眼前的男當成女人,不知怎麼搞的,他知道一旦自己將男子錯為女人,下場恐怕會很淒慘。

  「這位公子,小店尚未開門做生意,您……」他看著柳絮文,直覺的知道他並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來。

  「我來找人。」

  「找人?公子是想找哪位姑娘嗎?請到花廳休息,我馬上幫你找人。」

  「不用了,我只是想打聽一下,這時有沒有一位叫項容的……」

  柳絮文一開口就發現自己根本不確定項容是否她的真實姓名,說不定是她用來掩飾身份的假名。

  大漢聽到項容的名字後,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著柳絮文,對這麼一位公子哥來找一名小廝雖覺得奇怪,卻沒敢多問柳絮文願因,只是答道:「項容啊!他是我們的夥計。」

  大漢的回答,為柳絮文帶來狂喜的希望。顧不得大漢訝異的眼神,他又急又喜的捉住他的肩忙問:「真的?她人呢?快帶我去見她!」

  柳絮文不自覺的使勁,大漢只覺得好似有人用大斧敲著他的肩頭,直似碎裂般的痛苦。

  「公子!痛、痛啊!你的手──」

  柳絮文一怔,這才發覺自己手勁毫無節制的捉住對方的肩膀,莫說是一名尋常的莽夫,就算是武林好手也禁不起他這一捉。

  他連忙鬆開手,歉疚的看著大漢臉色發白的扶著自己的肩。「真是抱歉,我一時情急,手下才會失去分寸,請見諒。」

  大漢臉色雖仍慘白,但一雙眼卻狡猾的溜轉。「不、不!公子好說,只是我這身骨頭,可能得去看大夫了。唉!」

  柳絮文微微一笑,當下掏出一張銀票道:「如果兄台能夠告知項容的下落,這張銀票就是謝禮。」說著將銀票在他眼前搖晃。

  大漢看得兩眼發直,只差沒有流口水,急忙地笑道:「當然,小的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只想知道項容現在在哪裡。」

  大漢猛盯著銀票,考慮了半晌,決定老實說。「公子來遲了一步,昨兒個一大早,他就離開醉花蔭了。」

  柳絮文一顆心倏地跌入冰冷的谷底。

  「她到哪裡去?快說!」

  「這個,我只聽說他們要往杭州去。」

  杭州?!怎麼會這麼巧?

  他將銀票塞給大漢,不再多問地躍上弦月,奔向遠方──一個有她的地方。

  X      X      X

  項芙蓉坐在石頭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乾糧。

  她知道葉歌正用一種打量的眼神看著自己。自從葉歌知道那些事情後,便用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盯著自己,看葉歌憋得難受,她自己也不舒服。

  她在心中歎了口氣,當她是個女人時,由小到大算得上是追求者的人,用一隻手數都還綽綽有餘,怎麼當她「變」成男人後,魅力居然遽增,一堆花蝴蝶盡往她身上撲。在酐花蔭的幾天,她終於見識到何謂豪放。

  每當她回房時,在她床鋪上的一定是玉體橫陳的風流景象,如果她真是男人,可能早就樂死了,只可惜她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正常的女人。

  那些窯子裡的姑娘前仆後繼、毫不死心地往她房裡鑽,極盡挑逗之能事,目的就在「勾引」她,勾引她這個「男人」。

  白天光是躲那些狂蜂浪蝶,她就已經頭痛胃疼,更何況晚上又被那些女人吵得睡眠不足,兩個黑眼圈已常掛在臉上,搞得她想高喊自己是女人。這就罷了,眾家女子見她不為她們的美色所動,竟然開始有流言傳出,一說她不愛女人,一定是有斷袖之癖,真是冤枉,她本來就是女人,既沒有那種嗜好,又怎麼會愛女人?二話指稱她某個部位有病,所以沒有「性」趣,更是讓她聽了又好笑又好氣。

  唉!不論古今,人性仍是不變,說長道短,談論他人隱私,真是千古一同。

  幸好,葉歌聽說柳絮浩追著一名採花大盜往南方而去,也不知是何緣故,說要躲他卻又跟了過來,真是女人心海底針。身為葉歌的隨從,她也只好收拾包袱,乖乖地跟著走。

  項芙蓉放下手中的乾糧,看著葉歌說:「你想笑就笑吧!我真擔心你會憋出內傷。」

  葉歌聞言,抱著肚子笑得險些喘不過氣,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項芙蓉面無表情的盯著她,直到她笑得差不多,氣也順了,才開口道,「這件事等你笑夠了,就拜託你忘了,不要三不正時的盯著我笑。」

  葉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耍笑,實在是……」

  「實在是很好笑?」項芙蓉無奈地搖頭。

  葉歌笑道:「是啊!這麼多美女競相爭寵,對男人而言是光榮呢!誰知你卻像見鬼似的,將她們一個個轟出來,難怪她們會說你是有怪癖的男人。」

  項芙蓉苦笑一聲,「這種榮譽有誰要,我立刻拱手相讓,她們搞得我頭痛外加睡眠不足。」

  葉歌撇撇唇,「說句老實話,這也不能怪她們芳心蠢動,送往迎來久了,難得見到像你這麼冷的男人,你的確與眾不同,難怪她們會對你動心,即使她們身在青樓,但畢竟仍是女人,總希望找個好男人廝守終生啊!」

  項芙蓉淡淡地說:「我當然明白她們的用心,但是我並不是她們能夠托付終生的人。」因為她是如假包換的女人。

  「阿項,我問你一件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什麼事?」

  「如果我說了,你真的不能生氣哦!」葉歌咬唇看著她。

  項芙蓉聳聳肩道:「經過那些女子的折磨後,已經很少有事能讓我大發雷霆了,你要問就問吧!」

  「你……你真的不喜歡女人?」葉歌小心翼翼地問。

  項芙蓉沒有變臉,只是冷冷地盯著她看,直到葉歌尷尬地垂下頭,用眼角偷瞥著項芙蓉,囁嚅地說:「你說過不生氣的。」

  項芙蓉揚起眉,要笑不笑地說:「我有對著你大吼大叫地發脾氣嗎?」

  「你根本不需要大吼,光是那個眼神,就說明了你在生氣!」葉歌抬起頭說。

  項芙蓉一愣,簡直哭笑不得,連她的眼神都被人說成有罪了。

  「我沒有生氣,而且我可以回答你,我很正常,就像你一樣正常。」她歎口氣,慢條斯理地說。

  「是嗎?可是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很神秘,好像隱藏著秘密似的。」葉歌偏著頭看她。

  項芙蓉只是淡淡地笑,「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不是也有秘密嗎?」

  「我?!我有秘密?我自己怎麼不知道?」葉歌蹙起眉頭,不解地問。

  「你會知道的。」項芙蓉神秘的一笑,沒有說明葉歌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葉歌正想追問時,突然聽見不遠處有打鬥聲。

  「前面有人打架,我去看看,你待在這裡不要動。」拋下這句話,葉歌立刻像隻貓,身手輕靈地竄向前。

  項芙蓉雙眉微蹙,想跟過去,又怕成為葉歌的負擔,終究還是留在原地不動。

  她不是愛湊熱鬧的人,對事情冷靜、知輕重,絕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情況中。再說她一向對戲裡明知有危險卻老愛往陷阱裡跳的女主角深感不屑,自然不會成為讓自己也不屑的女人,明哲保身是她一貫的原則。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項芙蓉終於看見葉歌走回來,身後還跟著一頂轎子。

  她等到葉歌走近了才問,「這是……」

  「有群強盜想攔路搶劫,被我打發掉了。」葉歌簡單地說。

  此時,從轎內走出一名中年美婦,含笑地說,「葉姑娘身手十分俐落,三拳兩腳就將那群搶匪給解決了!」

  中年婦人面色平和,根本不像是剛剛還受盜匪威脅的樣子。

  「阿項,這位是柳夫人,她是安慶王府的王妃。」葉歌神情有些怪異地為項芙蓉介紹中年婦人。

  「這位公子是葉姑娘的兄弟?」柳夫人眼眸含笑,盯著項芙蓉看。

  「不,他是我的夫婿,項容。」葉歌不待項芙蓉開口,急忙搶著說。

  項芙蓉挑高眉望著葉歌,卻沒有否認。

  柳夫人似乎有些詫異,望著葉歌好一會,才又將目光移到頂芙蓉身上,上下打量。

  「看項公子似乎不懂武功,是文人吧?」柳夫人問。

  文人?她讀了幾年書,算是吧!

  項芙蓉淺淺地笑道:「只是識字罷了。」

  柳夫人眼眸一亮,道:「太好了!我家老爺正缺一名文書,如果可以的話,就請項公子委屈……」

  「多謝夫人厚愛,不過我們另有打算。」葉歌連忙打岔。

  柳夫人微微一笑,熱情她拉著葉歌的手道:「如果你們真的不願在王府工作,我是不能勉強,但是葉姑娘救了我一命,說什麼我都要報答你,請你們務必賞我一個面子,到王府住一段日子,好讓我有機會表示我的謝意。」

  葉歌推拒道:「真的不用了,只是舉手之勞,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怎麼可以不放在心上!有恩必報,這是我們柳家的規矩,如果葉姑娘真的不答應,我乾脆再去找那群強盜,讓他們殺了我。」柳夫人十分堅決的說。

  葉歌為難地看著項芙蓉。

  項芙蓉點點頭道:「既然柳夫人這麼堅持,娘子就答應了吧!」

  葉歌沒料到項芙蓉竟然會倒戈,急得臉紅脖子粗,叫道:「阿項──」

  「太好了,你們答應就好了,我們立刻回王府吧!」不顧葉歌的反對,柳夫人拉著她就走。

  葉歌瞪了項芙蓉一眼,無可奈何的被趕鴨子上架,只有任由柳夫人拉著她走。

  項芙蓉只是揚眉淺笑慢慢地跟在她們後面走。

  從葉歌慌張的態度來看,這位柳夫人八成和柳絮浩有關係,她並不是想攝合他們,純粹只是覺得好玩,看來她的體內還是留有惡作劇細胞。看著葉歌提心吊膽的模樣,完全失去她俠女的風範,真的讓項芙蓉覺得好笑。當她們被安置在高雅潔淨的廂房後,葉歌立刻叉著腰,瞪著項芙蓉叫;「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明知道我巴不得遠離柳家,還落井下石,將我逼入絕境!」

  項芙蓉絲毫不為她的怒氣所動,笑瞇瞇地道:「我有嗎?我怎麼會知道你這麼害怕到柳家?我還以為你是功成不居,施恩不望回報呢!」

  葉歌柳眉倒豎,嬌嗔道:「別想唬我,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明白我的意思?安慶王府就是柳絮浩的家,我躲他都來不及了,你卻將我往他家裡推!」

  項芙蓉在必要時,裝傻的本事是一流的,只見她立刻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啊!安慶王府就是柳絮浩的家?我真的沒想到,誰會料到一個江湖高手竟是官宦之後,這真是我的疏失了。」

  葉歌狐疑地盯著她,「你真的不知道?」

  項芙蓉一臉正經的點頭,「真的不知道。」

  葉歌這才歎口氣道:「這也是我躲他的原因之一,他是名門之後,說什麼都不該和我這種出身草莽的女子糾纏不清。」

  項芙蓉瞭解地點點頭,這種門當戶對的觀念不只是在古代,就連思想開放的二十世紀,仍有不少人存在著這種想法。

  看來,她似乎是將事情弄擰了,不由得有些愧疚。

  「我們只在王府待幾天,應該不會這麼巧的遇上他。再說他正在追捕採花大盜,想必不會這麼容易就得手,你放鬆心情吧!」她安撫葉歌道。

  「住在這裡我如何放心?再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想捉誰,沒有人逃得掉,八成已經得手了。」葉歌仍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其實就算他回來,見到你又有如何?你已經有我這個『丈夫』了,人妻不可戲,這種道理他應該懂吧!」項芙蓉揚著眉道。

  「除非,他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那中擁有強烈正義感的男人。」

  葉歌瞥她一眼道:「他是。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會接受我說我嫁人了的消息,他一定會認為我騙他。」

  項芙蓉笑起來,眼眸閃過一絲嘲弄的光芒。「如果我們同住一室,他還會懷疑嗎?」

  葉歌一驚,瞪著她叫:「同住一室?你瘋了嗎?孤男寡女的同住一間房,傳出去教我怎麼做人?」

  項芙蓉閒適地笑道:「是你說我們是『夫妻』,夫妻自無分房睡的道理,更何況,王府上下皆以為我們是夫妻,只安排一間房,你總不能再去跟他們要求另備—間房吧!」

  葉歌這才想起其中難處,不禁焦急地說:「都是你不好,接受柳夫人的邀請,才會搞到這種地步。」

  「事到如今,你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向柳夫人承認自己欺騙她,再不就只有委屈點,將就了我這個『丈夫』了。」項芙蓉輕鬆地邊喝茶邊說。

  葉歌咬著下唇,彷彿決定生死大事般地考慮,最後才瞪著她說:「我不能選第一條路,只有勉強和你同住一室,不過,你睡地上。」

  「我睡地上?」項芙蓉口中的茶差點噴出來,葉歌竟然要她睡地上。

  「對!如果你敢越雷池一步,我警告你,我是不會留情面的。」葉歌挑高秀眉,瞪著她說。「你既然能夠不理會眾多美女的投懷送抱,我想可以相信你吧!」

  「相信我?唉!看來我是搬磚頭砸自己的腳。葉歌,我老實告訴你吧!我不是男人。」項芙蓉皺皺眉歎道。

  葉歌哼道:「不是男人,難道是女人?」

  「沒錯,我是如假包換的女人。」項芙蓉承認,不怕葉歌不相信,大不了驗明正身嘛!

  葉歌瞇起眼,盯著她從頭看到腳,狐疑地問:「你真是女人?」

  「真的。」

  「我的天!我和你相處這麼久,竟然沒發現你是女人,你根本沒有喉結嘛!」葉歌仔細打量她好一會,用手擊掌叫道。

  項芙蓉自嘲地說:「不用在意,我沒有的東西很多。」

  她略帶影射的話,讓葉歌紅了臉。

  「你為什麼要扮成男人?害得好些顆心為你而碎。」葉歌拉著她坐下,好奇地問。

  項芙蓉搖頭道:「這倒是我始料未及之事。我只是想,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要在江湖上行走,難免會招惹危險,倒不如扮成男人來得方便多了。」

  「哦!我還以為你有難言之隱,譬如逃避仇家,或是躲人啦!」葉歌無趣地說。

  仇家她是沒有,躲人倒可以算是,只是他會找尋自己嗎?應該會吧!一個如此執著的男人,又豈會半途而廢?!

  她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甚至不願再想起柳絮文。

  柳絮文?

  梆絮浩?

  項芙蓉一愣,她努力想將柳絮文封鎖在記憶中,因而沒去注意他的名字和葉歌逃避的男人竟是如此相近,難道說……

  「葉子,柳絮浩是柳家獨子嗎?」她慢慢地問。

  葉歌搖搖頭道,「如果是,柳絮浩就不能這麼悠閒了,我聽說他排行老二,上有兄長下有弟,一個比一個出色。柳家三兄弟在杭州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X      X      X

  「整個杭州!誰不知道安慶王的三個兒子!人人都說你們一個比一個奇怪,放著正事不做,成天只管做自己喜歡的事。」柳夫人瞪著難得同時回府的三個兒子,免不了又是喜又是牢騷滿腹。

  老二柳絮浩俊朗的臉,充滿坦率直爽的笑容,他哈哈笑道:「看來娘的身體已好了,我還道你病危,特地趕回家探望呢!」

  柳夫人秀眉橫豎,杏眼圓瞪道:「誰說我生病了?我這把老骨頭沒見著孫子前,是不會倒下來的,而且你哪是為了我這個母親回來的,你是捉完採花賊後,順道回家轉轉,你以為我不知道。」

  柳絮浩摸摸鼻子傻笑,他早知道母親對他的行蹤瞭若指掌。

  坐在一旁悶不吭聲,只是微揚著嘴角的老大柳絮飛,聽到柳夫人的話不覺失笑道:「娘,難道您忘了飛鴿傳書?上面可是有娘親『病危』的消息,您該不會將信傳了就忘了這回事吧!」

  柳夫人一怔,這才想起自己的詭計,原本是想在他們回家前,好好裝病以威脅他們娶妻生子,沒想到自個真的忘了。

  她將眼光轉到俊逸風流的老大身上,這孩子聰明中帶著些狡猾,只喜歡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卻對官場缺乏興趣,讓她傷盡腦筋。

  「我怎麼知道你們這麼快回來?我才去上完香,還想休息休息,你們就冒出來,我一高興就忘了嘛!」柳夫人不但不臉紅,反而抱怨他們。

  柳絮飛用他令人為之迷醉的笑容道:「是我們不好,我們真不該這麼早回來,讓母親『忘記』生病。」

  「本來就是,你們再晚個一、兩天,我就會想起來,一切便會相當圓滿。」柳夫人打蛇隨棍上,趾高氣昂地大言不慚。

  柳絮飛兄弟深知母親怪異奇特的個性,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這才是他們的娘該有的反應。

  「老三,你發什麼呆?打從回來連句話都沒有。」柳夫人將注意力轉向么兒柳絮文。

  柳絮文由門邊回過頭,對母親淡淡地笑。「有什麼好說的呢?不論我們說什麼,你都不會贊成,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柳夫人揚起秀眉盯著這個外貌酷似自己,又聰慧過人的小兒子,對他淡泊的個性實在是沒轍。

  柳絮文文武全才,學什麼都是又快又精,偏偏對事情看得淡;過著猶如閒雲野鶴的生活。但是她知道在溫文儒雅的外表下,他是一團火,強烈得足以燃燒一切。

  「說得好像我多專制似的!我的話你們還不是當成耳邊風,要你們娶妻生子,好像是害你們一樣,不是跟我推三阻四,就是躲得遠遠的,早知道我就生女兒,多貼心啊!哪像你們,儘是讓我傷腦筋。」柳夫人不悅地道。

  柳絮浩笑著安撫母親,「娘!這種事急不來的,緣份到了自然水到渠成,大哥和三弟一定會生一堆孫子讓你享受含飴弄孫之樂。」

  柳絮飛收起摺扇,斜睨他道:「若論娶妻生子,二弟自然是責無旁貸,他成天在江湖中行走,遇到的女子比我們多,要娶也是他先娶。」

  柳絮浩瞪著大哥道:「小弟怎麼比得上大哥?!大哥風流倜儻,哪家姑娘不愛慕你?只要你點個頭,還怕沒有三妻四妾嗎?」

  柳絮飛抿抿嘴,笑得狡猾。「有時候對像一多,就難以選擇,不像你早已心有所屬,只要卯足勁去追求,馬上就可以娶妻生子啦。」

  「大哥──」柳絮浩說不過柳絮飛,窘得兩頰發紅。

  「大哥、二哥,你們互拆對方的台,難道不知鷸蚌相爭,泡翁得利?」柳絮文搖頭道。

  柳絮飛用扇子敲敲頭道:「老三說得沒錯,老二,咱們就別為對方找成親的理由了,否則『漁翁』可是會撒下網捕捉我們這些『鷸蚌』呢!」

  柳夫人聞言瞪圓了眼,生氣地道:「什麼意思?為娘的會這麼不擇手段嗎?真是奇怪,別人家要兒子娶妻就像吃飯一樣簡單,偏偏我三個人模人樣的兒子要成親就比登天還難,這還有什麼天理?」

  「不過是要你們討房妻室,又不是要你們上刑場,一個個怕成那樣子,虧你們還是我金瑤仙的兒子。想當年我叱吒江湖時,哪個鼠輩不聞風喪膽!」柳夫人又提當年勇,直聽得三個兒子垂頭悶笑。

  柳夫人金瑤仙年輕時是女名捕,名聲之大,江湖中人莫不知曉,卻愛上安慶王柳克恭,經歷了一場風波,才得以順利成為安慶王妃。這件事他們兄弟自小聽著,早已倒背如流,但是當柳夫人講述時,三兄弟沒有人敢打斷,母親的脾氣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除了父親以外,至今無人能平安逃脫。他們三兄弟一身好武藝,除了得到名師指點外,更重要的是母親細心、用心的「調教」,為了怕調皮挨罰,三個人早早就學得防身之術,以便脫逃。

  「我並不重視門第家世,只要她們身體健康,頭腦清楚,品行端正,你們要娶誰我都不會過問。可是你們呢?老大擁有無數紅粉知己,卻沒有心去娶人家;老二則是喜歡上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女子,整天纏著人家,也沒纏出個結果;老三更離譜,愛上夢裡的佳人,連有沒有這號人物也不知道,愈說我愈頭疼。」柳夫人翻翻白眼舉止豪爽,與她美麗嬌柔的外表完全不搭軋。

  「有。」柳絮文淡淡地插一聲。

  他的一個字彷彿轟雷般,轟得室內一片寂靜,另外三個人目磴口呆地看著他。

  柳絮文肯定地道:「有這個人。」

  「真的?在哪裡?你怎麼不帶回來?我還以為世上不可能有這個人,沒想到她真的存在,太好了!」柳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她以為最不可能成婚的老三,卻有可能是第一個娶妻的人,一想到這裡她就樂得暈陶陶的。

  「她人呢?」柳絮飛、柳絮浩同時開口。

  「失蹤了。」簡單的一句話,又如同地震般,震得三人愣在原地。

  柳夫人顫抖得指著他叫:「失蹤?失蹤了!你把我的兒媳婦弄丟了?」

  柳絮文對母親的話覺得好笑又好氣,「不是我弄丟,是她自己離開。」

  「我不管是她自己走的還是什麼,反正你一定要把我的兒媳婦找回來。」柳夫人叉著腰叫道。

  柳絮文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多嘴,聖賢說得沒錯,言多必失啊!

