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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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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郁禮 - 《多福格格 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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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7 00:12: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宜妃知道寧楚克在娘家那頭是很得寵的,頭一回交換胤□哪怕顛覆了認知,遭遇了許多困難,日子應該不是太難過。她真正自責的是自己太過遲鈍,哪怕察覺出不對也就是幫著圓場,沒想到是這麼回事。等於說她悠閒過日子等孫兒降生的時候,胤□經歷了十月懷胎所有的難受,並且還過了一趟鬼門關,生下了七斤重的大胖閨女。
  原先宜妃對孫女也就是不嫌棄的程度,談不上很喜歡,但只要想到這是胤□養的胤□生的胤□吃了那麼多苦頭……她這心一揪一揪的疼,又是在心裡發誓一定叫七斤過得比誰都好想要什麼都有,同時後怕不已。
  生過孩子才知道那種滋味,那真是要豁出去命才能盼來血脈的延續和傳承。
  對宜妃來說,兒媳婦和孫子之間,是孫子重要,兒媳哪怕在產房裡有個萬一,她難過歸難過,還能給胤□娶一房繼室。但要是孫子必須從胤□肚子裡出來,她寧願不要這個孫子,不願意胤□吃那種苦,還不只是吃苦,她沒法子眼睜睜看心肝寶貝在產房裡頭爭命。
  後知後覺的,宜妃很慶幸七斤是女娃,因為她是女娃,從懷上到臨盆胤□幾乎沒有遭遇迫害。
  延禧宮鍾粹宮永和宮那三位都巴望著他生閨女,多生幾個才好,好看笑話。
  這時候,宜妃徹底將什麼血脈傳承拋到了腦後,她拽住胤□的手,問:「那這回啥時候能換回去?往後還會不會交換了?」
  「兒猜想遇上生大病、遭難、懷孕這些要吃苦頭的事情我就得過來,我福晉是生來享福的,天老爺捨不得叫她受罪。」這話半真半假吧,這麼說主要是為了後面他想說的話做鋪墊。
  這個鋪墊非常成功,宜妃就問說:「那天老爺就捨得叫我兒子受罪?他這心腸也太黑了!先前你福晉對我說,你只對她有感覺,換了其他人不行是不是真的?是假的吧?事急從權敷衍我?」
  胤□都懵了,他沒想到自家婆娘還同額娘聊過這個。
  等等,她是怎麼發現的?
  「是真的,兒早年在劉氏郎氏身上試過了,立不起來。」
  「……換其他人呢?」
  「都不行,只能是寧楚克,我兄弟只認寧楚克。」
  宜妃本來想說,你以後就別碰你福晉了,就算碰,也別讓她懷上,生孩子比什麼病痛都可怕,婦人家過不去這道坎死在產房裡的太多太多。不碰福晉,咱們可以抬兩房側室,讓側室生兒子總沒有這些顧慮。
  結果她聽到了這番答覆,宜妃心裡有些掙扎,不過很快,她就拿定主意了。
  「老九啊,你聽額娘說,這回再換回去咱們好好護著你福晉,別叫她磕著碰著,你往後也多注意,別讓她再懷上。額娘可以不要孫子,但不能折了兒子,你要是缺兒子延續血脈額娘催你五嫂多生兩個,叫她過繼一個來。」
  胤□眼眶也紅了,淚眼汪汪瞅著他親娘:「兒在產房裡頭疼得要死要活的時候腦子裡就只有兩件事,第一要孝順額娘,再不像從前那麼混賬;第二等我挺過來非得給自己灌一包藥,我不想生,只想永絕後患。」
  聽他這麼說,宜妃一把掐上去:「這年頭想生兒子不容易,不想生還不容易?灌什麼藥?絕嗣藥是那麼好喝的?」
  「左右我有七斤就成,我也不想要五哥的兒子,只想讓七斤繼承家業。」
  宜妃心想那基本沒可能,跟著她就猜到了胤□的心思,畢竟是母子,她猜想胤□是想玩一招苦肉計,好叫皇上心疼,而後由著他慣著他……
  可皇上怎麼想誰能猜得透呢?
  胤□說不生她丁點意見也沒有,要喝藥……這又不是補身體的藥,咋能隨便喝呢?
  這麼說並不是怕七斤有個萬一胤□喝了藥就絕了後路以後想生都沒有。還是那話,知道這事以後,她半點不想讓寧楚克再懷,假如兒子為了生孫子出點什麼事,這孫子她疼不了,只恨不得孫子沒來世上。
  就算七斤真有個萬一隨時可以過繼,左右這年頭看族譜認爹,斷傳承沒可能,不贊同灌藥也就是不相信那藥喝完只是絕嗣沒其他妨礙。
  「老九啊,你顧著自個兒的身體就行,別的交給額娘,額娘替你想法子,七斤才出生,還小,這些事不用著急。」宜妃想著,不用拿自己去威脅皇上,皇上真正心疼的唯有太子,別的兒子搞這種事就是笑話。要想給七斤掙個未來有很多種方式,比如耐心等等,等皇上垂垂老矣皇子們爭鬥起來,博個從龍之功也可。
  她加上胤□,加上胤□福晉娘家,總歸有點份量,能做的事不少。
  這也是下下策,宜妃心裡有幾個念頭,沒擱這兒說,她這會兒不想去為剛出生三天的七斤考慮,考慮那些太早了,為老九想想才是真的。
  老九啊,她擱在心尖尖上疼的老九,竟然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
  七月十九那天,在產房裡要是有個萬一,他們娘倆就是天人永隔。
  宜妃這會兒手上冰涼冰涼的,心裡也冷,她想想就怕,早年她生老五老九的時候宮裡危機四伏都沒這麼怕過。
  「老九啊,你聽額娘一回,別擅作主張。」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額娘擔心成這樣,胤□哪敢不應?
  當下他應了,然有個詞叫造化弄人,很多時候人算不如天算。
  母子二人聊了得有個把時辰,中間被打斷了兩回,一回是寧楚克吩咐給胤□燉的湯好了,底下奴才趁熱送來;二回就是給七斤換尿布。
  等聊得差不多了,宜妃又去看了七斤,只要想到這孫女是胤□懷的胤□生的,她就沒法不喜歡。
  本來,小格格模樣就俊,再帶一層濾鏡看她,擱宜妃眼裡就跟天上的小仙童一樣。她坐上軟轎還說呢:「前頭聽嬤嬤說老九這閨女模樣好,本宮信了,卻沒想到是這樣好。」
  王嬤嬤趕緊恭維說:「那可不!貝勒爺那相貌在皇子裡頭也是一等一的,福晉更不用說……他二人結合在一起,生阿哥必定俊逸非凡,生格格自當貌若天仙。」
  這話聽著是挺舒心,舒心之餘,宜妃就回憶起過去種種來。從前年冬天上清泉寺起,仔細想想寧楚克冒充的胤□的確露出過許多馬腳,都讓她扯各種由頭圓過去了,又因為她自信滿滿的態度,竟然沒有任何人懷疑。
  說來也容易懂,同胤□最為親密的唯有二人,一是她這個做額娘的,二是胤哦,他倆都被糊弄過去了別人自不用提。再加上胤□原就是時常犯病的那種,瘋起來啥事都幹得出,許多不對勁全用這點解釋過去了。
  如今想來,寧楚克當真能耐,猛地從閨閣挪到宮廷這個戰場都能穩得住,明明沒學過四書五經還能淡定從容的去上書房,還有一開始那些彆扭的言行舉止……宜妃失笑。
  只能說她阿瑪額娘對不起她,給她生錯了性別,假使她是男兒身,那才是蛟龍入海,怕是能成就一番大事。
  這兩年,寧楚克給胤□找了不少事,同時也幫他解決了許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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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7 00:14: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要不是前年那一出,老九恐怕還同老八攪和在一起,看他從前忽悠老九干的那些事宜妃就知道這廝簡單不了,恐怕是有大抱負的,跟他站邊遲早身陷泥淖。
  爺們總喜歡說道理,女人家就不同,經常憑感覺做事,胤□說寧楚克乍一過來就感覺胤祀不是個好東西,任他怎麼說,都不同胤祀多做接觸,那時胤□深感無奈,還想著等交換回來了要好好同八哥修補關係,結果沒等到交換回來的那天,就出了挖牆腳的事。
  只能說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這兩年,有得有失。
  當日,宜妃總在琢磨這些,她腦子裡塞得滿滿的,到半夜都睡不著,倒是阿哥所這頭,胤□狠狠鬆了口氣,心想往後再遇上事至少不用瞎編說法去忽悠額娘。
  洗三過後,日子又平順起來,寧楚克每日都要去那屋陪胤□聊聊,宜妃也變著法送東西過來,對正在受苦的胤□十分關心。
  這些關心並不能抵消他吃的苦受的罪,起先因為漲奶他想了很多法子,實在沒辦法了就將屋裡伺候的統統轟出去,抱了七斤來想親自餵她,這樣雖然緩解了漲奶的難受,但閨女過於壯實,吃奶賊有勁,餵她真不輕鬆。又因為寧楚克底子好,懷胎十月養得也好,以至於生完奶水十分充足,這也加重了他受的罪。
  漲奶是其一,還有坐月子的種種規矩,哪怕在全年最熱這一季臨盆,嬤嬤還怕他見風,又輕易不讓下床,更別說沐浴……胤□起先讓別的事情分了心,等其他問題都解決了,他就鬧起來。
  起先屈從了一日,之後他就不幹了,非要下地來活動,不說每天沐浴,至少隔一日要洗上一回。
  富貴人家生完修養四五十天的也有,胤□滿打滿算擱床上待了五六日,之後就逐漸恢復到正常情況,寧楚克因為不懂這些,一貫是順著胤□,怎麼舒服怎麼來。倒是曹嬤嬤,特地給翊坤宮傳了話,宜妃知道大熱天坐月子難受,她沒敢強拘著,而是請了太醫來切脈,問太醫提前下地有多大妨礙。
  太醫來得正好,不僅讓胤□忽悠著幫襯了他幾句,並且還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胤□鼓起勇氣問說咋的會有這麼多奶水,咋樣才能給它斷了。太醫拿了他的膳食膽子,掃過一遍,而後恍然大悟。
  這單子裡頭有好幾道湯羹,是挺滋補,同時也有催奶之效,他斟酌過後應說:「福晉所求之事,喝幾副藥就能解決,但是臣不推薦。頂好是改一改膳食單子,循序漸進的來。」
  身體是寧楚克的,如今胤□用著總得替她愛惜,為這種事喝藥傷身,道理他懂。
  慢慢來是要吃一段時間的苦頭,可臨盆之痛他都忍過來了,再忍忍總能熬出頭。
  他放平心態過了幾日,感覺基本已經從懷孕生孩子的陰影裡走出來,夫妻二人再次同房,那一晚平平順順,晨起發現,他回來了!
