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988|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冷玥 -【美男棋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9-7-28 00:57: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美男棋子 作者:冷玥

一個不該存在的存在,價值何在?
棋子可好?也算有些存在價值了。
只是,他只是想讓養母過好日子而已,
並不想傷害無辜的人啊……
可是,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一個個富賈之家全都因他而家毀人亡……
不堪啊!不堪啊!
難道真是美顏多禍水嗎?
老天給了他這樣一張絕麗容顏,
到底許了他怎樣一段崎嶇的未來?
是福?亦是禍?還是……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9-7-28 00:57: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初夏,暖意宜人,薰風習習,令人十分舒服。大道兩旁的樹林裡,蟬聲、鳥鳴聲糾纏著,譜出屬於這個季節的序曲。

  僅帶著一名隨從護衛到通城訪友的藺之颿,在離家尚有半天路程的大道上巧遇陪伴嫂嫂回岳丈家的兄長藺珪笙一行人,兄弟倆便相偕回坐落於君山的家——「彤霞山莊」。

  藺氏兄弟領頭走在前面,藺珪笙之妻黎嬿貞和其貼身侍婢梅玉乘坐的馬車在中間,走在最後的是三個年齡二十至四十的護衛。

  兄弟策馬緩行邊聊訪友和探親之行的趣聞,黎嬿貞則看著平日在山莊裡各有事忙、碰頭了也只是點個頭問候的兄弟倆,在外頭偶遇同行反而多話了起來。

  一陣輕風襲來,黎嬿貞嗅到空氣中似帶著股淡淡的血腥味,不覺秀眉微蹙。

  第二陣風再度吹來,血腥味更濃了,前頭的藺氏兄弟雙雙拉韁停馬,顯然他們也聞到了這股血腥味。

  藺之颿雙目更直直地盯著前方,俊顏逐漸變得煞白,神情更由驚愕轉為忿怒。

  藺珪笙自然也聞到了隨風吹來而逐漸濃烈的血腥味,但因內力不如胞弟來得深厚,運足目力往前望去,只見前方數丈遠的地方,從大道邊到左側林中的地面上,散佈著為數不少或大或小的團物。

  突然間,藺之颿策馬向前疾奔而去,至團物處旁勒馬飄身下馬;藺珪笙也跟著策馬上前,入目所見教他不假思索也急著躍下馬背。

  地上的團物原來是一具具的死屍,男女老少皆有,甚至還有不足一歲大的幼童。

  林子裡,兩輛翻倒的大馬車、被殺的馬匹,以及往四方散逃仍無法逃過劫難的無數遇害者,由那鮮血尚未幹凝,便知是不久前才發生的慘案。

  藺珪笙走至馬車邊,馬車裡的東西全被翻箱倒櫃,被害者的包袱也都有過翻找的跡象,看來是件殺人搶劫事件。

  藺之颿亦一一探巡倒地的死者,期望也許還有一、兩個氣息尚存的人。

  這時,密林深處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不要……放開我……不要……」

  旋即有個桀騖的怪笑聲說:「怎麼不要呢?老子搶遍大江南北,從沒遇過你這麼美的,饒你一條小賤命的目的就是要陪老子樂上一樂。你放心,等老子嘗過鮮之後就會送你上路,讓你和你同行的那些人團圓,嘿嘿……」怪笑聲一落,便?匆律辣凰毫訓納??

  一個微弱的話語隨之響起:「不要……」

  先奸後殺!藺氏兄弟相視一眼,不約而同飛身朝聲音來源處撲去。

  密林深處的草地上,正上演著一幕令人見之義憤填膺、不堪入目的景象!就見一個壯漢背對著這方向,正要侵害一位少女,少女的衣裳已被撕破,露出一條蓮藕也似的粉臂,和引人無限遐思的玉腿。

  「淫賊住手!」

  藺之颿來到惡徒背後,一記「鷹爪攫心」就欲置這喪心病狂之徒於死地。

  豈料,這惡徒竟身手了得,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一個前翻竟躲過了這襲擊的狠厲招數。

  藺珪笙則趁隙救人,飛快將草地上那已衣不蔽體、髮絲淩亂的少女抱起,可是人一抱入懷才知他們可能誤會了什麼。

  「嘿嘿,你們也想嘗鮮嗎?何必猴急成這樣呢?等老子玩過了之後也可以把他讓給兩位也一起樂上一樂……嘿嘿……」

  惡徒是個滿面疤痕、一臉雜生落腮胡,看不出多大年紀,身材魁梧的男子。

  這種寡廉鮮恥的話,令藺之颿聽了只想一掌劈碎這滿腦邪淫意念之徒的腦袋瓜子,不由怒聲喝斥:「無恥惡徒!給本少爺住口!」

  「嘿嘿,說得好,享樂本來就是要閉上嘴巴,拉下褲子用力去做就對了。嘿嘿,我看你應該還是只童子雞吧?沒關係,老子可以先做給你看,等會你只要依樣挺腰騎馬就行了,保證你從此會愛上此味,假以時日定成為個中高手。」疤面男子一臉的淫笑。

  「你——」藺之颿聞言氣得渾身發抖,活了二十一個年頭,還沒聽過這麼不堪入耳的話語。

  這時,疤面男子又開口說:「好了,廢話別多說了,趕快把那小子放下來,咱們三人輪流享樂吧,我給他下的藥就快發作了,我保證他會比青樓裡的那些騷蹄子更浪、更帶勁。」

  什麼!小子?!藺之颿聞言本能地轉首看向胞兄,投以驚疑的詢問眼神。

  藺珪笙對他微頷首。

  藺之颿不由把視線投向兄長懷中的人兒,剛才他瞥見了那粉臂和玉腿,還以為是個姑娘呢,原來是少年。收回視線,轉首注視著疤面男子,沉聲說:「把解藥交出來!」

  「解藥?」疤面男子仰面大笑數聲,用手指指自己的胯間,淫笑道:「吃的解藥沒有,只能用這個。」

  「你——」藺之颿不知這惡徒所言是真或假。

  這時,藺珪笙開口道:「颿弟,別被他唬住了,有毒就有解,解藥一定在他身上,用他的命來交換解藥。」

  藺之颿聞言猛然醒悟。「大哥說得沒錯,」話落,一記「擒虎手」便向惡徒襲去。

  疤面男子見狀回以一記「狂風亂舞」,卻在發現這年輕人是不相易與之?埠螅杆儷檣硨笸耍杆傯絞秩牖程統?桓鱸殘撾錚曮仙砬爸廊??