  「老三,要不要我幫忙?」柳絮浩熱心地問,豈料卻換來母親一記白眼。

  「要管兄弟的事之前,先管管你自己的。葉歌是她的名字吧?」

  柳絮浩神情一變,盯著母親看。

  「我昨日去進香時,遇到一群土匪,葉歌那女娃出手幫了我,我知道她是你喜歡的人,硬是把他們帶回王府。」柳夫人撇撇嘴道。

  「他們?」柳絮浩呆呆地問。

  柳夫人冷冷地說:「葉歌和她的相公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9-5-24 00:08: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相公!」柳絮浩從椅子上跳起來,臉色十分難看,粗聲地吼道。

  柳夫人睨了兒子一眼,冷冷地道:「沒錯,至少她是這麼說的,她的相公是個清俊的書生,雖然不會武功,但看來可不會輸給你!」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嫁人?我才離開揚州不到二十天,她不會那麼快嫁人,我不相信。」柳絮浩臉色陰沉地叫道。

  「你對著我叫上十次不可能又有什麼用,不相信你便自個去問她吧!說實話,我真的很喜歡葉歌那女孩,只可惜你追不上人家,能怪誰呢!」柳夫人搖搖頭,言下之意頗為惋惜。

  柳絮浩抿緊唇,不發一言地離開大廳,完全沒有注意到柳夫人嘴角隱約的笑意。

  「娘!你既知老二的意中人已然嫁人,又何苦帶她回來讓老二傷心呢?」柳絮飛皺起眉頭,為柳絮浩難過。

  「這叫以毒攻毒啊!姑娘她都嫁人了,他不親眼看看人家小倆口親熱的場面,會死心嗎?老二的拗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麼做是為他好。」柳夫人理直氣壯的說。

  柳絮飛、柳絮文相視一望,心中對母親怪異的舉動感到狐疑。

  「您該不會在計劃著什麼事吧?難不成您期望老二殺了她的相公……」柳絮飛揚眉道。

  「呸!你娘是這個人嗎?再說老二也不是那種殺人而後奪人妻的人。」柳夫人啐他一聲。

  柳絮文蹙起眉頭,瞇著眼看向母親,「您的行為太反常了,我相信事有蹊蹺,難不成您的話是假的?」

  柳夫人瞪著兩個兒子道,「這還有天理嗎?兒子竟然懷疑自己的母親。我絕對沒有說謊,不信的話你們可以自個去印證,我要回房去了。」

  柳夫人轉身走了兒步,又回過頭道,「老三,你最好趕緊將我的兒子媳婦找到,否則我不饒你。還有你,老大,你給我聽好,明年冬天以前你再不娶妻,別怪為娘的沒警告你,我會親自幫你選妻,押著你進洞房,到時候就算你想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丟下幾句威脅的話後,柳夫人這才步履輕盈優雅地離開,留下兩兄弟面面相覷。

  「我相信娘說得出就做得到。」柳絮飛歎口氣道。

  柳絮文則搖頭苦笑,「我是自掘墳墓,娘已經認定她的媳婦了。」

  「難道你不是早就認定你的夢中人是唯一的對象?否則你又何苦在茫茫人海中搜尋她的芳蹤?」柳絮飛指出事實。

  「唉!我是,可是她卻……」柳絮文懊惱地搖頭。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確定她是你夢中的那個?」柳絮飛地問。

  柳絮文神色悵惘地道,「第一眼見到她時,我簡直傻了。她是那麼活生生、溫熱的一個人,我真的想緊緊地擁抱她,可是,在我面前的她卻是以男人姿態出現。」

  「男人?」柳絮飛一怔,繼而清清嗓子道,「老三,你該不會將一個男人當作你夢中佳人的替身吧?儘管他們再相像,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柳絮文揚起嘴角,「我是說她以男人的姿態出現,而不是指她是男人。」

  柳絮飛恍然大悟地道,「你的意思是,她易釵而棄、女扮男裝?」

  「嗯!」

  柳絮飛突然哈哈大笑,輕搖著文扇道,「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會認不出她是男是女。你這麼聰明絕頂的人,怎麼連男女都分不清呢?如果是我的話,在第一眼時就會知道她究竟是男還是女。」

  柳絮文揚起眉,緩緩地道,「她的氣質不同於一般女子,有一種超越男女性別的韻味──。」

  柳絮飛被他的形容詞挑起興趣。「她真有那麼特別嗎?還是你情人眼裡出西施,將她過分美化了?」

  柳絮艾只是看著大哥,慢慢地說,「我是那種誇稱虛言的人嗎?」

  柳絮飛收起扇子,正色道,「我相信你的話,如果她真有你所說的一半特殊,恐怕我也會喜歡上她。」

  柳絮文臉色一整,道,「她是我的,我不會將她讓給任何人,包括大哥你。」

  他堅決的眼神、嚴肅的表情,在說明他對她的癡情。柳絮飛瀟灑地聳聳肩道,「放心吧!大哥不過是說著玩的,我柳絮飛絕不會奪人所愛,尤其是兄弟所愛的女子。」

  柳絮文並沒有笑,反而更加沉默。

  「怎麼?不相信大哥的話?」柳絮飛拍拍他的肩,為自己的玩笑話覺得不妥,他這兩個弟弟全都是死心眼的人,他真的不該開這種玩笑。

  柳絮文俊秀的臉浮起一抹憂傷,「大哥!我不是想杞人憂天,不過你的確會有情禍上身,最近千萬要小心。」

  情禍?

  柳絮飛毫不在乎地道,「能讓我為情感傷的女子恐怕還沒出世呢!何來情禍之說?」

  柳絮文蹙起眉頭,「此情禍尚不知是福是禍,按字面之意,情隨禍而來,禍伴情而生,大哥切莫輕忽。」

  柳絮飛深知三弟精通命理面相,見他如此,不得信了幾分。

  「我知道了,大哥會小心的。對了,你說她離開你,現在可有線索?需要我們幫忙嗎?老二在江湖門路廣,他說不定有辦法。」

  「不必了,我已經大致掌握住她的方向,這幾天一定能夠見到她,再說二哥此刻心情紊亂,只怕已無心思做事了,我不想再增加他的煩惱。」

  柳絮飛歎口氣道,「說實話,我真是搞不懂你們,為何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弄得自己心情不定?」

  柳絮文語意深重地道,「時候到了,你自然會明瞭。」

  X      X      X

  項芙蓉無聊的躺在床上假寐,在這個時代,她白天沒事可做,就只好做孔老夫子最鄙視的一件事──書寐。

  當她正隱入昏睡狀態,門砰的一聲,將她從周公跟前拉回現實。

  她睜開眼,看到葉歌急沖沖的將背靠著門,一臉焦急又不忍的表情。

  門外傳來男子激昂的喊叫聲,一聲聲呼喚著葉歌,聽得項芙蓉坐起身子皺眉問:「怎麼了?外面是誰?」

  「阿項!幫幫我,我真的快受不了了。」葉歌衝到她身邊要求道。

  項芙立刻明白怎麼回事,原來這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萬一真的發生了。

  柳絮浩回到柳府,而且還發現葉歌就近在咫尺,並且宣告已嫁人為妻,此刻,柳絮浩八成是為探問真相而來。

  看著葉歌絞著雙手,痛苦煩惱的眼神,她也只有豁出去了,決定會一會這名令葉歌又恨又愛的男子。

  「你待在裡面別出去,我去會會他。」項芙蓉撫平頭髮,套上外衣,慢慢地拉開門走出去。

  她盯著眼前英姿颯爽、丰神俊朗的男子,不自覺地想起柳絮文。

  她已從葉歌口中得知柳絮文原來也是安慶王之子,並且是極為得寵的么兒,她懊惱著自己是羊入虎口,自個送上門來。不過此地距揚州尚有數日路程,他理應不會知道自己正在他家作客,她自然可以高枕無憂。

  柳絮浩雖無柳絮文驚人的「美貌」──男子用此形容雖有些怪異,不過項芙蓉卻是衷心認為柳絮文的美麗不止男子少見,甚至連女子也不多見──卻也是人中龍鳳,極為出色,更難得的是他對葉歌的癡情,這倒教項芙蓉有些為難,不知自己是否暗地成為拆散別人姻緣的劊子手。

  柳絮浩一雙眼炯炯有神的打量著項芙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項芙蓉冷淡的表情、傲然的姿態讓他聯想到雪,寒冷卻又潔淨優雅,難怪母親會讚許他,一想到這裡更加深他心中的痛楚。

  「你是葉子的相公?」相公二字,他幾乎是由齒縫逼出來的。

  項芙蓉微微頷首,反問他:「你是一直糾纏著她的柳絮浩?」

  柳絮浩眼中毫不掩飾的痛苦,令項芙蓉動容,這種眼神如此酷似。

  她蹙緊眉頭,對自己如此比較柳絮文和柳絮浩而感到不安,僅是看見柳絮浩便勾起她對柳絮文的記憶,這太危險、也太不智了。

  不是有人說過,思念是戀愛的開始。當她開始掛念著某人,腦中浮起某人的影像時,正代表她已一步步墮入愛情的迷惘之中,她怎麼可以不謹慎小心呢?

  不要再想起柳絮文了,他的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係。項芙蓉警告自己。

  「我想柳少爺知道葉子對你的感覺,她不希望柳少爺再來糾纏她,尤其是她已經嫁給我了。」項芙蓉淡淡地看著他,似乎在評估他的反應。

  柳絮浩神色一變,繃緊臉道,「我只想和她當面談,你不必多費唇舌,不管你怎麼說,我一定要見到她。」

  「柳少爺何必強人所難?拙荊既然不想見你,柳少爺就算喊破喉嚨,她還是不會見你的。」項芙蓉撇嘴道:「天下女子何其多,柳少爺還是對拙荊死心吧!」

  柳絮浩沉下臉,怒道:「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你最好讓我見她,否則我就算硬闖也要闖進去。」

  項芙蓉揚眉冷笑道:「我知道柳少爺武藝超群,我不過是個文弱書生,你大概只需動一根手指頭,就可以將在下送往陰曹地府。拙荊對你雖然無意,可是公子的正義、直爽卻教拙荊好生敬重,柳少爺該不會想將自己在拙荊心中的好印象破壞殆盡吧!」

  「你……你究竟是誰?」

  「在下項容,不過是個無名之輩,與葉子可說是門當戶對,同病相憐。」項芙蓉淡然一笑。

  柳絮浩一楞,凝視著項芙蓉的臉,為什麼他有種感覺,這個男人話中有話,語帶玄機?

  項芙蓉繼續說道:「我和葉子同是天涯淪落人,兩人相互依持的感覺,自然不是你這種名門貫公子所能體會得出的。」

  她的話說得諷誚,卻又溫和地令他不覺得受到傷害。

  「你到底想說什麼?」柳絮浩直接的問,他向來討厭模稜兩可,並不是他不夠聰明,而是他沒有耐心。

  項芙蓉嘿笑一聲,「好,夠直截了當!我就不拐彎抹角了。姑且不論她為什麼選擇我,相信理由都在你身上,如果你想贏得她的心,就必須將她何以選擇我的原因弄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柳絮浩盯著她,冷冷地說:「聽你的語氣,你根本不將她視為你唯一的女人,你竟然要我從你的手中贏得她!」

  「沒錯,從我手中贏得葉子,這是你心裡最渴望的事,不是嗎?」項芙蓉似笑非笑,譏誚地道。

  「我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冷血的男人,她是你的妻子啊!你怎麼能夠這樣對她?」柳絮浩不可思議的盯著這名外表、內心皆如冰雪般寒冷的男子,若非他知道對方是個不懂武功的書生,早已一掌揮過去,教訓這名男子。

  項芙蓉看著柳絮浩怒火中燒的眼眸,也察覺到他壓抑著自己的脾氣沒對她動手,不覺一笑,葉子的眼光果然沒錯。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愛她,我是喜歡她,但那就像是親人間的喜歡,如果你能給她幸福,我不介意你帶她走,不過……只怕你帶不走她。」項芙蓉說完後,不再多看他,逕自往庭院走去。

  柳絮浩盯著他的背影,知道他蓄意製造自己和葉子相處的機會,這和他剛才拒絕自己見葉子的行動完全矛盾,項容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他望著緊掩的口,猶豫著是否該推門進去。

  聽到開門聲,葉歌坐在鏡台前,低聲地問:「阿項,他走了嗎?」

  沒有聽見回答,她起身轉頭問,「阿項──」

  話還在口中,葉歌像見鬼似地向後靠,雙眼盯著柳絮浩,顫聲道:「阿項……阿項呢?你……你不會是……」

  「我沒有動他一根寒毛,雖然我很想那麼做。」柳絮浩一步步靠近她。

  「你如果沒有傷她,怎麼可能進得來?」葉歌咬著唇,不安地望著門。

  「我不用傷他,是他自己離開讓我進來的。」

  「不……阿項不會……」葉歌搖頭道。

  「不會怎樣?不會拋棄你?事實上他並不愛你,他甚至要我從他手中贏回你。」柳絮浩怒氣沖沖地吼。

  「她要你……不,她不會這樣對我──」葉歌不相信。

  「你就這麼相信他?」柳絮浩生氣地捉住她的肩,沉痛地叫。

  葉歌對項容的信任,使他的心如刀割般痛楚,彷彿有一雙利爪毫不留情地將他的心狠狠地撕裂。

  柳絮浩悲傷痛苦的眼眸令葉歌動容,她從來沒有看過他如此毫不保留、如此赤裸裸的將他的感情表現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如此對我?你真的恨我到這種地步,甚至用嫁人這件事來報復我?」柳絮浩悲痛地搖頭,捉著她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我不……」葉歌想解釋,卻硬生生停住。她能說什麼?說她不恨他?說她不想報復他?如果她說不,那是在自欺欺人。

  「我不在乎你怎麼說,我嫁人是為我自己,我愛阿項,即使她不愛我,我亦無怨無尤。」葉歌道。

  柳絮浩渾身一震,瞬間似乎蒼老了好幾歲。

  「這是報應吧!是老天對我所做的事的懲罰。」

  「柳絮浩!我只想告訴你,你不用因為對我感到愧疚而想補償我,我並不需要你的憐憫。」葉歌歎口氣說。

  「我不是想補償,我心裡很清楚,我對你的感情絕不是憐憫。」柳絮浩苦笑一聲。

  葉歌幽幽一笑,眼神遙遠地道,「男人的眼睛常會被正義感或是其他原因蒙蔽,你自認愛我,可是我很明白,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那件事。」

  「葉子!我──」

  「不要再說了,反正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都已於事無補。」葉歌打斷他的話。

  柳絮浩抿緊唇,悲傷的眼神一閃而逝。

  「柳絮浩,我希望我們至少能像朋友一樣相處,像……以前一樣。」葉歌冷靜地看著他。

  像以前一樣?柳絮浩苦澀地想,那是不可能的事。

  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人事已非,再也難以重回當年,而破壞一切的劊子手,卻是他自己。

  柳絮浩澀澀地道,「我明白了,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希望你能幸福。」

  葉歌握緊雙手,不發一言。

  柳絮浩轉身走到門邊,又停了下來,拋下一句話:「如果他敢辜負你,我不論在哪裡,都會回到你身邊。」

  說罷,他走了,帶著一顆傷痕纍纍的心。

  房內則是一雙迷濛淚眼和一顆迷茫痛楚的心。

  站在庭院中的項芙蓉,將一切全看在眼底,她冷漠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悲傷。

  老天作弄人的命運,而人們只有從命的分嗎?

  X      X      X

  項芙蓉從不是從命的人,所以她端力反抗命運的安排,卻不料仍是逃不過老天的玩笑,自投羅網地闖進與柳絮文有關的一切事物之中。

  想想她也真是無可奈何。

  當柳絮文看到她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緊盯著一身灰衣,背手而立,仰望天空的項芙蓉。

  真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母親的信,將不情願的他召回家來,卻也因此才能再見到她。

  見到這個易釵而棄、佯裝男子的夢中佳人。

  「咦?那個書生大概是娘口中所說的葉歌的夫婿吧!」柳絮飛站在他身邊道。

  「她是……」柳絮文倏然而止。項容是怕他發現她是女子,這才匆匆而逃,此時若是點破她的身份,恐怕她不只是飛奔而逃,也許會藏得讓他找都找不到,再說,要想突破她的防禦,一定要先瞭解她的心理,暫時讓她當作男子,她一定不會防備。

  嗯!兵不厭詐,為求贏得她的勞心,略施小計是可以被允許的。

  心中主意既定,他回答道:「也許吧!」

  柳絮飛望了項芙蓉片刻,笑道:「看來老二這次遇到對手了。」

  柳絮文輕笑道,「我不認為二哥全然沒有希望。」

  「哦?這個書生雖然沒有老二英朗的外表,卻冷傲獨特、清俊秀雅,擁有吸引女性的氣質。」柳絮文飛評論道。」

  柳絮文好笑地想,果然連風流的大哥也分辨不出項容的性別,等到他發現自己竟也有走眼的時候,恐怕會懊惱地拿扇子敲頭吧!

  柳絮飛突然皺起眉頭道:「他似乎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柳絮文連忙遭,「大哥見多識廣,看過她也不是奇怪的事,或許是相像之人也說不定。」

  柳絮飛疑惑地搖頭道:「說實話,如果我見過他,一定不會忘記,我確定沒有看過他,但是又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柳絮文但笑不語,他當然知道柳絮飛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在他繪下夢中人的身影,家中各人大都見過那幅畫,自然柳絮飛對項容會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柳絮飛努力地搜尋腦中的記憶,卻是徒勞無功,最後他撇撇嘴自嘲:「看來我的年紀大了,竟然想不起任何有關見過他的事情。」

  柳絮文揚眉道,「也許你根本就沒見過他,自然不會有任何記憶。」

  柳絮飛聳聳肩道,「可能吧。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你不去認識認識他嗎?」

  「晚膳時自然會見面,不急在這一時。況且,該好好認識他的人不是我,而是老二。」柳絮飛輕笑道。「畢竟他是老二的情敵啊!」

  柳絮文笑得莫測高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柳絮飛好奇地看著他問:「你似乎不以為然,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時機未到,不可洩漏。」柳絮文賣關子的搖頭道。

  柳絮飛只是望著他,也不逼他說。他太清楚這個三弟有時會故弄玄虛,讓人摸不清他真正的想法,但是他從來沒有讓親人失望過。

  「好吧!那就等時機成熟你再宣佈答案。我先回房了。」說罷,他拍拍柳絮文的肩,瀟灑地離開。

  等到大哥離開後,他才讓自己恣意地凝視她,她如此從容的態度,在見到自己時,不曉得會變成什麼表情?他竟然有種想捉弄項容的衝動,好懲罰她這些日子的失蹤,以及慰藉他多年來的相思之苦。

  柳絮文愉快的笑著,開始舉步走向她。

  項芙蓉突然覺得心悸,直覺的轉過頭,當她看見柳絮文含笑、優雅的走向自己時,她的心像是要停止般的猛然一震,接著狂烈的跳動。

  她的臉色驀然發白,驚慌失措的像只落入陷阱中的獵物,恐懼地望著即將吞噬自己的捕獵者接近。

  老天爺!她真希望自己立刻心臟病暴發,少喘口氣,直接倒在地上,躲過柳絮文的眼光,以及他那抹頗富含意的笑容。

  自從她好死不死地闖入這個時空,她的霉運就一直走到現在,老天爺當真是跟她作對作到底了!真是嘔死她了。

  柳絮文仔細地看著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當她驚駭慌亂時,他心疼,而當她望向天空,無奈地翻著白眼時,卻有股想大笑的衝動。

  項芙蓉望著他那似笑非笑、溫柔深黑的眼眸,有片刻的暈眩,這男人真是老天爺生來欺負女人,讓女人捶胸頓足的禍首。

  罷了!橫豎是死,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索性勇敢一點,慷慨赴義吧!

  她正準備說話時,他反倒先開口。

  「項兄弟,沒想到我們這麼有緣,竟然會在這裡相遇,真是令人喜出望外。」柳絮文笑著拍拍她的肩,用一種爽朗的口氣對她說話。

  項兄弟?難道他沒發現自己是女人?

  他沒有發現事實,著實讓她鬆了口氣,但奇怪的是,她又有點失望。

  「你那天走得如此匆忙,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今天我們一定要好好喝一杯,慶賀我們重逢。」柳絮文拉著她的手,溫煦的笑著。

  喝酒?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她哪敢再和他一起喝酒。

  「咳!你……你不記得那一天的事嗎?」她小心地問。

  「那一天?哪一天啊?」柳絮文裝傻地蹙起眉頭。

  「我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我們一起喝酒的事,你忘了嗎?」項芙蓉盯著他看。

  柳絮文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我的酒量淺,喝醉後的事全不記得了。」他注視她,溫柔地問:「我做了什麼事嗎?所以你才會在第二天不辭而別地離開尋荷小築?」

  項芙蓉一想起當日的情形,仍不由得臉上發燙,她勉強地笑道:「沒有,你什麼都沒做,我離開是因為和朋友有約,不想讓她久等,再說難得風雪停了,我擔心不趕緊下山,恐怕又會被風雪困住,所以才走得匆忙,真是抱歉。可是,我有留張字條給你,你沒有看到嗎?」

  柳絮文蹙起眉頭,搖頭道:「我沒有看到什麼字條。你的朋友,是不是你的『夫人』葉歌?」他星眸含笑,平靜地望著她。

  項芙蓉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地道:「不瞞你說,葉歌正是我的那位朋友,也是我現在的『妻子』。」

  柳絮文又道,「沒有喝到你的喜酒,真是有些遺憾,不過,如果你在這裡住久一點的話,也許能夠參加我的喜事。」

  喜事?

  「你是說你準備成……成親了?」項芙蓉呆呆地問。

  他溫柔地笑著:「有這個打算。」

  他的回答令她沒由來的一陣心痛,痛得讓她以為自己有先天性心臟病,項芙蓉難受的想轉身痛哭,她臉色蒼白的瞪著地面,手指用力的掐進自己的手掌,心中卻是一片麻木。

  「怎麼會?你的夢中人呢?你的一見鍾情呢?才幾天而已,你……」她感覺到被背叛,憤怒而且受到傷害。

  柳絮文一眨也不眨的凝視著她,為她的反應而竊喜,卻又有股衝動想將她擁緊人懷,瓦解她強裝出來的冷漠。

  但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說:「我沒有忘記她,永遠也不可能忘記她。」

  「你嘴裡說她是你的唯一,卻又要跟別的女人結婚?」項芙蓉抬起頭指控的瞪著他,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批評他所做的任何事,卻控制不了自己。

  「我要娶的不是別人,正是畫中女子。」柳絮文盯著她說,「我找到她了。」

  項芙蓉呆若木雞地叮著他看,突然間他的話好像外星語言,她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說什麼?」她澀澀地問。

  「我說我找到她了。」柳絮文一字一字地說清楚。

  項芙蓉驀地大叫起來:「你找到她了?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有第二個她,他畫中、夢中的佳人全是自己,不可能是別的女人,不可能!

