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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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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夫人不當白月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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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27 22:47: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成親日萬牛奔騰

當皇甫少杭再清醒過來已是三日後的事了,傷口縫合之後有輕微發燒現象,因擔心術後發炎和傷勢反覆,聲稱不是大夫但醫術比藥王谷穀主還厲害的黎玉笛判斷他暫時不宜移動,留待觀察。

院子裡多了一個男人,這件事非同小可,為了不傳出令人困擾的蜚短流長,考慮了一晚上的黎玉笛決定告訴爹娘,讓他們幫忙隱瞞。清風齋的下人雖然不多,但難免有幾個口風不緊的,慎之、謹之,以免走漏風聲。

黎仲華夫婦一聽驚得臉色大變,第一想法是先將人移走,以免女兒閨譽受損,即使他們已是未婚夫妻。

但是一看到皇甫少杭趴著不能動的慘況,兩人都紅了眼眶,直念道:「造孽喔!怎麼傷得這麼重?」

沒人知曉這是為救九皇子所受的傷,趙劼長年身受毒害的身子已然好轉的消息不知被誰傳了出去,導致有人容不下。

為掩護皇甫少杭,由黎玉簫裝病,他向書院請了幾天假,佯裝傷寒過重必須臥床養病,每日由大夫開藥服湯藥,這幾天不見外人避免過了病氣,因此他人無從察覺床上躺的並非本人。

其實黎玉簫喝的藥是換過的,沒病幹麼吃藥,皇甫少杭的藥則由黎玉笛一手打理,她院子裡種了不少藥草,大多都能派上用場,加上她的精湛醫術,皇甫少杭的燒很快就退了,癒合情形也很良好。只是失血太多,他體力嚴重透支,因此一直在昏睡,僅能以米湯灌喂,其他粒米難進。

「阿笛。」

她的背影真好看,宛若煙雨江南的三月,霧中佳人。

碎發低垂,皓頸白皙,側著的臉龐散發著寧靜,眼眉低垂,望著紅泥小火爐上煎熬的藥壷,輕輕撥動裡面的藥材。

這一刻,他覺得世上再也沒有比她更美的女子,婉約秀麗,宜室宜家,動靜皆美,是他牽牽掛掛的心頭人兒。

「你也是時候醒來了,再睡下去我都要懷疑我的醫術是不是出了問題。」三天了,對她來說也是一種煎熬,她撐得好辛苦。

「你……還在生氣嗎?」他最怕她生氣了,一氣起來可以大半個月不理人,當他不存在。

「你認為我不該生氣嗎?」她頭也不回地拿著小團扇撮著火,使其保持溫度適宜。

「該。」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這個時候不能和她對著來,不然他不會有好日子過。

「你為什麼不乾脆死在外面,讓我當個克夫的寡婦。」她的聲音無高低起伏,淡漠地比一碗水還要平淡。

「捨不得你。」真的到離死那麼近的關頭,他最先想到的是放不下她,心有牽掛。

「捨不得我這個萬有婆吧!有病醫病,有傷治傷,還能替你擋桃花,一舉數得多好用呀!」

男人的話只能聽一半,聽完以後打折再打折,直接把他打到骨折,因為全是鬼話,沒一句真的。

她將對鳳瑤郡主的怨氣一股腦往他頭上扔,氣火難消。

「不是的,你對我很重要,絕非你所說的……」他真是有口難言,一片心意擱胸口,堵住了。

「你給我躺回去,不許亂動,嫌命太長是不是?縫合的傷口一旦扯裂了就不容易好!」黎玉笛氣得大喝。

「阿笛……」他可憐兮兮的輕喚。

「真是欠了你,再有下一回看我治不治?下一次……」

看到他倏地兩眼發亮,一副意有所求的樣子,她心口一陣的不舍,再大的氣也消了一半,只剩對他的惱怒。

和受傷的人計較什麼,她大吼大叫地謾駡便能阻止他?讓他不顧同袍兄弟的安危,眼睜睜看他們去死?

黎玉笛從不問皇甫少杭去做什麼,男人有男人該做的事,她只要他平安歸來。

「沒有下一次,我保證,這一次真的是我大意了。」他不會再犯錯了,這次的教訓足以令他永生難忘。

死了那麼多兄弟還不足以殷監嗎?

看見他們一個個擋在他前面為他開道,以血肉之軀為盾護送他一人,熱淚盈眶的他無以為謝,只能記住當時的慘烈,不讓相同的憾事再一次發生,以酒告慰已故英靈。

「那一次的中毒和這回的遇襲是同一人所主使?」若是,那人不除,同樣的事會不斷上演。黎玉笛腦中閃過一百零三種毒,能讓人死得無聲無息,驗不出半絲中毒症狀,如同猝死。

皇甫少杭臉色一沉。「同一人。」

「誰?」

「瑞王。」他冷著臉道。

「為什麼?」他們爭他們的,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為何要牽連無辜?

「因為我是堅頁的保皇黨,不會被任何人收買。」他只認皇帝舅舅,其他人和他又不是親的。他幫親不幫疏,誰跟他親就幫誰。

「他對那個位置也有野心?」這些人的腦回路太奇怪了,吃力不討好的事也有人搶?

「對。」早是不爭的事實。

要不是護國長公主趙婕雲的民間聲望極高,以及永樂侯皇甫鐵行半步不讓對皇上的相護,太后和瑞王這對母子怎麼會全無動靜,只敢私底下使點見不得光的小動作,妄想拔除皇上的左右手。

「不是只有太子和五皇子在鬥個你死我活嗎?怎麼又多了個皇叔?」吃太飽,撐著。如今國泰民安,幾年下來也沒什麼重大災情,百姓有衣穿,吃得飽,有屋住,還鬧什麼鬧?

一直以來她以為只有皇子在爭,還曾為被歸為太子黨的黎府捏了一把冷汗,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若是太子落馬,首當其衝的是太子的老師,她祖父就是第一個被清算的物件。

沒想到還有一匹黑馬潛伏著,遠在封地的瑞王不知備了多少糧草、戰馬,又有多少軍備、武器,而雙方萬一打起來……

「阿笛,人人如你這麼想就好了,不貪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妄生不該有的野心,對自己想要的依理取得,不做傷害他人的事情。」說得容易,做得困難,人心難測。

「少作夢了,要是人人沒有貪念,這世間哪有樂趣?你的傷至少要再養半個月才能下床,不然老了會不良於行。」他差點傷到脊椎,刀口再鋒利一點,半個身子都剖開了,簡直是危中之危,差之分毫就去了。

「可是我要面見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他不親自和皇帝舅舅說清楚,只怕會牽扯不清。

火候到了,黎玉笛倒出一碗黑稠的湯藥,端到他面前,「喝完五十碗這樣的湯藥我就准許你面聖。」

「阿笛,這很苦。」她肯定加了不少黃連,趁機欺負他。

「你沒喝怎知很苦?」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皇甫少杭鼻頭一擰,「光聞味道就很苦。」

「趁熱喝就不苦。」反正是他苦,她管他苦不苦,不吃苦哪知中藥的博大精深。

「阿笛,你心腸硬了,居然說得出這麼無情的話。」黑瞳幽幽一睨。「你為什麼不製成藥丸子,你說那叫成藥。」

「沒空。」她有,但不想給他。

成為黎玉笛十來年,她最不能接受的是一大碗如黑水溝水的藥汁,心裡惦記著還是一片一片的藥錠、一粒一粒的藥丸,隨著時間的進步,誰會喝苦到要命的中藥,那是自我折磨,能不喝絕對不喝。

她能忍受的是四物湯、中將湯、枸杞、紅棗之類不苦的補品,所以她學醫的第一步是改良中藥的湯劑,製成藥丸。

幾年下來她很少喝到水藥,大多把藥丸子當糖丸吞,因為她加了蜂膠,藥是甜的,沒有以往的苦澀味。

「我家阿笛不疼我了。」他故作哀怨狀。

「瞧瞧我眼眶下方的陰影,這三天不眠不休的照料你,你說我是不是自討沒趣?」生病的大男人像個孩子,也討起糖吃。

「阿笛……」他試圖用可憐模樣軟化她。

「喝藥。」她手中的藥變溫了。

看到她半點不容情,皇甫少杭憎恨的瞪著湯藥,「你喂我。」

「喝。」黎玉笛不知哪變出小湯匙,舀了一匙放在他嘴邊。

她板著臉沒有一絲笑意,還在氣他讓自己受了傷。

「苦。」真苦。

「先苦後甘。」她又舀了一匙。

「甘在哪裡?」他暗指她得給點甜頭嘗嘗。

「這裡。」黎玉笛取出一把甘草往他面前一放。

皇甫少杭傻眼了。

這是甘?實在欺人太甚了。

「噗哧!」

一聲忍俊不禁的噴笑聲從門外傳來,一身英姿颯爽的趙婕雲走了進來,隨後是冷著臉,但眼帶笑意的皇甫鐵行。

接著一臉歉意、微露尷尬的黎仲華夫婦也進屋來,兩對家長都來了,本該不自在的小倆口反倒落落大方,黎玉笛放下碗先向未來公婆行禮,等他們頷首再走向爹娘。

行雲流水般的大方儀態讓兩對父母都贊許,頻頻點頭。

「你們來幹什麼,看你家兒子的慘狀嗎?」皇甫少杭一開口就是欠打的語氣,讓人很想痛毆他一頓。

「不孝子,爹娘專程來看你還擺臉色呀!要不是我們就你一個兒子,誰管你死活。」趙婕雲裝腔作勢揮動拳頭。

她心裡還是心疼兒子受罪,若他不是她兒子,就不會有人針對他下手,讓皇家又少一名保皇黨。

這一次有准媳婦的妙手回春救了他,那下一次呢?

她不敢想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她不願承受。

「那就再生一個。」他涼颼颼的說著風涼話。

「混帳,你娘生你容易嗎?那時正在奪嫡的關鍵,你娘護著你皇帝舅舅一路逃出皇宮,因動了胎氣才早產生下你,你敢再讓你娘受一次生育之苦?」這個兒子是來討債的,剛出生時就該捏死他。

聲如獅吼的皇甫鐵行嗓門嚇人,張蔓月母女動作一致的用手捂耳,轟隆隆的回音卻還在耳中震盪。

「爹,你嚇到我媳婦了,這裡是黎府二房不是軍營,說話就說話,不用吼。」他那大爺性子老改不掉。

看到親家母和兒媳婦的動作,皇甫鐵行哈哈一笑,「我習慣這種說話方式了,別見怪。」

「不怪不怪,聲音宏亮才能把敵人嚇死。」難得說一次傻氣話的張蔓月牽著女兒的手,兩人如出一轍的眉眼含笑。

「兒媳婦,公爹沒把你嚇著吧?你這丫頭沉穩,有大家之風,我兒子有眼光,不錯不錯,我看他被你吃得死死的!」有人制得住這臭小子他樂見其成,該好好管管他了。

是他把我吃得死死的,永樂侯爺,你兒子是無賴你知不知道?