  藺珪笙不知他丟來的暗器是什麼,手上又抱了個人,只能飛身儘量往後退。

  圓形物碰到地面發出一聲不算小的爆響,接著冒出一大串的白煙,白煙更隨風飄向藺之颿。藺珪笙見狀忙出聲提醒:「颿弟!小心煙中有鬼。」

  藺之颿聞言連忙移身避開白煙所籠罩的範圍。

  哪知,那疤面男子卻趁此機會逃逸,臨走前還狂笑數聲。「哈……老子沒辦法樂上一樂,那小子也活不了了,既然你們那麼好心,就省得老子動手送他上路吧。」

  藺珪笙沒想到這疤面惡徒見情勢不對就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留下個燙手山芋。

  藺之颿沒想到那傢伙是如此的沒種,轉首看向兄長。「大哥,現在該怎麼辦?」

  「沒關係。」藺珪笙露出抹自信的微笑。「憑我和你嫂嫂的醫術,應該解得了他所中的淫毒。」話落,微頓低頭看了眼懷中的人。「你把外衣脫下來先幫他罩上,讓齊護衛和連護衛去報官,我們則快馬加鞭趕回家去調製解藥幫他解毒。」

  「好。」藺之颿脫下外衣過來匆匆覆在少年的身上,然後去向隨行的護衛交辦事宜。

  藺珪笙抱著少年走出密林,來到馬車邊請嬌妻和梅玉讓出個位置給少年,並把林內發生的事述說一遍。

  梅玉聽了不覺驚恐抬手掩口,從來沒聽過如此喪心病狂的惡徒。

  黎嬿貞則憐惜地稍稍撥理少年淩亂的髮絲,見他蒼白的面容沾著不少的泥沙和草屑,頰上一片瘀紅,嘴角還滲出一縷的殷紅,想必是為了反抗侵犯而招來的傷害,她輕歎了口氣,回頭吩咐:「梅玉,弄條濕布巾給我。」

  「是,小姐。」一會,梅玉便將濕布巾遞給了她。

  黎嬿貞用濕布巾輕柔地拭去少年臉上的沙土,梅玉也幫忙拂去他發上的草屑。

  未久,呈在她們眼前的是張俊麗絕倫的容顏,雪白似凝脂般的肌膚,連未出閣前即已豔名遠播江湖的黎嬿貞也自歎弗如。

  「唉,這原是上蒼賜與你的恩惠,但在這險惡的人世間,卻為你招來劫難。」黎嬿貞有憐惜也頗為感慨地自語著。

  自幼,即因家貧而賣入醫術世家為婢的梅玉,從小到大見過的名門俊彥也不在少數,卻從未見過長得像這般秀麗無雙的男子呢,不由心頭多怦跳了兩下。

  「他怎樣了……呢——」藺珪笙走了過來,看見所救少年竟是如此俊麗動人時,不由恍神了一?那,心兒也怦跳了一下。

  黎嬿貞睨了他眼,回頭吩咐道:「梅玉,取一套姑爺的衣服來。」

  梅玉依言取來一套乾淨的衣服遞給小姐。

  黎嬿貞把衣服送至丈夫面前,輕語:「幫他?惶贅刪壞囊路傘!?

  藺珪笙遲疑了,雖然嬌妻的語氣一如平常,但自十五歲拜入「醫仙」黎竹君門下,到一年多前兩人結褵,這十年的時間裡,他對這昔日為同門師妹的嬌妻,難道還看不出她那一眼中的些微妒意嗎?因此遲遲不敢接下這個工作。

  這時,藺之颿已分派工作結束,來到馬車邊探視少年的情況。「他怎麼樣了?」

  小弟來得正是時候,藺珪笙從嬌妻手中接來衣衫遞給胞弟。「你來幫他換套乾淨的衣服吧。」

  藺之颿不疑有它,接過衣服就靠了上去,待看清少年俊麗的容貌後,心頭不由怦跳了兩大下,下意識遲疑了,轉首看向胞兄。「這——我……」

  黎嬿貞看了兩兄弟眼,出聲招呼道:「梅玉,我們稍作回避吧。」

  兩女便相偕步下馬車轉到側邊去。

  兄弟見狀不由互視一眼,藺之颿望了眼少年俊麗的臉龐,更感遲疑了。

  「你在發什麼愣,快動手幫他換衣服呀。」藺珪笙伸手自他手中拿過衣物,示意小弟快點動手脫下少年身上被撕破的衣衫。

  兄長的催促之語,只讓藺之颿更加的遲疑和顧忌。「可是……我……我……」

  小弟今天是怎麼了?不過是幫少年換個衣服,竟如此忸怩拖拉,實在有違他平日磊落的個性,但當他看見小弟那微酡的俊顏和窘迫的神情,一瞬間有了領悟。他這小弟的感情取向與一般男子不同,自情竇初開之時即已偏向所謂的「安陵之好」,所以要他動手脫去少年衣衫,就等同一般守禮男子對待黃花大閨女般為難。