  柳絮文捉住她的手,輕聲叫喚道:「阿項,冷靜點!你怎麼了?」他關心的眼神,讓她冷靜下來。

  她抿緊唇,努力讓自己平靜,他要結婚關她什麼事?她不是巴不得他離她遠遠的,不讓他發現自己就是他的夢中人嗎?但是,為什麼一聽到他要娶別人的消息,她就像是被人推人萬丈深淵之中,喪失原有的冷靜自持呢?

  她不需要知道答案,根本不需要。

  她深吸口氣,臉色依舊蒼白,但已恢復冷淡平靜。

  「對不起,我只是很驚訝你這麼快就找到她了,所以有些震驚。」

  「快?柳絮文淡淡地道:「我找她找了好幾年,苦苦煎熬幾千個日子,我不以為這樣叫作快。」

  項芙蓉撇撇嘴道:「畢竟你還是等到她了,她是……是誰?」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知道那女人的名字又有什麼意義?

  「她是……」

  「你不用說了,反正說了我也不認識,如果我能夠喝到喜酒,到時自然會認識她。」項芙蓉打斷他的話,淡漠地看著他。

  「一定,你一定會認識她,而且會喜歡她的。」柳絮文泰然而笑。

  項芙蓉突然有股衝動,想抹去他臉上談起那個女人時愛慕、幸福的表情。

  她伸手捂著胸,眉頭緊蹙,臉色白得嚇人。

  「阿項,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柳絮文一看見她痛苦的表情,立刻扶住她,著急地問。

  「沒事,我很好,只是有些頭痛。」她強笑道。

  頭痛?卻捂著胸?

  「你的臉色很糟,我馬上派人去請大夫來。」柳絮文緊張地說。

  「不──我很好,不需要大夫,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她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離開。

  「你確定?」他看著她的臉,遲疑地問。

  「我確定,不要忘了我還有一位『妻子』可以照顧我。」她蹙緊眉,故作輕鬆地笑,卻不知看在柳絮文的眼裡是既心疼又難過。

  她眼底一閃而逝的脆弱,使他想拋開一切擁抱她,就算她是男人也無所謂,只要是他的夢中人就行了。

  「我送你回房。」柳絮文長歎一聲,將她緊緊扶住,送她回她和「妻子」葉歌的房間。

  當葉歌看見一臉慘白的項芙蓉和溫柔地扶著她,不時投以關切眼神的柳絮文時,先是一愣,繼之才問:「阿項,你怎麼了?」

  「她大概是染上風寒,直呼頭痛。」柳絮文代項芙蓉回答,將她扶到床上躺下。

  「你是……」葉歌好奇地看著他們。

  「柳絮文。」他簡單地回答,動手將毛巾弄濕,體貼的放到項芙蓉的額上。

  葉歌簡直看傻眼了,這位柳家三少爺,竟對「男兒」裝扮的項芙蓉體貼入微,若非她知道項芙蓉是女子,恐怕真會認為他們之間有什麼暖昧了。

  項芙蓉睜開跟,對柳絮文道:「絮文,有葉子照顧我就行了。」

  柳絮文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點頭道:「我是該讓你們夫妻單獨相處,葉姑娘,請好好照顧她,如果她真的不舒服,一定要叫大夫來診治。」

  夫妻?難道柳絮文不知道項容是女人?

  「葉姑娘?」柳絮文皺起眉望著失神的葉歌喊道。」

  「啊?當然,我會照顧她的。」葉歌回神後,再三保證,柳絮文這才施施然地走出去。

  「你們認識嗎?」

  項芙蓉閉起眼,有氣無力地說:「算是吧!」

  「算是?我看他好像很關心你,他是不是──」葉歌倏地住嘴,這是項容的私事,她實在不該多嘴。

  「他只當我是弟弟,一個需要幫助的小兄弟。」項芙蓉睜開雙眸,冷淡地說。

  「可是他看你的眼光,不只是關懷而已,我總覺得多了點柔情。阿項,他是不是喜歡男……」葉歌的話遇到項芙蓉冷冽的眼神後,立刻吞回肚裡。

  「他早已心有所屬,而且很快就要成親了。」她揉揉太陽穴,剛剛扯的謊話竟然成真了,她的頭真的開始抽痛起來,甚至連胃疾也湊上一腳。

  葉歌望著她,半晌才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項芙蓉瞪大限,由床上彈起,大聲否認道:「我沒有!我才沒有喜歡上他,我不可能喜歡上任何男人。」

  「為什麼不?他是一個會令女人心動的男人,你是女人,當然有可能愛上他啦。」葉歌不以為然地說。

  「別的女人或許會,但是我不會。」項芙蓉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意見。

  葉歌歎口氣道:「我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可是我一直有種感覺,你為自己築起一道冰牆,冷酷地阻止所有試圖接見接近你的人,你總是在一旁觀看著眾生,卻不願走進人群裡,是怕傷害別人?還是怕別人傷害你?」項芙蓉一怔,沒有否認也沒有回答。

  葉歌咬咬下唇,輕歎道:「也許我沒有這個資格說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對不起。」

  項芙蓉抬起頭,凝視她好一會,露出一抹奇異的眼神,自嘲地說:

  「我的朋友們老說我是冰人,所以你不用為了說出實話而向我道歉,和人保持距離是我的習慣,理由正如你所說的是怕傷害別人,也怕被別人傷害,因為我是個很膽小的人。」

  葉歌詫異的看著她以若無其事的口吻說出心裡的想法。

  那一瞬間,葉歌覺得她真是一個很奇特的人,全身上下充滿神秘感,卻又如冰般的晶瑩,她究竟是怎樣的人?是什麼樣的環境才會造就出像她這樣與眾不同的個性呢?

  葉歌心中充滿了疑問。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9-5-24 00:08: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柳絮文在柳絮浩的房門前將僕人送來的酒攔截了下來,打發下人後,他拿著酒壺推開門,大步邁進去。

  只見桌上、地上皆散放著空酒壺,而柳絮浩端坐在椅子上,臉色陰鬱,卻十分清醒的將酒灌入喉中。

  柳絮浩的酒量一向是三兄弟中最好的,可說是千杯不醉,甚至是愈喝愈清醒。

  柳絮浩瞥他一眼後,將眼光移到他手中的酒壺,伸手道,「酒給我。」

  柳絮文淡淡地看他一眼,沒有將酒壺交給他,反而朝地上摔去。

  柳絮浩身形一閃,不知何時,人已到他面前,腳一踢,酒壺應勢向上飛起。

  柳絮文一笑,一隻手揮向他。另一隻手則拍向酒壺,孰料柳絮浩一隻手擋住柳絮文揮來的掌風,另一隻手同時護住酒壺。

  兩人誰也不肯退讓,電光石火之間,兩人巳互拆數十招,驀地酒壺突然爆裂,酒潑灑了一地。

  柳絮浩嘶啞地道,「你浪費一壺上等女兒紅。」

  柳絮文冷哼道,「總比讓你借酒澆愁,卻又愁更愁來得好。」

  柳絮浩狂笑一聲,「誰說我借酒澆愁了?我只是突然酒蟲犯了,想好好喝上幾壺美酒解讒罷了。」

  「是嗎?酒蟲似乎來得很巧,不是嗎?」柳絮文在椅子上坐下,悠閒地說。「只可惜來錯時間了。」

  柳絮浩瞪著他道,「有話就說,我現在沒心情聽你打啞謎。」

  「你當然沒有心情,因為你的心上人已經嫁給他人為妻。柳絮文溫和地笑著,眼神卻銳利明亮。

  柳絮浩沉下臉喝道,「老三,你是存心來找碴的嗎?」

  柳絮文揚眉道,「我沒有這麼狠心,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一定能夠趕走你的酒蟲,恢復你的好心情。」

  柳絮浩面無表情的瞪著他。

  「我說過我見到我的夢中人了吧!」他慢條斯理的。

  柳絮浩微揚怒眉,不耐煩的眼神表示他的煩躁。

  柳絮文笑得分外燦爛,似乎看著柳絮浩的氣瀕臨暴發邊緣是件愉快的事。

  「耐心點,我還沒說完啊!」

  「如果你是來看我的窘態,你已經看到了。」柳絮浩沒好氣地吼道。

  「咱們是親兄弟,我怎麼會是來看你的窘態呢」他依舊一派溫文。

  「原本我不認為你會,但是現在我確定你根本是來取笑我的。」柳絮浩瞪著弟弟,很想伸手掐死他,只可惜他知道要掐住柳絮文的脖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別發火嘛!」

  柳絮浩瞥他一眼,粗聲地說:「說吧!我倒要聽聽你想說什麼『了不起』的話,非得打擾我喝酒不可。」

  柳絮文神情泰然地道,「放心,一定讓你滿意。」停了一會他才又開口,「我曾說過我見到了我的夢中人,而且她已逃跑,對不對?」

  柳絮浩睨他一眼,對於他再三提起這件事覺得奇怪,「沒錯,你已經提過很多次了。」

  「我又見到她了。」

  「什麼?」柳絮浩一楞,問:「又見到誰了?」

  柳絮文對他的心不在焉覺得無可奈何,「我又見到我那位失蹤了的夢中人。」

  柳絮浩皺眉道,「那很好,恭喜你了,不過,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柳絮文歎氣道:「你不想知道我在哪裡看見她的嗎?」

  柳絮浩靈光一閃,「難道你是在家裡看到她?」

  柳絮文笑著點頭,看樣子二哥稍微恢復神智了。

  「對,而且你也見過她。」

  「我見過她?」柳絮浩蹙緊眉頭,開始回想他今天曾經見過哪些人,

  但是沒有一個女子符合柳絮文夢中佳人的條件。

  柳絮浩不想傷腦筋去想哪一個女人才是老二的夢中人,在腦海中只有一個女人。

  「我沒有印象,我想不出見過的哪個女人有可能是我未來的弟妹。」他搖搖頭道。

  柳絮文揚高眉,嘴角浮起隱約的笑容。「我有說是女人嗎?」

  柳絮浩剛入口的酒猛地一噴,瞪著柳絮文結巴的叫,「老、老三──」

  柳絮文移開擋住臉的衣袖,徐緩地搖頭道:「你一定要將酒噴得到處都是嗎?」

  「老三,你……你說什麼?難道你……你……」柳絮浩震驚得語無倫次,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柳絮文低聲咒罵,瞪著二哥苦笑道:「你怎麼也和大哥一樣,話不聽完就下結論?該死!你們兩個竟然把我當作那種人,我真該和你們斷絕關係。」

  柳絮浩被他瞪得坐立不安,尷尬道:「我當然不是懷疑你,可是……你的話讓我不由得聯想到那方面去啊!再說你──直在找那個夢中人,我擔心你會……咳!」

  柳絮文嘻笑著盯著他道:「擔心我會病急亂投醫?飢不擇食,捉住一個貌似夢中佳人的男子,就將他當作替身?」

  柳絮浩被他一語道破心中所想之事,不禁有些羞慚,卻仍不住嘟嚷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啊!歷史上又不是沒有男人愛上男人的事……」

  柳絮文冰冷的眼神,讓他猛地閉上嘴,再說下去,無疑是火上加油,難保三弟不會翻臉。

  別看他這個弟弟長相俊美非凡,猶勝女人幾分,外表溫文儒雅,個性卻是如冰似火,遇著不喜歡的人,他冰冷得可以將人凍死,但是一碰上感興趣的事,他就如同一團火,狂野的火。

  他不輕易動怒,然而一旦惹惱他,他所散發出的烈焰足以燒噬對方,將敵人燒得屍骨無存,所以他和大哥都明白對他開玩笑要有限度,因為他們可不想和弟弟動手,正如怕一頭發怒的老虎。

  「我不說話了,我喝酒。」柳絮浩識相地轉移話題,開始斟酒自酌。

  柳絮文斜睨他道:「放心!我不會那麼容易生氣。」

  柳絮浩停下倒酒的動作,望著他好半晌,才問:「你到底要說什麼?把話說清楚吧!」

  柳絮文平和地說,「我說的人是項容。」

  「項容?!葉子的丈夫?他是你的夢中人?」柳絮浩手一顫,迭聲問。

  「沒錯,她就是我的夢中人,但她並不是葉歌的丈夫。」柳絮文淡然地說。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柳絮浩一顆心懸在半空,緊張地看著他。

  「你曾聽過女人和女人成親嗎?」他簡單的一句話撞得柳絮浩腦中頓冒許多金星。

  是他喝太多酒聽錯了?還是老三真的說了項容是女人?

  那名清俊的書生會是女人?

  「老三……你說他是女人?葉子的丈夫是女人?!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柳絮浩手撐在桌面站起身,震驚的叫道。

  「我沒有開玩笑。」他堅定地迎向二哥。

  「她是女人?她竟是女人?!葉子欺騙我?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去問她,我要拆穿她的謊言!」柳絮浩臉色陰沉的轉身。

  「慢著!」柳絮文倏地拉住他,嚴肅的道,「不要急,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告訴你這件事是不想見你為葉歌痛苦,但是,你現在去揭穿她的計劃,她會逃得更快,說不定下一次真的去嫁一個真正的男人,好讓你徹底死心」

  「怎麼會?」柳絮浩頹喪地跌坐在椅上,搞不懂事情怎會如此出人意外。」

  「難怪她會要我將葉子搶回去,原來是這個意思。我卻以為她是個沒良心的薄倖男子!」柳絮浩想起自己指責項容的話,不禁慚槐的無地自容。

  「她真的這麼對你說?要你將葉歌搶回來?」柳紊文笑了起來,原來她並不是那種漠視他人感情的人,她瞭解二哥對葉歌的癡情。

  「嗯!她還說上好些話。現在想起來,我才明白她話中的含意。」柳絮浩搖頭歎息,如果他有老大狡猾機智,或是老三的聰明靈活,就可以少吞這斗苦酒。

  「她說什麼?柳絮文好奇地問。」

  「她要我找出葉子的心結,而且說她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她說我是名門公子,所以不瞭解葉子的心情。」柳絮浩愁眉苦臉地拚命搖頭。

  柳絮文聽了之後,微笑道:「原來葉歌躲避你是因為身份問題,她實在太傻了。」

  柳絮浩苦笑道:「這只是其中一項。」

  「喔!」柳絮文深深凝視他一眼:「是那件事嗎?」

  柳絮浩深吸口氣,「沒錯,那件事才是造成我們之間無法跨越那道鴻溝的主因。」

  柳絮文拍拍兄長的肩,語意深長地說:「鬼魅在你們的心中,一日不除,你們就一日無法踏出陰影,要斬除鬼魅,劍就在你們心中。」

  柳絮浩抬起頭,瞇眼看他,似有所悟,欲默不作聲。

  「她知道你認出她了嗎?」他將話題由自己身上轉開。

  柳絮文搖頭無奈地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認出她,恐怕這輩子我就得一直和她玩捉迷藏了。」

  「她也躲著你?沒道理啊!柳絮浩不解。

  「我也不明白。自一開始,她就以男裝出現,而且明顯的和我保持距離,我真的摸不透她的心思。」柳絮文談起心上人,眼眸中透露出憂喜摻半的光芒。

  「我還以為沒有女人能夠狠得下心拒絕你,沒想到你的情況不比我好到哪裡,咱們真可謂難兄難弟。」柳絮文同情的看著他。

  柳絮文自嘲地道:「我看說我們是毒蛇猛獸才對,否則她們怎麼會一看見我們就怕得四處躲呢?」

  柳絮浩頗有同感地吸道:「沒錯!為咱們的悲慘乾一杯!」

  說罷,他喝了一大口酒,抹乾嘴後望著弟弟道:「你為什麼不喝?」

  柳絮文撇撇嘴露出一抹危險而自信的笑容,輕鬆地說:「我還沒認輸呢!我會改變這種情形,我一定要讓她心甘情願地走向我。」

  柳絮浩一怔,好奇地問:「可能嗎?項容看起來不是那種容易改變心意的女人。」

  柳絮文淡淡一笑,堅定而執著地看著他道:「我也不是會輕易退縮的男人,尤其是對她。」

  柳絮浩深吟片刻,又問:「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計劃?」

  柳絮文瀟灑地揮揮手:「不算是計劃。只是想卸除她的心防,攻心為上。」

  「攻心為上?」

  「嗯!所以我不揭穿她是女扮男裝,以一個朋友的姿態去接近她,而不是男人。」柳絮文微笑得像一隻正在追捕獵物的豹子,眼神閃閃發亮。

  「攻心為上?」柳絮浩眉頭緊皺,不斷喃喃的念著這句話。

  柳絮文輕輕一笑,起身拍拍他的肩,優雅地走出房間,留下了兀自煩惱的哥哥。

  X      X      X

  「什麼?他是你的夢中人,而且是個女人?!」柳夫人杏眼圓瞪,險些將口中的茶噴出。

  首先回過神的柳絮飛笑著說:「娘,你應該說她是個女人!而且是老二的夢中人。」

  「還不是一樣,夢中人和女人都提到了,你不要挑我的毛病啦!」柳夫人瞪了他一眼。

  「難怪,我就覺得她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事實證明我的直覺果然沒錯。」柳夫人放馬後炮地自吹自擂起來:「畢竟我也曾是叱吒一時的女名捕,明察秋毫的本領寶刀未老。」

  柳絮飛和柳絮文對看一眼,覺得好笑。

  「所以我說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原來是在你的丹青之中見過。」柳絮飛這下對自己的記憶力又恢復信心,他還以為自己真的年紀大了,記憶力一夜之間衰退。

  「既然找到你的夢中人了,就趕快把她娶進門啊!如此一來,老二事也解決了,真是雙喜臨門,我得快點修書通知你們父親,讓他高興高興。」柳夫人說著就站起身要去寫信。

  三兄弟對母親這種說風就是雨的個性,真是莫可奈何。

  柳絮文拉住母親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就解決的,只怕我們才開口,她們連夜就捆包袱逃跑。打草驚蛇只有將事情弄得更麻煩,一定要有計劃才行。」

  柳夫人揚眉看著兒子問:「你這是在談情說愛呢,還是在領軍作戰啊?什麼計劃不計劃,如果我和你爹以前也像你們這樣談計劃,恐怕你們還不知道在哪裡等著排隊投胎呢!」

  「她們和娘不同都有心結,結一日不解,她們就一日無法真正地接受我們。」柳絮文耐心地向母親解釋。

  「小結?哎呀!她們這麼年輕,怎麼會有心結呢?好啦!我先不寫這封信,不過你得告訴我你所謂的計劃是什麼。」柳夫人歎了口氣,意興闌珊地坐下。

  「我告訴項容,我已經找到夢中人,並且準備成親,我希望家裡裝出正在準備婚禮事宜。」

  「你告訴她你要成親了?這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她一定會走得遠遠的……」柳夫人蹙起眉頭道。

  柳絮飛狡黠地笑道:「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柳絮文點點頭:「沒錯。」

  柳夫人哦了一聲道:「這招很危險哦!搞不好真的死而不復生。」

  柳絮文溫柔地笑:「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娘請安心吧!」

  「我能安心嗎?」柳夫人說著,轉首瞥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柳絮浩一眼,這孩子著實反常。

  她拉拉兩個兒子的衣袖,壓低聲音問:「老二的事情怎麼樣了?他有沒有什麼計劃?」

  柳絮文安撫擔心的母親道:「二哥不需要計劃,他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

  「哦?」

  「他的方法就是暫時什麼都不做,時間一到,自然東風吹、萬事備。」柳絮文神秘地說。柳夫人吁口氣,感歎地道:「這就好,這就好。我只望你們都能如願就好了。」柳絮飛擁著母親安慰地道:「不用操心,娘很快就娶到媳婦,抱到孫子了。」柳夫人揚起嘴角,幼稚地對他笑,

  「很好,老大,不忘記為娘的說過的話,明年冬天以前你得娶個老婆,聽到了嗎?」柳絮飛一愣,為難地皺皺眉:「娘,不需要這麼急,我還不想成親……」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柳夫人甜蜜地看著他,柳絮飛看見這如蜜糖般的笑容時,連話都不敢說,只搔鼻子苦笑。

  「好啦!我去籌備婚禮的事,真的沒有,假的亦行,過過癮也好。柳夫人疾步如風,仿若柳絮一飄,隨即無蹤,留下各懷心思的三兄弟。柳夫人嘴角含笑,走邊長廊時,一眼就望見項容和葉歌並肩站在曲橋邊,一個低頭看著池中的游魚,一個凝望著西沉的夕陽,沒有交談。

  知道項容是女人之後,柳夫人特別仔細的打量──纖細瘦高的身材,較葉歌高上一顆頭,難怪扮男子不令人覺得突兀怪異。項容的五官雖沒有葉歌來得的美麗,卻自有一種特殊的魅力,眼神中透露出堅強的個性,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孤絕卻又隱隱洩漏她心底的脆弱的氣質。

  矛盾卻深具吸引力。

  柳夫人輕歎口氣,也只有這樣的女孩才能夠讓絮文如此癡情,數年如同一日。

  葉歌是很美,光芒卻不及項容耀眼,是什麼樣的家庭造就出項容那種不同於一般的女子的特別氣質呢?她心中疑惑著。

  葉歌突然聽到一聲歎息,驀地回過頭,驚訝地叫:「柳夫人?」

  項芙蓉也轉身,淡淡地道:「柳夫人,恭喜了。」

  「恭喜?喜從何來?」柳夫人愣住了。

  「三少爺即將成親,這不該恭喜嗎?」項芙蓉話才出口,便覺得胸口一陣刺痛,她摀住胸口,還以為自己已經休息夠了,而且也對柳絮文的成親釋然了,設想到她仍是不夠灑脫。

  柳夫人這才想起兒子的計劃,連忙笑道:「多謝項公子的道賀,我這個兒子對他的新娘可說是一片癡心,現在他就快成親了,總算讓我放下心中的大石。」

  「柳夫人見過那位姑娘嗎?」項芙蓉下意識地探問。

  「沒有,不管她是誰,只要絮文高興、喜歡就行了,我和他爹都不會有意見的。」柳夫人瞅著她看。

  項芙蓉沒想到柳夫人竟是如此開明。她望一眼螓首低垂的葉歌,突然有股想幫助她的衝動,

  「柳夫人對門第身份當真不在意?」項芙蓉看著她直接地問。

  柳夫人豪爽地笑道:「我如果在意就不會嫁進柳家了,其實我以前也是江湖兒女,快意思仇,並不是什麼名門千金、大家閨秀。」

  兩人皆是一驚,她們並不清楚這段歷史。

  柳夫人輕笑道:「項公子是文人,大概不清楚,葉姑娘或許聽過女捕瑤仙吧!」

  「啊!難道你是……」葉歌震驚地叫。

  「沒錯,我就是金瑤仙,不過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所以,你們說我又怎麼會在意媳婦的出身呢?嫁娶是一輩子的大事,媒人之言雖無不好,但是能夠兩情相悅、白首偕老不是更好嗎?」柳夫人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們兩人,溫柔地道:「我愛我兒子,只要他們喜歡的人能夠讓他們快樂,我喜不喜歡又有什麼關係?畢竟要和他們過一輩子的人不是我,不是嗎?」