  他終於又一次回來了,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面,胤□一度因為男生女相而苦惱,幼時還厭煩過自己過於精巧的長相,如今看來卻親切無比,寧楚克聽到身邊有動靜,咕噥著問這是什麼時辰,剛咕噥完她就不敢置信的睜開眼,她朝身邊一看,就看見神清氣爽的胤□。
  「福晉昨個兒說什麼來著?再有幾日皇阿瑪要去木蘭行圍?」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寧楚克本來還驚訝呢,聽到這話就癟癟嘴,委屈上了。
  是啊,從康熙二十多年起,幾乎年年秋天都要行圍,主要是給八旗勇士一個演習的機會,順便呢也給皇室子弟一個消遣的空間。總悶在京中實在無聊,騎一騎馬,打一打獵,活動活動筋骨挺好。也看看兒子們過去這一年有沒有荒廢騎射。
  皇帝出京,總歸要留太子監國,這對天底下最尊貴的父子互相之間還是有猜疑的,哪怕感情再深,後手總歸要留,今年康熙點了老五老八留京協助太子,同時特別關照了能夠動搖京城局勢的幾位重臣,其中之一就是寧楚克她阿瑪崇禮。
  將幾個關鍵人物安排好以後,康熙才回過頭來看兒子們。
  除去老四恨不得日夜埋首戶部,其他兒子都挺願意隨行,能不能去還是得看康熙的意思。
  康熙生怕老四為戶部大小事務過勞死,首當其衝點了他的名,到老九這邊他沒直接吩咐下去,反而問說:「你不是最疼你福晉,你福晉方才替你生完七斤你就要出遠門?」
  寧楚克也覺得胤□生完她就撒手不管有過河拆橋之嫌,說難聽點就是渣男做派。
  她就是捨不得這次出去浪的機會。
  嫁了人之後,要出門比從前更難,她又說不好何時會同胤□換回去,更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既如此,咋捨得放棄?
  寧楚克有一身好武藝,並且喜歡騎射,她心癢得很。因為想去,就變著法找說法來給自己洗腦。先告訴自己說胤□身子骨好著呢,看他連坐月子都省了;又說胤□那就是阿哥所裡的地頭蛇,留他一人也出不了事;再說現在額娘也知道前因後果了,一定會多多照拂;並且,就現在這樣她出去躲躲說不准還自在些,能方便胤□餵奶;最重要的是,雖然說圍獵年年有,天知道明年後年大後年又有什麼狀況,有機會就要把握住,別等錯過了再來後悔……
  胡思亂想了一通,她還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說法,說自己都喜當爹了,當爹的總歸要給閨女做個好榜樣,叫閨女知道她阿瑪多了不得!她這回準備得相當充分,一定能獵到最大的綵頭,力壓老大成為今年秋獮的魁首。
  「我計劃獵幾張虎皮回來,給皇阿瑪額娘和我福晉分一分,也往七斤的搖籃裡鋪上一張,叫她舒舒服服過冬。」
  康熙:……
  你說啥?
  你說你是這麼計劃的?還準備獵幾大張虎皮?
  你當猛虎跟□子野狼一樣不值錢?
  像猛虎這樣的,一片山林時常只得一對,一公一母,你還指望它成群?
  它要是當真成群了,去一隊人也是送菜。
  再想想胤□那蹩腳的騎射,連福晉都打不過的水平,康熙覺得自己也挺傻,還準備和他解釋猛虎是山林一霸是獨居的這個事情。
  解釋什麼呢?
  他能有那麼好命遇上虎?
  遇上了並且情況不利的時候總歸有侍衛去填虎口,他騎馬就跑出不了事。
  圍獵時總是這樣的,總有人幫著背箭筒,也有人等著抬獵物。
  寧楚克費了些口舌,總歸把事情攬下來了,頭一晚她還在說呢,讓胤□安心在阿哥所裡等著,等她滿載而歸。因為胤□的表情過於怨念,寧楚克嘴上跟抹了蜜似的,甜言蜜語不要錢就為哄他。好不容易他倆說好了,睡了一夜,起來就是這種狀況,胤□第一反應是欣慰,他可算熬過來了,回到了自個兒的身體裡面。緊接著就是幸災樂禍,寧楚克昨晚是怎麼忽悠他的,他照樣忽悠了回去。
  「爺雖然沒福晉那麼能耐,總能給你獵幾張狼皮狐狸皮,你就安心養好身體,好生照看七斤。」
  「你別說,從前爺真沒覺得行圍有多大意思,在房裡悶一段時間再有這種機會就感覺真好,總算能活動活動筋骨了。」胤□說著,就把寧楚克往自個兒懷裡攬,滿心感動道,「還是福晉心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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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7 00:14: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這……是報應吧。
  還說老天爺心疼她,捨不得她受苦受累,恕寧楚克沒覺察出來,她覺得照這個套路就是誰嘴賤誰倒霉。
  胤□說生孩子宛若解大手,然後他就「解了個手」。
  寧楚克昨個兒邊洗白自己邊當了渣男,結果一覺醒來她就為胤□做了嫁衣。
  現在好了,她在宮裡和七斤相依為命,胤□隨皇阿瑪圍獵去,偏她還不能抗議不能鬧騰,她一張嘴胤□就照搬那些原話,昨個兒她怎麼說的,今兒個全都還回來了。
  寧楚克將頭埋在胤□肩上,一臉的委屈巴巴,胤□一低頭就從側邊看到她那小可憐模樣,心裡在憋笑,還裝出感動不已的模樣,他捧起寧楚克白皙滑嫩的臉頰,心想生完七斤是長了點肉,手感比從前還好些。
  他有些蠢蠢欲動,又有些心猿意馬,好在關鍵時刻想起來還有正事,就一本正經說:「好了,別這麼委屈,我知道你稀罕爺,一天見不著爺就難受,把這可憐模樣收一收,這還不是你給爺攬的事麼?照往常的經驗,想來去不了多長時間,忍忍我就回來了。把身子骨養好了,等爺回京來好好疼你。」
  演得是很像,可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寧楚克相信自己沒看錯,他心裡在偷笑。
  只要想到自己費那麼大勁結果給胤□鋪了路,她就懊惱不已,惱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氣得狠了一口就咬在胤□肩膀上,光咬上去也不能洩憤,還順便磨了磨牙。
  經歷過生娃那種痛,叫她咬一口算得了什麼?胤□滿臉縱容,他那眼神叫寧楚克心裡毛毛的,總覺得爺變異了,他不正常,他那眼神充滿了寬容和慈愛,活似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見了鬼的孩子!!!
  事已至此,再怎麼折騰都沒用,寧楚克洩氣一般鬆了口,她連懶覺也不想睡了,慢吞吞下了地,招呼一聲叫竹玉進來。先問七斤怎樣,醒了沒有?昨晚鬧沒鬧騰?聽說閨女叫奶嬤嬤帶著睡得十分安穩,這才點點頭:「打水來,洗漱更衣。」
  胤□慢一步下地,也不要人伺候,三兩下就穿好衣裳,穿好之後才跟著坐去圓桌邊上,等著洗漱完畢喝口早茶用些點心。
  看寧楚克心裡還在惦記圍獵那茬,胤□伸手在她氣鼓鼓的臉頰上戳了戳。
  「不逗你了,爺悶了那麼長時間,總歸要出去透口氣。福晉忍忍,等七斤大一些,南巡北巡有的是機會。」
  寧楚克握住他戳來的食指:「你說的?你沒哄我?」
  「我何時哄騙過你?眼下閨女還小,福晉多上心。」
  也是,安胎的是胤□,生下七斤的也是他,養孩子寧楚克總得要出力,不能事事推給自家爺們。
  那可是親閨女呢。
  看她點頭應了,胤□又說:「爺今兒個往翊坤宮去一趟,同額娘打個招呼好叫她安心。」
  胤□說話的時候寧楚克就托著頭看過來,總覺得爺看起來和先前不大一樣,應說很不一樣。他做他自己的時候看起來格外有擔當,很叫人信服,明明頭年才大婚,這還年輕呢。
  不止她感覺異樣,胤□心裡頭也起了波瀾。
  交換那幾個月,他天天都要照鏡子,看著那張臉真沒多大觸動,一換回來就不對勁了,寧楚克目不轉睛盯著他瞧的樣子讓胤□心裡火熱,讓她多看一會兒都要衝動起來。
  氣氛相當曖昧,眼看就要水到渠成發生點什麼,他臨門停了腳。
  閉眼深呼吸一口,想想七斤才半個月大,寧楚克身子骨虧著,這就動手動腳他豈不是太禽獸了?