  「唉,你想太多了,只要你心不存邪念,他也不會認為你是逾禮了。」藺珪笙說。

  「既然這樣,這件事就請大哥來代勞也一樣。」藺之颿甚感不解。

  藺珪笙瞄了馬車外一眼,壓低聲量:「你有所不知呀,我剛才不過是多看了他一眼,你嫂嫂就已踢倒了小醋瓶,如果再由我來幫他換衣服,她肯定會踢破醋缸的。」

  藺之颿不知兄長所言是真或玩笑之語,但這事真的是教他為難呀,不覺遲疑道:「可是……」

  「別可是了,快動手,換好了衣服快帶他回家配解藥解毒。」藺珪笙再次催促。

  無法再推辭了,藺之颿只好硬著頭皮,深吸口氣去除雜念開始幫俊麗少年解開衣扣,退去那被惡徒撕破的衣衫。

  少年不是只有一張絕美的臉盤兒,身形修長,四肢纖瘦而不露骨,肌膚更是賽霜勝雪,宛若一尊由羊脂玉雕琢而成的軀體般,潔白無瑕。

  藺之颿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像是只欲脫籠而出的兔子般,怦跳得異常狂烈;一雙眼更是不受理智主控,由上而下把人家的身軀一處不遺地盡收眼底;更糟的是他的分身竟在這瞬間?辛碩櫚姆從Γ饈喬八從械氖隆?

  當藺之颿察覺到自己那油然而生的欲念時,心中暗念著佛號加快動作幫少年穿上乾淨的衣服,然後就在欲扣上領口的扣子時,發現少年原是蒼白的臉頰,竟浮上了兩朵嫣酡,閉著的雙眼,在睫毛微動後睜開來了,那是一雙黑白分明且水潤潤的動人眼眸。

  藺之颿見他醒來,本能地替自己辯解:「呃,你……你別誤會,我只是……」

  少年不等他說完,一抬臂便攀上他的頸項,接著更吻上了他的唇。

  藺之颿被這突發之事給嚇傻了,腦中更是一片空白,因為少年的舌竟在四唇相印後,宛若靈蛇般竄進他口中與之交纏。

  一旁的藺珪笙見狀,一雙俊目瞪得像銅鈐般大,自然也是看愣了。

  這時,黎嬿貞主婢估量兄弟應是替少年換好衣物了,一走過來卻看到這令人傻眼的一幕。

  首先回過神的藺珪笙,立刻警覺到事情的蹊蹺,出手如電疾點少年的暈睡穴,並伸手接住軟攤倒下的他,快速地幫少年扣上最後的衣扣。

  藺之颿一時間尚無法回神,因為那個唇觸實在太柔軟,太具衝擊性了。

  黎嬿貞迅睇了小叔一眼,上前問道:「他怎麼了?怎麼突然……」

  藺珪笙看著少年愈見緋紅的雙頰,語氣肅然地道:「藥性開始發作了,我們不能再拖時間了,趕快回去幫他調製解藥。」

  這時,藺之颿也回過神來,看了兄嫂一眼不由俊面通紅,感覺又窘羞卻又有著無法自抑的興奮感。

  藺珪笙看了小弟一眼,便道:「我們還是快回去吧,事不宜遲了。」

  於是,一行人便上路急急欲趕回彤霞山莊調藥救人。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彤霞山莊,坐落于君山東側,傳承至今已是第五代了,最初只是一家小鑣局,後來在奇緣巧合下獲得了一本武功秘笈「玄天秘錄」,藺氏之家在秉持仁義之精神壯大後,建立了彤霞山莊,並獲得了白道之士的肯定和敬重,成就了今日被江湖同道譽為武林三大名莊之一。

  彤霞山莊第五代莊主藺亙宇,膝下有二子,長子藺珪笙因自知練武資質有限,且對醫術頗感興趣,便主動放棄繼承權,十五歲拜入醫仙黎竹君門下習醫,更於一年多前與師尊的唯一掌上明珠黎嬿貞結為連理。次子藺之颿,自幼即具練武天份,今年年方二十一歲,其一身武學已盡得其父真傳,為彤霞山莊未來第六代的掌理之人。

  東院客房裡的外廳,藺珪笙和黎嬿貞以及藺之颿圍坐在圓桌邊。

  藺之颿看著神情有點古怪的兄長和大嫂,剛才兩人進入內室睡房,忙了近半個時辰,然後一臉懊喪地走了出來。

  「大哥?忝且鎪浣庖?寺穡俊館c對那少年有了莫名的急切關心。

  「這……」藺珪笙看了嬌妻一眼,對先前誇了海口,現在卻得食言而肥,還真教他難以開口言明目前的困境呢。「我們解不了他被迫服下的淫毒。」

  藺之颿聞言不由傻愣了,沒想到合「醫仙」的掌上明珠和得意弟子之力,還是束手無策。回神後不由急聲追問:「為什麼?」

  藺珪笙無聲輕歎一氣。「因為他所中的是已絕跡江湖近二十年,最為歹毒的奇淫之毒『神仙迷』,我們也不是配不出解藥,只是一時之間藥材取得不易,要找齊所有的藥材,最快也要三天的時間,但此毒不解最多卻只能活十二時辰,依他的情況頂多只能撐上六個時辰。」

  六個時辰!那樣俊麗的少年,六個時辰後就得揮別人世,藺之颿不覺為少年感到心疼,下意識地追問:「難道沒有其它的辦法救他了嗎?」

  「也不是沒有,只要你肯救他,他就一定能得救。」藺珪笙看著他說。

  「我?」藺之颿甚感不解,他又不懂醫術,兄長的話透著詭異和矛盾。「我又不懂醫理,怎麼有能力救他?」

  「可以的,只要你和他發生肌膚之親,他所中的淫毒就可以解了。」藺珪笙看著小弟,一臉的肅然。

  「什麼?!」藺之颿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臉的驚嚇和不可置信。「我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藺珪笙和嬌妻相視一眼,歎口氣。「這是不得已中最好的辦法,也是目前唯一能救他的方法,你從以前就喜歡男的吧?對你來說救他並非那麼的為難。」

  兄長的話讓藺之颿感到十分猶豫。「這……怎可因為我天性上的某種特異,就想如此趁人之危,以圖一己之私欲?」

  藺珪笙卻只是看著他,語氣平靜。「要以他的性命來成就你的俠義之心,這是真正的『俠義』嗎?」

  藺之颿聞言不由沉默了。

  藺珪笙依舊注視著他。「如果你堅持你的俠義,幾個時辰後他就沒有未來了;如果你願意,他的生命將得以延續。何況他是男人而非女子,他若想得開,也許會選擇遺忘;若想不開又願意接受你的感情,你負起責任娶他進門成為一輩子的伴侶,也是圓滿結局。」