  項芙蓉衷心地道:「如果天下為人父母都像夫人這些開明,就可以減少許多悲劇了。」

  「悲劇不完全是上一代的錯,兒孫輩也必須負起責任,愛一個人就要勇敢的表達出來,有時候考慮太多幸福反而會溜走,你們說是不是?」

  項芙蓉和葉歌彼此對望,笑而不答。

  柳夫人似乎意猶未盡,拉著葉歌的芋,搭上項芙蓉的肩,溫和地笑道:「我和你們十分投緣,直把你們當成我的女兒──和女婿,甚至比我那三個兒子都來得討我歡心。你們就留在王府裡陪我,好不好?」

  葉歌瞪大眼,不敢說話,只得用眼睛瞟項芙蓉。

  項芙蓉婉轉地道:「葉子在揚州還有事呢,我們只是下杭州探望一位朋友,已經耽擱多日,恐怕近期就得離開王府,夫人的厚愛,我們夫妻永銘不忘,日後有機會定當登門拜訪。」

  柳夫人抿抿嘴道:「是嗎?只怕你們離開杭州就不回來了呢!」

  「怎……怎麼會呢!夫人多慮了。不論多遠,三少爺的大婚之日,我們夫妻必當厚禮以備,登門道賀。」葉歌匆促的說,柳夫人只覺項容倏地一僵。

  「說得沒鍺,不論是我的哪個兒子娶媳婦,你們都是理所當然的貴賓,只是絮文的大喜之日就快到了,你索性等婚禮結束再走吧!如果你們怕朋友擔憂,我可以派人去將你們的朋友接進府裡,如此一來,你們既可以與朋友相聚,又可參加小兒的婚禮,豈不妙哉!」柳夫人眼眸含笑,熱心地要她們告訴她朋友的名字。

  項芙蓉與葉歌面面相覷,硬著頭皮說:「其實他是個喜歡到處流浪的怪人,我們也是一時興起,能不能找到他還是個問題呢,所以不用麻煩夫人了。」

  「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我只是動動嘴罷了,能煩到什麼地步呢!」柳夫人壞心眼的逗著她們。

  「娘?你就別為難她們了。」

  正說著話的三人,絲毫沒有注意到背後有人,而且也是三個人。

  三兄弟站在一起,更加增添各自的魅力,不同類型,不同氣質,就似不同光彩的寶石並列,只照得旁人讚歎、渴望擁有。

  項芙蓉暗暗驚訝,柳家三兄弟如此卓越不凡,這世間如何找得出能夠與他們相提並論的男子呢?感謝眾神,沒讓他們生在二十世紀,否則難保不會引誘女孩子為他們犯罪。

  人說紅顏禍水,其實男子才是禍首,尤其是眼前這三個男人。

  「你們走路不會出點聲音嗎?像鬼一樣突然現身,嚇死我了。」柳夫人不悅地瞪著兒子們。

  柳絮飛好笑地說:「我們如果走路發出聲響,只怕會被娘罵,甚至逼我們練功,我可不想重溫童年噩夢,再說是你們太專心談話,所以才沒聽到我們來了。」

  「噴!瞧你在客人面前把我說得像個後娘似的,我哪是那種沒良心,以欺負自己兒子為樂的母親?」柳夫柳眉倒豎,斜睨兒子一眼。

  柳絮飛走近母親,討好地道:「你當然不是沒良心的母親,所以我們才會心甘情願的任你捉弄啊!」

  柳夫人翻翻白眼,嬌嗔道:「捉弄?!打從你八歲起,我哪一次捉弄成功過?還好意思跟我邀功。」

  項芙蓉看著眼前這一幕,嘴角不自覺的漾覺起輕柔的笑意。

  多甜蜜的家庭,率性、真誠、疼愛兒子的柳夫人,一直是她希望擁有的母親。如果她的母親像柳夫人,也她就不會是現在的自己,而是一個敢愛、勇於追求所愛的開朗女子,只可惜她母親不是柳夫人,她的個性也不可能改變了。

  柳絮文的目光片刻未離項芙蓉,所以她的神情全望入眼底,她淡淡的喜和乍起的愁,將他的心緊緊揪住。

  他真想將她擁入懷中,要她把她的悲喜全部交給他,再也不願看她難過,不想見她寂寞!然而,他只能將手緊握成拳頭,什麼都不能做,因為在他眼中,她應該是個」男人」,而非女人。

  項芙蓉無意間接觸到柳絮文溫柔的眼神,竟有些驚慌失措,她移開視線,不敢再看他。

  她對自己這種扭捏不自然的舉動,深感不恥,卻又不敢深思這種舉動背後的意義,有時頭腦太過清楚反而痛苦,索性裝迷糊到底吧!她終究做了一件自己最痛恨的事,當只將頭埋入沙堆中的鴕鳥,或者說是以縮頭烏龜為榜樣,在自己的週遭築起厚厚的牆,阻絕一切可能危及自己的事發生。

  對自己的事可以徹底裝迷糊,但是她敏銳的觀察力卻發現葉歌站在較遠的一邊,嬌俏的粉頰竟是一片蒼白,頭低垂的瞪著欄杆。

  她的眼睛一轉,看著另一頭,柳絮浩的俊臉上是一片陰霾,眼眸有意無意的老往葉歌身上瞟去。每看一眼臉色就愈加沉重,直似有千斤石壓在他的肩上,看起來竟然有些憔悴。

  項芙蓉微蹙起眉,看著他們兩人,愈看愈急。

  她從來不是個好管閒事的人,也深知愛情這種事,第三者往往會愈幫愈忙,可是她真的有些受不了,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沒有家庭反對的壓力,卻自個將往事陰影背在身上,讓人看了又急又氣,甚至連她都忍不住想要插手了。

  「這兩位想必是項容公子和葉歌姑娘吧!」柳絮飛這是第一次面對面的見到兩位弟弟心儀的女子。

  項芙蓉看著柳絮飛,她應該討厭這種風流倜儻的男人,但奇怪的是,她不但不討厭她,甚至衷心的欣賞他。

  當她第一眼看到他時,直覺認為他風流不羈的外表只是個幌子,讓人輕忽他的力量,實際上他是一個擁有操縱他人力量的智謀家,根本就是一隻披著貓皮的豹子。

  似乎有這種感覺的人不只是她,項芙蓉聽見葉歌以清脆卻好笑的語氣說:「大少爺該說項夫人,我已不是姑娘了。我想以大少爺聰明的頭腦,不該犯這個錯誤吧!」

  柳絮飛笑道:「這是我的疏忽,對不住,不過項夫人實在不像是已婚的婦人。」

  葉歌和項芙蓉對望一眼,項芙蓉揚起嘴角,淡淡道:「倒不知大少爺所謂的已婚婦人該是如何?葉子年紀雖輕,但行走江湖多年,自非般婦人所能相提論,瀟灑的行徑更不會因為嫁人而有所改變,柳夫人也是如此嗎?」

  簡單的反駁,從容的態度,還有那雙清澄得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讓柳絮飛刮目相看。

  葉歌爽朗嬌美的神態與母親頗有幾分相似,不是江湖女俠;而項容,冷漠傲然的氣質更非尋常人有,一時之間,他竟有些羨慕兩個弟弟慧眼獨具,縱辛苦卻也值得。

  「項公子言詞犀利,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柳絮飛灑脫地笑,絲毫不因項芙蓉的話而尷尬。

  項芙蓉拱拱手道:「得罪之處,還請大少爺包涵。」

  「不要叫我大少爺,聽了讓人全身不舒服,如果你們願意,就叫我一聲大哥吧!」

  她們相望一眼後,才叫了一聲大哥。

  「阿項,你們剛才說要訪友,是哪一位朋友?也許我們認得。」柳絮文開口問。

  「這……」項芙蓉怔了怔,她在這裡哪認得什麼人,只好看向葉歌。

  葉歌咬著下唇,苦思片刻才衝口而出:「歐陽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9-5-24 00:09:1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項芙蓉聽見葉歌脫口而出的人名時,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這個世界真的這麼小?認識的人全湊成一堆?

  她雖然沒有見過歐陽曉,卻聽過她的事,鉅細靡遺。誰教她的死黨謝蘿和歐陽曉的二哥歐陽昀相戀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她又豈會不知道有關歐陽家的事?

  「歐陽曉?」柳絮文訝異地笑了出來。

  葉歌呆呆的看著柳家人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心中早已有譜。

  「她是個怪人嗎?」柳絮文笑問。

  葉歌知道自己一定是露出馬腳了,卻還是硬著頭皮掰道:「雖不是特別怪,總是有她怪異的地方啊!」

  「曉兒聽到這句話,不知心裡作何感想。」柳絮文抿著嘴笑。

  「曉……曉兒?嗯──你們該不會也認識她吧!」葉歌苦著臉。

  項芙蓉翻翻白眼,直想拿塊軟豆腐自殺。

  「他們當然認識。說起來,絮文和歐陽二少爺是莫逆之交,自然認識他的家人,更何況快意堂就位於杭州,歐陽曉常年住在快意堂,兩家人豈會不認識?只怕連阿……」她忽然驚覺自己說得太多,險些將阿蘿的名字說出來。

  她輕鬆地將兩家的交情道出,倒令柳家人一愣。

  雖說柳家和歐陽家的交情不是秘密,但是一個既不會武功,又不識江湖的女子,何以曉得快意堂就在杭州?而且知道歐陽曉常年住在杭州?

  眾人心中的疑問,欲由葉歌口中問出。

  「阿項,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項芙蓉瞪著她道:「我在路上隨耳聽來的。而且你提過歐陽曉常待在杭州,正巧杭州又是安慶王府的地盤,我自然會聯想在一起啊!」

  葉歌望著她警告的眼神,這才想起自己實在是漏自己人的氣,連忙道:「對!對!還是你聰明,我自己說過的話竟然會不記得,真是慚愧。」

  這麼牽強的藉口,並不能令柳家人信服,但是他們卻沒有再追問下去。

  柳絮文心中的問號愈來愈大,她是誰的疑問隨著時間而加深。

  他想瞭解她,想知道她所有的事、知道她的想法的慾望也愈來愈強烈。

  「如果你們想找的人是曉兒,乾脆讓絮文陪你們去一趟好了。」柳夫人笑著說。

  「這太麻煩三少爺了,我們──」葉歌想拒絕,卻被柳夫人企盼的眼神打消了念頭,無奈地望著項芙蓉。

  項芙蓉回她一記無奈的眼神,轉頭對柳夫人道:「夫人的好意,我們再推卻就顯得不近人情,那就麻煩絮文了。」

  柳絮文溫柔地笑道:「我們也算是兄弟,說什麼麻煩呢!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去呢?」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可以嗎?」項芙蓉朝葉歌望去。

  葉歌聳聳肩道:「好啊!」她只想早點離開王府透透氣。

  「既然如此,我叫人備馬車送我們去快意堂。」柳絮文道。

  「不用馬車,我們步行就好了,杭州我是第一次來,想順便逛逛。」項芙蓉說。

  柳絮文立刻答應她的要求。

  柳絮浩從頭到尾不發一言,甚至在他們離開時,仍是默然無語,目送著葉歌的背影。

  X      X      X

  項芙蓉三人並肩走在街上。

  不過片刻的時間,項芙蓉發現自己要求步行是個錯誤,而且是個天大的錯誤。

  她忘了身旁的柳絮文和葉歌有多麼引人注目,不論男女老幼、販夫走卒,沒有人在他們經過時還記得工作,每個人都睜大眼睛、張著嘴傻愣模樣如出一轍。

  她實在不喜歡數十雙眼睛齊瞪著自己看,就算不是瞧她,也頗令人難受。她最難想像明星上街的模樣,眾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時,他們是真的聽不見,抑或故意裝作聽不見?恐怕是後者吧!

  蓄意的,她放慢腳步,裝作欣賞路過的擺攤,成功的自光圈中退了出來,正當她鬆口氣時,只見柳絮文停住腳步,回首凝視她。

  她並沒有快步走向他,仍站在原地和他對望,就在這時,一輛馬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由大路的另一端奔來,行人被這輛突來的馬車嚇得四處逃竄,尖叫聲此起彼落。

  就在馬蹄即將踏在呆愣著的項芙蓉身上時,柳絮文如旋風般的飛身擁住她向後急飄,只是眨眼之間,項芙蓉在死亡邊緣被救了回來。

  她不知是冷靜還是嚇壞了,竟然只是睜眼望著他。

  「阿項,你還好嗎?」柳絮文緊張地看著她,伸手輕摸她的臉頰。

  葉歌此時才由震驚中清醒,奔向項芙蓉迭聲問:「你怎麼了?傷到了嗎?」

  項芙蓉不盡然是被疾駛而來的馬車嚇到,應該說她是被柳絮文給嚇呆了。

  他回眸的深情眼神將她心底那座冰牆給徹底擊碎,毫無預警的,她像是被悶雷擊中,猝然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

  她一直害怕成為母親的影子,她因為愛父親愛得太深太過,迫使他外遇,最後忿而手刃丈夫。

  親眼目睹慘劇的她,在幼小的心靈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她恐懼自己也像母親一樣,感情易放難收。

  所以,她用冷漠無情掩飾真心,不去愛人就不會重蹈母親的覆轍。

  可是,現在她發覺自己正逐漸步上母親的後塵。因為她生平第一次戀愛,愛上一個不應該愛上的男人。

  項芙蓉淒慘地看著他,神情是那樣哀怨痛楚,嚇得柳絮文心慌意亂,以為自己的動作仍不夠迅速,馬蹄終究還是傷了她。

  葉歌看著項芙蓉慘白的臉,也以為她受了傷,一怒之下,轉身將車伕給拉下馬來,大聲罵道:「你在大街上橫衝直撞,這條路是你開的嗎?現在撞傷人你怎麼辦?如果她有個意外,看我不拆了你的骨頭!」

  「這哪能怪我,是他自己擋在路當中,撞死也是活該。」車伕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一個小姑娘給拉下馬車,老羞成怒地叫。

  「活該?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葉歌火大的揪著他的衣襟道。

  「我……我……」車伕被她一揪,差點喘不過氣,急得手腳亂揮。

  「住手!」一名華服青年下了馬車高聲叫。

  葉歌瞥青年一眼,但見白齒紅唇,相貌堂堂,只是一身富貴氣直教人心生厭惡,甚至連他的腰帶上都鑲著碩大的翡翠,全身上下散發著本少爺有錢的氣焰。

  「哼!你說住手就住手,你當自己是誰啊?本姑娘不吃你那套。」葉歌冷笑道,手仍揪住車伕的衣襟。

  富家公子上下打量著葉歌,眼中露出喜色。

  「下人魯莽,頂撞了姑娘,在下向姑娘陪罪。」富家公子笑瞇瞇地向葉歌陪禮。

  「哼!你的馬車差點撞到的人又不是我,向我道歉幹嘛!要道歉該向她道歉。」葉歌鬆開手,冷冷地道。

  富家公子蹙起眉頭,朝葉歌指的方向看去,當他看見正在柔聲安撫項芙蓉的柳絮文時,不覺一怔。

  項芙蓉由乍知自己感情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對柳絮文關切的眼神、溫柔的話語,不知是害羞還是不安,低下頭逃避他的眼眸。

  「我已經沒事了。」她輕咳一聲,盯著他的胸前道。

  「沒事?你的臉色還這麼蒼白,怎麼會沒事?我們先回家去,我一定要請大夫來看過你才能安心。」柳絮文強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回走。

  「不,我真的沒事,我不要回去。」項芙蓉不依地站在原地輕叫。

  「阿項──」柳絮文不敢強迫她,一雙眼盯著她道,「不要讓我擔心,你知道我會擔憂的,我們改天再到快意堂,好嗎?」

  他焦慮的面容,讓她稍微心軟,不過不能改期,只要找到歐陽曉,也許……也許她就能早日離開,遠離可能產生的結果、可能發生的悲劇。

  「我不要延期,我根本沒事,你不要擔心了。」項芙蓉扯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咦!這不是鼎鼎大名的柳三少爺,聽說你隱居山林,什麼時候又凡心思塵,回到這十里紅塵了呢?」富家公子步向柳絮文,語帶尖酸的冷笑道。

  柳絮文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臉上讀不出任何感覺,項芙蓉卻能夠感受到柳絮文對富家公子的厭惡。

  「秦少爵主,久違了。」柳絮文平淡地打招呼。

  「怎麼?柳兄似乎不喜歡看到小弟?是小弟哪裡得罪了柳兄嗎?該不會是為了兩年前的那件事吧?翠兒選擇小弟而非柳兄……」秦玉向揚起眉,倨傲地盯著他笑。

  項芙蓉看著他那副高傲放肆的嘴臉,心底有股衝動想撕爛他的臉,難怪人們對於討厭的人連影子都看不順眼,她現在就有這種感覺。

  柳絮文一笑置之,對秦玉向的諷刺根本聽若未聞。「翠兒表妹怎麼選擇是她的權利,我也沒有那種意思。」

  「是嗎?翠兒嫁給我之後,柳兄就離開杭州,箇中原因還用多說嗎?」秦玉向自以為是的撇著嘴,得意地笑。

  柳絮文看著他搖頭道:「秦少爵主如果一定要這麼想,就隨閣下高興吧!」

  秦玉向看見柳絮文似是可憐又像嘲弄的眼神,不覺有些惱怒。

  的確,柳絮文離開杭州的原因沒有人知道,然而為了洩恨,他故意放出風聲,指稱柳絮文是因為失去翠兒而傷心離去,勝利者是他秦玉向。但是他心裡明白,失敗者是自己。翠兒心中惦念的始終是她的表哥柳絮文,她之所以會嫁給他,除了他的計謀得逞外,更因為她知道柳絮文只將她當成妹妹,失望之餘,衝動的做出決定。

  他雖不愛翠兒,但是身為男人,尤其自幼養尊處優,眾人視他為寶,輸給柳絮文對他的自尊是一大打擊,所以他要搶走所有他關心的東西,翠兒就是其中一項。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好像是我胡言亂語。整個杭州城的大都知道,你柳絮文是我秦玉向的手下敗將,是連個女人都保不住的儒夫。」秦玉向瞇著眼大叫。

  項芙蓉沉下臉,忍不住地插嘴道:「有這種不可理喻的人,難怪絮文要離開。」

  「你是什麼東西?本少爺說話時,哪有你插嘴的餘地。」秦玉向瞪著項芙蓉,惡眼眼地道。

  「我本來就不是東西,而是堂堂正正的人,難道你是東西?喔!原來你不是人,難怪一身臭味。」項芙蓉冷笑道。

  「混帳傢伙,竟敢對本少爺出言不遜,你是不想活了?秦玉向沒想到這個看來沒幾兩重的窮書生,竟敢當街頂撞他,不覺老羞成怒,將所有怨氣全對準項芙蓉,當下一個巴掌朝她揮去。

  「哎喲!我的手──」瞬間,他尖著嗓子哀嚎。

  原本以為能一掌劈了那個窮酸書生,誰知道一隻手像是打到鐵板,痛得他哇哇亂叫,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

  柳絮文捏住他的手腕,嚴厲地喝道:「如果你敢動她一根寒毛,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秦玉向第一次看見柳絮文發火,早嚇得兩腿打顫,背脊冷汗直淌,哀求地叫:「我不敢了,求求你放手啊!我的手快斷了?」

  柳絮文推開他,沉聲道:「看在翠兒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你走吧!」

  秦玉向揉揉發疼的手腕,眼神惡毒的盯著柳絮文,猙獰地道:「這筆帳,我日後定將加倍奉還。」

  說罷,他怒氣沖沖的上馬車,催促車伕快馬加鞭離開。

  「哼!什麼玩意嘛!竟然連句道歉也沒有,可惡的東西。葉歌看著遠去的馬車,不斷罵著。

  「寧願得罪君子,也不要招惹小人,看來這句話有其道理,我想以後恐怕會有麻煩。」項芙蓉蹙起眉頭,有些自責自己的衝動,可能會種下禍根。

  柳絮文毫不在意地道:「放心,他沒有多大的能耐,不足為敵。」

  「輕敵是兵家大忌,對一個心懷怨恨的人來說,才幹不是主要的武器,若想報復,有太多的方法,防不勝防,你可千萬不能大意。」項芙蓉提醒他道。

  柳絮文閒適地微揚嘴角,「多謝賢弟提醒,愚兄自會注意。」

  項芙蓉看了他一眼,悶悶地道:「你知道就好,我們走吧!」

  說完,她拉著葉歌走在前面,絲毫沒有發現柳絮文露出玩味的笑容。

  一路上,葉歌不時拉著項芙蓉逛攤子,尤其是當她看到賣玉釵、手鐲的小販時,更是睜大了眼,興高采烈地不斷東挑西撿。

  項芙蓉站在一旁看著地喜孜孜的面容,一想葉歌再強再厲害,到底是個女人,一個標準的小女人。

  她對飾品一向沒興趣,所以只是隨意看了幾眼,隨即被隔壁賣雕刻攤子吸引住,不自覺地朝雕刻攤走近。

  一名老師傅正專心地用雕刻刀在木頭上刻下深深的痕跡,靈巧的雙手使得一段段枯朽的木頭有了生命。

  其中最吸引項芙蓉的是一個手持荷花、偏頭微笑的少女,和站在少女身前、回頭張望的少年,兩人的面容栩栩如生。

  柳絮文站在她的身旁,凝視著這對小木偶,低聲道:「喜歡嗎?」

  項芙蓉聽見他的聲音,忍不住抬頭看他。

  只見柳絮文用一種極其溫柔的眼光看著自己,她的心臟瞬間無法控制地拚命狂跳,她甚至以為心臟會從喉頭跳出來,這種難受的感覺愈來愈強烈,強烈得令她想用昏倒來逃避這種感情。