  前頭還立誓說要做個好相公!忍!必須得忍!
  胤□念了好幾句色即是空,可算緩過來了,結果一睜開眼又對上寧楚克好奇的天真的表情,那殺傷力簡直巨大,他兄弟一下就站了起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前次懷孕交換的時候,寧楚克乍一過去就擼上了,現在輪到胤□。這節骨眼上他不敢真刀真槍的幹,稍微紓解還是可以的。胤□就著寧楚克白嫩軟滑的小手爽了一把,爽完替她擦了擦,又牽著她到銅盆邊洗了洗,洗乾淨才催竹玉換一盆水來。
  胤□覺得這兩年他變化真大,大到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要是從前,虧本買賣他篤定不做,這回呢,他受了快一年的罪,今兒個才換回來,就這麼一下就感覺挺好,挺值的,沒白吃那個苦。
  心裡胡思亂想著,他又換了條褲子,之後還抱著寧楚克用了早茶以及點心。
  餵她的時候胤□老在想,這樣多好,這樣才是對的,先前身份顛倒的時候他倆每天相處都可以總結為兩個字:滑稽。
  今兒個一換回來彆扭就沒了,感覺就對了。
  晚些時候,宜妃也從胤□口中聽說他們換回來的事,她也跟著鬆了口氣。之後又提醒胤□別亂來,甭管有什麼念頭先壓著,不用著急。七斤還小呢,她等得起。
  胤□答應了,說一定不會擅作主張,做什麼之前先與額娘商量。
  宜妃這才真正放下心。
  臭小子雖然不著調,卻是個言出必行的,只要答應了就會努力去做到。
  又兩日,胤□跟著聖駕往木蘭圍場去了。為更好的照看七斤,防止一切意外,宜妃並寧楚克雙雙留在京中。寧楚克前頭浪成習慣了,換回來還有些不適應。但凡是漲奶或者為肉肉的肚子苦惱的時候,她就不自覺想到胤□,想想胤□前頭多辛苦,他都熬過來了,這點輕微的不適算得了什麼?
  這樣果真有用,她用很短的時間找回了感覺,重新接過了皇子福晉的擔子。
  總的說來,京中還挺安穩,後宮裡頭也就是小打小鬧,沒出什麼大事,大部隊出京之後的第八天,太子接到了傳回京中的書信,其中一封是御筆寫給他的,又有一封指名交給宜妃。
  太子有些好奇,想起皇阿瑪慣常惦記郭絡羅氏,甭管南巡北巡只要沒帶她,都會寫信回來,有時還會附贈一些在當地看到的稀罕玩意兒。
  這麼想,他就擺擺手,使人送進宮去親自交到宜妃手中。
  宜妃原本也當是皇上偶然想起她,寫信來問候順便講一講圍場趣事,結果不盡然。
  一開頭她還有閒心喝茶,看到中間猛的站起身,臉色煞白,手邊的茶碗打翻了也顧不得。
  皇上說,圍場那邊出了點亂子,幾個皇子說是比騎射,就背上弓箭騎著馬帶了幾個人出發了,老四運氣不好,撞見了大傢伙,胤□正好在附近,立刻趕去幫忙。偏偏他倆在兄弟之中騎射算中下等,遇上這種事難免不夠自信,跟著那幾個奴才也慌了神,就有人手抖放偏了箭,胤□餘光瞥見伸手拽了胤禛一把,顧上這頭就顧不上那頭,他腹上挨了兩爪子。
  康熙大致講了講經過,盡量輕鬆的帶過胤□受傷這事,讓宜妃不要擔心。他寫信這會兒已經脫離危險,傷口也上了藥纏上了。又說他們跟著就回京,回頭仔細將養,保證連傷疤都不會留。
  說是這麼說,宜妃怎麼能放心?想也知道老九篤定是看兄弟身陷危難沒臉自個兒走人才被迫去幫忙,結果就倒霉遇上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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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宜妃先前十分感動,覺得那些痛也沒白受,老九成熟了很多。
  眼下卻巴不得他自私一點,做什麼捨己救人?
  他對老四伸援手的時候咋沒想想宮裡的親娘?還有福晉寧楚克以及剛剛出生的七斤?他有個萬一,那可怎麼辦呢?
  都說人各有命,老四要是命不該絕總能轉危為安,哪用得著他去幫忙?
  宜妃連信紙都拿不穩,看到中間差點厥過去,直到康熙說已經安全了,沒事的,她才安心些許。可還是怕,這天還熱著一個鬧不好傷口就會潰爛,跟著人還要燒起來,問題一串兒一串兒的,哪裡就只是皮外傷的問題?
  宜妃就是乾著急,在屋裡來回踱步,走了好幾圈才想起來要不要給寧楚克報個信。
  想想還是別說了,別讓她跟著心慌意亂,她還要照看七斤。
  眼下只盼皇上趕緊回京,趕緊把老九帶回來。
  老九啊,那是她的命根子!
  當時的情況的確比宜妃預想的嚴重多了,那傷口很是猙獰,索性有太醫隨行,趕緊清洗了傷口上了藥,處理傷口的時候也沒忘記吩咐底下煎藥來,一大碗藥湯灌下去他的情況雖然沒有明顯好轉,也沒繼續惡化下去。
  老四在那屋守到他度過危險,實在撐不住了才讓其他兄弟勸回去瞇了一會兒。
  胤□有些發熱,太醫處理得當很快又退下來。康熙問說情況如何,太醫滿是遲疑,回說傷口遲早能好,比起這個,他受傷的部位比較微妙,太靠近命根子,往後有沒有影響難說。
  康熙給宜妃寫信的時候避重就輕,寫他傷著腹部,其實更準確的說法是擦著命根子……趕上天氣熱,出去行獵本來就容易流汗,大家穿的都不多,那點布料根本不頂事。
  康熙在給宜妃的傳書裡說這就回京,讓耐心等著,其實回來這一路還是用了點時間。期間,康熙數次請太醫入皇帳,這般行徑讓人忍不住胡思亂想。
  那大傢伙的確厲害,打死之後都廢了老大力氣才抬回來,聽說老九挨了它兩爪子,那不就是皮外傷?別說挨兩爪子,哪怕缺胳膊斷腿兒也不致命,這種傷只能好生處理仔細將養,有什麼值得商談?
  疑惑不是一兩個人有,多數人也就是悶著好奇,也有人私下嘀咕兩句,唯獨老四,作為被救下的一方,他心裡十分愧疚,覺得是自己招來的事,反而叫九弟傷得如此嚴重。
  當時的情況,胤□是能躲開的,他掛記著兄弟,沒顧得上自己。
  從胤□被送回營地,老四每天都要守他好一陣子,得空就去看看,向太醫詢問傷情……他時常想起當時的情形,也會想起老九平素的做派。他是有些不著調,時常叫皇阿瑪大為惱火,心卻不壞。他又是瀟灑一日算一日的個性,對朝事並不上心,也看不出有多大的野心和抱負,就是愛玩愛享樂一些……
  早先覺得,他並不是沒有天分,樣樣事情都做不好委實有些不爭氣。又覺得胤□寵福晉太過,有些不講規矩。
  沒說什麼是因為輪不到自己來說,又不是一個額娘生的,打小也沒玩在一起,他沒立場找上門去討人嫌。甭管怎麼說上頭還有皇阿瑪,皇阿瑪都不管他,做兄弟的能怎麼著?
  胤禛這個人,看似沉穩,其實性子比較偏激,他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典型。
  先前看老九一身毛病,經此一事,再讓他說,胤□也沒什麼不好,心思正,平素也挺有分寸,就缺了點鴻鵠之志……可個人有個人的追求和活法,這無妨。
  胤□怎麼都想不到,自他負傷以來,形象一日比一日光輝,在老四心裡已經不能更積極正面了。
  因為擔心他的傷情,老四反覆請教隨行的太醫,太醫支支吾吾說不明白,再追問下去他就往康熙身上推:「皇上下了令,不讓臣宣揚九貝勒傷情,四貝勒要想知道就問皇上去吧。」
  胤禛當真去求見康熙,到御前乾脆點明正題:「九弟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請皇阿瑪告知兒臣。」
  對別人,康熙有所保留,老四問起來,他歎口氣,接著就照實說了。
  「老九這傷,說輕則輕,說重則重。」
  只這麼說,胤禛沒聽明白,康熙就點了兩句:「外傷養些時候便無大礙,就怕傷在那處,有礙子嗣。」
  「您是說九弟他……」
  話到嘴邊,胤禛說不出口,康熙心情沉重的點點頭:「太醫說有那個趨勢,這事朕只說給你聽,聽過不得外傳。」
  這次的事讓康熙深感無力,哪怕是人間帝王,總歸有辦不成的事,也有懊惱以及沮喪的時候,早先他是嫌老九煩人,可那就是隨口抱怨一聲,要說起來,胤□品行挺好的,也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看看這次的事,他和老四不算親厚,關鍵時刻卻能伸出援手……他沒白讀四書。
  多好的孩子,卻有絕嗣的風險,偏偏這種病症不是說治就能治的,太醫也沒主意,建議先把重點放在皮外傷,等回京再請太醫院上下會診。
  但凡太醫院這麼推脫,就代表丁點把握也沒有,類似的話康熙聽過不止一次了,他心裡有數。這要是風寒感冒骨折脫臼之類,還能威脅說有個萬一提頭來見,他這種情況,康熙沒給太醫太大壓力,怕適得其反,就放了話說,第一別往外胡說八道,第二多翻翻前人留下的醫書,看看疑難雜症篇有沒有提到這種情況,盡全力治療。
  能做的都做了,康熙每每想起胤□的遭遇,心裡都惱恨不已,恨自己本事不夠。
  趕上胤禛來問,他將情況道明以後,歎一口氣:「老四啊,胤□這傷是為你受的,你要好好記著,不要忘了。」
  忘……
  這怎麼忘得了?