  一輩子的伴侶,多麼誘人的詞呀……腦中不由浮現少年俊麗絕倫的容顏,藺之颿竟有種莫名的心動!大哥說得對,見死不救非真正的俠義……在內心一陣掙扎後,藺之颿有了決定,遂深吸口氣。「好,我救他。」

  藺珪笙和黎嬿貞相視一眼,雙雙起身就欲離開客房,離開前不忘輕拍小弟肩頭,輕聲叮嚀:「對人家要溫柔點。」

  藺之颿無意識地點個頭,雖然已決定獻身救人,但這種救法畢竟不像運功?粕耍螄癜絲塚且釗氳募》糝祝瘓醢咽酉咄斷蚰謔業拿趴塚災懈∠殖瞿峭鶉裟子癜愕拿勻飼澹畝喚徽筲裉灰選?

  這時,內室傳來一聲輕輕似痛苦般的呻吟,這呻吟聲讓他從妄想中回了神,藺之颿不由暗罵自己一聲無恥!這是救人一命的大事,他竟心存邪念。思畢深吸口氣,起身朝內室走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睜開眼,上方是一層飄動的白霧。閉上眼,不甚理解的景象在腦海裡重現,猶記得他原是在自己的睡房伏案抄寫佛經的,卻不知怎麼地眼前突然一暗,再次醒來時,竟在一座樹林裡,有個滿面疤傷的男子想對他……侵犯……他本能地反抗,結果被那男子重摑了一巴掌,打得他頭昏眼花,再度暈沉了過去;當意識再度所有知覺時,似乎看見一個英挺年輕的男子趴伏在他身上……做著……那件事……

  尋思至此,寒雨若感覺私密處有著輕微的疼痛感,心裡也明白那並非夢一場而已,心裡歎了口氣,再度睜開眼直視前方,原來所在之處是張床榻,那飄動的白霧是白紗帳。

  寒雨若撐身坐起,轉首隔著紗帳打量這地方,簡單又不失貴氣的桌椅,壁上還掛著兩幅山水花鳥圖,憑添幾許儒雅之韻。

  此時,房門被輕輕推開,藺之颿走了進來,當他看見少年已醒來,心裡不由感到忐忑,不知該如何向他說明、解釋他為了救他性命所做出的行為……雖然如此,他還是舉步朝床榻走來。

  寒雨若見有個英俊男子推門進入,並朝床榻走來,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當他愈走愈近,依稀記得他就是夢中的那個男子。

  藺之颿過來撩開紗帳並系好,垂眸俯視著少年,少年亦仰眸凝著他。

  四目互凝片刻,寒雨若收回視線,低聲問:「是你救了我嗎?」

  好美的聲音,宛似細水般,柔柔地從他的耳中竄進心坎裡,藺之颿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麼美的聲音,失神了一?那又忙回神。

  「呃……是……可是……我也……」藺之颿接著便輕聲對他敘述整個事情的經過。

  寒雨若始終低著頭,直至他言述結束,靜默了好一會才低語:「對於您的救命之恩,我無以回報,只能向你說聲謝謝。」

  他的反應完全出乎藺之颿的意料之外,既沒有誤解他是趁人之危,也沒有哭鬧著要他負起責任,還向他道謝救命之恩,這反而讓藺之颿不知如何反應,只是愣看著他。

  這時,藺珪笙和黎嬿貞相偕走了進來,藺珪笙見少年已清醒,又見小弟站在床榻前一臉的呆愣,不由猜想,難道這俊麗少年不肯原諒小弟為救他而與之肌膚相親一事?

  藺珪笙微睇?〉苧郟?ψ盼剩骸改閾牙玻忻揮芯醯媚睦鋝皇娣蚧嵬矗俊?

  寒雨若聽見問話聲才察覺有人進來,見是一對年輕男女,而男子的面貌與藺之颿有幾分相似,待聽了他的問話不由感到一陣耳熱頰臊,遂低下頭輕答:「不……沒……沒有關係的。」

  三人見他原本蒼白的俊顏,在一?那間浮上兩朵緋雲,低下頭去狀似羞窘的模樣,黎嬿貞抬手在丈夫的背上狠擰一把,低罵道:「白癡啊你……」

  藺珪笙這才猛然驚覺問得不妥,只能無聲乾笑。

  藺之颿覺得此刻的他動人極了,情不自禁坐至床緣,伸臂抬手撫上他的頰,柔聲輕語:「對不起,都怪我不夠溫柔,」

  寒雨若抬眸凝看,見他眸中盡是憐惜又迅即垂眸低語:「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的性命,我不怪你。」

  這一幕和這樣的對話,看得藺珪笙和黎嬿貞忘了眨眼。這兩人好進入狀況呀。

  好半晌,藺之颿才覺悟自己的舉動似乎唐突了點,忙收回手,一轉首又見兄長和嫂嫂眸中透著驚訝,俊顏不由感到發燙了起來。

  原來小弟也有害羞的時候呀!藺珪笙不覺感到有趣,突然問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便說:「對了,去報官的連護衛和齊護衛回來了,根據官府的調查,被惡徒所殘殺的那些人是個戲班子。」

  戲班子?難道這少年是戲班子的小旦?藺之颿不由這麼想,隨口問:「你也是戲班的人?」

  寒兩若抬起頭一臉的茫然,旋即心思飛快運轉,雖然他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在?那間心裡已構思出了扯謊的藉口,遂搖頭:「我不是。我也不大認識他們,我原是要去依親的,路上他們看我獨行,便問我要去哪裡,說是正好同路,要我坐他們的馬車一起走,路上就碰上了壞人。」