「多謝侯爺謬贊,愧不敢當,我爹娘給我生的膽子滿大的,沒給嚇著,倒是敬佩你聲音宏亮如鐘,能震天下邪祟。」

這馬屁拍得真好,把只會帶兵打仗的皇甫大元帥拍得心花怒放,開心的扯下戴了多年的玉佩送給她。

「拿著玩,別跟公爹客氣,以後我們府裡的東西都是你的,你給我守好了,別給這臭小子偷了去。」還是丫頭討人喜歡,這話說得多中聽,讓人心口暖呼呼。

能震壓天下邪祟,那得多大的正氣呀!他一生都在戰場上殺戮,甚至被人稱為惡鬼,不知多少人詛咒他斷子絕孫,唯有小姑娘面色坦然,無畏無懼地說他是真正的男兒,威武不下神只,斬妖除魔。

他這個樂呀,當浮一大白!皇甫鐵行咧開嘴大笑。

「爹,那是我媳婦兒,要送也是我送,你搶什麼風頭?」要不是他受了傷,准會爬起來和爹大戰三百回合。

「呿!你的就是我的,連你都是我生的,我送和你送有什麼不同?」小事也計較,氣量狹小。

「什麼他的就是你的,你連兒子的媳婦也敢占?」趙婕雲兩指如鐵鉗一夾,擰住大元帥的耳朵。

皇甫鐵行連忙討饒,「口誤、口誤,我說太快了,是東西,人除外,我這輩子都是公主你的人。」

饒是驍勇善戰的馬上巾幗聽了這話也紅了臉,「嗟,父子倆一個樣,沒一個好東西,黎夫人,我兒子都睡上你女兒的床了,不如我們來商議商議小兒女的婚事。」

什麼叫她兒子睡上了自家女兒的床,這聽來怎麼不太對勁?「我們本就是親家,明年再提也不遲。」

十五及笄,十六出閣,當初說好的。

「你沒聽懂我意思,我是說兩人都在一起了,乾脆讓他們提早成婚,省得一些愛嚼舌根的風言風語毀了兩人。」趙婕雲怕夜長夢多,她太喜歡笛姐兒這個媳婦了,兒子卻十足的不討喜呀,她怕到嘴的鴨子飛了。

「這……」女兒還太小,她捨不得。

趙婕雲朝駙馬一使眼神,他立即會意的勾住黎仲華的肩,十分豪氣的稱兄道弟。

「親家,黎兄弟,女兒長大總歸要嫁人,早嫁晚嫁不都是嫁?我們夫妻都是疼孩子的,你看我兒子那般頑劣我都沒一掌打死,女兒好,女兒貼心,你女兒一嫁進我們府裡,我們夫妻倆一定當她是親生女兒疼愛!」

「啊!這個……呵呵……再說、再說……咳!」黎仲華猛地一咳,只因一巴掌拍在背上,那手勁之大呀,唉!一言難盡……侯爺,你也輕些,我是文人、文人吶!

手無縛雞之力是書生。

「就這麼說定了,下個月我們正式來下聘,明年五月來迎娶,翻過年也是十五歲了,不差那幾個月,你說是吧!親家。」打鐵要趁熱,好媳婦得趕緊下手搶。

「嗄?」

黎仲華還沒點頭就被皇甫鐵行拉著走,最後灌了一肚子黃湯醉醺醺的回來,一臉喝茫的摟著妻子直笑,說他要嫁女兒了,他當老丈人了……

但是,真有那麼容易嗎?

在京城的另一處,也有一名女子徹夜難眠,她憂心地不是皇甫少杭的傷勢,而是她的婚事。

「父王,我們當初說好了,我嫁入長公主府為你和皇叔掌控長公主府的勢力,你助我達成心願,我幫你們偷兵符,為什麼反悔了?」事情還沒走到最後,他們憑什麼出爾反爾,毀約背信。

出身顯赫的長公主是矜貴人,一府兩侯,她的丈夫是永樂侯,兒子為逍遙侯,兩人都善於戰事,虎父無犬子,戰場上無敗仗,一為惡鬼,一為戰鬼,以戰止戰消彌戰事。

什麼功高震主在他倆身上不存在,皇上對父子倆的信任勝於親生子,常交予重任,重兵在手。

因此在皇位的爭奪上兩人有如兩柄開鋒的寶劍,誰都想擁有,也令人畏懼,可是一旦不能為己所用,那麼毀掉它們才是聰明的選擇。

「女兒呀!父王也想讓你心想事成,事事順心,可是如今局勢有了轉變,我和你瑞皇叔不得不失信于你,我們也是逼不得已。」凡是有可能的阻礙必須剷除,不能使其長成氣候。

他們原本不把九皇子這號人物看在眼裡,一個沒幾年可活的病秧子誰會在意,說不定哪天沒注意就死了,他們做做樣子掉兩滴淚,說兩句哀悼的話也就過去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只能說九皇子福薄。

誰知他竟活蹦亂跳、面色紅潤,毫無一絲病況,眉目清朗,儼然已是病去人康泰的模樣。

更重要的是,他和皇甫家的小子過從甚密,交情甚佳,當年的皇上也是因為身邊有兩員奮不顧身的大將相護才登上帝位,那就是趙婕雲和皇甫鐵行,難道今日他們又要重蹈覆轍?

瑞王和長亭王都是吃過苦頭的人,自然不會容許同樣的事再度發生,因此先下手為強,免除後患。

誰知竟然失手了,視察江南水患的趙劼被皇甫少杭的人救走,而他自身則受了重傷,下落不明。

「可是你把我許配給一個隻會花天酒地的男人是什麼意思,他連少杭表哥的一半都不如!」她費了多大的心力想除掉性黎的女人,日日夜夜都想她死,結果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反而被親爹給賣了。

「他是不學無術,但他三叔卻手握本朝三分之一的兵馬,若他們支持你瑞皇叔,我們籌謀的事指日可待。」他可不想一輩子過得窩窩囊囊,被皇上壓得大氣不敢吐。

長亭王也有怨氣,他覺得被虧待了,封地太小,百姓太少,富裕的地一塊也沒有,還整天受氣。

事實上是他自個不長進,沒能管好自己的封地,也不顧百姓死活,強收高額稅賦供自己享福,他能力不足不善經營,以致於百性一天比一天窮苦,入不敷出,民生潦倒。

「就因為陳老三手上的兵所以要犠牲我?」鳳瑤郡主一臉木然,她已經被自己的爹傷到了毫無知覺。

「乖,你就為父王忍一忍,等大事一成你要什麼就給你什麼,父王一定不再食言。」他也心疼女兒受的委屈。

「真的?」她還能再相信父王嗎?

「父王再騙你就不是人,任由萬箭穿心。」為了取信女兒,長亭王不惜發下重誓,信誓旦旦。

「好,女兒再信父王一回。」不過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姓黎的女人還是得死。

「祖母,你在幹什麼,那是我姊的嫁妝,你怎麼可以隨意翻動,自行取走,那不是你的東西!」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祖母,居然率眾搶孫女的嫁妝,還讓人推倒上前攔阻的孫子,害他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聞不問,像餓極的螅蟲,見到好東西就搬走,占為己有。

看到受傷倒地、流血不止的兒子,黎仲華、張蔓月是又氣又恨,幾乎要瘋了,連忙找來大夫醫治。

可是再一瞧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嫁妝,兩人眼眶都紅了,流出傷心的眼淚。

這是親祖母能做的事嗎?根本是後祖母,不是親祖母。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黎玉仙竟是幫手,跟著老夫人來搬家,還偷藏了不少珠寶、首飾,打算日後充做私房。

「府裡有你終成禍事,你還是走吧!留你不得。」黎太傅終於出面了,說出最痛心的話。

「老黎頭,你怎能這樣對我?我嫁你幾十年,從年輕陪你到老!」她只想手邊多點銀兩,這樣也不行嗎?

「還是你想拿到一紙休書?」一句話,老夫人無言了。

如同鬧劇一場,老夫人鬧得太過了,沒給自己留後路,因此被送回家廟,沒有十年八年是回不來了。

黎仲華也給秦婉兒一張放妾書,以及一千兩銀票,看她想去哪去那,即使她哭著要留下也沒人肯收留。

頓失兩座靠山的黎玉仙哭喪著臉,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回到挽心院,攬被痛哭失聲。

一座黎府兩種境遇,誰的心情都很沉重,但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很快的,護國長公主府的聘禮抬過來了。

這一天是大好日子,風和日麗,萬里無雲,成串的鞭炮聲在黎府大門炸響,皇甫少杭過來迎親,迎面而來的是幾個攔門不給進的少年與年紀很小的小姑娘。

「紅包、紅包,不給紅包不給過,姊夫,你的誠意呢?快把紅包拿出來,誠意不夠不給過!」

「對,要紅包,不,是誠意,堂姊夫……嘿嘿,不是弟弟們貪財,是禮俗……給紅包、給紅包!」

「給給給,我們也要,快給快給!」

由黎玉笙帶頭,一下子湧出二、三十個出身黎氏的十歲以下小蘿蔔頭,他們蜂擁而上的將皇甫少杭包圍在其中,高喊著要喊紅包,不然不准娶走他們的大姊姊,要留下來陪他們。

一群迎親的人哄堂大笑,把一個個抱大腿、摟手臂、拉腰帶的孩子抱開皇甫少杭身邊,贊許他們有前途,做得好。

「好,都有都有,不要擠,給——」

一把紅封往上飛,裡頭裝的是十兩銀子的銀票,孩子們樂了,搶成一團,你爭我奪忘了攔路。

唯有一人不為所動,雙臂大開不讓過,眼眶微紅,忍著淚水,狠狠的瞪著搶他大姊的壞人。

「紅包,你獨一份。」皇甫少杭笑著遞出去一疊,摸著很輕卻是銀票,一封一百兩,一共十封。

黎玉笙一把搶過,卻還氣呼呼的嘟嘴。「我姊不是能用金錢買到的,千金萬金都不如她一根小指頭。」

「嗯!我心如她心,始終如一,不離不棄,我有一口吃的絕餓不著她,她想要什麼我都會滿足她。」

她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唯她而已。

黎玉笙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抽噎起來。「過……」

第一關過了,來到第二關,黎玉笛還是得由黎府正門出閣,因此黎玉塵、黎玉業、黎玉棠等上了書院的小舅子就來考考皇甫少杭的文才。

攔路者中,穿了一身錦白的俊秀少年最為出色——那是黎玉簫,和黎玉笛長得如出一轍的雙生弟弟。

「啊!你娘子就長這樣呀?」怪好看的,美人一個。

一位損友以肘輕頂新郎倌,但皇甫少杭只看見小舅子額頭上用粉掩蓋的傷口,他黑眸一眯,那是被推倒撞傷的。

前兩日發生的事他立即就知曉了,准岳父還親自登門道歉,言語愧疚的言及嫁妝單子略有變動,要修改幾樣。

老夫人被關在祠堂裡,就等孫女出門後再送往家廟。

而死也不回秦府的秦婉兒又哭又鬧,抱住人不放,一下子揚言要服毒,一下子又要吊頸,一哭二鬧三上吊全來了,把看守她的僕婦累得怨聲載道。

不是正妻卻擺正妻的款,自個作孽要怪誰,黎家人已經夠容忍她,念在出身老夫人娘家的分上未將她發賣。

一心準備迎娶的皇甫少杭心想,等三日回門後就由他來解決吧,將危害岳家的禍害遠遠送走,省得再出夭蛾子。

秦婉兒萬萬沒想到她的一時私心竟害到自己,被皇甫少杭派人強迫送回秦家沒多久,就被缺錢的父兄以八百兩賣給山裡的富戶為妾,終其一生沒出過那座大山,不到四十歲已被折騰得宛如七旬老婦。

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男人的腰很重要,別亂戳。」他的阿笛可美多了,就是使起小性子也可愛得叫人著迷。

一票軍旅出身的漢子聞聲笑得曖昧,「嗯!是挺重要的,洞房花燭夜呀!腰不行豈不是辦不成事?」

「是呀!要挺住,兄弟,夫綱振不振就看這一夜了,別欲振乏力呀!」

陣陣取笑聲毫不遮掩,男人不說葷話就活不下去。

「去,你們這些扯後腿的滾遠點,一會兒花轎前開路再顯擺威風。」皇甫少杭趕蚊子似的將人趕走,一副今日我最大的張揚樣。

「得。」還真上臉了。

物以類聚,皇甫少杭請來助陣的朋友中不少有些紈褲氣、風流愛打趣,但大多出身顯貴,是權貴子弟。

「姊夫,這一關你到底過不過?」黎玉簫大喊。

「過。」你這小子逗人呀,花轎都上門了還問過不過,當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繼續闖關。

「派人上來,論文。」黎府一府文人,黎太傅文才斐然、作育英才,普天之下沒幾人能勝出,朝廷有不少官員是他的學生。

「我來吧,閑著也是閑著。」湊湊熱鬧也好。

壯漢群中走出個容貌秀逸的男人,眾人譁然。

「九……九皇子?」有人驚呼。

「怎麼是他?」

「聽說他活不過二十五歲,可氣色看起來不錯……」

「姊夫,你這一手很下作,不公平!」黎玉簫抱怨。

誰敢贏皇子,輸了更沒面子,這招狠呀!