  終其一生都忘不了。
  哪怕捨身救人的是個奴才,你都能記他好些時候,給補償,給賞賜,往後對他寬容以待。胤□可不是四貝勒府的奴才 ,他是胤禛的兄弟,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他二人誰也不比誰高貴,他們是平等的。再加上往常感情不厚,胤□完全可以掉頭就走,替他搬個救兵來就已經仁至義盡了,他以身犯險,這對胤禛觸動很深。
  這幾日,胤禛胡思亂想了很多,他想過假如反過來自己能不能做到這種程度?假如當時在旁邊的不是老九,是其他兄弟甚至於老十四又如何?
  他不確定,不敢說,不能保證自己遇上別人一定能獲救。
  正是因此,他對胤□的感激很多很多。
  老四也就在問責或者訓斥別人的時候能多說幾句,你讓他跟抹了蜜似的,一張嘴就是甜言蜜語花式表心意太為難人。譬如此刻,他從驚詫到不敢相信到滿心沉重到內疚自責到最後重重點頭——
  往後有他一口飯吃,就不會叫九弟餓著;有他一日舒坦日子,就不會叫老九吃苦受罪。
  老九要是真絕了嗣要從同輩兄弟膝下過繼一個,他也絕不推脫。
  胤禛嘴上沒說,心裡想了很多。康熙知他品性,明白他不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就不再多說,擺擺手讓他退出去。
  老九要是真傷了那處,往後都不能生,康熙還不知道該怎麼同崇禮交代,怎麼才能安撫那一家子。老九福晉過門還沒一年,她如花的年紀就連指望和盼頭都沒了,往後只能守著胖閨女過日子……這太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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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如果說崇禮那頭他還能以權勢身份壓下不滿,給他們許諾以及補償,胤□又怎麼說?讓他知道自己沒去勢就成了活太監,他那麼要強的人怎麼受得了?他不得性情大變?天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
  思及此,康熙心情越發沉重,想著老九那頭還是先瞞著,至少等那兩道猙獰的傷口養好再說。縱使傷好了,也得想個妥善的說辭,得叫他知道沒兒子不是大事,他看上哪個想過繼還不簡單?
  說來也好笑得很。
  對著老八等人,康熙從來是說子嗣的重要,說你福晉不能生就抬側室進門,再來幾房妾室。
  有生之年還能聽他說「不就是沒兒子多大回事」,這也夠稀奇了。
  這時候,不多的幾個知情者想的都是瞞,能瞞一時是一時,覺得叫老九太早知道篤定會出大事,要告訴他這回事都感覺難以啟齒。康熙還在琢磨怎樣才能最大限度降低絕嗣對老九的影響,怎樣才能讓他少聽點閒話,他一定想不到,胤□求的就是這個結果,天老爺難得這麼疼他,順了他的意!
  等幾個月後,胤□聽說自己因為捨己救人斷了香火傳承,他當真氣得不輕。
  遇上這種好事你倒是早說呢!
  你早說我就開席面慶祝了,至於日日犯愁?
  不過這是後話,眼下他沒想那麼多,就覺得煩,四哥真煩。胤□摸著良心說,他當時並不是義無反顧衝上前去幫忙,他有猶豫,雖然猶豫的時間不算長。他想著那傢伙雖然厲害,他們這邊也不差,至少人多,假如真的掉頭就走指不定就要惹禍上身,老四心眼小啊……權衡之後,他迎上去了,至於拽老四那一把也就是順手,他當時的確顧頭不顧尾沒注意避讓,胤□將這次受的罪歸因為樂極生悲。
  每一次,只要他得瑟起來,總會劫難上身,想來這次也是天老爺的作弄。他還反省了自己,覺得從前習武太不走心,假如遇上這事的是寧楚克,全身而退也有可能。
  胤□沒因為身負重傷就遷怒老四,說白了,去幫忙是自己的選擇,受傷是能耐不夠,怨不得別人。
  這傷叫別人受著痛都痛死了,換做是生過孩子的胤□,感覺也就那樣。
  要說一點兒不疼是假話,說疼得要命不想活了也是騙人的。
  簡言之,這次的事在胤□看來是天老爺給他上了一課,他沒太把這點疼痛放在心上,男子漢不怕掛綵,也不怕留疤。他心裡想的是回去怎麼過額娘那關,他真怕額娘水漫金山。至於寧楚克,同樣是練家子的,這點皮外傷她聽在耳中恐怕眼也不會眨。
  胤□忙著想對策安撫他娘,就遇上老四有事沒事到面前打轉,問他有沒有好點,叫他好好養傷,多謝他仗義援手,還檢討說從前錯看他冤枉他了……說這些的時候,老四的面部表情並沒有太大變化,還是那張看了就讓人胃疼的棺材臉,眼神之中是暗藏有情緒,不過胤□真沒那個勇氣和他對視,兩個大老爺們深情凝望算個什麼事兒呢?
  先前他還忍著,拖了兩天發現情況沒有半點好轉,胤□終於忍不住了。
  「四哥你聽我說,這傷口看著是猙獰了些,其實不咋的疼。我這燒也退了,藥都換了幾回,情況早穩定下來四哥你不用擱這兒耽擱時間,忙戶部的事情去吧,讓我清清靜靜修養幾天回頭又能騎馬射箭了。」
  看老四還是那樣,胤□不怕浪費唾沫星子又說:「掏心窩子講,當時那個情況,第一咱們甭管怎麼說都是兄弟我不能丟下你自己走,第二我估摸著也不是多要命的情況,這才湊上前去了。其實弟弟我沒那麼高尚,假如情況更嚴重一些,我篤定轉身就跑,最多替你搬個救兵……俗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福晉我閨女還在宮裡頭等著,我哪能折在這兒呢?你說是不是?」
  胤□說了一大堆,就一個主旨:咱跟從前一樣行不行?你別這樣怪嚇人的!
  他倆這番互動正好應了兩句詩: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胤禛感動極了,他單方面對老九改觀,暗下決心往後定要報答九弟,九弟闖了禍要幫他善後,九弟遇上麻煩要替他解決……哪怕胤□拋出那兩大段也沒叫他改了念頭。是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換個人遇上危險跑得比兔子還快,兄弟之中,他唯獨覺得老十三可能留下來與他共患難,沒想到老九也是個心胸寬廣情深義重的。
  他那麼說定是想叫自己少些愧疚,九弟心好,但是嘴毒,這點兄弟們早有領教。
  得虧胤□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要是知道自己一個紈褲子弟叫老四洗白成了人間真善美皇室好兄弟,他恐怕要體會一把便秘的感覺。
  所以說傻人有傻福,這當口,胤□還不知道他一次無心的援手給自己換回了什麼。他一如既往的嫌棄老四,他這個樣子,老四心裡觸動更深。
  假如胤□在援手之後立刻同他親近起來,他恐怕還會多想;偏偏就是這個態度,太實在,太真誠的,這就是老九!老九他就是這種人!就是這麼直白不做作!
  胤禛留下話讓他有困難就說,想要什麼也說,之後果真去處理戶部事物去了。不過他每天還是會關心胤□的情況,會過問傷口癒合的進度,有沒有因為天氣引發潰爛等等。
  這日,他同太醫例行商談了幾句,聽說九弟外傷好得挺快,並沒有潰爛或者流膿的情況。但是呢,問題朝著他們先前擔心的方向去了,就目前的觀察,哪怕不至於影響房事,影響子嗣傳承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他個人醫術不精,沒太好的辦法。
  這次的談話相當沉重,胤禛怕自己臉色太差讓胤□覺察出什麼,沒趕著去看他,轉身往另一頭走,走了十來步就撞上老十四。
  說起這次圍獵,後頭尚未大婚的皇子就來了一個老十四,十三原本是要來的,也就是七斤的洗三禮過後,庶妃章佳氏過了趟鬼門關,當時差點就不行了,最後險險挺了過來。哪怕挺過來了,情況依然不容樂觀。
  康熙自然不會為區區一個庶妃打亂原定的計劃,他還是帶著人出了京,老十三留了下來,留在京中侍奉他額娘。
  到圍場之後,胤禛也好幾次掛念京中,他同老十三之間就像老九老十,關係親厚。老十三的額娘是包衣出身,到現在也就是個庶妃,她不得寵,在宮裡日子很不輕鬆。要不是有胤祥在眼前晃蕩,皇阿瑪都很難想起這個人來……眼看著十三逐漸長大了,跟著就能娶妻生子,就能領差遣為皇阿瑪分憂為他額娘爭臉面,這當口,章佳氏撐不住了。
  哪怕鬼門關已過,提及章佳氏的病情太醫還是搖頭。這次撐過去了,天知道下一次能不能過,難說她能挺到何時。
  這道理不用說十三也懂,所以他才捨不得離京,就怕留下永生的遺憾。
  十三沒來,十四樂顛顛來了,胤禛已經好幾次為他的事同德妃起衝突,他心冷得差不多,深感額娘偏心,也不想再管這個親兄弟。老十四喜歡聽奉承話就讓他聽去,等栽了跟頭總該知道誰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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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7 00:15: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結果,悔悟那天沒等到,倒是等來一籮筐的風涼話,等來他陰陽怪氣的嘲諷。
  「沒看出來,四哥跟老九如此親厚,你親兄弟與他水火不容結果你站他那一邊,你莫不是忘了他從前是怎麼羞辱我的?你說叫額娘知道該怎麼想呢?」
  胤禛看他一眼,有要接著往前走。
  老十四伸手拽了一把:「四哥你真這麼天真?說不准那大傢伙就是他設計引來的,說不準這背後就有什麼陰謀!你心甘情願跳了這個坑,還準備對那條毒蛇掏心掏肺?」
  胤禛一把甩開老十四的手,全程不發一語,走得乾乾脆脆。
  是非黑白他會用眼睛看,用心感受,用不著旁人置喙。
  老十四已經養歪了,就額娘那麼寵著,她那種放任不管的姿態基本沒可能掰回來。只他那麼傻,把口蜜腹劍的當好人,把好心當做驢肝肺。
  這個親兄弟胤禛不想管,他管不了也管不起,老十四的事兒頂好不去沾手,省得吃力不討好,盡心盡力反遭怨懟。
  十四在親哥這邊吃了癟,一個氣不順還去了胤□那頭。
  「九哥你那麼能耐,怎麼去救個人還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看看這道傷的位置,再往下一點,咱們皇室就要出個太監!」
  他陰陽怪氣了兩句,想起這種時候說得太難聽不好,正想說兩句寬慰的話,就感覺不對勁,老九咋的看著他身後呢?回身一看,就見著御前第一紅人梁九功,看他轉身,梁九功不慌不亂,給兩位阿哥請安,接著往前走了幾步:「皇上使雜家走這一趟,問九阿哥今日如何?」
  「昨個兒就讓你告訴皇阿瑪,我好得很,就是嘴裡淡出個鳥來,我要吃肉!」
  這次行圍,老十也有來,出事那天他騎著馬一起走的,中間追獵物去同胤□分散了,等他盡了興回來就聽說九哥負傷的事,雖然緊張了一下,彼時沒太擔心。
  獵這場是一時興起不假,九哥身邊好歹跟了兩個人,除非遇上精心安排的圍殺,要出事哪有那麼容易?至於圍殺,那也不會找他去,找老二才是正經的。
  然後他就聽說那傢伙真的猛,四貝勒險些栽大跟頭,得虧運氣好遇上九貝勒在附近,九貝勒又是個心善的。
  聽著這句,老十隻感覺還沒睡醒。
  他九哥是個心善的?