  藺之颿問道:「你要去哪裡依親?」

  「杭州。」

  杭州?!三人聞言不由互視。這是怎麼回事?杭州應該往東走才對,戲班為何帶著他往西行?是因為演出不順路,還是對他另有企圖?三人不由再度互視。

  黎嬿貞拉張椅子在床邊坐下,綻開抹和善的笑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家住哪裡?」

  「我姓寒,寒雨若,今年十七歲,家在……」寒雨若看著她和藺之颿,他根本不知道那樣的家位在什麼地方。「我住的屋子……前面有個院子,院子裡有桂花,桂花開時我會去摘很多的花給我娘,因為她最……喜歡……桂花的香氣……」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有些許的哽咽,雙眸也泛上水光。

  三人見他似要哭泣的模樣,不由皆感憐惜,藺之颿更情不自禁抒臂將他輕擁入懷。剛才他說過要到杭州依親,也許他的娘親已不在人世了,這才勾起了他傷心的?匾洹?

  好厚實溫暖的胸懷呀……寒雨若在他的懷裡抬手抹去淚水,然後輕輕地推開他。

  藺之颿這才察覺到自己似乎太忘情了,忙鬆開手。

  「我自幼喪父,在還沒有記憶前就送人撫養,養父母因為膝下無子,所以非常疼愛我,雖然家境不是很好,但也沒讓我餓過冷著。爹親是個落第秀才,在村子裡的小私塾教書;娘親有雙巧手,靠替人織繡縫補賺點微薄的家用。小時候我差點被壞人抱走,所以雙親怕我有危險從不讓我走出家門一步,去年娘親病逝,爹親也在上個月過世了,臨終前要我前去尋找聽說改嫁到杭州的生母。」

  三人聞言不由愣看著他,一個自幼被養父母過度保護、從未踏出家門的少年,因養父的遺命而獨自踏上尋母依親之途,而且還只是一個「聽說」的消息,這簡直是把一隻小羔羊野放到大野狼四伏的草原上,實在危險至極。

  「那,你知道你生母叫什麼名字嗎?」藺之颿問。

  「爹告訴過我她叫蘭玉。」寒雨若答。

  「姓什麼?知不知道她改嫁的夫家叫什麼名字?」藺珪笙問。

  寒兩若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她叫蘭玉。」

  三人聞言不由面面相覷,尋母依親的線索僅有一個「蘭玉」的名字,這仿如大海撈針般困難。

  這時,外頭傳來一個嬌脆的嗓音:「啟稟少夫人,您吩咐的湯藥煎好了。」

  黎嬿貞應答道:「端進來。」

  一個侍女打扮,年約十六、七歲的女子推門走了進來,手裡的託盤上是一碗加蓋的中碗。

  藺之颿的侍女綾香走至床邊,忍不住覷了眼床榻上擁被而坐的少年,心裡不由驚贊,好美的人呀!

  黎嬿貞看著小叔笑說:「我想他被下藥又受了傷,定然元氣有所損,所以便配了副藥,好讓他解遺毒又能補回元氣。」話落對小叔投以別有用意的一眼。

  藺之颿意會地微點頭,伸手從綾香手中端來中碗,掀開碗蓋取來湯匙舀了藥湯,略略吹涼後便送至寒雨若的唇邊。「喝吧,這對身體有益的。」

  寒雨若抬眸覷了他眼,的確是感到氣力有些不繼了,便乖順地張口接受他的美意。

  黎嬿貞見狀和丈夫相視一眼,輕輕地起身向丈夫和綾香使個眼色,三人便俏俏地離開這睡房。

  走出睡房到外廳,藺珪笙回頭問:「你覺得怎樣?」

  「撇開其它不談,論氣質和外貌絕對不會辱沒了小叔,你覺得呢?」黎嬿貞回問。

  「他就像天上掉下來的仙子般,是難得的好物件,就怕他無法接受颿弟的感情。」藺珪笙有所顧慮地說。

  「憑我的直覺,我覺得他應該是可以的。」黎嬿貞頗有自信,接著眼眸微轉略略沉吟後說:「我想我們可以?閃健?鋈說膠賈萑?蛺剿傅南?還蟻胗Σ換嵊薪?模熱盟∠呂矗行?寮影丫?頤竊俅優園錈η帽?模殘砟苡臒珊檬隆!?

  嬌妻的提議似乎滿不錯的,而且小弟那剛才的樣子好像也對人家一見鍾情了,藺珪笙遂點點頭:「就這麼辦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推開窗戶,映入眼簾的是滿園的茵綠,?紫嫣紅的花兒相互爭豔,蝶兒花叢間飛舞,雀鳥在枝頭跳躍吱喳,狀似快樂無比。

  寒雨若坐在窗邊,望著園子的花草蟲鳥,心裡感觸地想著,也許它們的生命都不長久,但肯定比他自由又快樂。

  「咿呀」一聲門響,綾香端著點心和香茗走了進來,她看了眼向外凝望的寒雨若。已經三天了,他從一早起床用過飯後就是坐在窗邊凝看花園的景色,直到掌燈時分;二天來他從未踏出過房門一步,甚至連走到外廳都不曾,簡直比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閨秀更像名門千金。

  綾香朝他喚了聲:「公子。」

  寒雨若聞聲回過神來,轉首掃視了眼她託盤上的東西,輕輕地說:「我不餓,不用特地在這時候送東西來。」

  綾香卻笑說:「家裡大家都有吃點心的習慣,所以二少爺要我也給您送了份過來。」

  寒雨若低下頭去,片刻才抬起頭來。「謝謝二少爺的好意,但我真的沒有這樣的習慣,也不覺得餓。」

  靈巧的綾香聽他嗓音雖柔但語氣甚為堅持,心念微轉便笑說:「那這樣好了,我先幫您放著,現在也許您不覺得餓,或許等一下你就會想吃了。」說完把點心和香茗擺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寒雨若只是目送她離去,點心這東西已是離他很遙遠的記憶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花園裡,藺之颿站在樹叢後,從敞開的窗戶凝望那纖細美麗的身影。這三天以來,腦海中總是無時無刻飄浮著他的身影,夜裡輾轉反側難眠,總在夢中出現那激情的片段。但實際上,人家只是把他當救命恩人而已,總不能自己厚顏地跑去向他說要對他負責,說不定他還會懷疑他的出手搭救是心存不良呢。