皇甫少杭得意洋洋地拍拍他沮喪的肩,「不戰而屈人之兵為兵法上策,你姊夫我今年二十一了,娶個媳婦兒容易嗎?小舅子高抬貴手,日後我送匹汗血寶馬給你。」

汗血寶馬……黎玉簫天人交戰掙扎了好一會兒,一再告訴自己不是為了馬,他只是……

內心馬蹄聲狂奔,「過。」

姊,委屈你了,弟弟真的很想要一匹汗血寶馬,姊夫太卑鄙了,攻擊人家的弱點!他含淚割心,送上親姊。

「啊!這是什麼?」

到了第三關,大家都傻眼了,這是什麼鬼呀!

一大片高牆上掛滿開著紫紅色小花的荊棘,一根根粗藤上的尖剌有兩寸長,堅硬紮人,不下於釘床。

唷,這會紮死人吧?新娘子到底肯不肯嫁,這麼折騰人。

「我家閨女就在牆後的院子,有本事就帶走,要不然,那邊也有小洞爬,我們派人靈了三天。」一臉愉快的黎仲華指著牆角的狗洞,洞的大小只夠一個孩子的身軀,大人根本過不了。

這是坑,活生生的坑,還非常打臉。

「岳父大人好風趣,小婿這就給你行禮了,一會兒若有不是,還請別見怪。」醜話說在先,不傷情分。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各顯神通。

只見紅袍張狂的翻身一躍,足下幾個輕點便躍過牆,動作俐落流暢而瀟灑,叫人歎為觀止,太神了。

武癡教出的徒弟能差到哪去,自是高人一等,上一回若不是中了暗算也不會傷得那麼重,翻牆而已,小事一件,這事他常做,夜半會佳人。

可是這也太誇張了,不過娶個親,有必要放火燒屋子嗎?

一陣濃煙驟起,繼而是熊熊火光,一整面牆著火了。

這一燒,足足燒了半個時辰,火光沖天,令人瞠目結舌,下人們都提著水桶在等待,但新姑爺沒說好之前,加上身為主人家的黎府眾人也沒阻止的意思,他們便不敢亂動。

而後,牆那邊傳來一聲低喝——

「躲開!」

話語才落,燒得焦黑的牆被一腳踹倒,皇甫少杭就如天人下凡般抱著身穿嫁衣、頭戴鳳冠、罩著喜帕的新娘子,踩過倒了一地的斷垣殘壁,臉上帶著春光無限的狂肆。

爺就是狂。

「你、你把我家的牆給……」燒了就算了,竟然踢壞了!

那得多有力氣呀?這女婿不容小覷!眾人傻眼,撫著狂跳不已的胸口暗呼。

「岳父大人不是要搬家了,這牆不要也罷。」還圍什麼圍,圍得住人,圍不住人心吶!看了一眼滿地破磚爛瓦,黎仲華心有感慨的苦笑。「說得沒錯,原來就不是我的,倒了也好。」

他住了幾十年的黎府,有朝一日終將離它而去,他有自己的小家要顧,他們才是他的將來,他過去的忍耐換來的不是一家和樂,而是妻離子散,早該覺悟了。

「該到正堂拜別長輩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人又往正堂移動,皇甫少杭神情自若的抱起新娘子繼續走。

到了地方,新人往蒲團一跪,雙雙跪拜,黎太傅欣慰地一撫長須,黎仲華、張蔓月一個紅了眼,一個頻頻拭淚,萬分的難舍全表現在臉上。

沒人問黎玉笛此時的感受,但她的心情很複雜,又有點感傷,心口酸酸澀澀的,忍不住熱淚盈眶。

她真要嫁人了嗎?

雖然她的心智成熟,但身體還是小少女,且她承受得了未來生活那些可能湧入的狂風驟雨,當個稱職的小婦人嗎?

她不確定,但她知道這是兩世唯一的嫁人,身邊的男人將陪她走完這一世,她不曉得自己能不能做好一位好妻子、好母親,可她會盡力而為,不辜負這一次的人生。

「等一下,你想就這麼走了嗎?」

「對,不能走。」

一高一矮的兩兄弟雙雙叉腰,擺出怒氣衝衝的架勢。

「我嬌妻在懷為什麼不能走?」這兩個臭小子太不給面子了,日後再找他倆算帳。

看著大、小舅子,皇甫少杭笑得一臉獰色。

「我要背姊姊上花轎。」黎玉簫堅持,這是娘家兄弟該做的一件事,不能免俗,是姊姊在出嫁前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上花轎!」黎玉笙跟著大喊,一邊抹淚。

看著兩張相似的面容,皇甫少杭好笑的搖頭,「休、想。」

「姊夫,你欺人太甚!」太過分了,他憑什麼搶人。

「對,欺人太甚!」那是他們的姊姊,不能便宜姊夫。

兩兄弟互使眼神想把姊姊搶過來,但才一動作,早一步看穿兩人心思的皇甫少杭一閃身,快步繞過他們,笑聲低沉而愉悅,彷佛得了一件人間至寶,此乃生平快意事。

「阿笛,回家了。」他們的家。

回家……被輕輕放入花轎內,黎玉笛頭一回產生對這時代的歸屬感,她也是有家可歸的人,而不是流落異鄉的一抹遊魂,浮沉在蒼茫大地,不知何去何從。

她的心,安了。

有了依偎。

就是他了,她心裡認定了他。

「起轎。」

媒人揚聲一喊,八抬的花轎高高被扛起,八個身形一致的軍漢充當轎夫,腳步沉穩,轎身一晃也不晃的有如在平地,讓人感覺不到坐在轎子裡。

「阿笛,不怕,我陪著你。」

新郎倌沒走在前頭,反而一路騎馬陪在花轎旁,讓不少男人嘲笑,女人羨慕,然而我行我素的皇甫少杭毫不在乎。

但是坐在轎中的新娘子卻深情的動容了,一向獨善其身的她終於露出冰雪消融的笑容,為轎外男子的貼心感到無比歡暢。

「三師哥,你若不負我,我定不相負。」

君心似妾心,兩心結同心,相愛永不移,這是她的承諾。

饒是堂堂男子聽了這話,胸口也不禁熱了起來。皇甫少杭神色激動地將手伸向花轎的小窗,五指攀住窗沿,見狀,黎玉笛輕輕地碰了他一下,他倏地捉住,久久不肯放開。

兩人的一舉一動落入後頭一直悄悄跟著花轎行走的女子眼中,她嫉妒得快要發狂,手中的信號筒一扯開,射出升空的煙花。

驀地,地面傳來驚人的震動聲。

「咦!地動嗎?」

迎娶隊伍停了下來,觀察是什麼情形,隨即眾人便驚慌地睜大眼,大喊——

「牛,好多的牛,它們瘋了似的朝我們沖過來!」

有牛群在街上狂奔,這……這也太有趣了。

坐在轎內的黎玉笛噗哧一笑,毫不害怕,她在想她帶的藥能不能一次解決所有的牛,但那是人用的,用在牛身上太浪費了。

可是想到牛排、牛雜、牛肺片、牛大骨湯、紅繞牛楠、牛肉餅、牛肉麵……吃不完那就全做成各種口味的牛肉乾……呵呵!她能吃很久吧!換算下來也不賠本。

「阿笛,咱們要飛了。」不陪他們樂呵。

飛?

還沒意會到「飛」這個字的意思,黎玉笛已經飛了起來,彎身入轎的皇甫少杭一把將她抱出來,身輕如燕的踏著瓦片而去,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往前飛,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微微飛起的喜帕下是萬牛奔騰,黎玉笛順手灑下無色無味的萬里追香,一頭一頭的狂牛陸續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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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27 22:49: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永樂侯府的剝皮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

「送入洞房。」

入洞房了、入洞房了,某個急色鬼迫不及待,步伐過大,走得有點快,差點把邁著小碎步走的新娘子拖跌倒了。

她回扯了一下紅綢,表現得太明顯的傢伙才笑呵呵地往回走。

「阿笛,我太開心了,你終於是我的了。」晚上有媳婦兒抱,不用老惦記著,深怕他一轉身她就把他給忘了。

「哼!」為魯莽找藉口。

「好好好,別發惱,我一定等著你,你慢慢走,我不催你。」她的腳真小,難怪走不快。

看著繡上鸞鳳和鳴圖紋嫁裳下微露的小鞋,皇甫少杭還無聊地用大手比劃了一下,發現還沒有自己手掌長,他訝然之余暗自樂著,他家阿笛是小腳婆,腳小得適合放在掌心耍玩。

拜完堂後便是進入喜房,但是護國長公主府占地甚廣,又是九彎十八拐的回廊,這一走就把新娘子累得氣喘吁吁,一進房便往床沿一坐,誰來拉她都不成,兩腳酸到不行。

雖然皇甫少杭有自己的逍遙侯府,但他想著父母兩人在家,還是住一起才熱鬧,就連迎娶新婦也在護國長公主府中,沒打算搬出去。

以前在莊子時不時就往山裡轉,跑久了身子骨也鍛鏈出來,走上一整天也不覺得累,可是回了黎府成了大家閨秀,別說上山采藥了,她連在自個院子多繞幾圈都會被說嘴,說她不夠端莊、不夠體面,果然是鄉下來的,一刻也坐不住……

對此她毫不在意,但不想娘親聽了不開心,久而久之她就少動了,以靜態活動為主,看看書、畫兩筆雨打殘荷,再弄些藥自娛,一日就過去了。

「阿笛……」

「我渴了,先給我一杯水喝。」什麼都不讓吃喝,說是多有不便,把她憋死了,又餓又渴。

「好,我倒給你。」花轎裡又悶,她肯定渴壞了。

看到鼻孔朝天仰、向來目中無人的小霸王居然和顏悅色的給新娘子倒水,一旁的喜娘嚇得臉色發白、四肢僵硬,石化的身子根本動不了。

她會不會被殺人滅口呀!因為她看見不該看見的詭異現象。

「把喜帕掀了吧,蓋著喜帕不好喝水。」鳳冠好重,壓得她頸子仰不高,水都喝到下巴了。

「嗯,你等我。」皇甫少杭拿起紅綢布上一邊鑲金一邊鑲玉的喜枰將喜帕挑開,一張淡妝輕掃的小臉展露眼前,美若天仙。

而喜枰的一金一玉為金玉良緣,可講究了。

「啊!重見天日了……」終於見光了。

「胡說什麼,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被囚禁多久呢!」皇甫少杭笑著往她鼻頭一點,眼露寵溺和情意。

黎玉笛也笑了,是笑苦差事好不容易結束,不用再忍。「蓋著這玩意很不方便,我好幾回差點踩到自己的裙子,眼前的視線被遮蔽,聽得見人聲看不到人,心裡憋得慌。」

「就這一回,以後不會了。」他順勢坐了下來,修長手指往她細嫩的臉兒一撫,一如想像的滑嫩。

黎玉笛失笑地一睨。「你想我嫁幾次呀?」

「只要是我,你想嫁幾次都行。」聞著女子體香,他都心猿意馬了,兩隻手開始不安分了。

「牛留給我。」一想到無數的牛料理她就嘴饞了。

一提到牛,雙目倏地一冷的皇甫少杭冷冷揚唇。「好。」

「人家那麼用心給我添妝,我不收不好意思,牛肉可是好東西,牛骨頭熬湯很補身,牛角切下來雕花製成工藝品還能賣錢,你看人家多有誠意,那些牛起碼有上萬頭。」數大就是美,十分有爆發力。

古代的牛多為耕牛、水牛,肉質比起肉牛差多了,可一次要找齊上萬頭牛也不容易,連她都不得不佩服那位郡主,不惜砸下重本也要破壞婚禮的進行,最好讓牛群踩死她,那就更完美了。

「牛有毒。」瞬間暴斃,可見毒性之強,中毒而死的牛肉不可食。

黎玉笛說的話像在繞圈子。「是毒也不是毒,它沒有絲毫毒性,就算吃下肚也不會致命,可是若散在空氣中,接觸到大面積的皮膚,便會在眨眼間鎖喉封脈,喘不上氣了不就暴繁而亡?」