  這是哪來的錯覺?
  再往後,又聽人說:「不過九貝勒傷得真是重,我看到一眼,腹上鮮血淋漓……」聽到這兒,老十再也不能保持輕鬆的姿態,他臉色一變,搶著問說:「我九哥人在哪兒?現在情況如何?」
  都不用轉身就猜到來人是誰,閒吹牛的兩人正要戰戰兢兢給十阿哥行禮,老十不耐煩的擺擺手:「磨嘰個什麼勁兒?問你話聽到沒有。」
  「是,是,九貝勒在他自個兒的帳子裡,太醫已經看過了,您不用擔心。」
  老十顧不上那麼多,急急吼吼趕去,那時傷口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太醫替他上了藥,又仔細包紮了一番,正準備去催催湯藥,老四在帳中守著,看他準備往榻上撲,就把人攔住:「傷已經處理過了,十弟你看看可以,有問題咱們出去說。」
  這會兒胤哦還覺得老四人不錯,九哥受了傷他這麼擔心,沒看出來倒是個面冷心熱的。
  後來他才知道自己方才沒把話聽全,九哥是為了搭救老四才攤上這種事……胤哦心裡有點看法,不過人家態度這麼好,不吃不睡守著九哥,守到退熱才回去歇了一會兒,把話說得太難聽就過分了。胤哦只得告訴自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天要你倒霉,避也避不過。
  思來想去他最終的結論是:九哥造孽太多。
  等胤□醒來,看他用過藥,胤哦就忍不住了,他跟和尚唸經似的念了好大一通:「九哥你說你,你當時就該跟著弟弟我,咱不過分開那麼一小會兒你就把自己搞成這樣。俗話說得好,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就老四那樣還能出得了事?從來只有他讓別人出事,戶部上下都要給他逼死了!」
  看胤□瞇了瞇眼,老十一個哆嗦,趕緊改口:「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你說你傷成這樣等回了京城我要怎麼同喜寶交代?出發前一日,喜寶特地叮囑我說,讓我好生照應你,豎著出去也得豎著回來別磕著碰著叫九嫂傷心,還說讓我盯緊點,別出來圍獵皮子沒打到反而讓狐狸精把你勾走了!……我答應得好好的,結果就出了這種紕漏,回去它不得追著我說個三里地?你不為了自己,也為兄弟我想想,你還不瞭解你家那扁毛畜生?」
  真別提那扁毛畜生,提起來胤□就頭疼。
  他和寧楚克每一次交換,哪怕能瞞過所有人也瞞不過那鳥,它就跟長著火眼金睛似的。
  甭管他頂著哪副皮囊,從來就沒在喜寶那頭感受過春風拂面的溫暖,他感受到的是不重樣的殘酷。
  當他是九阿哥的時候,喜寶隔三岔五找他叨逼一回,說你別學外頭那些,別當陳世美負心漢。後來懷孕那段時間,它抽空就遠遠蹲在窗台上,說什麼你多吃點,你怎麼又坐下了快出來走走,你多穿一件,美人兒讓我提醒你多注意些,臭脾氣改改……胤□神煩它,煩死它了,在喜寶的問題上,他特別能理解胤祀的心情,他作主子的都是這待遇,站在對立面的老八那必須是霜刀刮面,擱三伏天也能讓你宛若置身於數九寒冬。
  胤□到底穩住了,沒失態,趕上底下人熬了白粥送來,就在帳門外,聽到這段驚呆了。
  喜寶的大名宮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是九貝勒爺從外頭帶進宮的鴝鵒,極通人性,宮裡的主子們都很寵它。
  哪怕再通人性,那也是個鳥,鳥還知道叮囑人了?成精了吧?
  這年頭,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活得真不如主子跟前的寵物,九貝勒還不止養著一隻鳥,另有一貓一龜,三個小畜生活得比人還有滋有味。
  不過這念頭也就在心裡打了個轉,趁十阿哥說完一個段落,那奴才趕緊出聲:「奴才給貝勒爺送白粥來。」
  聽到裡頭吩咐說「進來」,才低垂著頭將盛著白粥的盅子端進去。
  甭管是受傷或者生病都要吃點清淡的,這已經是常識了,胤□一開始沒說啥,在連吃了兩三天以後,他不幹了。起先是同梁九功抗議,發現那頭走不通,又不願意勉強自己去同最有原則的四哥商量,他斟酌之後,就忽悠起老十來。非說嘴裡沒味兒,要吃肉,吃肉才能治百病。
  胤哦說要去問問太醫,他就反問說:「咱們是不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兄弟要吃口肉你就這麼摳?」
  要溜嘴皮子,三個胤哦加一塊兒也趕不上他,於是胤哦就被忽悠去了,一去半天,左等右等肉沒等來,野怪胤□命不好,那烤肉送到半路上叫老四撞見了,肉被沒收還是其次,老十還挨了一頓說,他蔫耷耷回到胤□養傷那處,坐在榻邊張嘴第一句就是:
  「九哥你答應我,哪怕四哥倒貼上來咱也不和他玩!我真是怕了他,你說他管我幹啥?我都娶了福晉眼看就要出宮建府為皇阿瑪排憂解難,他倒是折騰老十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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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前頭提到喜寶,胤□牙酸,這會兒提到四哥,他又蛋疼。
  心說哪壺不開你提哪壺,你才是個棒槌。
  從這天到回京胤□也沒吃上香噴噴的燒肉烤肉,他倒是有幸喝了兩口肉湯,也清淡得很,入口很沒有滋味。胤□一邊琢磨過了這麼些天傷口應該沒那麼駭人,回頭不至於嚇著福晉,又想著回來好,至少能擺脫皇阿瑪以及四哥的聯手封鎖,吃一口好的。
  就在胤□的殷切期盼之下,康熙率隊浩浩蕩蕩回到京城,這一回來,胤□的傷情自然就摀不住了。
  宜妃早先使人問過太子,皇上到底哪天返京,到那一日,她就收拾得妥妥帖帖到宮門內候著,別宮聽說宜妃這麼積極,也不甘落後,晚一步過來還說呢:「宜妃妹妹消息靈通,還知道皇上哪天回來。」
  這明擺著是譏諷她這歲數還爭寵,爭什麼爭呢?