  她握緊手,迅速垂下頭,盯著小木偶看。

  老師傅放下手中的雕刻刀,抬起滿是皺紋的臉看著項芙蓉,「公子喜歡這對小木偶嗎?很便宜的,只要十文錢就好。」

  「我……」項芙蓉欲言又止,不知怎麼搞的,她就是說不出不買,這對木偶彷彿有種魔力,蠱惑著她的情緒。

  「我買了。」柳絮文將錢放在攤位上,將木偶拿起來,遞到她面前。

  項芙蓉一愣,呆呆的看著木偶,沒有任何動作。

  柳絮文拉起她的手,將木偶放到她的手上,「這對木偶是屬於你的。」

  她一震,蹙起眉頭,防衛的看著他問:「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這麼說?」

  柳絮文溫柔地笑道:「是你先看上它們的,你喜歡它們,它們自然屬於你,不是嗎?」

  項芙蓉聽著他的回答,不覺鬆了口氣。她實在是庸人自擾,總害怕他會發現自己是女人,而且她才是王牌女主角。

  想到這,心一陣刺痛,像是有人一刀刀的割著她最脆弱的部位。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嫉妒的感覺,她在嫉妒那個即將投入他懷中,和他共結連理,廝守終生的女子。她開始恨起那個素未謀面的女人。

  這種領悟宛如一盆冷水自她的頭上淋下,她慌亂的發現自己和母親妒恨的臉孔突然間重疊了,一張因愛生恨的夜叉面具緊緊地攀附在她的臉上。

  她猛地向後退,迅速地重又戴上冷漠的面具,冷淡地說:「我們拖延得太久了,只怕到快意堂都要半夜了,還是走吧!」

  說完,她找到葉歌,兩人低聲說了幾句話。葉歌聳聳肩,放下手中的東西,率先往前走。

  柳絮文蹙緊眉頭,俊美的臉上顯現一抹不安苦惱的神情。直覺告訴他,項容開始在撤退,為了某種不明的原因,她又逐漸遠離他。

  他開始懷疑他的計策究竟是給她時間承認他的存在,還是讓她擁有更多的時間逃離他。

  他再一次對自己不確定。

  自從她出現在他面前,一向不曾懷疑自己的他,接連的對白己的言行產生了疑惑,一切只因為她突然自他的眼前消失,一如她的出現。

  當他們加快行程抵達快意堂時,卻從家僕口中得知歐陽曉並不在杭州,只得失望的打道回府。

  將歐陽曉視為救生筏的項芙蓉,在得知她最後的希望並不在快意堂時,整個人開始悶悶不樂,情緒低落。

  最後,她決定求人不如求己,天助不如自助。

  她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杭州,無論用什麼方法,她必須、而且一定會在事情沒有發生前,遠離麻煩,遠離柳絮文。

  X      X      X

  秦玉向臉色陰沉的喝著酒,等著他派出去的人捎回消息。

  就在他等得不耐煩正想翻桌子時,一名老人行動飄忽地走向大廳,面無表情的看秦玉向一眼,冷漠地問:「老朽來了,少爵主有什麼事?」

  秦玉向一看見老人,原本煩躁的神情立刻消失不見,和顏悅色地道:「英師父,您終於來了,請坐、請坐。」

  英師父動都不動,仍是站得直挺挺,「老朽喜歡站著,少爵主有事就請開門見山的直說,老朽還有事要忙。」

  老人冷言冷語,難得秦玉向不但沒有發怒,反而笑嘻嘻地趨近老人,「耽誤英師父的時間,晚輩真是過意不去,我是有件事想請您幫忙。」

  英師父掃他一眼,問:「什麼事?」

  「我想請英師父幫我教訓一個人。」秦玉向做作的笑容中藏著一絲狠毒。

  英師父揚起一邊的白眉,有些不情願,卻沒有立即拒絕。「誰?」

  「柳絮文。」

  「柳絮文?」英師父愣了一會,這個名字對他而言完全陌生。

  「是,柳絮文。他不算是江湖中人──」

  「你知道我從不對非武林人物出手。」英師父冷冷地截斷他的話。

  「我當然知道,不過他並非完全不涉足江湖,在武林中他雖不甚出名,卻是安慶王與女名捕金瑤仙的么子,和碎劍山莊也有來往,算得上是半個江湖人。而且,他的武功不弱,說實話我也不清楚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但肯定不會太低。」秦玉向特意強調柳絮文的身世,希望能刺激老人出手。

  英師父仍是板著一張臉,「我絕不會對非武林中人出手,不管是誰請求都一樣,我的原則不會改變。」

  說完,他磚身就要走,卻被秦玉向射出的一件物品打消本意。

  英師父盯著嵌入門板的那枚銅錢,轉身對秦玉向道:「這是第一枚銅錢。」然後,人如鬼魅殷倏地消失。

  待英師父離去後,秦玉向才開始咒罵道:「老不死的傢伙,竟然逼得我動用兩枚銅錢中的一枚,如果再落到我的手上,我非得整死他,連他那個什麼風雲寨都一併拆了。」

  直到他覺得氣消了,才又笑起來,倒上一杯酒,緩緩的品嚐。「這只是第一步,等教訓了柳絮文那個驕傲的傢伙,那個窮酸書生就是下一個目標。呵呵呵,真是愉快──」

  他將手中的酒杯放下,盯著一名自門外進來的大漢,問道:「事情查得如何?」

  大漢躬身行禮,恭敬地因答道:「小的已查出那兩個人的身份,女叫葉歌,人稱蝴蝶劍,男的叫項容,是個不諳武功的文弱書生,他們是夫妻。」

  「夫妻?那個混小子是葉歌的夫婿?」秦玉向冷笑道:「這傢伙還真是好運,竟然能夠娶到那麼標緻的小美人為妻。」

  「不但如此,據屬下查探得知,葉歌還是柳絮文的二哥柳絮浩的心上人。」

  秦玉向聞言哈哈大笑,「真是有意思,自個的心上人不但嫁給了默默無聞的書生,甚至住在自己的家中,柳絮浩真是好大的度量。我從來沒有想過幸運之神會如此謄顧我,這一下,可以同時除掉柳絮浩、柳絮文兩兄弟,太好了!」

  「少爵主,你準備怎麼對付他?」

  秦玉向搖晃杯中酒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也該讓他們活動筋骨的時候了。」

  「少爵主是想要西湖雙霸……」大漢小聲地問。

  秦玉向眼中閃過殘酷的光芒,慢條斯理地道:「沒錯,去把他們找來。」

  大漢抿著嘴笑,「是,小的立刻去辦。」

  秦玉向愉悅地笑著,終於可以剷除眼中釘了。柳家兄弟的存在,使得他秦玉向在人前人後備受冷落,自小不但被外人拿來和柳家兄弟相比,連雙親也是不斷稱讚柳氏兄弟。他恨他們的存在,恨他們讓他過得痛苦不堪,被人壓在腳底的恥辱,現在他要一併奉還。

  「柳絮文,就算你逃得過英師父那一關,也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要你為你喜歡的人痛苦,這是我的復仇,你等著吧?」他輕輕地笑起來,清俊的臉孔此刻看來競如同魔鬼般猙獰可怕,令人不寒而慄。

  X      X      X

  一道流星劃過杭州的夜空,寒冷的冬夜中,一條快得媲美流星的人影疾馳於杭州的街道上,直到安慶王府前才停下如箭矢般的身形。夜行者抬頭看著大門上的牌匾,冷笑一聲,倏地如大鵬般急速躍起,越過安慶王府高聳的圍牆。

  王府內一片寧謐,府中除了巡更的守衛,絕大多數的大都睡了。

  夜行者小心翼翼地閃躲過守衛,在離地丈高的琉璃屋瓦上行走,朝著特定的方向前進。

  柳絮文放下筆,審視眼前的畫作,輕歎口氣,畫紙一揉,將一夜的辛苦全部毀去。

  從快意堂回來之後,項容的舉止就變得有些奇怪,彷彿已做出某種令她釋然的決定。

  從那一刻起,反倒是他的心情變得沉甸甸的,好似有重物壓在心頭,開朗不起來。

  提筆作畫,純粹是為了舒解心中的苦悶,孰知愈畫愈悶,本該是恬靜的山水風景,卻讓他畫成風雨欲來前的不安定,充滿著肅殺之氣。

  倏地,他抬頭望向屋頂,人如獵豹般的急竄出去。

  當一前一後的兩道人影如星矢般閃過之際,安慶王府立刻聚集一片燈海。

  「老三已經追上去了,不會有問題的,」柳夫人手持長劍,望著人影遠去的方向道。

  柳絮飛微微蹙起眉頭,對這名膽敢夜探安慶王府的夜行者感到不安。

  看對方的身手,武功並不弱。

  他看著母親和柳絮浩臉上的表情,知道他們心中想的正是這件事。

  「我追上去瞧瞧,老二、娘,府中就由你們負責了。」柳絮飛語音才落,人已遠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9-5-24 00:09: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當柳絮飛挽著受傷的柳絮文回到王府,頓時震驚了柳府上下。

  霎時府中燈火通明,有如白晝。

  其中臉色最難看的莫過於柳夫人和柳絮浩。他們深知以柳絮文的武功,尋常之輩絕不可能近得了他的身,更遑論在他身上留下傷痕,一道深及三寸的創傷。

  「到底怎麼回事?」柳夫人轉頭問柳絮飛,期待能由他口中得知當時的情況。

  柳絮飛沉重地回答:「我追到的時候,絮文己和對方打了起來,那名夜行人刺傷絮文,同時也中了絮文一掌,但是我有種感覺,對方有機會下手殺了絮文,卻故意負傷而去。」

  柳夫人臉色凝重地盯著大兒子道:「你的意思是那個人受了絮文一掌,卻仍有餘力殺了絮文,只是他不但沒有下手,反而離去?」

  「據我所見是這種情形。」柳絮飛蹙緊眉道。

  「我的看法和大哥一樣。」柳絮文睜開眼慢慢地說。

  「絮文,你覺得怎麼樣?」柳夫人見兒子清醒了,急忙坐到他身邊問。

  「沒事,只是皮肉傷,不礙事的。娘,我受傷的事,不要讓項容知道──」柳絮文撐起身子,臉色雖蒼白,眼神卻清澈、堅定。

  「啊!你不說,我都忘了叫人去通知項容。」柳夫人拍拍額頭,說著就要站起身,卻被柳絮文一手拉住。

  柳絮文盯著母親,忍著痛說:「我是說不要讓她知道,而不是讓她知道。」

  柳夫人揚眉道:「我聽得很清楚,我還沒聾呢!可是為了你好,我覺得讓項容知道才是正確的做法。」

  「娘!我不要她被這件事嚇到。柳絮文瞪著母親低叫。

  「嚇到?她要是被嚇到那才好,如果她不痛不癢的,我看你就該哭了。」柳夫人不以為然地道。

  「沒錯!我贊成娘的看法。這件事不但不該瞞她,反而還要誇大一點。」柳絮飛站到柳夫人身邊笑著附和。

  「大哥──」柳絮文急得傷口又迸開了。

  「哎呀!別動。瞧你!一提起項容就急成這樣,也不顧自己的身體。」柳夫人看見柳絮文剛包紮好的布條又滲出血絲,不禁歎道:「好啦!我不說,你安心養傷吧。」

  柳絮文歎口氣道:「苦肉計一向很有用的,對不對?」

  柳夫人白他一眼道:「只可惜你用錯對象了。如果是用在她身上,恐怕人家早就變成我的媳婦了。」

  柳絮文只是苦笑,這時,項芙蓉驀地衝了進來,一屋子的人都被她臉上的表情嚇住了。

  只見項芙蓉臉色死白而驚恐地盯著柳絮文,就像一隻驚弓之鳥,全身緊繃得好似一碰觸就會斷裂的琴弦。

  當她看見柳絮文安然無恙的坐在床沿上,從一聽僕人說他受傷回府開始便積壓在心底的恐懼就像洩氣的皮球般,流失無蹤,支撐她的力氣也在同時消失無影。

  「碎」的一聲,她靠著門板滑下,跌坐在地上。

  眾人被她的反應嚇得楞住了。只有柳絮文倏地衝到她身邊,抱住她虛弱的身子。

  「阿項?」他抱緊她顫抖的身子,慌亂地叫。

  柳夫人沒想到項蓉會有這種反應,一時也慌了手腳,求救似的望著柳絮飛、柳絮浩。她可不想讓柳絮文為了她這小小的陰謀而發火。

  「阿項!你怎麼了?我……」柳絮文急得滿頭大汗,恨不得代她受苦。

  當她的手緊緊摟住他的腰時,他的心臟倏地一停,繼之猛烈地狂跳起來。

  項芙蓉開始說話,她的語音顫抖而且破碎,夾雜著啜泣的鼻音。

  「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我好怕你會死,我不要我愛的人一個個都離開我,我真的好怕……」

  柳夫人對其他人使個眼色,悄悄地退出房間,將時間和空間全留給他們。

  柳絮文擁緊她,不斷在她耳邊安慰地呢喃:「噓!我沒事,真的沒事!阿項,我好好的在你面前,你看!」

  他的軟言安慰和輕柔的撫摸,逐漸將她慌亂的情緒安撫下來。

  當項芙蓉意識到自己不但偎在柳絮文懷中,甚至緊緊地抓著他不放,立刻推開他,靠著門板站起來。

  柳絮文沒有反抗的任由她推開自己,心中卻有了以往未有的篤實感。

  他深幽的眸光,看得項芙蓉渾身不自在。

  她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很狼狽,而且衣衫不整。她努力地試圖穩定自己波動的情緒,卻發現只是徒勞無功。

  項芙蓉用衣袖抹丟臉上殘留的淚痕,吸取鼻子道:「我……我失態了,我……對不起,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吧……」她悄悄地往門口移動。

  現在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趕緊離開這裡,離開柳絮文。

  她的腳正要踏出門檻時,卻冷不防的一頭撞進他的懷中,柳絮文兩手緊緊握住她的雙臂,將她再度帶回屋內,手一揮,房門竟似自動門般地乖乖關上。

  項芙蓉看著他緊繃的臉孔、毅然果斷的眼神,四肢開始有些不聽使喚的顫抖起來,全然不見平日的冷靜。

  「你又想逃了嗎?你想讓我等多久才滿意?」他抬起她的臉,不讓她逃避自己的眼神。

  「我……我聽不懂你的話,什麼逃不逃,我認為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你療傷,有話咱們以後再談。」項芙蓉慌亂的盯著他的嘴,就是不肯看他的眼睛,那雙蠱惑人心的眼睛。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今天我一定要得到答案,我不想再陪你玩捉迷藏了。」柳絮文一字一字地說,如此強悍的態度她是第一次看到。

  項芙蓉疑惑的看著他,咬咬下唇道:「我從來不玩捉迷藏,你一定是傷到了頭,才會胡言亂語,我看你最好──」

  柳絮文驀地攫獲她的唇,將她的話全沒入吻中。

  項芙蓉只覺腦中轟然作響,沒有絲毫抗拒地任由他將自己攬入懷中。

  良久,他喘著氣離開她的唇,抵著她紅艷微腫的唇瓣低聲道:「我已經在你身上烙下印記,從此,我們彼此相屬,直到永遠。」

  芙蓉腦中一片空白,根本聽不進他的話,只是一逕的搖頭。

  「不准搖頭!我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等到你主動走向我,我不會再放手,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有一絲一毫的機會離開我。」柳絮文用手捧住她的臉,輕輕的地在她的額、眼、眉、頰上落下如雨般的輕吻,模糊她的理智,讓她再度陷入他所編織的情網中。

  「不行,我……」她驀然清醒的大叫:「我是男人!」

  柳絮文詫異地揚起眉,直瞅著她笑。

  項芙蓉頓時臉紅耳熱,她在這種時候說自己是男人,根本不具說服力,更何況她已在不知不覺中坐在他的腿上,他的一隻手更巧的放在她胸前下方,只消一個移動,她的天大謊言就會立刻被戳破。

  「如果你執意說自己是男人,我也無所謂。」柳絮文撇撇嘴,笑得她心慌意亂。

  項芙蓉知道憑柳絮文的聰明,一定是早就發覺她是女人,卻還是硬著嘴道:「既然知道我是男人,還不趕快放開我?」她掙扎著想脫離他的箝制,卻只聽到他倒抽一口氣。

  他輕輕咳了咳,開玩笑的語氣中有絲認命:「我很想傚法柳下惠坐懷不亂的精神,不過,恐怕我的修行尚淺,如果你再這麼刺激我,我怕會做不成君子。

  項芙蓉聽到他的話,瞬間全身發燙,僵硬的不敢亂動,忙著:「你胡扯什麼,快放開我!」

  柳絮文輕歎口氣,為了不再刺激自己,他只好鬆開手,讓項芙蓉像脫籠的兔子,一溜煙跳下他的膝,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對同性並沒有那種癖好。」項芙蓉清清嗓子說。

  「我也沒有。」他一逕的微笑,笑她的心知肚明卻仍在做垂死掙扎。

  項芙蓉瞪著他,不滿地說:「你不是要成親了?怎麼還敢背著未婚妻子調戲……別人?」

  柳絮文哂然而笑:「我是要成親了,可是我調戲的並不是別人。而是我即將迎娶的未婚妻子。」

  「你說什麼?」項芙蓉一愣,呆呆地望著柳絮文喜孜孜、得意洋洋的俊臉。「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未婚妻子了?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我沒有玩什麼把戲,打從一開始,我要的女人就只有你一個人,除了你,我不會娶任何女人。」柳絮文斬釘截鐵地盯著她說。

  「你……你騙我!什麼成親、找到夢中人全是個騙局?」項芙蓉瞇起眼瞪著他瞧,他竟然為了他的謊言而痛苦好多天?她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阿項!我對你說過的話沒有半點虛假,我遲早會成親,而且,我的確找到我的夢中佳人了,這一點我絕對沒有欺騙你,你心裡明白我說的全是真話,對不對?」柳絮文有條不紊地解釋。

  「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要走了!」項芙蓉心虛的拔腿就跑。

  柳絮文幽幽地歎息道:「你想逃到哪裡?不管你相不相信,這一生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就連死神也不能分開我們。」

  他的話似火般燃燒著項芙蓉的心,強烈的感情傾洩而出,讓她停下了腳步,理智卻又督促著她往前走,不可以回頭。

  理智和情感在妯心中拔河,就在理智節節敗退之際,一出黑白畫面的慘劇一幕幕的在她腦中快速閃過,原本狂熱的情感就像澆上一桶冷水,再度冷卻。

  她咬了咬牙,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柳絮文一手撐著桌子,另一手撫著傷口,陰鬱的凝視著她毅然的背影。

  柳夫人和兩個兒子站在庭子院中細聲談話,驀地看見項芙蓉見臉色蒼白地自柳絮文房中衝出。

  三人互看一眼,暗也歎息。

  「絮文,你們怎麼了?該不會是你想霸王硬上弓,把她氣跑了吧?」柳絮飛一走到柳絮文的房間,劈頭就問。

  柳絮文看了他一眼,不發一言地踱回床邊坐下。

  「看來似乎麻煩大了。」柳絮飛看著弟弟一副意興斕珊的模樣,喃喃自語道。

  「你看到兄弟為情所苦,不但不幫忙,還在一旁煽風點火,淨說些風涼活!」柳夫人斜睨大兒子一眼,不悅地說。

  柳絮飛苦笑道:「我能幫什麼忙?我又沒有經驗,也不想有這種經驗。兩個弟弟,一個整天愁眉苦臉,一個陰晴不定,再這樣下去,連我也會發瘋。」

  柳絮浩瞥他一眼道:「要想讓大哥發瘋,我們還沒有這份能耐。」

  「喲!木人總算開口了,這些天看你繃著張臉,我真擔心你會憋死。」柳絮飛聽見一向熱血直爽的柳絮浩終於開口說話,心上的大石算是卸下一半。」

  柳絮浩瞪他一眼,轉頭向柳絮文:「和你交手的人,你認得出是哪門哪派的招式嗎?」

  他一直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若不是母親的瞎纏和項芙蓉突然出現,他早從弟弟的口中問出些蛛絲馬跡。

  柳絮文擰著說:「我一直懷疑對方可能是風雲寨的人。」

  風雲寨?