人都有穿衣服,露出面積少,牛則不然,何況她也讓皇甫少杭的人做好後續處理。

原來沒毒……「阿笛,你用毒小心點,別一手抖就往我身上灑,咱們還沒生崽呢!」他珍惜性命。

她聞言一笑,露出白皙貝齒。「乖,你不做對不起我的事就不用擔心,你這條命我還是挺珍惜的。」

「嗯!我家阿笛真好。」他湊上前,啄了一口。

兩人越說越親熱,也越靠越近,欲哭無淚的喜娘儘量把自己的身子縮小再縮小,希望他們沒有發現她。

可是她聽到什麼,清絕秀麗的新娘子居然會使毒,還把牛給毒死了,甚至威脅逍遙侯這個京城一霸不可心生二意,要不然管他是誰,這……

娘呀!這喜錢她不賺了行不行,聽了這些「秘辛」還有命活嗎?誰來救救她,她不想死……

聽到響動,眉頭一皺的皇甫少杭抬起頭,臉色當下變得不悅。「你怎麼還沒走?」

抖到不行的喜娘靈機一動。「交、交杯酒還沒喝……」

「噢,我倒忘了這回事,斟酒。」合巹酒必須喝,一生和美,圓圓滿滿,夫妻白頭。

「是。」抖著手,她斟了兩杯酒,一杯交給新郎,一杯交給新娘,然後僵著身子往床尾退,看樣子她暫時還不會死。

「退下。」多個人太礙眼,木頭似的。

一聽到這兩個字,喜娘差點哭出來,喜極而泣。「是。」

當她快退到門口時,皇甫少杭又喊了她一聲,喜娘當下一顆心快吊到喉嚨口,面色慘白。

「拿去,賞你的。」

一包紅封丟了過來,她一摸,裡頭厚厚一疊銀票,她當下好聽話成串的流泄。

等走出了喜房,她才發現背全濕了,還能擰出水呢!

「阿笛,喝一口就好,這酒烈。」皇甫少杭一口喝幹,卻只許她小抿一口,剩下的他全喝了。

「這叫烈?」古代的酒都太淡了,要蒸餾三回以上才叫烈酒。

聞言他輕笑,往她白玉般的耳肉一咬。「是烈呀!沒瞧見我都醉了,可你不能醉,咱們還等著洞房花燭。」

面一紅的黎玉笛難得有一絲羞意,小手輕推他。「還不出去陪酒,一會兒你那狐群狗黨就來催了。」

「不去,他們沒我媳婦兒好看。」他就是重色輕友。

她往他臉上一刮,羞他。「少說些花言巧語,你再嘴甜也沒有便宜可占,乖乖的接客去,不然他們就來鬧了。」

這群京城紈褲子弟最擅長的是吃喝玩樂,尤其會玩,鬧起洞房來只怕連聖人也吃不消,一個個瘋了似的。

「阿笛,你的心變硬了,居然不留我。」他明明沒發帖呀!那幾個下流胚子居然不請自來。

「我本來就是鐵石心腸,你不曉得嗎?」

她對人天生沒熱情,要慢慢相處才累積得出情感,要不是他死纏活纏纏她纏得緊,加上臉皮厚度無人可及,他也不能抱得美人歸。

追妻不怕辛苦,不要臉就對了。

看她板著臉扶著鳳冠,皇甫少杭好笑又心疼的幫她取下,「等下我叫你的丫頭進來把妝發卸了,酒宴沒那麼快結束,你梳洗一番先眯一下,養足精神等我回來……夜戰。」

他故意說得一臉狠色,眼中卻含著脈脈情思。

頭一輕的黎玉笛臊紅了臉,啐了一口。「沒羞沒臊。」

「對了,明天吃全牛宴。」深怕自己走不了,皇甫少杭硬是換了個話題。

「好,我能吃半頭牛。」意思是給她多留些。

他相信,她的食量……非同小可。「餓不著你。」

皇甫少杭剛出喜房未久,一桌豐盛的菜隨即送到,分量給得很足,十人共桌綽綽有餘。喜兒服侍小姐梳洗後,黎玉笛換上舒適的家居服,洗淨鉛華的白淨小臉一見滿桌的菜就樂了,筷子一拿大快朵頤。

黎玉笛在吃食上從不委屈自己,也許在莊子上餓怕了,因此養成能吃就多吃的毛病,反正靠她自製的消食丸怎麼也吃不胖,正好大吃特吃,把以前少吃的全補回來。

不過她也只是一開始苦了一點而已,後來學了醫伙食就改善不少,再加上陷阱設置得多了,餐餐有肉吃,她只是為自己的貪吃找個合理藉口,說服自己繼續吃。

人一吃飽就想睡,她也不例外,原本只是小歇打個盹,新嫁娘太懶不得夫家緣,誰知一睡就睡到天色暗了,丫頭喜兒也沒叫醒她,等她聞到濃重酒味醒來時,床頭坐了一個男人。

「阿笛,是我。」見她下意識要灑毒,笑聲低啞的皇甫少杭趕緊出聲,新婚夜被毒倒在喜床,可有得笑話了。

「你怎麼不喚醒我?無聲無息的坐在床邊,我猛一張開眼見到個黑影,還以為賊兒膽大包天,連你的女人都敢偷。」背著光,她著實嚇一跳,一時沒看清楚是他。

「我的女人?這句話說得好,我愛聽。」他笑著往她身上壓,兩眼亮得驚人,看不出醉了沒。

黎玉笛推了推他。「去洗洗一身的酒味,熏人。」

「阿笛幫我。」他拉著她的手,放在面頰磨蹭。

「你多大的人了,連淨身也不會,上了戰場你在泥巴裡打滾遮臭呀!」她做了個掮鼻的動作,表示他是臭男人,把自個的男人逗得哈哈大笑。

「我是你的丈夫,瀨女人,快起來,給你家爺刷背。」他故作兇狠樣,大掌撈起珍珠白的腳掌撓癢癢。

「啊!放、放手……咯咯……你使壞,小……咯咯……小心我一針讓你……咯……雄風不振。」作弊,不公平,他使詐,以她的氣力哪強得過一個習武之人!不能下毒她就吃虧了,任他予取予求。

腳在人家手裡,笑得直打滾的黎玉笛根本躲不掉,一陣陣癢意不斷由腳底板傳來,她笑不可抑。

「洗不洗?」多小的腳,真像白麵饅頭,小巧可人。

「洗,我給你洗不就得,放……放開我的腳。」她最大的弱點便是怕癢,腳底和腋下。

「乖,我的好娘子,我的好夫人,我的親親……」他邊說邊親,蹭得小媳婦也一臉酒味。

「皇甫少杭……」她要被熏醉了,趕緊抗議。

「走,鴛鴦戲水去。」黑眸幽深的皇甫少杭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臂彎,小倆口偎得緊。

喜房後頭是相連的浴池,以十六扇花鳥圖形屏風隔開偌大的池子,約有半個屋子大小,池底鋪著七彩卵石,色彩繽紛,池子四周則是由大小不一的太湖石鋪砌而成,可當枕石也可坐,水深及腰。

池子由淺到深,淺水處只到小腿,以階梯式慢慢往下,直到足以站人的深水處。

「不許把我往深水處拋,我腿短。」有自知之明的黎玉笛摟住丈夫的頸子,就怕他惡趣味一起捉弄她。

「不許?」

他邪氣的一笑,接著「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啊——皇甫少杭,我……咕嚕,我要殺了你……」她的眼睛、她的耳朵……進水了。皇甫少杭潛下水,給小媳婦當椅子。「哎呀!阿笛的腿真的很短,像水中剛長出的美人腿。」

「不原諒你,再多的讚美詞也沒用。」她好久沒泅水了,有一點懼水症。

當年被拋下船的原主已經溺斃,換了個芯子的黎玉笛為了救人又差點死回去,所以她對水有一種畏懼感,水淺還好,水一深就出現蚊香眼,因此她儘量不盯著深水區看。

「阿笛,你好美,我要吃了你。」他將她壓在石頭上,一手托高她的細腰,俯身舔吻雪白皓頸,以牙輕齧。

「混……混帳,不發一語橫著來,你……你上山打老虎呀!」她以為他會緩著來,誰知直接進入主題,讓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低笑,雙手隔衣揉著兩座山峯。「那你就是我見過最好看的母大蟲,我不打,養著你。」

「你才是大蟲,我都被你弄濕了!」她剛洗好的三千青絲又濕答答的,夜裡不好弄乾。

「濕了好,才好共用魚水之歡。」他語帶曖昧,一把扯下她的褻褲,長指直驅桃花源。

「……你這下流話跟誰學的?」哼!一群紈褲子弟,不學無術,不幹正經事時盡做些風花雪月。

「無師自通。」男人天生就會。

「呿!」自大。

「醋桶。」味真大。

「你才是。」她才不吃醋,頂多有點……小心眼。

「我是。」他不容許別人多看她一眼,誰敢嘴上不乾不淨說上一句,他揍得那人滿嘴找牙。

皇甫少杭真揍了,迎親時那個多嘴的看著他妻舅講了一句「你媳婦兒長這樣呀!」於是他藉著敬酒時回敬人家,把人灌得七八分醉,再假意扶他,然後按著人家後腦杓往柱子撞,一顆牙就飛出來了。

怎麼手勁這麼大呀!原來他吃味了。

妻子和小舅子長得相像是因為他們是雙生子,但五官、輪廓因男女有別而漸漸沒那相似,一個俊逸,一個清雅。

她噗哧一笑。「洗你的身,不許弄我。」

「我乾淨了,咱們洞房吧!」他迫不及待。

黎玉笛往他腦門一拍,讓他清醒點。「不能在這裡,明兒一早燕喜嬤嬤還要收元帕。」他咕噥著,「這麼麻煩。」

「咱們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由不得你說不。」她覺得挺好的,至少證明清白之身,日後少些這方面的風波。

人非聖賢,誰能無過,在情濃時再任性也是嬌俏可人,濃情一旦轉淡,當初的種種美好都成為尖鋒相對的過失。

永遠不變這是一句神話,沒人做得到,感情是要細水長流的經營,煙火般的絢爛只在一時。

「自個清楚不就得了,哪來的臭規矩。」他的女人有他護著,誰敢擺臉色他就給誰沒臉。

「三師哥,咱們先說好了,我雖然虛歲十五了,但畢竟還未滿,圓房可以,可是不能太早有孩子,我的身子還沒長好呢!至少要等上三年。」十七八歲懷孕還是太早了,但是成親三年未有孕,只怕滿京城又要風言風語。

她最不習慣的是這時候的送妾風俗,誰的門第高就送誰,還有上司硬塞給下屬的,誰家有女兒、侄女、外甥女、收養的義女……凡是容貌姣好就能送,也不管河東獅吼不吼。

「成。」他二話不說。

「三師哥,你真好。」霸氣之人才有的胸襟,黎玉笛心裡歡喜得很,頓時少了糾結。

他勾引似的咬著她耳朵。「好是互相的,阿笛要怎麼謝我?太膚淺的禮我可不收。」

「以身相許如何?」她把身上最後的肚兜解開。

皇甫少杭眼眸一深,欲火跳動。「本來就是我的,阿笛耍賴。」

他很喜歡喊她阿笛,感覺很親昵,她只屬於他一人。

「那你輕一點,聽說很疼的。」破瓜之痛因人而異,但是以她的小身板來說肯定很痛。

黎玉笛瞄了一眼他的下身,驟地抽了一口冷氣,不只是痛,會痛死吧!尺寸和她的不怎麼合。

「好,我慢慢來。」他輕哄著,但身體緊繃。

「到床上。」雖然水裡能減緩疼痛,但……忍一忍吧!何況還有元帕問題。

「嗯!」

皇甫少杭水也不擦的抱人出浴地,滿地都是兩人滴下的水。

而他說的慢慢來根本是哄人的話,人一沾床沒兩下就往前一送,將自己的分身送進最深處,一挺到底。

「疼……」黎玉笛疼得圓潤的白嫩腳趾都蜷起來了。

「阿笛,我忍不住,下一次一定慢……」他話還沒說完就不管不顧的動起來,瞬間絞緊的陰壺幾乎讓他一瀉千里。

下一次還有下一次,男人的話不能當真。

喜燭成雙,淚垂到天明。

「爹,喝茶。」

皇甫鐵行點點頭,「好,宜室宜家,早生貴子……」哈哈哈!他高興呀!他終於有兒媳婦孝順了,不用再受臭小子的氣。

「咕!」這些話聽得皇甫少杭牙酸了。

「咕什麼咕!你好歹也給我個面子,我第一次當公爹,總要挑好聽的說。」他還特地去問過同僚,學了幾句。

「厚厚的紅包一擱不就得了,還說什麼廢話,孩子還小,別逼急了。」身為過來人的趙婕雲不忍心媳婦受她當年的苦,她當年遲遲不孕是時局不穩不敢有孩子,卻被婆家的妯娌笑她人殺多了報應來了,老天爺是長眼的。