  四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根深蒂固,早早候在這兒也不能改變什麼,至於皇上心裡念的篤定是新進宮來那些美人。四妃年輕時的確不輸他們,可是歲月不饒人。
  宜妃等在這裡是想第一時間看看胤□的傷情,看過她才能放心。同時她也知道,這事兒因為出在木蘭圍場,知情者甚少,宮裡這些慣會拈酸吃醋的想多也情有可原。
  她沒空置氣也懶得解釋,只是耐心等著,又等了一會兒,阿哥所那邊九福晉十福晉也過來了。
  見著兒媳婦過來,宜妃趕緊免她行禮,問:「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辰,你怎麼也來湊熱鬧?七斤呢?托給誰了?」
  寧楚克撒嬌說:「七斤讓曹嬤嬤看著,額娘放心。算算我們爺出京都有半旬,這些時日我心裡有些打鼓,夜裡也睡不安穩,聽說今兒能到,就想過來候著,您就別趕兒媳了。」
  寧楚克一派大方,倒叫人高看一眼,含蓄也是美,爽利一些倒是更好往來……這位九福晉就真夠爽利的。
  「她都這麼說,宜妃妹妹就別計較了,人家大婚才一年,正黏糊著,驟然分開這麼長時間難免心中想念。」
  「可不是麼?老九有多疼他福晉別說宮裡頭,皇城根下也是人盡皆知。」
  「老大還說呢,說胤□前頭告訴兄弟幾個,他福晉要是沒生出兒子,就同皇上請命讓閨女襲爵,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大胡說八道誆我。」
  惠妃這麼一說,四下嘩然。
  嬪位上的幾個哪怕不敢多舌,也面面相覷,臉上都寫著「是不是真的?」「還有這種事?」「老九這膽子真夠大的,鬧出這種笑話皇上不得狠狠收拾他?」……
  一眾妃嬪臉上什麼表情都有,最穩得住反倒是宜妃並寧楚克。
  前者掛心胤□的傷情,壓根聽不進這些酸言酸語。後者就是傳出這話的禍頭子,她當初隨口一說,後來才知道胤□也是一個想法,他還摩拳擦掌在為此努力。在這件事情上,寧楚克的想法同宜妃比較相似,準備先等幾年,等七斤長大一些看看,看她是個什麼性子再來打算,這才多大?到嫁人還要十幾年?十幾年能生出許多變數,很難提前謀劃的。心裡有成算,她也沒想跟人解釋什麼,就老老實實跟在宜妃身邊,婆媳二人旁若無人閒聊起來,說說這幾日阿哥所的情況,再講講七斤。
  「原先想取個乳名喊著,再慢慢挑個好名字,結果爺跟著就出京了,今兒個回來我的同他說說這茬。」
  宜妃勸說不用著急,等些時候沒準皇上會給賜名。
  「皇阿瑪日理萬機忙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惦記這茬?」
  「反正你別著急,胤□出去半旬恐怕吃了不少苦頭,你多體貼他,給他補補。」
  這話聽在別人耳中是當婆婆的無所謂孫女一心撲在兒子身上,還有人想著宜妃早先說老九福晉生男生女她一樣疼,這話果然不真。想也是,哪有人當真心疼丫頭片子呢?
  寧楚克也覺得不對勁,總感覺今兒這趟走對了,指不定皇阿瑪那頭就出了什麼事。想到這裡,她閉上嘴不再多說,一行人又等了個把時辰,就聽見有馬蹄以及車輪滾動的聲音,還有太監吆喝讓開宮門,御駕回京了。
  看這麼多妃嬪候在宮門內等他,康熙心裡高興,這眼神一落到宜妃以及寧楚克身上,喜意就去了一半,康熙趕緊吩咐人去攙扶老九,攙扶的意思就是能下地,宜妃稍稍鬆了口氣,正想說兩句中聽的關心皇上,就看見讓老十以及錢方攙扶著瘦了一圈的胤□,他瞧著很沒有精神,臉色也有些蒼白。
  看兒子成了這樣,宜妃感覺一陣暈眩,險些站不穩。
  從小到大,胤□沒吃過這種苦頭。雖然想也知道生孩子的時候恐怕更狼狽,至少她沒親眼看見,悉知詳情的時候已經時過境遷了。這回不同,這回給她的衝擊是猛烈的,哪怕事先做了心理建設,她心裡還是慌,慌亂極了。寧楚克先快手扶了額娘一把,這才直愣愣看著胤□,嘴裡念叨說:「出京時好好的,怎麼傷成這樣回來?這是怎麼回事啊?」
  康熙猜到宜妃怕刺激老九福晉,恐怕沒同她說,就歎口氣。倒是跟在胤□旁邊老四,聽見這話眼神中就流露出兩分愧疚,跟著站出來說:「這事怪我,是我托大,九弟捨身救我才帶了傷,對不住九弟妹。」
  人家態度這麼好,不依不饒就過了,寧楚克心裡還是不好受,嘴上說:「既然是救四哥才受的傷,那也算英勇的證明,這下沒白挨。」
  宜妃也點點頭:「軟轎呢?抬軟轎來,送胤□回去歇著,多情幾個太醫給他瞧瞧。」
  看底下人行動起來,宜妃才對胤禛說:「四阿哥不用自責,本宮是心疼兒子,寧楚克是心疼相公,可咱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老九這回做得很對,他要是眼睜睜看著兄長遇險轉身跑了,那才叫咱抬不起頭。」
  康熙看出宜妃在逞強,明明擔心死了,非要硬撐著。他心中失笑,嘴上附和說:「宜妃說得在理,不怕受傷,就怕虧了良心,老九做得很好,他平時不著調,遇上事沒給朕丟人。」又勸老四別太放在心上,該翻頁就早點翻過,實在放不下往後多照應兄弟就是。
  幾人在宮門口上演了一出溫情戲,站在後頭那些妃嬪才明白,宜妃今兒個反常原是為此,她恐怕早就得到信了,又有些後悔先前口不擇言,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老九為救老四傷了,於情於理德妃都該站出來說點什麼。
  她正要開口,宜妃朝康熙屈了個膝,跟上軟轎就去了,寧楚克比她還快一步去了,一小隊人眨眼就走出一段距離,他們利索的做派將德妃將要出口的話硬生生給憋了回去,只得臨時改口問老四是怎麼回事,怎麼將老九連累成這樣的?
  這一日,胤□受傷的事傳遍了整個宮中,就連達官貴人府上也有耳聞。
  太子忙著同康熙稟報這半旬的大小事務,他沒親自過去探望,不過慰問品沒少送。其他兄弟抽得開身的都親自走了一趟,尤其老五,聽說九弟身負重傷他急壞了。得知變成這樣是為了營救老四,胤祺這個親兄長難免有些遷怒。
  從前四、五兩位互相沒什麼成見,這之後,胤祺想到胤禛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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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三腳貓功夫你折騰啥?折騰就折騰吧,做什麼擱九弟旁邊折騰去呢?這不是拖累人麼!
  他倒是比胤□有分寸,心裡好氣哦,面上還能保持微笑,又盤算著怎麼才能不動聲色的坑老四一把,出口惡氣。
  有人擔心,就有人樂得看他倒霉,老十四回頭就同老八說起,說回來這一路皇阿瑪日日都要召見太醫,胤□這傷篤定不簡單。老八心裡怎麼想無人得知,他嘴上勸了兩句,勸十四口風緊些,這些話別讓有心人聽見。
  「除了對你,我還能對誰說?八哥你別跟四哥似的天天說教,煩都煩死了,我還能不知道咱們皇阿瑪?皇阿瑪最愛看兄友弟恭。」
  嘴上這麼說,他心裡有些忐忑,不確定那天梁九功有沒有多嘴。
  想來是沒有,否則皇阿瑪早該訓斥他了,不會這麼長時間都沒點動靜。這才對嘛,這才是御前第一紅人做事的風格,該裝聾就得裝聾,該裝瞎就得裝瞎,大總管的位置才坐得穩當。
  這回老十四當真想岔了,梁九功是沒主動提起,那日回去他就代為轉達了胤□想要吃肉的要求,又順口提了一句,說過去的時候正巧撞上十四阿哥也在那頭。
  康熙聽了十分滿意,說老九和老十四就跟八字不合似的,總鬧矛盾,關鍵時刻倒沒忘記兄弟情誼,還知道主動上門去關心人,很不錯。
  康熙這麼一念叨,梁九功就崩了表情。
  他倒是盡量和平時的狀態保持統一,不過,還是有一瞬間的尷尬讓康熙捕捉到了。追問之後,康熙失望不已。
  梁九功還幫襯了一句,說:「十四阿哥年輕氣盛,說話做事難免有欠考慮,皇上息怒。」
  還年輕呢?趕上成親早的他這歲數都等著當爹了,說到底還是德妃慣的。
  德妃偏疼老十四這在宮中不是秘密,康熙心裡有數,只是沒說什麼。畢竟他自己就偏心太子,宜妃不也偏心老九?
  早先覺得問題不大,德妃生了三個兒子,活兩個,這兩個歲數相差不少,老四早幾年就大婚了,十四還要等些時候才能立起來。這個情況下,德妃將重心擱他身上無可厚非,如今看來,凡是過猶不及,老十四叫她慣得品行都壞了。
  這兩年,就十四的問題,康熙提過幾回,成效不大。
  今次他也不想廢話什麼,聽梁九功說了那事就準備回京之後擰擰十四的性子,回頭同上書房的先生提一句,給老十四加重課業,讓他多寫幾篇友愛兄弟的文章,頂好沒時間往永和宮去,看這樣有沒有點改善。
  當時是這麼計劃的,之後也執行下去了,初初回京那兩日,十四心裡有些不安,想著皇阿瑪忙完了是不是就要找他談話了,結果一等二等沒等來。慢慢的功課又多起來,他就沒時間琢磨這些了。
  他看似有驚無險的度過了一場風波,其實埋下許多隱患。他在康熙跟前壞了印象,往後再同誰起衝突篤定吃虧。為逞一時之快將自己坑成這樣,也不知道十四將來會不會後悔。
  再說皇城根下,各府都在議論九貝勒負傷之事。提督府那頭,聽崇禮說胤□那傷不要命,養養就好,覺羅氏跟著鬆了口氣。崇禮又說:「只是耽誤了出宮建府,早先說今年搬出來,能見咱們同閨女見上面,他一傷,想來得等來年。」
  覺羅氏念了幾句佛,才道:「晚幾個月咱們等得起,九貝勒沒事就是老天保佑了。」
  崇禮安慰了幾句,說早年他在皇上跟前做侍衛的時候,也帶過傷,誰家爺們沒帶過傷?這不打緊。只是沒想到胤□還挺熱心,除了十阿哥對著別人也能有兄弟愛。
  總的說來,提督府還算平和,擔心也悶在心裡,對外都誇胤□品性好,說寧楚克給他做福晉是享福了。
  尚書府那頭,早不爽寧楚克的二太太孟佳氏就忍不住說了閒話。她咕噥說那就是個喪門星,誰攤上她誰倒霉,頭胎生賠錢貨不說,閨女剛出生爺們就受了那麼嚴重的傷,要說是巧合這也太巧了,根本就是老天爺的安排。
  背後說閒話的不少,說閒話還叫人聽見那就是大傻子。
  這話不多時就傳到老太太耳中,老太太動了真怒,直接將人打發去小佛堂,讓她在裡頭待兩個月,誰也不許擅自將人放出來。
  接著就有映梅映雪為額娘求情,說要代孟佳氏受過。
  可惜苦肉計並沒有成功,老太太壓根不搭理兩個孫女兒,直接吩咐讓二兒子過來,見著他就是一番訓斥。
  「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你連婆娘都管不好,還想入官場?還想平步青雲?做什麼白日夢呢!早讓你管管孟佳氏,如今倒好,她將底下小的全教壞了。」
  老二趕緊跪下,請母親消消氣,說孟佳氏就是眼皮子淺,心也不壞。至於映梅映雪,趕明請兩個嬤嬤回來教導她們,能擰過來最好,擰不過來左右也要嫁去別人家,配一副嫁妝由她禍害別人去吧。
  聽了這話,老太太都覺得她太小看這個兒子。
  當爹當到這份上,可以啊!