  所有人全部楞住了,盯著柳絮文問:「風起雲湧的風雲寨?」

  柳絮文抿抿唇道:「沒錯,而且那個人很像是英揚英老前輩。」

  柳夫人面色凝重地道:「如果真是那個老頭,我金瑤仙不踏平他們風雲寨才怪。」

  「娘,這只是絮文的猜測,並沒有確實的證據,再說,我們和風雲寨素無瓜葛,更無恩怨,英揚老前輩理應不會夜探安慶王府,傷了絮文才對。」柳絮飛搖頭道。

  「對,大哥說得沒錯,我們並沒有和風雲寨結下樑子,除非……」柳絮浩看了柳絮文一眼。

  柳絮文接口道:「除非是受別人請托或是支使。」

  柳絮浩點點頭:「沒錯,否則以風雲寨的規矩,他們應該不會對一個非武林中人出手。」

  柳夫人蹙眉道:「你們說的不無道理。英揚那老頭,個性雖說古怪了點,不過還有一樣優點,就是絕不對非江湖中人下手,絮文算不得江湖人,他們自然不會對他出手,再說,憑風雲寨的那些人?我敢打包票,沒有人能夠傷得了絮文一根寒毛。」

  柳絮文對母親的信心,簡直是啼笑皆非,他實際上已經受了傷,而且他有種預感,事情不會這樣簡單就結束。

  「為了安全起見,府內的守衛要重新部署。尤其是後院和花園,這些地方竹林茂密,最易出事。還有,要立刻將葉歌和項容由秋水閣移到無涯居,秋水閣距主屋較遠,如果真的發生事情,只怕我們會錯失救援的時機。」柳絮浩憑他在江湖上打滾的經驗,將安慶王府中的安全防衛過濾一遍。

  柳絮文看著二哥,點點頭同意他的看法。

  「老二說得對,我馬上吩咐下去──」

  柳夫人的話尚未說完,就聽見外面一片喧鬧聲,接著跌跌撞撞的衝進一名僕人,結結巴巴地叫道:「夫……夫人,不……不好了!西……西屋燒……燒起來了!」

  僕人話才說完,四道人影齊躍出去,直奔西屋。

  果然,一片大火如巨獸般欲吞掉噬西屋,火光照得夜空通明。

  柳夫人指揮著僕人取水救火,眼見西屋不保,只盼不會延續到其他房舍。

  頓時,安慶王府忙成一團,今夜真是禍不單行,不但柳絮文負傷而回,連西屋亦慘遭祝融。

  柳絮文盯著熊熊大火,突然喝道:「糟了!聲東擊西,我們中計了!」

  語未歇,他已如同大鵬展翅,一飛沖天。

  柳絮飛、柳絮浩乍然醒悟,隨即跟著柳絮文奔向秋水閣,但他們終究來遲一步,除了一屋的凌亂之外,已然不見芳蹤。

  X      X      X

  項芙蓉搖著好似宿醉,頭痛欲裂的腦袋,慢慢的坐直了身體。

  原來這就是迷魂香,她總算見識到了。

  「你還好吧!」另一個角落,傳來葉歌關切的詢問。

  項芙蓉看著自己被捆成肉粽的樣子,再看看葉歌像是另一粒粽子,不禁自嘲道:「如果能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或許我會好些。」

  「抱歉,我沒能保護你。」葉歌自責地歎氣。

  項芙蓉道:「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因為我這個累贅,你早可輕易脫身,又豈會被人綁走?」

  「不可能。那群人是有備而來,就算沒有你,我也逃不了。」

  「你知道他們的來歷嗎?」項芙蓉打量四下的環境,一邊問她。

  葉歌搖頭道:「那群混蛋蒙著臉,又不用拿手的武功,就是蓄意要我認不出他們。」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勞師動眾的捉拿我們?」項芙蓉盯著屋頂緩緩地問。

  葉歌苦笑道:「他們該不會誤以為我們是安慶王府的人吧?」

  項芙蓉揚起一道眉:「有可能。」

  想來真是倒霉到家,在二十世紀,她不是個能讓綁匪下手的好目標,反倒是到了理應民風淳樸的古代,她卻成了綁匪眼中財主。天知道,她全身上下掏出來的錢湊不齊買件衣服呢!綁架她,實在是那些綁匪眼睛脫窗。

  「哼!等他們發現我們不是安慶王府的人時,只怕會氣得吐血。」葉歌衷心的希望她能夠看見那一幕。

  「哈哈哈!只怕不能如你的願,葉姑娘。」一個蒙面人走進他們的囚室,放肆的大笑。

  「你這個故弄玄虛的傢伙,有膽就放開我,咱們來比劃比劃。」葉歌一看見他,恨得牙癢癢的。

  蒙面人大笑道:「誰不知道蝴蝶劍葉歌的厲害,我所想的可不是領教你的武藝,而是……」他雙眼色迷迷的望著葉歌,淫穢的笑起來。

  葉歌冷眼瞪著他怒道:「無恥下流的東西,一旦讓我出去,我非得砍了你。」

  「嘖嘖嘖!美人就算生氣,也是令人神魂顛倒,像你這種美人兒,怎麼會挑上一個軟弱無能的書生,真是浪費了你的美貌。」蒙面人鄙夷的斜睨項芙蓉一眼。

  項芙蓉和葉歌交換一記眼神。

  「我塚相公的人才比起你這個不敢見人的東西不知好幾倍,我想你也沒啥名氣,才會做出這等下流事。」葉歌冷冷地盯著他。

  蒙面人揚起眉,眼神兇惡地道:「我警告你,少拿本大爺跟那個草包比,我齊天霸的名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憑那個傢伙,還不配替本大爺提鞋呢!」

  「大哥,你中那個丫頭的激將法了,現在她果真知道你是無人不知的齊天霸齊大爺了。」

  另一個蒙面人冷笑道。

  齊天霸這才驚覺他在無意中自報名號,將自己的底全洩了,不由得怒火攻心,破口大罵:「好個狡猾的臭丫頭,本來還想等事情結束後放你們一條生路,現在是你們自毀生機,可別怪本大爺心狠手辣!」

  「大哥!稍安勿躁,咱們還需要留著他們的小命,去跟安慶王府的人談條件。」西湖雙霸的老二尤天龍安撫著齊天霸,以免他脾氣火爆地當下殺了人質。

  「二弟,你的意思是向安慶王府要錢?」齊天霸恍然大悟地瞪大眼。

  尤天龍冷然一笑道:「沒錯,他們一個是柳絮浩的心上人,一個是柳絮文的好友,更是在王府作客的貴賓,安慶王府的人一定會想盡辦法救出他們,甚至不惜代價。」

  齊天霸對足智多謀的二弟一向信服,他的話十成十是正確的,立刻贊成。「還是二弟聰明,咱們從秦玉向那裡撈到一筆,另外再向安慶王府敲一筆;屆時把他們給宰了,就算王府想報仇,也不知道是我們幹的。」

  尤天龍蹙眉道:「大哥,有些話最好少說,謹言慎行才是保全性命之道。」

  齊天霸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道:「放心!就算他們知道指使咱們的人是誰,也沒有機會說出去,只要錢一到手,他們馬上就要去見閻王。只可惜了這個細皮嫩肉的小美人,也許……」

  「大哥,這個丫頭沾不得,最好早日送她上西天,免生後患。」尤天龍勸著齊天霸,他不想節外生枝,一等他們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就一刀一個,乾淨俐落。

  「秦玉向他為什麼要指使你們捉我們?」項芙蓉突然開口問。

  尤天龍瞥她一眼,冷笑道:「難道你們不知道原因?他那個人是有仇必報,你們不知好歹惹惱了他,只好自認倒楣。」

  果真是一大錯誤,早知道不該惹上秦玉向的,今天這種結果,根本是她自找的。項芙蓉在心中暗歎。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柳家三兄弟身上,秦玉向最恨的人就是他們。」尤天龍嗤笑一聲,對秦玉向的心理,他可是摸得一清二楚。

  「恨他們就直接找他們算帳啊!在背後使詭汁,真是小人行徑。他想贏柳家兄弟?哈,說出去耍笑死人!那種膽小鬼,根本不配說這神話,你們聽他的命令行事,更是豬狗不如。」

  葉歌尖酸刻薄的話惹得齊天霸額冒青筋,火冒三丈,直嚷著要教訓她,而尤天龍則是拚命拉住他,不斷勸他冷靜。

  「冷靜?」劉天霸氣紅了眼,咆哮道:「我忍不下去了,這個臭丫頭竟敢罵我們豬狗不如?我齊天霸打從出娘胎以來,從來沒有人敢當著我的面罵我,這次我如果不教訓她,傳出去後有什麼臉在江湖上立足?」

  齊天霸甩開尤天龍的手,衝向葉歌,一手捉起她的衣領,另一手就朝她的臉揮下,一巴掌打得葉歌眼冒金星,一邊臉立刻腫得像饅頭,血絲由嘴角緩緩流下。

  「住手!」項芙蓉看見葉歌被打,什麼理智、冷靜立刻煙消雲散,只覺怒火沸騰,整個人一頭撞向齊天霸,怒氣加上怨恨,使得她充滿力量,這一撞將齊天霸撞得往後仰,葉歌乘機一隻腳用力朝他臉上踢去,只聽得卡啦一聲,齊天霸扶著斷裂的鼻樑哀嚎。

  「混蛋!竟敢踢老子!看我不宰了你們,就不姓齊!」說著,他怒氣沖沖地由腰際抽出大刀,咻一聲,刀光直飛向項芙蓉,眼見她就要成為刀下亡魂時,尤天龍使力擋住這一刀,叫道,「大哥,他們還不能死,你忘了我們的目的嗎?」

  齊天霸咬緊牙,忿忿地收回刀,轉身離開囚室。

  尤天龍冷冷的看著她們,凝聲道:「若想多活些時日,就管好自己的嘴,免得提早見閻王。」

  項芙蓉用比他更冷的聲音說:「遲早要死,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差別。」

  尤天龍揚眉看著她問:「難道你不以為有可能被救?」

  項芙蓉撇撇嘴道「被救?這又不是拍片,我也不是主角,哪有這麼容易就脫困。人質被撕票的案子,我聽過太多,我不會傻得自焚。」

  尤天龍被她一連串沒聽過的名詞搞得有些迷糊,不過還是聽得出她話中的意思。

  「也好,早點認命就該安分點,希望不大,失望自然不會太大。」他陰晦的眼神,沒有一絲暖意。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通知柳家?」項芙蓉看他一眼。

  「你們不需要知道。」

  「我們有權知道,命是我們的,我們當然有權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項芙蓉緊盯著他,毫不放棄。

  尤天龍深深的看了她們一眼,突然咭咭地笑起來:「我還以為你是個沒膽識的文弱書生,沒想到你滿強悍的。你眼光不錯嘛!」最後一句話是對葉歌說的。

  「好吧!我就告訴你們,我們已經派人將信送到安慶王府,和他們約了時間一手交貨,一手交錢。」

  「交貨?你們既想殺我們滅口,自然不會放我們走,怎麼交人?」

  尤天龍大笑一聲道:「這還不簡單,找人假扮你們不就成了。」

  「你們如果太小看他們,恐怕死的會是你們。」葉歌冷笑道。

  尤天龍譏諷地看著他們,「這一點就不勞你們費心了,我們有位易容大師在,就算是你們的親娘都會認錯。」

  「千面聖手?」葉歌一愣,脫口而出。

  「既然你也聽過他的名字,這下子你們就不用擔心柳家會認出那些假扮的人了。」尤天龍胸有成竹地笑。

  葉歌頹喪的垂下肩膀,她原本還懷有希望能讓柳家人發現他們即將見到的人不是她們,但是一聽見千面聖手也在這裡,她的心就冷了一半。

  尤天龍看著他們逐漸蒼白的臉孔,不由得得意了起來,看見對手因失望而恐懼,對他來說是一種樂趣,使他自覺偉大,操縱他人生死的偉大。

  他轉身想走出囚室,卻被項芙蓉喚住。

  「反正我們也逃不了,你為什麼不把我們身上的繩索解開?難道你還擔心你的計劃會失敗,或是怕我們逃了?」

  尤天龍看看他們,深吟半晌後說道:「好吧!我先解開你身上的繩子,她的就由你來。」

  他解開捆綁項芙蓉的繩索後,就走出囚室,加上鐵鏈,諒他們插翅也難飛。

  被繩子捆了一夜,項芙蓉只覺手腳刺痛,直到血液流通順暢之後,她才幫葉歌解開繩子。

  看著葉歌半邊的臉瘀青紅腫,她頻頻蹙眉。

  她雖不是女權至上者,卻深信打女人的男人絕對是個豬玀。

  項芙蓉輕聲地問:「你的臉還好吧?」

  葉歌無所謂的聳聳肩道:「小意思,練武時就常弄得滿身瘀青,而且我也報了仇,那一腳踢斷了他的鼻樑骨,夠他受的了。」

  項芙蓉點點頭,想起齊天霸哀嚎的一幕,忍不住嘴角上揚。「只可惜你沒踢破他的腦袋。」

  葉歌深表同感的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

  兩人相視而笑,並不是她們特別勇敢、不怕死亡,而是死亡的陰影如此逼近,如果不強顏歡笑,在等待死亡的這段時間,她們很可能會因為恐懼而先發瘋。不能哭,不想崩潰,就只有笑了。

  「你知道嗎?我現在有點後悔。」葉歌抬起頭望著屋樑,緩緩地說。

  項芙蓉瞥她一眼,瞭解地笑了笑,「柳絮浩?」

  葉歌歎了口氣道:「嗯。是不是人都要到面臨死亡時,才會想通許多事?以往的顧慮、枷鎖,在死亡面前,顯得那麼渺小。」

  項芙蓉垂下睫毛,遮掩住眼眸中的慌亂。

  「我知道活命的可能性並不大,但是如果我真的能夠活著見到他,我相信我不會再拒絕屬於自己的幸福,不會了。」葉歌輕輕地說,眼中堅決的光芒,使她看來格外美麗,整個人精神煥發。

  項芙蓉望著她,開始羨慕起葉歌的堅強,她擁有自已所沒有的豁達,一種超越過去、擺脫陰影的力量。

  葉歌一直不肯接受柳絮浩的原因,除了兩人身世的考慮外,還帶有對柳絮浩感情的不確定。除此之外,最大的心結就是柳絮浩殺了她的未婚夫婿。

  愛上殺夫兇手,對生性颯爽的葉歌而言,都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項芙蓉能夠明白葉歌矛盾的心情。

  她認為自己愛上柳絮浩,是對未婚夫的背叛,愧疚感使葉歌一直逃避柳絮浩的追求,甚至不惜以嫁人的謊言傷害彼此。

  而今,葉歌在生命攸關的當頭豁然想通一切,放棄了以前背負的十字架,重新擁有追求未來的勇氣。這一點,讓項芙蓉慚愧。

  她將心牆築得太厚太高,連她自己也無力摧毀。膽怯的她,只能依舊恐懼的沉淪在往事的沉淖中,無力自拔。

  幸福的未來?

  對她來說實在太遙遠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9-5-24 00:09: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柳絮文排開眾人的攔阻,逕自走向門外。

  「慢著,你現在還負傷在身,想到哪裡去?」柳絮飛一閃身,擋在門口看著柳絮文。

  「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我要出去找她們,讓我走!」柳絮文冷硬地瞪著兄長。

  柳絮飛望著冷著一張臉,一雙眼睛卻燃燒著烈火的弟弟,知道他的怒氣己瀕臨爆發的邊緣,如果再攔阻他,恐怕他會毫不猶豫地對自己出手。可是,他還是不能讓步。

  「你想到哪裡找人?我們沒有任何線索,你這樣盲目的亂闖,只是浪費力氣罷了。」

  「我不管是不是浪費力氣,就算要把杭州城翻過來找,我也不在乎!」柳絮文壓抑著怒氣,冷冷地說。

  「我們已經派出所有人去搜尋,如果有消息,馬上會知道,你就靜下心來等……」柳絮飛溫言地安撫他。

  「我已經等一夜,什麼消息都沒有,我不要再枯坐在家裡等,我要親自去找她們。」柳絮文接捺不住焦急的心情吼出來。

  「你冷靜一點,等絮浩回來再作打算也不遲,說不定他會帶回消息。」柳絮飛在心中暗歎,愛情這玩意真是沾不得,看這個向來冷靜自持的弟弟為此方寸大亂,另一個則是一改豪放個性,變得怏怏不樂,全拜愛情之賜。

  「消息?你自己也說過沒有任何線縈,再說我們派了這麼多的人手搜尋,都沒有半點消息,二哥又有什麼辦法?」他咆哮地揮開柳絮飛的手。

  「相信絮浩吧!只要是他想找的人,從沒能夠逃出他的掌握,他一定會探出消息的。」其實柳絮飛心中並沒有多大的把握,但是他祈求二弟能夠不負所望,否則他真的不知道屆時如何阻擋已經喪失冷靜的小弟。

  「我是想相信二哥,可我現在心亂如麻,已經沒有耐性再等下去了。」柳絮文毫不保留的痛苫,令柳絮飛為之動容。

  「絮文,你放心,絮浩一定會找到她們的,你別忘了葉歌也失蹤了。絮浩心中的焦急並不下於你,他一定會找到她們,一定。」柳絮飛用力的按住柳絮文的肩,大聲低吼。

  柳絮文握緊雙手,猛地轉身一掌打在牆上,壁面霎時凹現一個掌印。

  「明天,明天日出之前再沒有消息,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止我離開。」柳絮文拋下最後的話,不再看任何人一眼,逕自走回後廳。

  柳絮飛看著他的背影,這才稍微喘口氣,沒想到在外坐鎮指揮的柳夫人又走了進來。

  她眼睛掃過室內,沒瞧風柳絮文,才安心地拍拍大兒子說:「果然沒錯,絮文還是會聽你這個大哥的話,他現在身上有傷,實在不適合到處亂衝亂撞,否則只怕人沒找著自個反而先倒下了。」

  柳絮飛無奈地看著母親苦笑,「他哪裡是聽我的話?要不是我抬出絮浩,保證他一定會找到她們,恐怕絮文早踩著我衝出去了。他剛才還下了最後通牒,明早再沒有她們的下落,就算是我這個老哥,他也不會再讓步!」

  柳夫人蹙緊眉心,憂心地搖頭,「這孩子的脾氣,不發則已,一旦爆發沒有人攔得住,只希望絮浩能夠探出點消息。」

  「我只怕絮浩同絮文一樣,已經亂了心神,畢竟葉歌也失了蹤,要他冷靜好像不太可能。」柳絮飛蹙眉苦笑。

  「呸!說什麼喪氣話。絮浩是老江湖,他應該知道心亂則可盲,要追查線索,就必須保持一顆清澄的心,要想救他的心上人,他就得比以往更冷靜才成。」柳夫人嚴肅的說。

  柳絮飛沉默的看著母親,但願絮浩真如母親所言,能夠保持沉著,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哼!讓我知道是誰在幕後搞鬼,看我不拆了那傢伙的骨頭才怪。」

  柳夫人在等待消息的過程中,不時的詛咒暗中策劃這一切的兇手。

  柳絮飛淡淡地看她一眼道:「不用等你拆了那傢伙,絮浩、絮文已將那混蛋砍成十段、百段。」

  柳夫人不停的踱步,叨叨絮絮,「我們派出的人究竟是混到哪裡涼快了?竟然連個消息都沒有。絮浩也出去一整夜了,不曉得他到底查得怎麼樣……」

  柳絮飛原本就不安的心,被柳夫人不時的大吼小叫搞得更亂了。

  「娘,你才說要冷靜,不能心亂,心亂則目盲,怎麼自己卻捺不住性子,急起來了?」柳絮飛看著母親說。

  「哎呀!絮浩要查事情,當然不能亂,可是我又不用,況且被綁走的是我兩個媳婦,沒有媳婦,我哪來的孫子抱?我當然急了。」柳夫人理直氣壯的又踱起步來。

  「她們還不是你的媳婦。」柳絮飛對母親一廂情願的認定項容和葉歌是她媳婦的事覺得好笑。

  「她們一定會是啦!你那兩個弟弟的死心眼,你還不清楚嗎?她們這輩子是當定我的媳婦,你的弟妹了!」柳夫人對這一點從來沒有懷疑過。

  「只要她們還有命──」柳絮飛隨口說出的話,立即惹得柳夫人送上一記飛拳,他及時擋了下來,自知失言,老實的說了聲對不起,柳夫人這才收回拳頭。

  「是哪個王八羔子,竟敢動咱們安慶王府的人,擺明了是要跟我金瑤仙過不去,老虎不發威,他們還當我是病貓,如果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搞的鬼,我不整治得他們跪在地上哭爹喊娘,金瑤仙三個字就倒過來寫。」柳夫人不知第幾遍下賭咒。

  「啊!絮浩回來了。」柳絮飛最先發現弟弟,立即迎上前去。

  一見到絮浩陰沉的臉,他的心立刻沉到谷底。

  柳夫人可不管兒子看來是憂是喜,忙拉著他問。「老二,你查到什麼?」

  柳絮浩疲憊的臉上滿是沉重的憂鬱,他暗啞地說:「我追蹤到翠山,線索就斷了。」

  「翠山?那不是快出杭州城了嗎?」柳夫人著急地道,「他們會不會把我的媳婦帶出城?如果出了城,要想找人就更難了。」

  她的話就像刺般刺中柳絮浩的傷口,說出他最害怕的事。

  「翠山不是秦王的產業嗎?聽說他兒子秦玉向養了幾個江湖人物,好像就是安置在翠山的狩獵房舍中。」柳夫人無意中想起她在幾位王妃聚會中聽到的消息。

  「秦玉向?」柳絮文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在座三人竟然專注到沒有發現他何時出現的。

  「你這孩子,想要嚇死人嗎?」柳夫人拍拍胸脯,埋怨地瞪他一眼。

  柳絮文沒有閒情去安撫母親假意的埋怨,直言地問:「二哥,你確定線索是在翠山中斷的?」

  柳絮浩點頭道:「沒錯,因為翠山的地勢我並不熟悉,所以才沒有辦法繼續追查下去。」

  「翠山是秦家的產業之一,而線索又是在翠山中斷的,一切的矛頭都指向秦玉向。」柳絮文眼中閃過一抹似刀劍般銳利的光芒。

  「這也許只是巧合,我們與秦家素無瓜葛,秦玉向幹嘛要派人綁走她們呢?」柳夫人直搖頭,不明白秦玉向怎麼會扯進這場混亂中。

  「我沒有證據指控是秦玉向綁走了阿項她們,但是,有一件事讓我不得不懷疑主謀者就是他。」柳絮文在有了些許線索之後,立即恢復原有的冷靜、沉著。

  所有人全都望向他,一聆他的高論。

  「秦玉向曾經和阿項起過衝突,甚至想下手殺她。」柳絮文一想起當時的情況,心中仍然有氣。

  「什麼?他竟然想殺一個不懂武功的人?」柳夫人聞言瞪大眼睛,生氣地拍著桌子。

  「就算他曾想殺阿項,並不代表這件事就是他指使的。」柳絮飛考慮較多,不願貿然下斷言是秦玉向指使這一切。

  柳絮浩卻持相反意見。「我認為秦玉向的嫌疑很大。大哥,你難道忘了,他曾經三番兩次的找人襲擊我們,雖然他一直不承認,但是他恨我們兄弟卻是不爭的事實。秦玉向是那種有仇必報的人,阿項和他起衝突,他必定是恨透她了,像那種人,為達目的是可以不擇手段的。」

  「不管是不是他在幕後主使,我不會放掉任何可能找到阿項她們的機會。」柳絮文堅定地說。

  「我和絮文一樣。」柳絮浩一臉認真的站到柳絮文身邊。

  柳絮飛盯著他們如磐石般堅定的臉孔,也只好讓步。不要說是兩個人,就是一個,他也不見勸得了,更不用說他們所愛的女人此時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他就是想勸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既然如此,就讓我去探探他的口風,說不定能夠探出點虛實。」柳絮飛的提議,卻遭到他們一致的反對。

  「此事只能暗中來,明著去他是不可能露出口風的。」柳絮文抿抿唇說。

  柳絮文冷冷地撇撇嘴:「對,夜探秦王府。」

  沒有人出聲反對,為了救人,管他是秦王府還是尋常百姓家,就算是皇宮,他們也要一闖。

  「幸好你們的爹不在府裡,否則只怕他會當場昏過去。」柳夫人興致勃勃地道。

  三兄弟同時望著母親,三雙不贊成的眼睛告訴她,最好打消腹中主意。

  柳夫人柳眉輕揚,昂頭瞪著高出她一截的三個兒子道,「別想扔下我,有這種刺激的事,我絕不會在家枯坐,我也要救我的媳婦。」

  「不行。」三個人一致堅決的拒絕,夜探秦王府非同小可,怎麼能夠讓堂堂的安慶王妃跟著去湊熱鬧。

  柳夫人瞥他們一眼,「如果不讓我參加,我就告訴你們的爹,說你們半夜不睡,學人家做樑上君子,當飛賊。」

  三人絲毫不受威脅,不行就是不行。

  「如果你想讓爹知道你趁他不在時,半夜帶著兒子飛簷走壁,當起女飛賊,就儘管去告狀吧!」柳絮文揚起眉反將她一軍。

  在這世上,柳夫人的最大弱點就是她的丈夫柳克恭,很不幸的,她這唯一的弱點,三個兒子知道得一清二楚。只要他們一抬出柳克恭,她通常只能氣得牙癢癢的,無力反駁地讓步。

  「養出你們這種會告娘狀的兒子,真是我金瑤仙一生的恥辱。」她氣呼呼的瞪著他們,不情願的說:「算了,不去就不去!你們要去就快點,記得動作俐落點,別讓人家發現,還有絮文你有傷在身自己多注意點。」