趙婕雲剛成親時也想做個好媳婦,她有公主府不住反而住進人多屋子少的永樂侯府,她以為皇甫家的人會看在她的退讓和她打成一片,一家人和樂融融。

但是她還是太天真了,真的打成一片了,打得幾個妯娌不敢再喊她女煞星,她也一怒之下搬回公主府,從此只有逢年過節再看心情過去踩踩門,平時不相往來,不管當年的公主府還是現在的長公主府都不為永樂侯府的人開。

而原因竟然只是一件小小的雞毛蒜皮事——幾個嫂子、弟媳嫌他們有公主府不住跑回來和人搶地,自己人都住得擠了,他們還回來幹什麼?而且一占占了三個子侄成親後要住的院子。

當年的永樂侯是皇甫鐵行的父親,皇甫鐵行帶著媳婦回自己的家住有什麼不對?偏有些不長眼的愛嚼舌根,難道尚了主就不姓皇甫了嗎?

「是是是,公主說得都對,我聽你的。」夫妻多年,早撫順趙婕雲的毛的皇甫鐵行朝兒媳婦一使眼神,讓她趕緊上茶。

「娘,喝茶。」黎玉笛雙手捧茶往前一送。

「乖,娘疼你喔!」她朝丈夫一揚臉,要他多學著點,給媳婦的禮是兩座皇家莊子,三千畝土地,以及兩間酒樓。

「娘,太多了……」這份禮太重了。

「娘給了你就收,我娘什麼不多,銀子最多,皇帝舅舅每年還有賞賜,你別看她好像多疼媳婦似的,其實是嫌打理麻煩,她自個的三千食邑都管得亂七八糟,這些雜事她根本不想管。」寵妻的皇甫少杭一語拆穿母親的陰謀,不讓媳婦兒受騙上當,以為母親真大方而傻樂。

「啊!娘,你坑媳婦!」那她是收還不收,感覺像燙手山芋,沒處理好後患無窮。

趙婕雲狠瞪了不孝兒子一眼,「有人嫌銀子多咬手嗎?除了食邑在我百年後會被朝廷收回,將來我和你爹的東西不是留給你們還留給誰,那一群白眼狼嗎?」

白眼狼是誰?

小有不解的黎玉笛看向皇甫少杭,他輕搖頭,以無聲口形說「一會兒再說,別讓娘發火」。

「娘,你會長命百歲,我們不急著接手,等你曾孫子出世再讓他去顯擺。」人不能貪,一貪就會出事。

黎玉笛的想法是正確的,為皇上弟弟操心半輩子的趙婕雲覺得人累心也累,早已力不從心,她想把手中的重權交給兒媳婦去扛,她要退下來做個逍遙散人,趁著還能走動時和丈夫四下走走,看看秀麗江山,一圓她年輕時想做的俠女夢。

可是兩個小的都是人精,一個比一個精怪,一看就曉得她別有用心,連忙聯手阻攔,讓她歡喜又心酸,喜的是小倆口感情好,酸的是燙手山芋無處丟。

「曾孫子呀!」那她肯定很老很老了,滿頭的白髮、一臉皺紋……啊!不對,差點被拐彎了思路,這丫頭也挺賊的,跟那個小子有得比。「拿去,拿去,先練練手,由小處做起,趁我還能盯著你們的時候,趕緊上手。」

「娘,這可不少……」黎玉笛的話才起個頭,老薑就來辣她滿面了,欲哭還無淚,只能苦笑。

「放在三千食邑前頭,你敢說它大?」她的封地是一座山鎮,物產豐饒,百姓富裕,每年上繳的稅金不比縣城差。

這是皇帝特地為他的皇姊找的,就怕地方大了皇姊不肯接受,嫌麻煩,所以他找得是一座商城,商人多,錢也多。

「這……」黎玉笛真的無言了。

「娘,不帶這麼欺負人的,我媳婦兒才十五歲,你不能偃苗助長。」護妻狂又發作了,不讓小媳婦太操勞。

「你滾開,少用你的豬頭對我,看了你二十一年我都看膩了,咱們娘倆說話男人不要插嘴!」趙婕雲更霸氣,一掌把兒子推開,再拿杯蓋丟他,完全是在對付仇人。

「咳咳!兒子呀!你娘的話要聽,她也是用心良苦,想讓你們長點心眼,你也知道有多少人眼紅咱們的家產。」話中有話的皇甫鐵行語重心長,他口中的「人」是那些,除了新媳婦外,其他人心知肚明,不過新媳婦很快也會知曉了。

至於權勢嘛!沒有肩膀還扛不起,惦記那些的人很多,卻無人敢隨便出手,畢竟血濺沙場不是每一個人都做得到。

「老婆奴。」皇甫少杭一哼。

老爹一聽,怒了,棒打孽子。「你娶老婆來做牛做馬,日日下田耕種嗎?我疼老婆你還眼紅了不成?還是你不疼你老婆?」

挨了一棒的皇甫少杭只覺自己挺倒楣,一個箭步往媳婦兒身後躲。「爹,不帶這樣的,惱羞成怒就揍兒子,我是你親生的,下手別那麼狠,日後還等我給你摔盆呢!你一路好走。」

「不孝子,咒你爹早死!」亂棍打死。

這兩父子一向是葷素不拘,百無禁忌,將生死掛在嘴邊不當一回事,英雄馬上死,旌旗揚軍威,他們早已思空見慣,怕死就不會死嗎?遲早的事,只是要死得烈性,而非窩窩囊囊。

鎮國長公主府的一大早就是這麼開始的,父子、母子像仇人,打打鬧鬧,可又緊密結合在一起,他們心裡都有彼此,重過自己本身,只不過不擅於表達,害羞唄。

「媳婦呀!咱們聊咱們的,讓他們父子去自相殘殺。」整天打來打去的,也沒打出只燒雞來。

「自相殘殺?」黎玉笛面露訝色。

「啊!口快,是聯絡感情,探討父子情,男人嘛!總是比較羞怯,用肢體表達比說話容易。」趙婕雲爽快的一揚手,言行舉止像常年混在軍營裡的老兵痞,一點也不像嬌生慣養的皇家公主。

一旁的父子倆已經打起來了,護國長公主府似乎處處是兵器,他們隨手一拿就是槍和戟,一早就開始練武切磋。

羞怯?婆婆指的是鐵柱般的兩人?

嗯,很風趣也很惡趣味。「娘,我們沒有其他親戚要認識嗎?」

護國長公主府有點冷清,空空蕩蕩的,不像皇甫本家,她要送的都準備好了,給長輩的衣服和鞋子,給平輩的繡帕和圍脖,晚輩簡單些,各自生肖的金錠子、銀鏈子,她事先打聽過皇甫本家的成員。

一說到要認親,趙婕雲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不好,「認呀!為什麼不認,讓你瞧瞧人能多不要臉,沒有最,只有更下賤的嘴臉。」

「咦!」評價這般差?

聽婆婆一說,躍躍一試的黎玉笛反而有了期待,她還有很多新毒沒試用過,如果那群人的戰鬥力都是她親祖母等級的,那就有趣了,要人命不致於,至少弄個半生不死,讓婆婆開心。

「走了,認親去,別再打了。」

趙婕雲一喊,兩父子同時停手,露出別人往他們胸口插刀的表情,若非必要,他們不願到永樂侯府。

永樂、永樂,這是一個諷剌,趙婕雲故意讓皇上弟弟賜的,原本是長壽伯府,因有子弟尚主而受封。

等真到了地方後,大開眼界的黎玉笛才知道長公主想死的神情是什麼意思,這是街坊鄰居都來了嗎?光是站在門口迎接的小蘿蔔頭就有近百名,還不包括大一點的。

看起來流裡流氣的少年,見了長公主府一行人的眼神彷佛瞧見一塊大金山走來,個個兩眼發亮,賊精賊精的流口涎。

極品呀!全是極品,能一口氣聚集這麼多也不容易,他們是把能叫的人都叫來了吧!五大親、六大戚,見者有分。

黎玉笛低聲向身邊的丫頭喜兒吩咐一聲,喜兒趕緊和已經成為丫頭的武婢說上幾句話,暗衛出身的她忽地不見,再出現時手上已捧著兩個匣子,一裝金餅子,一裝小銀魚。

第一回上門總要給點見面禮,禮多人不怪。

但是誠如婆婆說的,極品只有更,沒有最,她家祖母應該來瞧瞧,一定拍馬都追不上,這些人的嘴臉呀……唉,一言難盡!

「哎呀!長公主,你就帶這點東西來呀?一年難得回來幾回,好歹也讓我們長長眼。」

手捧一年只能織十尺的黃金繚綾一匹,貪得無厭的大夫人還盯著長公主腕上掐絲鑲寶石龍鳳鐲。

「夠你們嚼用了,你知道你手裡的繚綾值萬金嗎?是番邦進貢的貢品,有錢還買不到。」歡喜吧!我耍你們玩的。

這才叫欺負人,趙婕雲對這家人的厭惡到了極點。

剛說到值萬金時,所有人的眼睛都露出貪婪神色,想著一萬兩金子有多少銀子,足以花上一年了,全府。

可是一提及「貢品」二字,馬上就蔫了,宮中出來的只能裁成衣服自穿,若敢擅自買賣是對皇家不敬,皇上穿的你也敢賣?找死!這是要下大牢的,沒得說情。

所以那一瞬間的激動如曇花一現,轉眼間化為灰燼。

「弟弟呀!你也太小氣了,人家媳婦都送金送銀,你起碼送箱南珠給你的侄女們鑲朵珠花戴,要不粉珍珠也好,用不完還能磨粉敷面,聽說珍珠粉可精緻了,回頭讓你的脂粉鋪子送個百八十盒來,我也好讓我娘家的娘抹抹。」

一口氣百八十盒,她還真開得了口,一名四品小官的女兒也敢開口向長公主討要東西,她多大的臉面呀!