  老太爺那麼疼閨女,他咋就沒學到一星半點呢?早先就是高興了逗一逗,從來不管,等人長歪了就想找兩戶冤大頭把人嫁出去……
  這麼說來,映梅映雪這德行還不只是孟佳氏言傳身教,這兔崽子根就不正,苗能不長歪?
  老太太氣得不輕,偏老二還是一副孝子做派,不停說額娘您別氣著自個兒,有事兒子來解決。老太太看著他比前頭更氣,索性將人打發走,等哈爾哈回來才提了一嘴。
  「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兒子!跟你讀聖賢書,跟你做學問,就學到這些!」
  哈爾哈還在為九阿哥擔心呢,生怕他命短叫寧楚克守活寡,聽老太婆這麼說就囫圇應下:「孫女那頭你費點心,二傻子就別管了,得閒我來說他!」
  接著他灌下兩口茶水,又道:「孟佳氏那眼皮子的確太淺,甭管怎麼說,外孫女婿是為了救四貝勒負傷,皇上最吃這套,感動還來不及,哪裡會是她那個想法。九阿哥沒什麼事最好,但凡有事,四貝勒才要想想咋的跟寧楚克以及崇禮那一家子交代。」
  胤□這次光榮負傷,宜妃對外說是應該的,兄長有難敢不援手?私下裡將他罵了個臭頭。至於寧楚克,當著外人的面給足了胤□臉面,關上門冷了他兩三天。
  回京之後,胤□這日子太苦了。
  他講那些大道理寧楚克通通不聽,太醫來換藥,她也會詢問傷情;底下奴才送湯水來,她也會接過遞到胤□手邊……該做的半點不少,就是不搭理人。
  胤□想了好些轍兒,又是福晉好福晉的喊著,又問這段時日宮裡好不好七斤鬧沒鬧騰,寧楚克全當沒聽見。實在沒法子,他認慫了,他先將閒雜人等打發出屋,然後下地來,走到寧楚克身邊,摟著她蹭了好幾下:「爺錯了,錯了還不行麼?」
  寧楚克手裡拿了幾張圖,準備挑好樣式送去給針線嬤嬤,眼瞧著秋老虎也快過了,跟著就要轉涼,總得給七斤換上厚實的襁褓,還得備上換洗的。是以,哪怕胤□黏糊上來,她還是專注於手上,沒回頭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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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7 00:15: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胤□就親親她嫩白的臉頰,看寧楚克還是不為所動,就要抬起手來遮擋她的視線。
  「這個有什麼好挑的?福晉,好福晉,你停一會兒,咱們說說話。」
  本來以為又將面臨一次冷遇,沒想到寧楚克當真將繡圖往旁邊一擱,回過頭來:「說什麼?說你三腳貓功夫非得逞強裝大瓣蒜救個人就把自個兒搞成這樣?還是說天老爺挺眷顧你,恰恰避過要害,沒叫你好好出門變成太監回京?你做什麼之前就沒想想?你要是出點什麼事額娘不得哭瞎?我和七斤又怎麼說?我帶著你閨女改嫁去?」
  寧楚克事先丁點準備也沒有,只是聽說娘娘們都到宮門內候著了,這才急匆匆跟出來,結果就看見胤□一身狼狽的模樣。
  親眼見過太醫給換藥,她心裡更堵,一方面氣胤□行事衝動,又十分內疚,這次行獵的資格是她爭取來的,陰差陽錯變成胤□過去,哪怕胤□是心甘情願去的,他離京時滿心喜悅,想的全是憋了十個月終於能鬆快一把,沒覺得自個兒負傷同寧楚克有必然聯繫……寧楚克懊惱啊。
  懷孕也是,胤□替他受罪。
  生孩子也是,胤□替她疼了一場。
  這次圍場行獵,胤□又帶了傷。
  她想想心裡就堵,悶了兩三天也是在同自個兒鬧脾氣,心想莫不是八字沒合好,否則他倆湊一起咋就這麼多災多難呢?
  心裡這麼想,偏還死鴨子嘴硬,話到嘴邊就變了樣子。胤□越聽越不像,顧不得腹上有傷,將人攔腰抱起,往榻上一坐:「誰家爺們沒受過傷,多大點兒事?你還來勁了!」
  胤□說著就往她臀上拍了一把:「還鬧不鬧?還帶不帶我閨女改嫁?」
  長這麼大頭一回被人打屁股,寧楚克氣得臉頰都鼓起來,她起先瞪了胤□一眼,接著惡狠狠說:「你都敢把自己搞成這樣,還不許我說說?告訴你,要是再有下一回,你救誰我就給誰套麻袋,非得打掉他半條命去!看你還管不管閒事了!」
  方纔劍拔弩張的,差點都要打起來,這時候,胤□反倒漾出笑意,他低笑了好幾聲,又抬起手來捧住媳婦兒的臉。
  「好了好了,不鬧了,我跟你保證以後再沒這種事,以後甭管南巡北巡咱們都一塊兒,福晉不去爺就留在京中陪你,這樣總行了?」
  寧楚克脾氣上來的時候的確是又臭又硬,胤□都這麼說了,她就跟著軟下來。本來悶了兩三日心裡的氣已經出得差不多,這會兒面前有個台階,就下唄。她將頭埋在胤□脖頸邊,坐了一會兒,接著低下頭去看他受傷的位置,伸手在腰間戳一戳,問:「你好點兒沒有?還痛不痛?」
  胤□就愛看她想著自己的樣子,這凶婆娘溫柔起來當真是眉目可入畫,多看兩眼心都要軟成麵團。趁其不備,胤□又親她一口,這才應說:「這樣的程度比生七斤那會兒輕巧太多了,我原就沒覺得痛,你看我面色不好那是皇阿瑪叫我喝了好幾日清粥,喝到手腳發軟也不給肉吃,你說說人哪能不吃肉?不吃肉哪有力氣養傷?」
  左右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從來都是半真半假,寧楚克也懶得去區分。他既然能一身輕巧的說笑,應該沒大礙了。
  寧楚克在纏上棉布的位置輕輕摩挲了兩下,偏著頭想了想說:「我阿瑪受傷那會兒額娘也不給他大魚大肉吃,我叫底下燉點湯來。」
  說到湯,胤□險些忍不住一哆嗦。
  前頭不管是安胎還是坐月子,吃得最多的就是補湯,他吃到反胃。
  索性寧楚克沒在這問題上糾纏,她瞄了眼小腹以下:「那畜生真會挑地方下爪,你那處可有傷著?」
  她話音方落,就感覺屁股底下有什麼頂起來了。
  行,不用說……明白了。
  太醫說讓胤□清清靜靜養一段時間,是以,七斤的滿月酒一切從簡,只意思意思走了個過場。胤□原先不同意,寧楚克瞥他一眼,就讓他慫回去了。
  他慫在角落裡抱著閨女嘴裡唸唸有詞,說什麼「阿瑪真是上輩子沒做好事才攤上你額娘這個母老虎」、「岳父一定是跟我有仇才把閨女養成這樣」、「阿瑪也將你慣成這樣往後禍害八旗俊傑去,不知道誰有那麼好的福氣能同我閨女喜結連理」……說著他當真琢磨起上門女婿的標準來,出身得好,模樣要俊,才情要高,還得能騎善射,並且脾氣也要一等一的。
  他嘀咕這些讓寧楚克一句不落全聽了去,心想自個兒沒多少能耐,心氣倒是挺高,有這條件鬼才給你當上門女婿?咱閨女就算是天仙兒,攤上你這個阿瑪也能把人嚇退了。
  寧楚克在心裡吐槽這個傻爹,跟著還搖了搖頭。
  倒是七斤,她睜著一雙溜黑的圓眼睛不吵不鬧看著自家阿瑪,這一幕寧楚克已經見過許多回了,七斤是個不愛鬧騰的女娃娃,也就是尿了沒人發現才會哭兩聲,給她收拾乾淨又能消停下來,曹嬤嬤也說少有這麼乖巧的娃娃。叫別人抱著七斤還會扭頭朝有亮光的地方看,到胤□手裡她能一動不動待上半天,哪怕知道這麼小的奶娃娃啥也不懂,她睜大眼看過來的模樣還是會讓你有種錯覺,她彷彿在認真聽,都聽著呢。
  閨女這麼乖,哪怕是對牛彈琴也高興,胤□單方面同七斤聊得十分愉快,從前悶在屋裡總嫌煩,如今他逗逗閨女再跟喜寶吵兩句嘴就能過去一整天。
  天天換藥那段時間還好,只是沐浴不太方便,又過了一陣子,傷口結痂,胤□總感覺癢,忍不住手欠想摳,那段時間夜裡睡覺寧楚克都會主動滾進他懷裡,懷裡抱著個人他總沒處下手。
  嬌妻在懷,對胤□簡直是莫大的考驗,一開始他還忍著,忍了兩天就忍不住了,他壓著寧楚克酣暢淋漓的幹了一場,本來還擔心把傷口崩開,發覺沒大礙才放下心來,從此之後又過上大魚大肉的好日子。只是怕寧楚克又懷上,一來傷身,二來受罪,他都沒敢瀉裡頭。
  胤□重複著睡福晉、養閨女、逗鳥這幾件事,不知不覺深秋已過,京城已然入冬。
  也就是這前後,太醫終於給了康熙一個准話,也給胤□判了死刑。
  「咱們藉著養傷的名義給九貝勒餵了不少湯藥,不見成效,請皇上恕罪。」
  饒是心有準備,康熙從老太醫口中聽到這話還是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問說:「他要是不行了怎麼沒鬧起來?」
  「房事無礙,後繼無人。」
  太醫說完康熙一巴掌拍在御案上。
  什麼叫後繼無人?