  唉,喜歡他又不知該如何向他表達,害怕他無法接受這樣的感情,甚至厭惡……正當藺之颿自艾歎氣時,身後突然有人用力一拍他肩頭,把他給嚇了一大跳。

  「沒想到我將來要繼承彤霞山莊、成為江湖名人的親弟弟,竟會像個窮酸小子愛上富家幹金般,只敢躲在樹叢後偷看人家。唉!是英雄本無膽,還是英雄遇到情關膽子就變小了?」

  兄長那調侃的話語和說中的事實,還真讓藺之颿無話可反駁,默然好一會才低?錚骸肝葉運患憂椋ε濾薹?郵?庋母星椋孿嘔盜慫!?

  小弟這麼直率坦言他的心情和顧慮,還是頭一遭呢。藺珪笙有驚奇也能體會,畢竟他也是過來人,想當初恩師門下弟子眾多,俊品人物亦不少,師尊的掌上明珠又是才貌兼備的大美人,他也只敢暗中戀慕,為了得到師妹的青睞,他更是全心習醫以求得到師尊的賞識,進而讓師妹注意到他,接著才鼓起勇氣表達愛意,相互許心共結連理。

  藺珪笙拍拍小弟肩頭。「你想的只是你的自認為,不是他真正的想法和情感,再者,他自幼被保護過度了,也許對男女之情的事並不瞭解,或許他是可以接受你的情感的。」話落微頓。「至於找到他生母依親的事,我和你嫂嫂都認為十之八九行不通,找不找得到本身就是個問題,就算找到了,改嫁的生母有沒有能力收留他、願不願意收留他,都還說不準;若依親落了空,孤伶一人又無謀生能力的他,又該怎麼生活下去?放任他孤身在外飄泊,怕是上天賦與他的美貌又可能為他帶來難以想像的厄運吧。」

  藺之颿聞言霍然轉過身來。「那該如何?」

  「就讓他對你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把他留在你的身邊吧。」藺珪笙建議著。

  藺之颿不甚贊同地說:「這麼做豈不是乘機強求嗎?我做不到。」

  藺珪笙直視著他。「這麼說來你是寧願他餓死在路旁,或者像這次一樣遭遇強迫侵害,甚至被壞胚子拐賣到相公院,供好色男人狎淫,生不如死嘍?」

  「這——」藺之颿遲疑了。他當然不想見他再度受到傷害,卻也不想為自己那異於大部份人的情感之私,乘機將他據為已有。

  這時,客房裡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響。藺之颿轉首望了眼,不假思索便朝客房快速奔去,

  藺珪笙見小弟如此關切急匆,不由搖頭輕歎氣,亦跟著朝客房走去。

  藺之颿一進入內室便看見寒雨若倒在地上,身旁四處散佈著花瓶碎片,驚愕過後上前一把將雙目緊閉的他抱擁入懷,急聲喚道:「雨若,雨若……」

  隨後而至的藺珪笙,見狀也忙過來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我進來就看見他倒在地上。」藺之颿凝著他蒼白似雪的面容,慌急得亂了方寸。

  「把他放到床上,我來替他把個脈。」藺珪笙說。

  藺之颿這才想起身邊就有個大夫,忙將懷中的人兒輕輕地放躺在床榻上。

  不意就在此時,寒雨若竟睜開眼睛醒了過來,看見兩張擔心的臉龐,不由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應該是他們要問的才對吧?藺之颿伸手撫上他的額頭,柔聲說:「剛才我們在外面聽到花瓶破裂的聲響,進來探看就見?愕刮栽詰厴隙膊歡頤遣耪胍誓惴?聳裁詞履亍!?

  「我——」寒雨若回想了一下。「我覺得有點頭暈,想坐到床上休息,突然就眼前一黑……再來就看見了你們。」

  藺珪笙聞言不由眉頭微皺。「你常常覺得頭暈嗎?還是偶爾?」

  寒雨若抬眸看了眼一臉關切的藺之颿,斂回視線低聲答:「以前只是偶爾,近來是常常。」

  藺珪笙拉過他的手,凝神把脈後詢問道:「你……平日吃得不夠好吧?而且吃的量也不夠多,對不對?」

  寒雨若感覺像是被人一眼看穿般忐忑,本能地撐身坐起垂首低語:「這……很平常呀,大家都一樣。」

  藺之颿聞言錯愕萬分!他並沒有否認大哥的推論,那他之前所言,他養父母非常疼愛他,沒讓他「餓過冷著」,是否真正的意思是,餓不死但也吃不飽,凍不死可是也穿不暖?也或許三餐都是稀粥配野菜、醃瓜之類……光想到這裡,藺之颿油然感到一陣的心疼,好想將他擁進懷裡,告訴他留在他身邊吧,他會讓他吃飽、吃好又穿暖,還疼惜他一輩子。

  藺珪笙瞄了眼一臉憐惜的小弟,輕歎口氣:「我開藥方給你調養身子吧,我敢保證一年半載後定然讓你壯得像條牛。」

  寒雨若聞言不由抬起頭來,看著他吃驚地說:「一年半載?可是——我要去找我娘……」

  藺之颿聽到他想離開去尋生母,不由心急地脫口而出:「你娘早就不要你了,就算你找到她又如何!」

  一句「你娘早就不要你了」,勾起他心底最深沉的悲淒,雖然這是事實,但從未有人當面對他說破,仿佛一瞬間摧毀了他心底殘存那一點點自欺的希望,淚水?那間湮漫了眼眶,寒雨若顫著雙唇,視線模糊地看著他,喃喃低語:「她……早就不要我了,原來是……她早就不要我了……」

  寒雨若垂下頭去,淚水如斷線珍珠般顆顆直落,第一次,他無法自抑地在人前悲淒落淚,為什麼他偏偏要這麼毫不留情說出他不想承認的事實?