可咱們這位大夫人臉皮之厚已無法丈量,連堂堂的護國長公主在她眼中和一般妯娌無異,對之從無一絲敬意。

「成呀!南珠一箱一萬三千兩,自己人算你便宜點,去掉三千兩拿個整數。珍珠粉售價一盒一百兩,我給你打個折算八十兩,你銀子送來我就給。」買賣公道。

「趙婕雲,你敢要我的銀子——」大夫人瞿氏怒喊。

趙婕雲冷冷一笑。「瞿若瑩,你給我記住一件事,先君臣、後父子,對你而言,我是君,你是臣,行家禮前先行國禮,下次再連名帶姓喊我,別怪我以冒犯皇家為由將你送進大理寺。」

皇家公主就是狂。

「你……」她氣極了,卻說不出話來反駁。

之後趙婕雲找了個空檔,開始跟黎玉笛悄悄講起皇甫鐵行的家事。

老永樂侯有三嫡二庶共五個兒子,女兒七名,各自婚配後又生下三到七名不等的孩子,光是這些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加在一起就有六十幾名,有時他都分不清誰是誰。

皇甫鐵行排行第三,他是嫡出,但不是老永樂侯夫人的親生子,其中還有一段令人鼻酸的故事。

「肩挑兩房?」聽到這裡,黎玉笛感到有意思。

「嗯,老永樂侯還有一位兄弟,早年上戰場沒有回來,只有座衣冠塚,族裡要過繼一子給他以免死後無人祭祠,可是老永樂侯怕被分走一半家產,便提出再娶一房妻生子承繼。」

那個可憐的女人叫房氏,是皇甫家的遠房親戚,一個爹死母亡的孤女,她在生下皇甫鐵行未久就被老永樂侯夫人害死,皇甫鐵行名義上是喊親爹為伯父。

他是被過繼出去的,雖是老永樂侯的兒子卻不能喊爹。

「你公爹是個無人扶持的,他想出頭唯有投身軍旅一途,因此他入了軍營,從小兵做起……」

等打出功績,在沙場有了「渾不吝」的名號,眼看著前途無量,老永樂侯又想認回兒子好沾光。

「……尚主之後,老永樂侯府的人一瞧有利可圖,問也不問就把過繼出去的兒子又遷回自己房,大言不慚地說心疼兒子叫別人爹,要一家團圓,共用天倫之樂。」

看到長公主呸了一聲,一直故作伏低做小、謹小慎微小媳婦模樣的黎玉笛忽然想笑,長公主也挺可憐的。


「想笑就笑吧,娘也不攔你,永樂侯府就是個笑話,當時一得知你公爹又成大房子孫時,我和你公爹都快氣死了,怎麼會有這種人,還跟我們索要一年十萬兩的孝敬銀子,說為人子女者當孝順父母……」

孝字當前,為了不讓丈夫被冠上「不孝」的汙名,她氣歸氣,還是送上一萬兩銀子當養老金,每年的年節、節慶送上衣服,鞋子,吃食等節禮,表示不忘本,該做的都做了。

可是他們還不滿意,不時上長公主府打秋風,還四下打聽兩人名下的鋪子,三天兩頭上門拿東西不給銀子,還把掌櫃的給打傷了,甚至擅闖皇家莊園想強佔林園。

「娘,耗子多了踩死便是,何必跟他們動怒,咱們是人,不跟鼠輩計較。」畜生嘛!適合宰殺,不用當人看。

「欸!說得好,娘就中意你這性子,跟娘像,爽快,不扭捏!你那兩匣子金銀俗物還有嗎?」她看見她命人取了兩匣子金餅銀魚,真是有心了,沒給他們丟臉,大氣。

黎玉笛失笑。「連匣子都被搶了,鑲珠貝的,百八十兩一個,也值錢。」

一說到值錢,兩婆媳會意一笑,和銀子有關的,永樂侯府的人都不放過,燙過的死豬還要刮一層毛呢!

她們在這邊面對一群窮兇惡極的剝皮客,人人都處心機慮地想挖一點好處,女人的戰鬥力不容小願,個個剽焊。

那頭的皇甫鐵行父子也不好過,被老、中、青三代的男人團團圍住,有人哭窮,有人要求幫忙安插官位,有人更厚顏無恥想跟兩人進軍營,直言從將軍做起就好。

當這一家人從永樂侯府出來,模樣是十分狼狽的,他們身上金呀銀的,值錢的配飾都沒了,連衣服都被拉皺了。

「下次穿盔甲吧,看他們怎麼剝。」

黎玉笛的話獲得其他人的贊同,把頭一點,「劫後餘生」的他們都呼了一口氣,露出下次再也不來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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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27 22:49: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塵埃落定喜當爹

「聽說了沒?」

「聽說什麼?」

「聽說鳳瑤郡主她……」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了嗎?疼女如命的長亭王盛怒不已,要求全城拘捕。」

「咕!他誰呀?不過是個王爺罷了,也敢擺出君臨天下的譜兒,讓五城兵馬司、京兆尹全聽他的命令,還限期三日內破案,否則讓他們提頭來見……」

「是呀!真是個不講理的主兒,皇上都被他鬧得一個頭兩個大,他亂不要臉的,聽說天天上金鑾殿哭,一日不交出兇手他就哭,還把先帝掛在嘴邊,說先帝托夢了,言子孫不孝……」

子孫不孝,這說的是誰呀!還不是皇上。

皇陵的祭拜一向由天子主持,既然趙家先祖直言後代兒孫未盡孝道,是少了香火呢?還是供品不足?

以上皆非。

最近幾年百姓之間流傳著皇上並非正統,而是踩兄殺弟、氣死先帝才上位的,要不是有

剽悍的皇姊、皇姊夫為他開道,以他的本事根本不足以為帝,是個笑話。

看看都登基幾年了,護國長公主還手握大權,不時指點江山,教皇上怎麼做個皇上,而駙馬皇甫鐵行、其子皇甫少杭在軍中聲望極高,兩人登高一呼,百萬雄兵不是問題。

換言之,當今聖上不是聖君,充其量是護國長公主手中的傀儡,無能者就該退位,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阿笛,你還滿意嗎?」

這是一個隱密的廂房,從外面瞧看不見裡面的景致,但又能聽見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觀察茶樓裡外的情形。

越發俊美的皇甫少杭臂環他的媳婦兒,兩人神情傭懶地坐在茶榻上,背靠竹枕,聞香品茗。

「差強人意。」如果由她自個來做會更圓滿,可惜某個男人太小氣了,不肯讓她下去玩一玩。

「還嫌棄?」他不滿。

「是嫌棄呀!她還活著。」人一活著就很麻煩,不如死人好處理,活人會思考,屍體只能躺平。

他挑眉。「阿笛,你的要求真高。」

「是你的標準太低了,縱牛傷人,踩死無辜百姓一百一十八個,傷者九十七名,她賠命都不夠。」她下藥的速度還不夠快,牛群進城前已先闖禍,閃避不及的百姓傷亡慘重。

始作俑者是遭到報應,但黎玉笛還是覺得不夠。

鳳瑤郡主一向以貌美如花為傲,她十分看重她的容貌,認為她的美是天下無雙,世上沒有一名女子及得上她,所有男人都該為她傾倒,戀慕其風華。

而她看上了小侯爺皇甫少杭,想與他締結鴦盟,多次釋出情意要他回應,大膽直言非他不嫁。

只是有個天香公主來攪局,讓她一直不能如願,兩人前後鬥了好幾年,鬥得翻臉成仇,沒想到最後天香公主遠嫁和親,而她念念不忘的心上人與別人定了親。

這重重傷了她的自尊,也令她顏面無光,不甘心多年感情落空的天之騎女使出狠招,她要黎玉笛死,就算最後她得不到人,她也見不得別人過得比她好,她要毀了天底下的有情人,叫他們不得同枕鴛鴦被。

可惜她太自負了,以為不過是尋常官員的家眷而輕敵,只以為去剌殺黎玉笛卻沒回來的死士是被皇甫少杭的人帶走,屢屢失手的她卻越挫越勇,認為一旦擄獲皇甫少杭的心,她的人就回來了。

殊不知那些死士早就屍骨無存了,黎玉笛可不是她想像中養在深閨的柔弱女子,天真無邪,與世無爭。

所以黎玉笛反擊了。

「聽說她毀容了。」慘不忍睹。

「然後呢?」她朝撫玩她唇瓣的手指一咬。

哎呀一聲,皇甫少杭輕笑,「醋了?」

「對一個天下奇醜的女人?」她嗤之以鼻。

皇甫少杭好笑的揉揉媳婦好捏的耳垂,他百玩不膩。「好酸呀!這味兒,你吃了一罎子酸棗嗎?」

「我才不吃味,你敢多看其他女人一眼,我就多畫一幅美男子畫像。」她一向對繪畫感興趣,山水鳥獸畫膩了,便開始描繪起人物,她想到的是現代電視劇裡的古裝扮相,一個個仙氣飄飄的男主角,很適合下筆。

不過身邊這位可妒了,畫一張燒一張,讓下人三住香送「他們」上路。

「怕呀!河東獅吼,我懼內。」他笑著重重一吻,十足的男子悍霸,哪來的懼色。

「怕才好,懼內大丈夫,人若無所畏懼,活著無趣。」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才是夫,盯緊了才不會胡來。

黎玉笛報復的手段既簡單又粗暴,她讓人將特製的磷粉灑在鳳瑤郡主身上,她一在日頭下走動,磷粉遇熱就自燃了。

全身著火的鳳瑤公主根本不知發生什麼事,驚恐的放聲尖叫,用雙手拍打企圖滅火,一旁的侍女連忙提了一桶水淋下,熊熊火光才熄滅,撿回一條命。

可是磷粉的燃燒速度很快,很快燒光她一身易燃物,任何有毛髮的地方寸根不留,例如她的頭髮,光禿禿的腦袋瓜子一片焦黑,皮肉還翻起,血肉模糊,十分可怖。

她整張臉不用說,毀了,引以為傲的美貌沒了,雙臂、手背全是燒傷的痕跡,幾無完膚,她百分之六十的皮膚都受到損傷,此外最危險的是傷口感染,敗血症在古代不好醫治。

不過有太醫院的雲花膏,專治燒燙傷,她大概死不了,只是花容月貌回不來了,得頂著一張醜臉過下半輩子。

一見她毀容,陳家那邊也來退親了,長亭王和瑞王頓失一支有力的軍隊,暗暗飲恨,咬牙切齒。

「阿笛,真不想離開你。」他越來越戀著她了,真不是好現象,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黎玉笛心口驀地一抽。「什麼意思?」

「咱們幹的這一回逼出長亭王的血性,他和瑞王的信件往返更密切了。」

唉!

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沉不住氣,忍一時長命百歲,他這是……活膩了。

皇甫少杭目光一冷,全身迸射出陣陣寒冽殺氣。

「他要造反?」鹽吃多了,不想活了。

唇一揚,「他不是早在做了?不然一個親王怎麼敢企圖用百姓輿論逼迫皇帝舅舅退位。」

讓他心寒的不是來自長亭王的步步進逼,或是瑞王意圖讓江山異主,而是太子和五皇子為了皇位之爭,居然默許流言滋長,把他們的父皇推向刀尖,試圖讓他下罪己書早日禪位。

別人的攻擊出自個人的野心,尚可忍受,但是來自親生子的補刀,在背後推波助瀾,皇上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身為外甥的皇甫少杭看了十分不忍,皇帝舅舅打拚了一生的基業就為了留給兒子繼承,沒想到他們用最殘酷的方式回報他。

果真是天家無父子,皇室無親情,為了皇位都可捨棄。

「要打仗了嗎?」她問不出口是誰帶兵,公爹和他都是至親,即使她不想他去,但這些話不該由她開口。

男兒志在四方,為了建功立業博出一片天地,他沒有理由不去,皇甫父子永遠站在守國門的最前頭,不讓敵人進犯一步,這是功在朝廷、福蔭社禝,讓百姓安居樂業的壯舉。

但於私而言,他們是為自己而戰,皇上在才有他們,皇上一倒,護國長公主也名存實亡,成為被剿滅的第一人。

感覺到她的不安,皇甫少杭輕輕將臂膀收攏,將她在懷中抱緊。「還沒那麼快,皇帝舅舅從去年就開始派人潛入瑞王封地查探,這幾個月陸陸續續有消息傳回,但時機未到。」

「我的胡鬧有沒有壞了你們的計畫?」黎玉笛覺得自己的行為太衝動,未瞻前顧後。

女人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婚禮差點毀於一旦,甚至連性命都失去,她不回敬一二哪能報答人家的大手筆?鳳瑤郡主這次的縱牛奔街超過她的底線,徹底惹毛她了,狹路相逢勇者勝。