  怎麼會後繼無人?
  哪怕老九當真是絕嗣之症,弘字輩那麼多人,要過繼一個兩個都不是問題。這時老太醫也發覺自己說錯話了,噗通跪下:「皇上恕罪。」
  康熙是有些情緒不穩,也不至於遷怒老臣,他斥責了兩句,使人退下。老太醫戰戰兢兢退出殿外,他長舒一口氣,正要回太醫院,就被晚一步出來的梁九功追上了。梁九功跟出來也不為別的,就是提醒他謹言慎行。
  先前寧楚克交換過來,潛移默化之中就緩和了康熙同胤□的關係,別人在御前說話做事都是小心再小心,任何一句都得反覆推敲,她隨便的姿態反而叫康熙覺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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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7 00:16: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在其他人面前,康熙更多的是君;在寧楚克這邊,他是父。
  哪怕太子也是,早年康熙同太子之間父子感情純粹,隨著太子長大,受到的蠱惑和撩撥也越來越多,他身後有一大票人推著他不得不往前走,也硬生生讓父子之間產生了裂痕,猜忌與親情同在,相處就變得微妙起來。
  到胤□這邊,就不存在這個問題。
  他本身就是個胸無大志的廢物皇子,康熙也從沒想過給他繼承大統。雖然胤□總是將他這個當爹的氣得跳腳,康熙最樂意見的還是胤□。更別說胤□這回為兄弟身負重傷,好不容易傷癒,又診出有礙子嗣……他遇上這種事,當爹的能不心疼?能不為他考慮?
  老九那麼要強的人,咋受得住這種刺激?
  不論嫡庶他連個兒子都還沒有,咋能絕嗣呢?
  康熙連奏本也看不下去,他在乾清宮坐了半日,還是決定往翊坤宮去一趟,他想同宜妃談談。
  康熙一到翊坤宮,宜妃就吩咐宮女沏茶來,等茶水送來,她接過手試了試溫度,正要親自遞去,就聽見皇帝說:「朕有話說,愛妃你把茶碗放下。」
  宜妃果然將茶碗擱到邊桌上,又看了王嬤嬤一眼,王嬤嬤帶著人躬身退下,等到殿內沒別人了,康熙才讓宜妃坐他身邊去,並將手搭在宜妃手背上。
  「愛妃你聽朕說,朕想從孫子輩裡頭挑一個方方面面都好的,過繼給胤□。」
  宜妃身上一抖,猛然朝康熙看去:「皇上這是何意?」
  「這……」哪怕是康熙都感覺難以啟齒,這要是說出來,對宜妃對胤□對胤□福晉以及他福晉娘家都是巨大的打擊,可裝作不知情也不可能,太醫都把話說絕了,往後一年兩年三年沒任何動靜,他再傻也能猜到是自個兒出了問題。再往前一推,遲早能想到這裡來,到那時候再補救反而不美,不若早點把事情捅穿。
  康熙盡量委婉的把事情說給宜妃聽了,宜妃聽罷,愣怔了好一會兒。
  說真的,這有點難以接受。
  早先胤□說不想再生,宜妃是同意的,她也不願意看到兒子再過鬼門關。不過不想要和絕嗣之症明擺著是兩回事,聽在耳中截然不同。宜妃老半天都沒有任何反應,就跟傻了一樣坐在原處,康熙早先還怕她直接崩潰,怕安撫不住,這會兒她丁點反應也沒有,康熙本來該鬆一口氣,結果反而更緊張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來。
  他將宜妃攬入懷中,放緩了聲音勸說:「朕是胤□的阿瑪,朕聽說這事一樣難以接受。只不過事已至此,太醫說沒法子,那就只能去面對。你想想,莊親王膝下就無子,這種情況在宗室不止一例兩例,達官貴人家也不少,民間更多。老九有這麼多兄弟,要過繼一個還不簡單?」
  康熙說了這麼大一段,宜妃還沒緩過勁兒來,康熙心裡咯登一下,心道對宜妃都是這麼大的打擊,叫胤□知道了還得了?殊不知,宜妃已經換過一開始那股勁兒,她一個愣神就想到別處去了。
  她想著咋就那麼巧,前腳生完七斤,後腳跟著去木蘭圍場,接著就為了救人負傷回來,傷癒之後就絕了嗣……胤□該不是偷偷耍了心眼?搞了小動作吧?
  這種想法只不過一晃而過,她想起太醫的描述,心道當時的情形也不是老九控制得了的,他還能指揮猛獸找準地方下爪子?
  太醫都說他受傷的位置非常尷尬,再下去一點點就要影響到終身性福。
  這麼想,宜妃就打消了疑慮,覺得自己是多心了,這沒準是天老爺的安排呢。
  天老爺將胤□和寧楚克綁在一起,讓他們經歷那麼離奇的事,讓頭胎生了閨女,接著又斷了老九的後路……它安排這麼多不是為了讓胤□過繼兄弟的兒子,這是在給七斤鋪路吧?
  宜妃也拿不定主意,她埋首到康熙懷裡,悶了老半天才說:「怎麼偏偏是老九?為什麼偏偏讓老九受這樣的罪?臣妾知道過繼一個容易,也知道從小抱養同親身的沒有區別,只是……老九這樣能不叫人詬病?臣妾計較的不是他後繼有沒有人,臣妾見不得別人中傷他,聽不得那些閒話!」
  康熙長歎一口氣,跟著在她後背上拍了拍:「愛妃擔心的,朕會處理好。」
  聽了這話,宜妃還是直搖頭,她真挺難過,並不是因為沒孫子可抱,而是想到胤□將被推上風口浪尖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成為一大笑料。
  暫時沒有兒子、不想要兒子和不能生兒子就不是一回事。
  像老八,大婚之後沒動靜,頂多偶爾讓人刺一句。像老九這樣,受傷之後絕了嗣,流言哪能止得住?人家不得管他叫活太監?
  這種事,宜妃如何受得了?她眼眶都紅了,康熙越是勸,她情緒越是收不住。
  康熙也是滿心沉重,就連宜妃都接受不了,胤□哪受得了?
  這該怎麼辦?怎麼跟他說呢?
  一連好幾日,康熙都往翊坤宮來,他想著先將宜妃安撫好,回頭宜妃也能幫著勸勸胤□。結果,他還沒想出最合適的說法,流言蜚語就在私下裡傳開了。
  有人說九阿哥的湯藥從來都是太醫盯著煎好,再讓錢方送去,這很反常,就有人好奇偷偷翻看了倒出去的藥渣,發現那不是治療外傷的湯藥,反倒像補腎固精壯陽的。
  不知道從何處起的頭,這種說法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傳開了,私下裡許多人都聽過,寧楚克跟前伺候的奴才倒是不信,別人不知道,她們能不知道?
  爺和福晉恩愛著呢。
  這麼一點辯駁哪裡激得起浪花?不出幾日,有不少達官貴人都聽說了,謠言嘛,口口相傳,本來就是越傳越誇張,傳到宮門外就變成九貝勒讓猛獸一爪拍爛了命根子,就此廢了。
  覺羅氏碰巧聽說,手一抖將端著的茶碗摔了成了碎片。崇禮更暴躁一些,他當街撞見有人拿這做談資,掄起胳膊就揍了一頓,揍完逼問謠言從何而起?對方也是頂好的出身,在皇城根下有頭有臉的人,讓他打成了個豬頭連話也講不清楚。崇禮一等二等沒等來說法,提著他就要進宮去。
  「走!你跟我走!咱們到御前掰扯!今兒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我一腳踩爛你的命根子,讓你嘗嘗斷子絕孫的滋味!」
  「天潢貴胄你也敢編排,我看你是活膩了!」
  康熙也是才聽說事情鬧大了,他臉色黑了個透,恨不得將傳話出去的大卸八塊。
  「給朕查!查個清楚明白!我倒要看看誰有那麼大能耐!」
  「傳崇禮來。」
  但凡是京城裡有個風吹草動,找九門提督準沒錯,康熙要想封外頭那些人的口,第一個就想到他,正好,他是胤□的岳父,做這個事一定盡心。
  結果呢,康熙才點了崇禮的名,就有小太監低著頭匆匆進殿,進來之後噗通跪下,哆嗦道:「稟皇上,九門提督崇禮大人求見。」
  那小太監都要嚇死了,關鍵不是崇禮鬧進宮來,問題在於他不是自己來的,他手上提了個腫成豬頭臉難以辨認真實面貌的傢伙,不知道是哪個倒霉鬼,穿的是綾羅綢緞體面的很,瞧著只剩半條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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