  藺之颿也因他的淚水而愣了,一句快口之言,竟會把他給惹哭了,回神後忙坐至床邊,一把將他擁進懷裡,慌急地安慰道:「不……不……不要哭了,我的意思是……是……」他想了想才又說:「我的意思是……也許你的生母也有困難呀,沒辦法就這樣把你留在她身邊,也或許她還要照顧你同母異父的弟妹呀,」

  「同母異父的弟妹?」寒雨若聞言仰臉凝著他。「真的有嗎?」話落又低下頭輕喃:「他們一定過得很好……很幸福吧……」

  好空洞的聲音呀,藺珪笙只是看著他不自覺微皺眉。為什麼他這樣的一個大孩子,就有如此空洞的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可是又看不?隼從心睦鋝歡浴?

  藺之颿只是更加地無措,本是安慰的話卻反而更刺激了他,因此不假思索便說:「不會的,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會給你比他們更多的幸福。」

  寒雨若再次抬起頭凝看他。「留在你身邊……為什麼?」

  「因為……因為……」藺之颿不知該不該乘機向他表達情感,最後仍鼓足勇氣深吸口氣。「因為我喜歡你,甚至無可自拔地愛上了你,我希望你永遠留在我身邊,讓我用一生的摯愛來保護你,疼愛你。」

  寒雨若凝著他,喃語:「一生嗎?」

  藺之颿語氣肅然地一點頭。「對,今生今世,我會用最真的心去愛你。」

  寒雨若凝看他片刻,啟唇似欲語,卻突然雙眼一閉攤軟在他的懷裡。

  藺之颿見狀不由一愣,接著便急聲喚叫:「雨若——」

  「別叫了!」藺珪笙伸手在小弟後腦勺拍了一下,罵道:「你真是大笨牛一隻,養父母相繼過世留他孤伶伶一人,對未來何去何從已夠彷徨了,你還去深掘他自幼被生母拋棄的事實;這還不打緊,你竟然說他的生母要照顧他異父的弟妹,無法收留他,這豈不是讓他更覺孤單和無從,他當然會因刺激過度而昏厥。你想愛他、把他留在身邊疼愛一輩子,只要謊稱找不到他的生母就好了,真是笨哪!」

  被大哥這般數落,藺之颿還真覺自己實在笨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不禁??地問:「那……現在該怎麼辦?」

  「你自己看著辦,要愛他的人是你,你得讓他瞭解你的心意。」藺珪笙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我要去配補身養氣的藥方了。」

  藺之颿只好先讓懷中的人兒睡躺在床上,凝著他更見蒼白的俊顏和未幹的淚痕,他心裡是多麼地自責呀。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9-7-28 00:58: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當晚。

  藺之颿在客房裡陪他共進晚餐,這也才明白兄長下午所言之事,他的確是進食的量不夠多,而且只吃青菜,魚、肉類完全不碰。

  藺之颿不由輕聲關切道:「你怎麼都不吃魚和肉呢?就算不吃肉的話,吃點魚也是好的,這是傍晚從湖裡撈起的鮮魚,清蒸的,完全不腥,而且味道香甜。」

  寒雨若看了那鮮魚一眼,轉首凝了眼一臉關心的他,迅即又收回視線囁嚅著說:「我……我不喜歡吃魚和肉。」

  這是違心之言吧?藺之颿不由暗歎口氣。「你是在生我的氣吧?氣我下午所講的那些話,所以才……」

  「不是的。」寒雨若迅即抬頭打斷他的話。「不是的,我沒有生你的氣,你說的那??岸際鞘率擔皇俏姨揮昧耍嘔帷嘔帷夠拔膊蛔躍醯賾謅煆柿恕?

  藺之颿見狀不由展臂將他輕擁入懷。「對不起,我又惹你傷心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不管是不是找得到你的生母,你都不要去找她了,你留在這裡就好,留在我的身邊,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為什麼?」寒雨若凝著他。「我們非親非故的,你為什要對我這麼好?」

  藺之颿垂眸凝著他的眸,慎重、誠摯地說:「因為我愛上你了,從第一眼就無法自抑地愛上了你,這種愛是等同男女之間的情愛,你可以理解和明白嗎?」

  「我……」寒雨若蒼白的俊顏突地浮上兩抹淡淡的緋紅,收回視線伏首於他胸膛,輕輕低語:「我……應該有……一點點的明白。」

  那害羞的神情和帶點曖昧的話語,皆令藺之颿感到希望無限,不由急忙追問:「你願意嗎?」

  寒雨若再次抬眸,眸光中有著惶惶。

  藺之颿像是突然開竅般,從那眼眸感應到他的惶然和一絲絲的應允,不禁將他擁緊。「別擔心,我不會辜負你的,一旦我認定了你,你就是我的唯一,我會自始至終專一地對待你。」話落再次凝著他,輕問:「你願意嗎?」

  他眸中的誠摯深深地打動了他,寒雨若從未碰過這樣待他的男人,不由輕輕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應允得似有若無,但仍教藺之颿欣喜若狂,一個情難自禁便低頭覆上他的雙唇。

  他的吻有著熱烈的索求但也不忘溫柔,寒雨若閉上眼任憑他擁吻。

  好一會,膠合的唇才分開,藺之颿移唇在他額上印個吻,凝著他的雙眼透著深情無限。「相信我,你的幸福就在這裡。」

  寒雨若羞怯地輕頷首。

  藺之颿見了心花更是怒放,拿過筷子伸手夾了筷鮮蒸魚送至他唇邊,溫柔笑語:「只是我對你有個要求,要好好地吃東西,而且要多吃點才行,我不想被人說我是個不懂得疼惜伴侶的壞傢伙。」

  寒雨若抬眸看了他眼,張口接受他充滿愛意的要求。

  這一晚,藺之颿便留宿在客房裡。

  寒雨若伏首在他寬闊厚實又溫暖的胸膛,這男人給他一種無法形容的安全感,他也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承諾都是出自真心的肺腑之言,只是——他心裡更明白,這樣的幸福他只能短暫地擁有。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彤霞山莊的宴客廳裡。

  外出辦事甫歸來的藺之颿,正好在家門口碰見世交之子,同時也是至交好友的駱以行來訪。駱以行是「海禋山莊」的少莊主,海禋山莊位在赤壁,亦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武學世家,總是三不五時就到彤霞山莊小住一段時間,於是當?硭閽諮緲吞柩繒寫獎狽皆隊臥掠喙槔吹暮糜選?