她沒用毒是不想鳳瑤公主死得太便宜,也不願讓人看出她用毒,因此用磷粉想讓人以為她死於天譴的自燃,何況她死有餘辜。

沒想到鳳瑤郡主命大,燒成焦肉團子還死不了,苟延殘喘還盡挑事兒,要拖著所有人陪她一起墜入無底深淵,慫恿其父動兵奪權,搶回她昔日的風光。

「正好相反,我們剛好逼長亭王浮出水面,狗急跳牆是情急所致,但同時也暴露出許多來不及隱藏的漏洞,我們撿漏撿得很愉快呢!」

他們發現至少三條以上的糧草運送路線,以及裝滿糧食的三座糧食,足夠十萬將士吃上兩年。

長亭王太心急了,他以為他一逼皇上就會讓路,可是他只顧著前面炮火隆隆,想為女兒討回公道,卻忽略了後門的防備,皇上的人趁虛而入,摸個門兒清,他至今還不曉得被撬了牆角,以為一切如他所想地進行順利。

聞言的黎玉笛暗松了口氣,沒當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就好,「你預估還有多少時間?」

「很快。」他想,有人等不及了。

她一聽卻不太痛快。「你剛說不會那麼快,這會兒卻說很快,到底是快還是慢,不許糊弄!」

見她氣呼呼的小模樣,覺得可愛極了的皇甫少杭笑出聲。「預估三個月到半年,不過過兩天我得到軍營練兵,怕是不能天天陪著你了。阿笛,你家夫君暫時不能當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了。」

她心口有點酸澀。「你也要去?」悔教夫婿覓諸侯,便是黎玉笛此時的心情,可是她不能留他,這是他的責任,他必須去。

「是的,我們父子都得去呢,把瑞王打得落花流水,讓他再無一絲機會,能對皇權成威脅。」他的意思是瑞王只能有一種下場,主犯當誅,從犯視罪行而定,但也絕對不輕罰。

「我也去。」她一時脫口而出。

皇甫少杭一怔,隨即仰頭大笑。「你去幹什麼,當火頭軍?」

趙婕雲是有武藝在身,帶兵打仗毫不含糊,再加上她的護國長公主身分深得軍心,因此才能在滿是男人的軍中站住腳跟,讓一群熱血沸騰的將士甘願拋頭顱灑熱血地追隨她。

但她是少數的例外,本朝尚無女子從軍,而且黎玉笛那小身板能打倒多少敵人,不被一腳踩扁已是萬幸。

「我可以下毒,你少看不起人,我一個人出手能毒倒千軍萬馬。」狂牛群的暴斃便是她一人所為。

一萬頭的牛製成吃食其實也不算多,凍在地窖內最多吃兩年,這是以她的食量計算,就是可惜了這些牛,原本它們能活著耕田,造福不少農民。

「阿笛,戰爭是殘酷的,誰都不希望自己是死去的那一個,但是下毒太陰損了,兩軍交戰拚得是實力,不能用這種陰毒手段。」

金戈鐵馬,戰鼓擂天,這才是血性漢子的天下,皇甫少杭不贊成下毒,敵方將士也是皇帝舅舅的子民,如有可能,他並不希望他們死於非命。

什麼陰損?真是道貌岸然,他殺人難道是剁草墩子嗎?一樣是致人于死有何分別?死了就活不過來了。「兵者,詭道也,除了刀劍相擊外,你們不會運用戰術和陣法?」

她最討厭藉口了,只要能贏,誰管仁義道德。

「不一樣,戰術、陣法用的是人,人都有生死,順應天命,而使毒有違天道。」他也想為後代子孫積福積德,少造殺孽。

「矯情。」天在哪裡,天若有心,豈會允許人間殺戮,那不過是求個心安的托詞,心安理得的殺人。

他苦笑,卻也心疼她此時的捨不得。「阿笛,我會平安的回來,你還沒給我生個小阿笛呢!」

「不生。」她賭氣的抿著唇。

「你不生,我生,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是最得疼愛的小傢伙。」他們會有的,他期盼著。

「跟誰生?」她打翻醋桶。

「跟你生。」舍她其誰。

「我都說不生了。」黎玉笛使起小性子。

他笑道:「我生、我生,怎麼可以讓阿笛辛苦呢?」

「哼!」她心早軟了一半,沒法真板起臉生氣。

愛其所選,選其所愛,她的男人也是為了他們日後的安定生活才重披戰甲,她再不舍也要相送。

說是慢,但也快,早出晚歸的皇甫少杭曬黑了,但人也更壯實了,兩眼閃著精銳光芒,像一把淬煉過的長劍,隨時吸食敵人鮮血。

練兵練得狠了,人也瘦了一圈,可是他武藝更精進了,穿上一身銀白戰袍顯得威風凜凜,紈褲氣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英姿颯爽,彷佛天神臨世,率領天兵天將長空淩戰。

沒多久,瑞王反了,興起反旗要討回江山,而皇甫鐵行父子奉旨出征討伐。

「阿笛,你這是做什麼?」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匣子,皇甫少杭哭笑不得。

「毒藥。」她不怕人知道。

「我不是說過不能用毒……」他一臉苦惱。

「住口,聽我說完,小匣子裡我裝入七種毒,用來救急,萬一你打不過又逃不掉的話就用一種毒,我在裡面附上說明和用法,以及解毒法,中毒之人不一定會死。」她儘量了,不能一擊致死的毒煉來毫無成就感可言。

「阿笛……」她有心了。

「還有,記住誰死都可以,唯有你不能死,真要危急了全部毒死,反正都是殺人,一刀砍死跟中毒而亡有什麼不同?躺平都是屍體,他們的家眷一樣會怨恨你,你內疚個什麼鬼呀!」她只求他平安歸來。

她越說聲音越大,乾脆直接捉住他手臂,纖指掐入他肉裡,要他牢牢記住他是有家室的人,有人等著他回家。

「阿笛,別哭。」還沒走,他已經開始心疼她了。

黎玉笛仰頭一眨,水眸瑩瑩閃光。「我不哭,我才不為你這混帳哭,大匣子裡的是藥,一般的頭疼腦熱、腹瀉下痢、腳氣、解毒丸什麼,一共十來種,每種三萬粒……」

「三……萬粒!」

他心痛了一下,難怪她有一段時間老關在藥廬裡,不知在搗鼓什麼,府裡整日飄著濃重的藥味,他娘不敢問,跑過來揍他一頓,問他是不是打了兒媳婦,打出內傷,她在熬湯藥治傷。

天大的冤屈呀!他寵媳婦兒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打她?被他娘打也是白打,無處訴苦。

現在才知,原來她口中的毒藥是分著說,毒和藥,他以為她和他鬥氣的那些日子,她其實都在為他製藥,是他沒理解她的用心。

「別打岔,每一種都精製再精製了,只需吃一粒就好,不可多吃,你給你的親兵們發下去,大毛病、小毛病通通治好。」她加了天山雪蓮子,能補氣固元,增強心肺功能。

「阿笛,你對我真好。」他動容了。

黎玉笛正色的擺正他的臉,直視他的眼。「我對你好是希望你活著回來,你是我的丈夫,我一生的依靠,不論遭遇什麼危險都要想著為我而活,你不回來我就改嫁。」

「呃!」她……這一招真狠。

改嫁……真虧她說得出口。

皇甫少杭氣在心裡口難言,只有苦笑。

「這裡面是起死回生丸,受再重的傷也能救活,可是只有兩粒,不許再給人了,我為你和爹備下的,裡頭有不少珍稀藥材是我求大師兄幫我找的,日後這個人情你自個還他。」欠著就有牽掛,別想身後無羈絆,悍然赴死。

「好。」他含糊的聲音中有幾分不舍。

阿笛,吾妻,心愛的姑娘,要暫別了。

眼泛留戀的皇甫少杭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大氅一掀,轉身離開,暗衛九泉抱起一大一小的兩個匣子尾隨其後。

幾日後,戰馬嘶鳴,戰鼓響徹,大軍拔營,正式出兵平亂。

「孩子,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哭出來吧!不會有人笑你。」趙婕雲摟著兒媳婦的肩膀,覺得她彷佛更小了。

「娘,我想他了……」忍了許久,她哇的哭出聲。

「好,乖,我曉得,咱們武將之家就是這樣,隨時做好出征的準備,你公爹的戰功是打下來的,不是平白得來的,杭兒要走的路還很長。」她也忍受過生離死別,知道不得不割捨的痛。

「嗯……」黎玉笛哭得止不住,偎在婆婆肩頭抽泣。

「媳婦,哭完這次就不能再哭了,男人有男人該做的事,我們也有我們做的事,譬如,太后。」大家都忘了她,太后是瑞王的親娘,她不可能什麼都沒做,做她的富貴閒人。

「太后?」是呀!還有她。

「宮中也要佈置一些我們的人手,以防太后暗下毒手。」那個老女人可不是善荏,要不是她拿孝字壓著,瑞王早就死了,哪來今日的大敵當前。

「娘,我有一種藥……」她說得小心翼翼。

「毒嗎?」趙婕雲嘴角一掀。

「呃……也算是。」藥毒不分家。

「用。」那老太婆早該死了。

「好,這種藥類似酸棗的味道,長期服用會使人精神不濟,疲憊嗜睡,慢慢地一睡不醒,與佛祖同在……」

就說女人好溝通,「深明大義」多了,不像男人那麼多毛病,只要達到目的,管他是用毒還是勒斃,一對一單挑更是可笑,她們只會群毆,小心眼的只想私了。

長公主真是好婆婆呀!善解人意,小小一撮細粉就能解決的小事何須大動干戈,女人的膽子都很小。

黎玉笛哭著哭著就笑了。

你們以命博命,我們彈指間殲滅敵人。

三年後。

「來了來了,真好看,騎在大馬上……」

富麗堂皇的酒樓內,一名容貌美麗的少婦從二樓視窗探出頭,情緒有點激動地捉住窗臺,一手揮著繡帕。

酒樓外頭是一條兩頭通的大街,能容兩輛四匹馬拉的大馬車並行,這裡是京裡主幹道,平時人潮不少。

今日更是人多如螞蟻,站都沒地方站,道路兩旁密密麻麻全是人,萬頭鑽動,能站人的地方都站滿人,還有人爬到樹上,像猴子一樣用腳勾著,大聲地喊著「在那裡、在那裡」……

酒樓、茶肆、客棧,任何能容人暫歇的鋪子都被人包下了,還要提早半個月前預定,否則不只廂房沒了,連走道都被占了,一個一個的人仰頸眺望,就怕少看一眼。

「阿笛,小心點,別離窗臺太近,萬一掉下去……」即便沒摔死,一人一腳就足以踩成肉泥,連臉都難以辨別。

「臭烏鴉,說什麼耝咒,喜兒,趕鳥!」她原本心情很好的,都被這只臭鳥攪得心火旺盛。

已盤了婦人頭的喜兒一臉乾笑,一年前她嫁給府裡的侍衛長高橋,生了一個兒子剛滿一個半月,她又回來做管事嬤嬤。「夫人,奴婢不敢。」

誰敢呀!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敢招惹這位羅剎,還打得他不還手,反過來賠笑兼哄人。