  三人擺平母親後,正準備回房換裝,卻見一名僕人急急地衝進大廳,手中還拿著一封信。

  「夫人,有人送了一封信來,說是有關項公子夫妻。」僕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眾人一驚,急忙聚攏。

  柳絮文手一探,將信抄了過來,迅速的展信閱讀。

  「是綁匪要求贖金的信。」柳絮文平靜得讓人摸不清他的情緒。

  接到信,他高懸的心至少安了一半,歹徒來信勒索就表示阿項他尚且無恙,而且短時間內生命無虞,如果綁匪夠聰明,就該知道殺了人質的話,他們絕對拿不到一分一毫。

  「信上有說在哪裡交人嗎?」柳絮飛蹙起眉頭問。

  「明天申末,在落日崖。」柳絮文將信放在桌上,冷靜的眼眸彷彿在計劃些什麼。

  「你在想什麼?」柳絮飛嘴角微揚,盯著他問。

  柳絮文露出一抹沉思的笑容。「我只是要他們知道太小看我們了,看低對手將是他們最嚴重的致命傷。」

  「你想怎麼做?」柳夫人高興的問。

  「搜山!」

  「搜山?」柳夫人一愣,「搜什麼山?為什麼?」

  「搜翠山,先下手為強。」

  「翠山?那是秦王府的產業,他們會同意我們搜山嗎?」柳絮浩皺眉問。

  「不能不同意。我們上門邀請秦玉向一同前往翠山,既然我們懷疑歹徒綁架安慶王府的客人後,有可能藏匿於翠山,照理說,他必須助我們一臂之力。對不對?絮文。」柳絮飛輕搖扇子笑道。

  「大哥說得沒錯。」

  「你們這麼肯定他們藏匿於翠山?」柳夫人問。

  「嗯,落日崖位在翠山的最北角,這是顯而易見的證據。」

  「難道他們會這麼笨,將交人地點設在自己的藏身之處?」

  「不是笨,而是他們沒有想到二哥會追蹤到翠山。他們必定以為無跡可循,才會大膽的將交人地點訂在離他們最近的地方,一來擁有地利,再者減少風險,目前杭州城全是我們的人手,他們必須步步為營。任何一點小差錯,他們就會前功盡棄。」柳絮文娓娓道來。

  「只可惜,他們太低估安慶王府了,」柳夫人豁然明白,不禁得意地笑起來。

  「所以我說他們低估對手的力量是自取滅亡。」柳絮文冷冷地道。

  他一向不會看低對手,但是如果別人錯估他,那就是他們自己犯下的錯。

  他很少將對手逼入絕境,頂多教他們受點教訓。但是,一旦危害到他心愛的人,他可以翻臉無情,變成冷酷的殺手,為了守護所愛的人,他會不擇手段的將敵人置之死地,再無翻身的機會。

  「說做就做,咱們這就上秦王府。」柳夫人揚眉一笑,豪氣千雲的率先向外走去。

  「等一下,娘!我們不能就這麼冒失地上秦王府,不管秦玉向有沒有嫌疑,我們都必須派人盯著他,如果他沒行動便罷,若是他和綁匪有聯繫,派人通知綁匪,我們搜山的話,就會打草驚蛇,錯失機會。」

  「你說得對,我們的確該派人盯著他。」夫人點頭,望著柳絮文說:「你想誰比較適合?」

  「這個人必須靈活機警,而且武功不能太弱,我認為──」

  「宋星最適合。」柳絮飛接口,指著自己的隨從道。

  柳絮文點頭道:「沒錯,宋星最適合這份差事。」

  宋星一臉機靈地從角落走出來,很高興自己能夠在此時被重用。

  「宋星,一切就拜託你了,你要攔截所有從秦王府派出的人和信件。」柳絮飛拍拍從小跟隨自己的侍從的肩,仔細地吩咐可能發生的情況。

  「是,宋星知道,宋星一定不負少爺們的囑咐。」宋星全神貫注地看著眾人。

  「去吧!」柳絮飛一頷首,宋星立刻離開。

  柳絮文望向屋內所有的人,徐緩地說,「我們現在可以出發了。」

  柳家一行人,包括安慶王妃和三位少爺,帶著數十位手下浩浩蕩蕩的往秦王府前進,在秦王府掀起一陣騷動,尤其是秦玉向,心驚膽顫的以為事跡敗露了,安慶王府前來興師問罪,不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少爺!怎麼辦?安慶王府來了這麼多人,是不是他們知道了?」秦玉向的侍從冷汗直流的看著同樣慌亂的主人。

  「不,不會,他們說過這件事絕無破綻,安慶王府不可能懷疑到我頭上來。」秦玉向不相信柳家人會猜到是他指使信西湖雙霸放火燒屋,聲東擊西的綁架了項容和葉歌,他們不可能知道的。

  「可是,現在他們都找上門了,還能不信嗎?少爺,乾脆我們向他們道歉了事吧!」

  「混蛋,都還沒搞清楚他們的目的,你就要我道歉,這不是不打自招嗎?混帳奴才!」

  秦玉前怒斥侍從,巴不得將這個膽小的奴才給劈了。

  「不這樣做,那該怎麼辦?」

  「只有見招拆招,隨機應變了。」秦玉向硬著頭皮道。

  「可是……」

  「別可是了,再不出去迎接他們,小心被懷疑,快走。」秦玉向瞪了他一眼,深吸口氣,立刻換張笑臉走出去。

  當他看見柳家人並非一臉凶神惡煞、前來尋釁表情,心裡當下篤定了,笑得更加慇勤。可是一聽見柳夫人提出搜山的要求,他一顆心又開始怦怦亂跳。

  若拒絕怕引起柳家懷疑,但是答應了又恐怕被他們發現西湖雙霸和他的關係。

  「怎麼?賢侄似乎很為難,無法下決定的樣子?」柳夫人直盯著秦玉向。

  「這……這怎麼會呢?小侄定當全力配合捉拿綁匪,救回貴府的客人。只是此刻夜深,小侄擔心諸位不熟山勢地形,恐有失誤……」

  「所以,這才特地前來叨擾。除了請賢侄應允搜山之外,我們還想請賢侄帶路,有賢侄指點方向,我們的行動必能事半功倍,順利進行。」柳夫人笑得如蜜般甜膩,一句話將秦玉向的後路全打斷。

  秦玉向心中暗罵,臉上的表情卻愈加和順,「當然,小侄自當為王妃效犬馬之勞,事不宜遲,待小侄換件衣裳,立刻隨同諸位前往搜山。」

  「多謝賢侄。」柳夫人笑著說。

  「請各位稍坐片刻,我去去就來。」秦玉向攏攏手,從容地往內室走。

  他一回內室,立刻捉過侍從道:•你立刻騎馬去通知西湖雙霸,要他們快點走。」

  「是的,小的馬上去。」侍從一得令,飛快地由後堂跑出去。

  秦玉向慢條斯理的換過衣裳,忖度侍從應已上路,這才離開房間,到大廳與柳家眾人會合。

  「抱歉,讓各位久等了。我們立刻出發吧!」

  柳絮文嘴角微微一揚,眼中閃過一絲瞭然的光芒。

  「大哥!不好了,外面被團團人馬圍住了!」尤天龍臉色陰沉地衝進廳裡,著急的說。

  齊天霸從椅子上跳起來,扯開嗓門叫:「什麼?是誰?」

  尤天龍怨恨地道:「是秦玉向,他帶著柳家的人馬上山來,趁咱們不注意時將屋子紿圍了起來。」

  齊天霸怒眼一瞪,大手一拍,硬生生將桌子紿劈成兩半。「他奶奶的,秦玉向那臭小子竟然出賣我們。」

  「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點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尤天龍冷靜地盯著齊天霸道。

  「我齊天霸絕不會夾著尾巴逃,大不了跟他們拼了!至少也要拉幾個人當墊背。」齊天霸激烈大叫,伸手拿起大刀就要往外衝,卻被尤天龍一把給扯住。

  「大哥,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大丈夫能屈能伸,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啊!」

  「我吞不下這口氣,至少讓我宰了秦玉向那個龜兒子出口氣。」

  「雙拳難敵四手,柳家的勢力不容小覷,咱們還是先撤退,以後報仇的機會多得是,大哥,聽小弟的話吧!」尤天龍苦勸著脾氣似火山爆發的結拜大哥。

  齊天霸怒眉一掀,大叫:「整天東躲西藏的,我早躲煩了,二弟,你要走就先走,我一定要殺了秦玉向那混小子才甘心。」

  「大哥,有柳家兄弟在,我們根本傷不下秦玉向一絲一毫,你就別固執了,跟小弟走吧廠尤天龍仍是捉緊他不放。

  「好,殺不了秦玉向,我就宰了牢裡的那兩個,到時柳家自然會對秦土向動手。」齊天霸甩開尤天龍的手邊吼邊衝向囚室。

  「大哥──」尤天龍盯著他的背影,猶豫地歎了口氣,轉頭飛身離開。

  囚室裡,葉歌驀地站直身,盯著怒氣衝天的衝進來的齊天霸,不意項芙蓉往旁邊站,自己則處於備戰狀態。

  「好,老子沒辦法動他們,卻還可以送你們去見閻王。」齊天霸大吼一聲,一把大刀虎虎生風的在葉歌眼前揮舞。

  葉歌沒有武器在手,只有東閃西躲,幸而大刀在空間有限的囚室反而施展不開,兩人暫時戰成平手,難分高下。

  但時間一久,粒米未進且一夜未曾好睡的葉歌,體力逐漸不濟,手腳頓感沉重,大刀所到之處,儘是傷痕纍纍。

  齊天霸一個揮舞,將囚室打出一個大洞,葉歌高聲叫:「快走!」

  項芙蓉一咬牙,沒有絲毫猶豫的趁著兩人打得難分難解之際,從破洞逃了出去。

  齊天霸見狀將腳下木棍一踢,直撞向項芙蓉背心,一陣痛楚傳遍全身,項芙蓉只覺胸口一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阿項──」葉歌狂喊,想救卻來不及,只見項芙蓉撞到牆上,臉色發青。

  項芙蓉強忍胸中翻騰的氣息道:「我沒事!」

  葉歌瞥了她一眼,相信她的話,便全神貫注的對付齊天霸。

  誰知齊天霸力氣過人,一掌竟將土牆給打穿,兩人且走且戰,愈戰愈遠。

  項芙蓉扶著牆,一步步地追了出去。

  「這種場面真是比電影還精采,我的肋骨八成斷了好幾截。」冷汗由項芙蓉的臉頰上滑落,危險時刻她還不忘自我嘲諷。

  「阿項?」

  這聲熟悉的呼喚,直教她想跪地感謝老天。

  柳絮文似風般疾奔向她身邊,其後跟著一群人。

  「快!快去幫葉歌,她和齊天霸打起來了。」項芙蓉拉著他的衣袖著急地喊道。

  聲未歇,只見一道人影閃過,柳絮浩已不在原地。

  「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柳絮文扶著她,眼中凝聚著一簇怒火。

  她扯扯嘴,「沒什麼,可能是瘀青,你快跟上去看看。」

  「不用了,二哥一定會擺平的。」柳絮文有信心的說,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凝視著她。

  「害你受苦了,是我的錯。」柳絮文望著她發白的臉,心疼地道。

  項芙蓉垂下眼,不願面對他充滿感情的眼眸。

  「怎麼會是你的錯,又不是你叫人捉我們的。」

  「不,是我沒盡到保護的責任,你不該遭受這種折磨,是我的錯。」柳絮文看著她迴避自己的眼神,心微微的疼著。

  到底他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回頭?

  到底他要多久才能贏得她的芳心?

  是什麼樣的過往造成她不敢接受他的感情?

  一股沉重的無力感緊緊糾纏著他,他的心上人彷彿壓著千斤石。

  柳絮文輕輕的歎息聲,衝擊著項芙蓉的五臟六腑,她恨自己的懦弱,不敢伸出手擁抱他。

  急促的呼吸牽動她受重擊的背部,一陣噁心的感覺逼得她彎下腰吐出來。

  一灘鮮紅的血自她的嘴裡吐出來,柳絮文神色一變,顧不得旁人的目光,將她擁入懷中,伸手搭上她的脈搏,氣息浮而亂,分明是受到內傷。

  他幾欲發狂的盯著項芙蓉低叫:「是誰?是誰打傷你?我要將那傢伙宰了!」

  項芙蓉抹去嘴角的血跡,安撫他道:「只是被木棍撞到一下,不礙事的。」

  「被木棍撞到?你不會武功,不要說是木棍,習武之人發射的小石子,就足以令你送命,你還說沒事?」柳絮文氣急敗壞的瞪著她,氣她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項芙蓉心中這才明白,畢竟她只曾看過電影或電視中的情節,對真實的打鬥受傷根本沒有概念。難怪自從被齊天霸踢出的木棍擊中後,她就一直覺得氣血不順,身體相當難受,原來她是受了所謂的內傷。

  柳絮文將手貼在她的背後,漸漸地,由他掌心傳來的暖意,安定了項芙蓉浮動的血氣,她竟然有一種異常舒服的感覺,彷彿筋骨全部鬆散開來,除了舒適之外,還有股安心的感受充斥她的全身。

  她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謝謝你,我覺得舒服多了。」

  柳絮文歎著氣,溫柔得近乎懇求的說:「算我求你,保重自己的身體,只要你有任何不適,都會教我難以忍受,心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所以,請你多愛惜自己一點,好嗎?」

  項芙蓉正為他的柔情怦然心動,不知該如何回答時,柳絮浩和葉歌捉著狼狽不堪、猶如喪家之犬的齊天霸交給手下看管,暫時,讓她鬆了口氣。

  柳絮浩將齊天霸交給手下看管,神情輕鬆而自得,眼神閃閃發亮,眉宇間的憂鬱一掃而空,顯得格外英武、俊朗。而與他並肩走來的葉歌,則是巧笑嫣然,嬌艷如花朵盛放,眸中的笑意與溫柔不容人忽視。

  眾人看在眼底,不由得嘴角微揚,有默契的一致瞥向項芙蓉與柳絮文。

  項芙蓉對他們期盼的眼神視而不見,自在心底為葉歌的勇氣喝采,她是一位言出必行的女子,從兩人的表情看來,他們必定是經過了一番溝通。葉歌在大難之後,終於掌握住自己的幸福,項芙蓉衷心的為她高興。

  正當眾人的注意力全放在葉歌和柳絮浩身上時,秦玉向突然喝道:

  「住手!」

  出聲的同時,他已一掌打在齊天霸的天靈蓋上,只見齊天霸疵目欲裂的瞪著他,微張著嘴,手指顫抖的指著他,似乎想說什麼,卻來不及說出口就倒地身亡。

  所有人皆為秦玉向突然下重手搏殺齊天霸覺得震驚,只有秦玉向露出一臉憤慨的表情,從齊天霸的手中拿起幾枚銅鏢道;「這傢伙不安好心,想暗算太家。」

  葉歌冷冷地道:「是嗎?恐伯是你想殺人滅口吧?」

  秦玉向臉色一變,隨即陪著笑臉道:「葉姑娘說的是什麼話,我是好心救大家呢!」

  葉歌冷哼一聲,「不用裝了,西湖雙霸什麼都全說了,根本是你指使他們放火燒屋,將我們擄來,為的是洩恨。」

  眾目逼視下,秦玉向乾笑道:「你不要胡說,沒憑沒據的,怎麼能夠信口開河?」

  「我沒有胡說,我和項容親耳聽到齊天霸說是你在幕後主使,你還想抵賴嗎?」葉歌心中燃起怒火,瞪著秦玉向咬牙道。

  「你聽到他說的?可是我沒聽到,除非你叫他開口說話,否則我抓你去衙門!」秦玉向陰惻惻地笑。

  「人都被你殺了,我怎麼叫他說話?」葉歌被他強詞奪理的說詞氣得頭頂冒煙。

  「但是我沒死!」話聲未歇,一陣暗器如急雨般直灑向秦玉向,霎時只聽到他的哀嚎聲響遍山谷。

  「住手!」絮文飛身想救秦玉向,卻迎上另一波暗器的攻擊。

  當眾人急著躲避漫天灑下的暗器時,只見一名僕人裝扮的男子,趁著混亂之際直撲向項芙蓉。

  尤天龍和千面聖手在眾人衝進屋內之前,原本想逃下山,卻被柳絮飛發現,千面聖手引走柳絮飛之後,尤天龍終究放心不下齊天霸,繼而返回屋內,點倒一名僕人,攬上他的裝束尾隨在眾人之後。

  接著發生的所有事情皆落入尤天龍的眼裡,當柳絮文對項芙蓉表達出格外的關切,他就知道這名不諳武功的文弱書生,必定與柳家關係密切。

  而後柳絮浩抓回大哥齊天霸,卻被秦玉向殺之滅口,兄弟情重的他,忍不住心中的憤怒而刺殺秦玉向。頭腦清楚的他早就設想好脫身之計,所以他在施放暗器後,不逃反進,企圖捉住項芙蓉,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

  「阿項!」柳絮文發現尤天龍的目標原來是項芙蓉,已經來不及救援。

  「不許動!誰動我就殺了他!」尤天龍將刀架在項芙蓉的頸上,冷冷地睨看眾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9-5-24 00:10: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每一個人,包括項芙蓉自己都覺得震驚,竟然有人能夠在柳家人面前將人劫走,說出去恐怕會笑掉別人下巴!

  柳夫人在心底直嚷著,慘了!這下子不但安慶王府面子掃地,就連她女名捕金瑤仙的招牌也給砸了,真是奇恥大辱!

  項芙蓉只覺得冰冷的刀刃貼著她的脖子,冷得她直起雞皮疙瘩。

  真是流年不利,她真的得找個算命仙改改運。先不提她掉入時空隧道,來到了即將亡國的朝代好了,光是被綁架、忍受死神的逼近,就夠她受的,偏偏無三不成禮,此刻她又再度被架住了。

  這有什麼天理?同樣是來到古代,愛上古代人,為什麼謝蘿一路行來,似乎平安順達,而自己卻老是淪為階下囚,得等別人來解救?項芙蓉真的開始生氣了。

  「如果你敢傷害她,我保證你會死得很淒慘。」柳絮文握緊拳頭,咬著牙一字一字說。

  尤天龍冷哼一聲道,「我既然敢現身,還會怕死嗎?」

  「你到底想要什麼!」柳絮文看著尤天龍彷彿豁出一切的表情,一顆心沉到谷底,背脊不由自主的淌著冷汗。

  尤天龍不答反問:「這傢伙對你真的那麼重要?你肯為他付出什麼代價!」

  柳絮文凝視著項芙蓉,眸中滿溢著柔情,似海水股地將她掩沒。

  他沒有考慮,堅定地道:「任何代價。」

  柳絮文的一句話,徹底攻破項芙蓉已搖搖欲墜的心牆,她再也無法自抑的流下兩行清淚。

  無法回頭了!既然她的命運是愛上他,並且因愛他而深墜地獄之中,就讓她直墜地獄,永不超生吧!

  尤天龍先是一愣,他沒想到柳絮文會如此簡單卻又堅定的說出這句話!