「真沒用,一隻鳥而已,你怕他做什麼?山茶、苦茶,你們趕鳥。」這鳥人真煩人,看了就心煩。

山茶、苦茶本來是女暗衛現在以大丫頭的身分隨侍保護,兩人同時苦笑。「夫人,奴婢們有懼鳥症,沒膽驅鳥。」

是誰驅誰,給她們八顆虎膽也沒膽造次。

「你們呀!一個個是吃軟飯的嗎?骨頭沒一個是硬的。」太丟她的臉了,連點骨氣也沒有。

「是,奴婢們是軟骨頭。」骨頭軟才活得久,她們是下人,太過硬氣可不是好事。

黎玉笛沒好氣的一睨。「去去去,礙眼。」

「是。」丫頭們松了一口氣,退到一旁準備吃食。

這位食量很大的夫人剛吃了十盤糯米金絲棗糕,又吞了五盤鵝脂酥炸豆沙麻團,十個白糖蒸謨和兩碗綠豆銀耳粥。

顯然她還沒吃飽,又點了冰糖肘子、白灼燒蝦、青魚酢、鳳尾三鮮、一整只荷葉雞,再來盤黃燜魚肚。

以一般人來說,只怕吃撐了還剩不少,可她似乎只有七分飽,猶豫著該不該再吃。

「夠了,阿笛,不能再吃。」身形偉岸的成國公皇甫少杭伸手握住妻子的微圓粉指,不讓她再貪嘴。

「可是我還餓。」黎玉笛一臉可憐兮兮,叫人很不忍心。

「為了孩子你得節制,你自個是學醫的,理應知曉過量的飮食傷身。」不是不讓她吃,而是擔心孩子過大生產困難。

低頭看著隆起的肚子,黎玉笛哀怨的歎氣。「我知道了。」

和瑞王那一仗足足打了一年半,雙方人馬都疲憊不堪,最後瑞王那一方因糧草不足而退避牛頭山,打算用拖延戰術把朝廷的軍隊耗死,他們趁機休養生息圖謀東山再起。

牛頭山山勢險峻,易守難攻,山裡面有不少大型的兇猛野獸,皇甫父子的人因此折損了不少。

這是皇甫少杭第一次使用妻子所給的毒,因為他剛收到家書,信裡說他再不回來就「偷人」,身邊沒男人深閨寂寞,限他三個月內出現,否則就等著頭頂生綠毛。

他一急就把怒氣發洩在不肯應戰的瑞王頭上,連夜派人在敵方的駐地下毒,隔天他們去收割,地上倒了一大片的兵士和獸群,瑞王和他三個兒子及幕僚卻不見了。

他率親兵去追人,最後將人圍困懸崖時,他心中牢記妻子說過的一句話——

「不管跳崖、跳海都別讓人跳,通常神轉彎死不掉,被世外高人相救,學會絕世武功回來報仇。」

雖是無稽之談,聽過就算了,可是一看瑞王有跳崖解脫的意圖,皇甫少杭在他縱身一跳時飛身捉住他的腳,讓他頭下腳上垂吊著,其他人趕忙將兩人拉起。

但是好死不死,瑞王跳下時一隻腳猛地被拉住,身子像鐘擺般晃動,他的頭在擺動中撞上山壁,一塊凸出山壁的尖石便插入他的腦殼。

這下尷尬了,怎麼也拉不上懸崖,同時又無法放手,只好在那僵持,想著怎麼把半死不活的瑞王拉上來。

這時候有個弓箭手射了兩箭,將尖石射碎,這才順勢一拉,解決了危機。

瑞王上了崖沒拖多久就斷氣了,一代梟雄死得悲憤。

可是誰也沒料到他有一個兒子裝死,和準備焚毀的屍體躺在一塊,他見父親死得淒慘想報仇,忽然詐屍拿起丟棄在地上的弓箭,拉弓射向害死親爹的兇手。

聽見破風聲的皇甫少杭已經來不及閃躲,他就地撲倒,但那支箭像長了眼睛似的射入他大腿,差點毀了子孫根。

他的傷很嚴重,軍醫治了好久不見好轉,等回京覆命時,黎玉笛氣得要把他休了,因為箭上有毒——他中了屍毒,因此好不了,而她明明給了他解毒丸卻未用,分明找死。

為了這件事,黎玉笛整整三個月不跟皇甫少杭說話,有藥不用是不是傻,她幹麼跟傻子做夫妻。

可是更叫皇甫少杭憤慨的是,他爹娘居然跑了,在皇上下令封皇甫鐵行為成國公的次日,兩人撂挑子走了,說要雲遊四海,行俠仗義,將成國公之位讓給兒子。

反正也沒人會礙事,因為太后比瑞王死得更早,在服了「酸棗湯」後漸漸沒有體力,清醒得少,睡得多,拖了一年後「壽終正寢」。

後宮這座大山被搬走了,皇上更方便行事。

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富足安樂,此外更到了又一年新科狀元遊街的日子。

「夫人快看,少爺的馬快到樓下了,那一身御賜蟒袍的威武,整個人都抖起來了!」

當了娘的喜兒還是一樣毛毛躁躁,拉著黎玉笛趴在窗邊往下瞧,看得皇甫少杭心驚膽顫,護得緊緊的跟在身後。

「哎呀!我弟弟真好看,這是怎麼長的,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眉目如畫,唇似櫻桃,天人化身不為過!」

嗯,果然是她家簫哥兒顏值最高,上看下看都是美男子。

至於旁邊那兩個拐瓜劣棗是什麼東西呀丨長成那個樣子也敢出來嚇人,存心噁心人嘛!

黎玉笛一顆心偏到胳肢窩裡,她弟弟什麼都好,文采好、人品好,長相出眾,身邊那兩個長什麼樣她一點也不在意,看都不看一眼。

不過不看也罷,省得犯噁心。

本來黎玉簫是本屆狀元,三元及第,可是皇上一看榜眼、探花,一個快六十了,一個滿臉麻子,即便本朝取士不看重容貌,仍然在當下傻了眼,掩面不忍卒睹,他雖有龍氣護身也怕作惡夢呀!

因此秉持著「敬老」之意,六十歲的榜眼往上一升成狀元,入翰林院做個編修,兩年後告老還鄉,榜眼空缺由原本探花遞補,至於探花郎,還是非容貌出色的黎玉簫莫屬。

所以狀元成了探花郎,這讓黎玉笛有著小小的不滿,但皇上說了,允探花郎自擇去處,看要外放還是留京。

「阿笛,你這話虧不虧心,你說簫哥兒好看跟說自己好看有什麼兩樣?你們是面容相似的雙生子。」

雖說多少有些不同,但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同一個人,只是一個柳眉細長,一個雙眉較為剛正。

「滾!」不會說兩句好聽話?

「那可不行,我得護著你,瞧你那個肚子……」他真無奈,夫綱不振,妻子的性子跟娘越來越像,是耳濡目染的緣故嗎?他娘把他媳婦兒帶壞了。

「肚子怎樣?」她目露不悅。

皇甫少杭笑著挪肚。「頂到窗臺了。」

「呃……」黎玉笛面一臊,惱他多事。

「歎?夫人,您看那個是不是三小姐?她怎麼一直跟在少爺的馬旁邊走?」不會想幹什麼壞事吧?

喜兒一指,窗邊的黎玉笛杏眸一眯。「山茶。」

「是。」

倏地,山茶不見了,又過了一會,只見底下一名未綰發的女子被強行拉走。

黎玉仙已經十七歲了,可是並未婚配,她眼光太高,一心要與嫡姊一較長短,挑人挑得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挑得媒人都不上門了,最後她大伯母也撒手不理,叫她自個找去,看上誰再去說親。

其實她的嫁妝銀子也不算少,老夫人的一半私房給了她,公中也貼補了一些,然後黎仲華私下又給了兩千兩銀子,清風齋也留給了她,雖是祖產不能賣,但裡面有不少黎玉笛種的珍貴藥草,她要是識貨拿到藥鋪去賣,至少值個七、八千兩。

可是她挑來挑去竟挑上太子,想入東宮為媵妾,她異想天開有一天太子登基為帝,她便是後宮最受寵的嬪妃,到時她就能壓嫡姊一頭了。

黎大夫人當下覺得被打臉,叫黎玉仙哪邊涼快哪邊待著,黎太傅身為太子的老師,他的孫女豈能與人為妾,尤其那還是東宮太子,他們丟不起那個臉。

不過黎玉簫倒是訂親了,對方是國子監祭酒的小孫女,說好了春闐放榜就過門,如今就等著迎娶了。

「姊姊、姊姊,我看到你了,你也來瞧大哥遊街嗎?」十三、四歲的膚白少年一頭汗的沖進廂房。

「笙哥兒,慢一點,都幾歲了還這麼毛躁,別碰到你姊姊……」張蔓月變得愛嘮叨,手裡抱著兩歲大的紅衣女童。

「姊姊,抱抱。」小姑娘伸手討抱。

「哎喲,我們箏姐兒越來越漂亮了,像朵花似的。」黎玉笛捏捏幼妹的小胖手,和她玩臉蹭臉,她就高興的咯咯笑。

「別玩了,兩姊妹還胡鬧。」看著年紀相差懸殊的女兒,張蔓月有些歡喜和難為情,面上發矂。

在女兒的妙手回春下,身體康復的她意外又有了,但是年歲已大不好再生,本想拿掉的,可兒女都讓她留下,有哥哥姊姊顧著怕什麼,她想想也對,就生了。

箏姐兒是四個孩子中最幸福的一個,一出生就在福窩裡,沒吃過苦。

「娘,您要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外面人擠人的,萬一把箏姐兒擠傷了可不好,這酒樓是我婆婆給我的,在這兒看多清楚呀!一目了然。」可惜簫哥兒已經走過去了,下一回就看莖哥兒的。

「我也沒想到人這麼多,想著看兩眼就走,誰知差點走不掉。」要不是小兒子一直按著她往裡走,說是看到姊姊了,她還不知被人潮擠到哪去。

「娘,我就說我眼睛好嘛!姊姊那顆肚子那麼大,一看就是快生了的樣子,我都怕小外甥噴出來……啊,娘,你幹麼打人,我說的是實話!」黎玉笙揉著被打的腦門埋怨。

「呸呸呸!胡說八道,你姊才九個月多幾天,哪有那麼快就生……歎?閨女,你額頭在流汗……」不太對勁。

「娘,我好像……要生了……」宮縮得厲害。

聽著岳母一家閒話家長的皇甫少杭忽地一驚,臉色發白的抱起妻子。「阿……阿笛,你怎麼生……」

「回府生。」這個呆子。

「好。」

話語才落,皇甫少杭不走樓梯從視窗一躍,幾個起落就縱得老遠,一路施展輕功回成國公府。

黎玉笛生得很順利,兩個時辰後生下一對龍鳳胎。

「為……為什麼是兩個?」不是說只有一個。

當娘的虛弱一嘲,「我故意騙你的。」

看著兩個皺巴巴的小紅包子,皇甫少杭咧嘴傻笑。

多年後,在黎玉笛的藥物輔助下,當今皇上成了史上最長壽的皇上,他熬死了太子,五皇子也等得重病不起,等皇上不想當皇上時已經七十歲了,禪位給那位據說活不過二十五歲的九皇子陳王。

而太上皇又活了二十多年,壽終時九十七高齡,太子、五皇子都死了,喜歡的孫子也沒幾個活過半百,他臨終前淚流滿面,後悔活得太長,身邊在意的人一個個都走了……

什麼長生不老藥,下一次他絕對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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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27 22:49:41 |只看該作者
後記

陽臺外的鳥巢
   寄秋

秋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從以前就有很多班鳩來秋家陽臺築巢,秋家是透天厝四層樓房,一層樓只有兩個房間,所以前後各有一個陽臺。

之前秋在四樓陽臺看到班鳩築巢,沒多久生下兩顆蛋,秋很高興就常去看,可是有一天瞧見少了一顆,但不久之後另一顆蛋成功勝出小班鳩。

秋以為這一隻總養得大吧?可是沒幾天就看它跌在巢外奄奄一息,聽說母鳥聞到幼鳥身上有人的味道會棄養,秋還特地用筷子小心夾著送回巢內,結果沒過兩天,發現幼鳥還是死在巢外。

然後沒多久又有一對班鳩在秋家三樓的陽臺築巢,一樣下了兩顆蛋,秋隔著窗戶看著成鳥在孵蛋,感覺特別溫聲。

因為陽臺有種花,所以窗戶一天至少要開一次澆花,之前幾回成鳥都沒飛走一直坐巢,後來有一天突然飛走了。

從那天起,秋就只看到蛋沒瞧見鳥,兩顆蛋孤伶伶的在巢裡,看得秋好難過,它們又沒機會出生了。

秋常想,不坐巢就不要生嘛,要不別來秋的窗臺築巢,每次一看到有蛋在的棄巢,秋的心裡真的很酸,那也是生命呀!為什麼生而不養?

然後今天秋又在後窗臺看見有班鳩在築巢了,還沒有下蛋,秋在想要不要乾脆先毀了巢,省得又有生命無法出生,再難過一回。

可是秋不忍心,毀了巢,或許它們還會再築一次,直到把蛋胡亂生下,到那時可能更不想坐巢了,直接揚長而去。

班鳩呀班鳩,你們只喜歡鳩占雀巢,卻不想守巢是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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