  看來,他真的是押對寶了。尤天龍為自已的眼光及好運沾沾自喜。

  「真的?如果要用你的命來換他的命,這樣你也答應?」尤天龍揚眉。

  「可以。」柳絮文恨不得他馬上放了項芙蓉。「你放開她,換我當你的人質吧!」

  尤天龍盯著他半晌,搖頭道:「不,我發現捉著他對我比較有利,只要他在我手上,你不敢不聽我的話。」

  柳絮文咬緊牙道:「你信不信我在一瞬間就能殺死你?」

  尤天龍無所謂的笑:「我相信。但是,在我死之前,我手上的刀會先割斷他的咽喉,你信不信?」

  柳絮文心中怒濤洶湧,卻只能握著拳頭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我知道你相信我的話。所以,你不要想威脅我。」

  「怎麼樣你才肯放了她!」

  「很簡單,你去看看躺看在地上的那個混蛋死了沒?」

  「死了如何?沒死又如何!」

  尤天龍冷冷地道:「死了就算了,沒死就殺了他。」

  柳絮文臉色不變地盯著他道:「你想為你的大哥報仇!」

  尤天龍陰沉地道:「這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他出賣我們,背叛我們兄弟。」

  柳絮文撇撇嘴道:「你錯了,他曾派人通知你們,但被我們的人給攔截下來。」

  尤天龍一愣,繼而眼神冷酷地道:「就算他曾派人通知我們,但是,他殺了我大哥卻是事實,我一定要殺了他為大哥雪恨。」

  「你殺了他,不怕秦王府的人報復!」項芙蓉插嘴說。

  尤天龍輕笑起來,陰險地道:「我?下手殺他的人又不是我,秦王府就算要報復也不會找上我,對不對?柳三少爺。」

  柳絮文面無表情的瞪著他得意洋洋的嘴臉。

  「你好狠毒,竟然要他為你動手殺人。「項莢蓉忍不住開罵。

  「閉嘴,誰讓你落在我手上,要怪就怪自己吧!」尤天龍稍微用力,任她的頸上劃出一道血痕。

  「尤天龍,你敢傷她,不論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殺了你。」一見鮮紅的血絲從她潔白的頸項滲出,柳絮文差點發狂,要不是理智告訴他項芙蓉仍在對方掌握之中,他早大開殺戒了。

  尤天龍冷笑道:「要殺我前先把秦玉向解決掉。」

  柳絮文壓抑住忍氣,轉身走到秦玉向躺著的地方,隱約聽見他的哀叫聲。

  「快動手!」尤天龍喝道。

  柳絮文鐵青著一張臉,緩緩地舉起右手。

  「不!不要,絮文──你不能為我殺人!」項芙蓉大叫道:「如果要你為我殺人,我寧願一死!」

  說罷,他將頸子往刀口送,尤天龍見狀,一把捉住她的手,一面將刀遠離她,深怕一個不小心,她自盡了事,他的王牌就沒了,屆時,死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

  項芙蓉一心尋死,拚命地將自己往刀口送,而尤天龍則是一味小心地不讓她碰到刀子。

  突然,項芙蓉一手反捉住尤天龍持刀的手,另一隻手的手肘用力地撞向他的肚子,一隻腳更加使勁地踢向尤天龍的膝蓋。

  尤天龍因為驟來的痛楚,鬆開箝制她的手,身體不穩的向後退了幾步。

  豈知他們站立的位置後幾尺便是懸崖,尤天龍一個腳步踏空,整個人向後跌。

  掉落懸崖之前,他咆哮地大叫:「就算死我也要找個墊背的人。」他迅速的伸出一隻手,捉住項芙蓉的衣領,兩人同時向崖邊飛了出去。

  「項容──」眾人驚呼地想搶救她凌空的身子,卻只捉到空氣。

  這時,從眾人中竄出一道身影,狂喊著項芙蓉的名字,跟著她縱身躍下懸崖。

  「絮文──」所有人淒厲的喊著、叫著,卻喚不回如流星般下墜的項芙蓉與為愛不顧一切往崖底跳的柳絮文。

  柳夫人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呆愕的望著前方。

  葉歌則是撲在柳絮浩的懷裡痛哭。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快得讓人沒有心理準備。就在一瞬間,他們失去了最愛的兒子、兄弟及朋友。

  柳絮文一心想著救項芙蓉,毫不考慮的跳下懸崖。眼見項芙蓉下墜的速度快得驚人,他立刻使出千斤墜的功夫,加速自己下墜的速度。

  不久,他後發卻先至,一下子便已追上項芙蓉。他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則將腰帶往山壁間的樹木拋去。

  白色綾帶纏上樹木,止住他們下墜的速度,柳絮文一使勁,順勢將兩人帶往山壁攀住石頭。

  項芙蓉被這種騰空下墜的速度感,嚇得驚魂未定。她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坐雲霄飛車或玩高空彈跳這類會讓人得心臟病的玩意。

  心還噗通噗通直跳,她為柳絮文不顧性命的舉動感動,卻又感到生氣。

  他的舉動,說明了他對自己的感情,深得不惜放棄生命。她一方面欣喜自己對他的重要;另一方面卻又為他輕忽生命而生氣。

  「你於嘛跟著我跳下來?要……要是跌死了,怎麼辦!」她摟緊他的頸項,咬著唇輕斥他的莽撞。

  柳絮文抱緊她,為差一點失去她而心驚,餘悸猶存地道:「我說過我會一輩子跟著你,不管上天或下地,我義無反顧的願隨你去。」

  項芙蓉深知掛在半空中實在不是談情說愛、剖心相對的好時機,還是仍不住道:「你真傻,傻得可以。」

  「你又何嘗不傻?!答應我,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絕對不要傷害你自己。柳絮文蹙起眉頭,心痛的看著她頸上的血痕。

  芙蓉淡淡一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說:「等我們順利著地後再來討論這個問題吧!」

  纏在樹上的白綾腰帶彷彿回應她的話似的,嘶的一聲,因為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而斷裂。

  項芙蓉叫了一聲,緊攀著柳絮文的頸項,閉著眼睛在心中大喊阿彌陀佛。

  柳絮文將她緊抱在胸前,背靠著山壁,一路滑下山谷。

  當兩人掉到山谷時,項芙蓉只覺胸中一股氣悶,張嘴區出一口鮮血後才覺得輕鬆多了。

  「真是奇跡,我們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竟然沒死。」她抬頭望問他們跌下的山崖,不敢相信運氣這麼好。

  柳絮文笑了笑,似乎是贊同她的說法。

  項芙蓉將目光由山崖移回柳絮文的身上,這才發現他一身塵土,衣衫亦破爛不堪,心驚地問:「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柳絮文仍是一張笑臉,瀟灑的拍拍身上的塵土道:「沒什麼,這種布料不耐用,稍微一扯就破了。」

  項芙蓉突然用力的扳轉他的身體,看到他的背時,不覺悟住嘴叫。

  柳絮文轉過身,輕鬆地道:「只是一些擦傷,很快就會好的。」

  「擦傷?你的背被石壁磨得皮開肉綻,這叫一些擦傷?是我,你為了保護我,才用自己的背當緩衝,是我害了你!」眼淚在項芙蓉的眼眶中打轉,氣自己又心疼他。

  柳絮文溫柔地笑,眼中盛滿柔情,肉體上的痛楚並不能影響他的快樂。

  「只要你活著,無論讓我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你並沒有害我,反而是解救了我。」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劃過她的額際,撥開幾綹垂落的髮絲。

  項芙蓉垂下睫毛,淚珠無聲地滑下她的臉頰。「對我這麼好,我該怎麼辦!」

  「留在我身邊,別走!永遠別再離開我。」他輕輕抬起她的臉,望進她濛濛淚眼中,聲音沙啞地懇求。

  她伸手握住他溫柔的手指,幽幽地道:「我曾離開過,卻又在冥冥之中回到你身邊,這次我還能走到哪去呢?既然命中注定我該愛你,我又有什麼選擇?只怕你以後會後悔,後悔愛上我,後悔讓我愛你。」

  項芙蓉輕柔的話語中,透露出她的不安和恐懼,一種願意接受與付出但又怕未來的矛盾情緒。

  柳絮文凝望她略微哀傷的臉,雖為她的告白而欣喜,卻更為她話中的強烈恐懼而擔憂。

  他忍不住問:「為什麼你會這麼說?到底是誰傷你如此深,讓你封閉了自己的心,不相信自己也不信任別人!」

  她看著他,微張嘴猶豫了一會,隨後輕咬下唇,澀澀地道:「我沒有不信任自己和別人,也沒有人傷害過我。」

  「阿項!我們不要在隱瞞彼此的情緒,不要再在你我之間用陰影來築樊籬。我不能忍受看到你不快樂,告訴我,將你的痛苦、悲傷全告訴我吧!」柳絮文沉鬱的道。

  項芙蓉垂下頭,勉強地笑道:「我們不要再談這個根本不存在的話題,先找出口才重要。」

  「不!出去的路可以晚一點再找,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柳絮文流露出少見的霸道。

  項芙蓉緩緩地抬起頭看他,歎道:「我承認愛你還不夠嗎?」

  柳絮文俊美的臉孔漾開一片柔情,眼底的光芒毋庸置疑,然而他仍搖頭道:「能夠知道你愛我,對我而言是這一生中最幸福的事。可是如果不能解開你的小結,我怕自己會活得提心吊膽,一直擔心你會突然決定要離開我。在愛情面前,我沒有自信。」

  項芙蓉淡淡地笑起來。

  她從不把他當作完美無缺的神祇,也知道他有弱點,但是,她一直以為他是一個有絕對自信的強者,深知自己堅持的事物,也會盡一切努力去獲取他想要的東西,只要他想,他可以擁有全世界。

  就在她深思之際,天空緩緩地飄起雪。

  「下雪了?如果雪持續地下,恐怕我們活命的機率就更低了。」她蹙起眉頭道。

  她真的是噩夢纏身,屋漏偏逢連夜雨,是不是她注定要死在這遙遠的時空中?

  「不用擔心,他們會找到我們的。」柳絮支拉起她的手,走到一個因山壁凸出而形成的凹洞躲避風雪。

  「你會冷嗎?」他看著衣衫單薄的項芙蓉怕她無法承受下雪後的冷寒。

  「我還好。倒是你的衣衫破了,會不會冷?」她雖然腳凍得快變成冰棒了,卻不願增添他的煩惱。

  「這點風雪,奈何不了我。」他將她摟緊,讓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項芙蓉靠著他,半晌才慢慢地說,「我的真名叫項芙蓉,而不是項容。」

  「芙蓉?荷花的別名?原來如此。柳絮文恍然大悟地笑。

  「什麼意思?你似乎想通了某件事。」她抬頭看他。

  「是啊!我完全想通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計蒼鷲山的房屋取名為尋荷小築嗎?」

  「不知道,不過我和你作的夢有關。」她淡淡地掀起嘴角笑。

  「沒錯,我夢中的你手執荷花,站在河的對岸望著我,後來你拋下手中的荷花,讓它漂到我面前,等我抬起水中的荷花時,你突然消失了……」他溫柔低沉地訴說著他的夢境。

  以往每當他回想起夢中情景時,心就會一陣陣地絞痛,不過此刻她纖細的身軀正靠在自己懷中,心痛頓時化為喜悅,如潮似浪地沖襲著他,連傷口都奇跡似地停止抽痛,只要和她在一起,任何地方都是仙境。

  「所以,你為了尋找我,就將那棟宅院取名尋荷小築!」項芙蓉感動的道。

  「事實證明我沒有錯,尋荷、尋荷,我果然尋到你這朵與眾不同、傲然亭立的荷花。」他笑道。

  項芙蓉瞅著他道:「想聽我的夢嗎!」

  柳絮文一怔,問:「什麼夢!」

  項芙蓉溫柔地笑著:「在我十三、四歲,常常夢到同一處場景、同一個男人。」

  柳絮文倏地一驚,「男人?什麼男人!」

  「不知道,因為我從未看清他的臉孔,他總是站在一間大屋前,深情地凝視我……不要問我為什麼看不清他的臉,卻知道他的眼神很深情,因為我就是知道。」項芙蓉眼眸含笑地望著他。

  柳絮文嫉妒那個男人,那個項芙蓉夢見的男人。

  項芙蓉搜尋著他的臉,好笑地問:「你是不是有點嫉妒!」

  柳絮文挑高眉道:「我是嫉妒。你是我一個人的,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用深情的眼光看著你,你還是我一個人的。」

  她喜歡他這樣霸道,一種柔情似水的霸道。

  她微笑地繼續敘述她的夢。「他衣衫飄飄地停立在大屋前,我只看得清門上匾額寫著──尋荷小築。」

  柳絮文為之一楞,半晌才開口問:「你說的是真的?你夢見過我?」

  項芙蓉微揚眉道:「我有夢到你嗎?我只說是個男人……」

  她的話被柳絮文吻掉,輕歎一聲,她開始回應他輕柔卻熱情的深吻。

  良久,他的唇緩緩地離開她,望著她嫣紅柔軟的唇,輕歎一聲:「我真的好愛你,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你知道嗎?」

  項芙蓉用手捧著他的臉,手指輕劃過他的五官,低喃地道:「我知道,因為我和你有同樣的感覺。可是……我的愛對你真的好嗎?」

  他猛然捉住她的手,沉鬱地問:「告訴我,為什麼你這麼害怕自己愛人?為什麼?」

  她幽幽地長歎一聲,終於說出自己的心結。「我的父母也是一見鍾情。我母親曾告訴我,當時她走在大街上,在擁擠的大潮中,和迎面走來的男子四目相望。在那一瞬間,她發現自己無可自拔地愛上他,我父親也是。」

  「可是,你並不相信一見鍾情!」

  「我是不相信,因為一對在茫茫人海中意外尋獲終生伴侶的夫妻,最後卻為另一個女人的介入而釀成一出悲劇,我當然會懷疑一見鍾情,一見鍾情並不能保證一生相愛、一世相守。」

  「發生了什麼事?」

  她沉默了好一會,才繼續說:「我母親是個佔有慾很強的女人,她像株繭絲花,嬌弱依賴的攀附在我父親身上。她的心、她的意志,永遠都追隨著我父親,沒有自已更沒有別人的存在。甚至連我──她的女兒,都無法往她的心中佔有一個小角落。」

  她悲傷地笑著。「小時候,我總是懷疑自己不是母親生的,很好笑吧!」

  他輕柔地擁她人懷,溫柔地撫摸她的髮絲,親吻她的額頭,給予她遲到的撫慰。

  項芙蓉深吸口氣,輕輕地向他道謝。

  「難道你父親不知道你母親這樣對你嗎!」他壓抑著為項芙蓉感到委屈的怒氣,不平地問。

  她搖搖頭道:「他不常在家,我母親的癡狂,逐漸把生性灑脫的父親逼向另外一個懂得他的女人懷中。我母親很生氣,因為剎那肘,她的生命意義全因為我父親選擇了另一個女人而消失,她崩潰了,不吃不喝的躲在家裡好幾天。有一天我下課回家,她牽著我的手,帶我去找爸爸,就在另一個女人面前哀求他回頭。」

  項芙蓉回憶著悲劇發生的那一天,眼神恍惚地跌人遙遠的那一夜。

  「他沒有回頭,反而堅決地要求離婚。雖然我那時候還小,但是我知道什麼是絕望,母親心碎酌臉上全寫著絕望,她突然從懷中抽出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刺向父親,就在我的面前,她殺了父親,同時也殺了自己。」她絲毫沒有發覺自己已經淚淚滿面,只是木然地說:「甚至連我在那裡她都不記得了。」

  該死的父母!柳絮文用力抱緊她,開始恨起那對只顧自己的夫妻。

  項芙蓉痛哭出聲,抽泣地說:「他們都忘了我!既然他們不愛我,為什麼要生下我?我好怕自己會變得像他們這樣,變得只想到自己,甚至為愛瘋狂,瘋狂地毀滅自己,也毀了別人,真的……」

  柳絮文將她推離胸前,認真且堅定地看著她說:「你不是你父母,也不會像他們。你不可能如此殘酷的對待你的兒女,更不可能將自己逼人絕境,在冰冷面具下的你,是個溫柔卻堅強的女人。你不是你母親,懂嗎?」

  「我不是嗎!」她迷惘地看著他,像個無辜小孩般的問他。

  「你不是你母親,你是你自己,是我所愛的項芙蓉。」他深情的眼眸如同黑夜般,帶給她寧靜和信心。項芙蓉吸吸鼻子,抹去眼淚,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我一定哭得一塌糊塗,從我父母去世後,我已經很少盡情的放聲大哭了。不知為什麼,只有在你面前,我的淚腺才特別發達。」

  柳絮文看著她,發現自己對她在深情中又加了一種寵愛的心情,他想寵她、疼她,讓她永遠粲笑,一種沒有憂愁的笑容!

  「你……真的認為我不會變成我母親那個樣子?」她低聲地問。

  「你對感情的執著也許像你母親,但是,我不認為你會因此而變得依賴,你和你母親絕對不一樣。而且,我也不是你父親,我不會因為你愛得太深而逃走,我的心是永不滿足的,無論你給我多少愛,我的心永遠裝得下。」他毫不隱藏的表達自己對她的深情。

  這個答案安撫了她恐懼的心,徹徹底底地讓她從陰影中走出來。

  「這是你說的,哪一天受不了可別怪我。」她難得露出調皮的笑容,睜著清亮的眼睛望著他。

  「放馬過來!我絕不會求饒的。」他哈哈大笑,一手攬過她的腰,又給了她一記深吻。

  「不公平,你每次都偷襲我,趁我不備時偷吻我。」項芙蓉在他結束這個吻時,佯裝不悅的瞪他。

  「有嗎!」

  「當然有,你上次就……」她突然掩住嘴垂著頭偷笑。「我喝醉了,將當時男裝的你誤認是夢中佳人,不但吻了你,還差一點和你乾柴烈火……」他抿著嘴笑,見她猛地抬頭,目瞪口呆,紅潮爬上頸項、臉頰,不覺笑得更加愉快了。

  「你記得?難道你一開始就記得那一夜發生的事!」

  他點點頭,促狹地道:「我是記得那一夜,不過我並沒有發生任何事,除了一個輕吻……」

  「我不是指那件事啦!」她白了他一眼,決定不讓他的話影響自己。

  「說實話,我有點後悔那一天喝醉了,否則軟玉溫香抱在懷中,我們早洞房了。」他輕聲地在她耳邊說道。

  項芙蓉感到一股熱潮自腳底瀰漫全身,氣溫似乎一下子由零度升至沸點。

  她清清嗓子道:「我不知道古代人也流行先上車後補票。」

  「古代人?先上車後補票!」他愣愣地看著項芙蓉說出他不甚瞭解的詞彙。

  項芙蓉見狀趕緊閉上嘴,她根本忘了沒對他說過這件事。

  柳絮文沒有追問,只是深思地地看著她。

  考慮之後,她直視他的黑眸道:「我知道你認識謝蘿,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柳絮文深深的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你是指……」

  「我是指她的出生、來歷,你知道一切,對不對!」

  「你該不會想說你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吧!」

  項芙蓉笑著道:「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一點就通。」

  柳絮文先是一副無法置信的表情,漸漸地才恢復正常:「你也是來自千年……之後的世界!」

  「如假包換。我和阿蘿是莫逆之交,她曾經一度離開過這裡,回到我們原來的世界,就是在那時候,她告訴我你的事,你和尋荷小築,還有那幅畫。」她淺笑道。

  「她知道?她知道那幅畫中的人是你?」他詫異地問,原來當時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表示她知道他所尋找的女子在何處,在一個他無法穿越的世界,千年之後的時空。

  「嗯!後來我們發生意外,同時墜落谷底,她回到這個時空,我也跟著來了。」她將當時的情形描述出來。

  柳絮文神色不定地捉緊她的手,緊張地問:「你會像她那樣,突然從我眼前消失嗎?你會嗎!」

  項芙蓉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她老實地搖頭道:「我不知道。」

  他現在才真正體會到好友歐陽昀當時的心境。

  歷經千辛萬苦才贏得的愛人,卻隨時會消失,連挽留的機會都沒有,那一份狼狽和椎心之痛,又豈是他人能夠理解的?

  項芙蓉主動擁抱他,溫柔地安慰他道:「事情都還未發生,你又何需煩惱?說不定我比阿蘿幸運,根本不會有分離之苦,對不對?」

  「對,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們要廝守一生一世,絕對不會分開,絕不會!」他擁緊她,反覆地說這句話,彷彿只要多說一次,事情就不會發生。

  「絮文──」

  「三少爺──」

  「項姑娘──」

  「阿項──—」

  「柳絮文──」

  柳絮文首先聽到遠處傳來的人的呼喚,他站起身道:「他們來了。」

  「他們?你是指來找我們的人?」

  她驚訝地跟著站起來,沒想到他們的動作如此迅速,竟然在飄著雪的夜裡搜索山區。

  「嗯,我們馬上就可以得救。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去找他們。」他回頭對項芙蓉說,臉色卻在剎那間大變。

  「怎麼了?」她微蹙眉頭,伸手摸自己的臉,不明白是什麼讓他一看見她就臉色大變。

  「沒什麼,我還是留下來陪你好了,他們自然會找到我們。」他驀地將她抱住,不安地強笑道。

  「你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她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冷靜的看著慌張的他。

  柳絮文望著籠罩在項芙蓉臉上的黑雲,知道死亡之神緊隨在她身邊,不由得背脊發冷。

  「沒……沒事,我只是不想離開你。」

  項芙蓉並沒有相信他這拙劣的借口,搖頭道:「這不是你臉色大變的原因。你看到什麼了?」

  她突然想起謝蘿說過柳絮文精通面相、占卜,想必是他從她的氣色中看出來什麼。

  「我……」他閉緊嘴,不肯透露。

  「不管是什麼事,至少不是現在,你就安心的去找他們吧!否則我可能會因為染上肺炎而死。「他既不肯說,她也就不再逼他,不過她知道一定是很重大的事,才會讓素來冷靜的他驚慌失措。

  他仍是不肯移動,固執的望著她。

  「好吧!你既然不肯動,就讓我去。」說著,她就要往外走,因為擔心他背上的傷。而正如她所預料的,柳絮文立刻捉住她的手,阻止她向外走到漫天風雪中。他在內心掙扎許久,才咬咬牙道:「我去,不過,你千萬要小心。」

  項芙蓉回他一笑,「好啦!我會一直站在這裡,絕對不亂跑。」

  他再看她一眼,這一才轉身走出凹洞,才走幾步路,突然一陣地動山搖。當他猛地轉身回頭,只見原本凸出的石塊,眨眼間斷裂,巨大的崖塊夾雜泥土塵沙,轟隆一聲,迅速地將凹洞掩埋。

  在回首的那一瞥,他只來得及看見項芙蓉驚愕恐懼的眼眸,一種訣別的神情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將他的心撕成碎片。

  一聲聲痛徹心扉的吶喊在漫天雪夜中更添淒涼。

  「不──」他發狂般地朝著被埋沒的凹洞飛撲過去,一邊嘶喊著,一隻手則拚命地挖著石塊。

  「不可能,老天不會這麼殘酷,阿項!」

  當眾人抵達柳絮文所在的地點時,看見的景象就是這一幕──一個陷入瘋狂的男人,和血漬斑斑的雙手。

  原本他們距離此地尚有一段路程,想找到人恐怕還要好幾個時辰,卻因為一陣地動山搖,震懾住每個人,而後,他們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聲哀嚎,如負傷之獸的怒吼,氣憤難當卻又如此哀傷,赤裸裸地發洩,聞之者莫不鼻酸心痛。

  柳絮飛首先聞聲而至,一見亂石慘狀及柳絮文淒厲狼狽的模樣,他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只有她才能牽動絮文的情緒,而她顯然已喪生在亂石之中。

  「老三!」他伸手想扶起狂挖著石塊的柳絮文,不料卻被柳絮文用力一甩,將他的手揮開。

  此刻,柳絮文的腦中除了項芙蓉,再沒別的。

  柳絮飛沉重的看著他努力想從石塊堆中尋找他心愛的女人。

  他實在不忍心再看到三弟於事無補的掙扎,趁著柳絮文一心一意地挖著石塊,無心於外物時,飛快地點中他的睡穴,暫時停止他的痛苦。

  柳絮飛將昏睡過去的柳絮文移到一邊,這才下令眾人齊力將石塊搬開,務必將項芙蓉的遺體找出來安葬,這是他所能做到的事情。

  過了一段時間,僕人高聲呼叫柳絮飛。

  柳絮飛立刻走到已漸清除的石堆邊,等待著即將出現的景象或許將是慘不忍睹的情形。

  眾人七手八腳的將其中較大的石塊搬開,大家皆屏氣凝神地等著,但不可思議的是,預期的場面並沒有出現。

  環繞在四周的眾人全出神地瞪著已經清除一空的地面。

  除了白雪之處,再無一物,別無一物,別說是人,就連一滴血也沒有。

  在石堆之下,竟然是──空的!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5 21:2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