  席上,還有一同作陪的藺珪笙和黎嬿貞夫婦。

  「以行,你這趟北方之行有什麼收穫?」藺之颿邊幫好友斟酒邊笑問。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收穫,只是見識到與江南有別的北方風光,以及一些芝麻綠豆般大的武林小事。」

  話落,駱以行突然對好友露出個別有用意的笑意。「剛才從後大院的客房出來時,偷偷聽到有人說,你有了一個貌賽天仙的愛人,到哪裡拐來的?還不趕快從實招來。」

  是那些愛嚼舌根的下人們說的吧。被好友追問愛人的事,藺之颿不免感到有點靦腆。「這……這事說來話長。」

  「哦——沒關係。」駱以行故意拉長耳朵。「即使你要說上個三天三夜,我都願意恭聽。」

  於是,藺之颿便把救治愛人的始末娓娓述來。

  駱以行邊聽邊點頭,原來如此。

  「因為他很可憐,無依又無靠,也無謀生能力,而我對他又一見鍾情,向他表達我的情意後,他也願意接受。」藺之颿想到他也可以擁有一個真心所愛的伴侶,整顆心都飛揚了起來。「現在只等我爹娘回來,向他們稟告,再焚香祭祖向祖先們告之,就算沒有拜花堂宴客,我也視他如同明媒正娶的妻子般,會好好珍愛他一輩子的。」

  瞧好友露出新婚郎君般的喜悅神情,駱以行也替他高興,不由笑說:「就算你不想廣邀親友來祝賀,更少也要擺個幾桌邀我們這些知交來喝杯喜酒,順便認識你的愛侶呀。」

  藺之颿笑著點點頭。「既然你這樣講,那我就照做吧。」

  接著同座四人又聊了些最近在江湖上的一些傳聞。

  「啊——我想起來了。」駱以行看著好友。「這次我到『大名』,回程途經汴京就順便去探視我那在京師有『名捕』之稱的表兄,他向我透露有個小道消息,說江湖上有人覬覦你們家的稀世珍寶墨龍血珠。」

  藺氏兄弟聞言不由相視一眼,到底是哪個傢伙有這種妄想,不知死活地想太歲頭上動土嗎?藺珪笙問道:「覬覦我們家的珍寶?他們打算怎麼弄到手,是偷還是搶?」

  駱以行笑笑說:「我哪知道,你們家的秘寶又不只那一樣,有妄想的人多得難以計數,在我還沒詳問之前,我那名捕表哥突然把話題轉開,又說起別的來了。」駱以行略為停頓後,看著兩人。「不知你們是否還記得,自兩年前開始,發生在臨湘、崇陽、咸甯、沔陽和華容等地,那數件慘絕人寰的劫財滅門血案嗎?」

  藺氏兄弟自然是有印象的,再加上被滅殺的人家幾乎都是當地的首富之家,遇害的時間也都僅相隔數月而已,到如今都未破案,也查不到可疑的嫌犯,一一成了懸?浮?

  藺珪笙不免疑惑地問:「這和我家的墨龍血珠有何關聯呢?」

  「所有遇害的人家都擁有所謂的稀世珍寶一到數件,而且也都有個堅固隱密的藏寶庫房,但盜賊卻可以在深夜時分,僅短短的一個多時辰滅門搬空所有的財寶,這些稀世珍寶最後都現身于京城,成為富賈買通高官權貴的贈物。」駱以行說。

  藺氏兄弟聞言不由轉首相視。就他們的瞭解,那些被滅門劫財之家,都是以商起家,也只招聘了幾個鑣師級的習武者當護院,而彤霞山莊是以武立家,除了僮僕侍婢外,護院、護衛們個個身手不弱,如果那班盜賊想來硬奪珍寶,簡直就是自找死路。

  「似乎……」駱以行沉吟思付了好一會。「我那名捕表哥還約略提到一件事,那就是那些被滅門之家的老爺,都是貪戀美色的老傢伙,尤其是年輕的孌男,根據被滅門之家倖存者的轉述,他們在被搶劫滅門前,他們的老爺身邊出現了個不知從何而來的絕美少年,他們是說那少年簡直就是個傾國傾城、足可迷倒眾生的妖後魔姬。聽說自那少年出現後,那些富家老爺自此是『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啊。」

  絕美少年?傾國傾城?藺珪笙和藺之颿不禁同時心頭一跳,轉首相視,更是看見彼此眼中的疑慮和驚然。

  黎嬿貞看了丈夫和小叔一眼,微笑問道:「那少年呢?在那些富豪之家被滅門後便失蹤了嗎?」

  「不。」駱以行看著她。「那少年也被殺了,而且死狀極慘,面目全非——」

  他尾音一落,四人不由我看你、你看我。大家全是混江湖的,會將死者毀容通常只有兩種狀況,一是對死者痛絕深惡,二是讓人認不出死者是誰,目的是為了掩飾其身分。

  宴客廳的氣氛突然間變得很詭異,藺之颿低頭思付了好一會才問:「那少年究竟是多大的年紀?」

  駱以行想了想。「好像才十五、六歲的樣子。」

  除駱以行外,另三人聞言不禁心頭一沉,藺之颿不禁低頭輕喃:「會是他嗎?他是那麼的純真善良又內向,應該不會吧……」

  藺珪笙能體會小弟此刻的心情,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肯接受他的情感、能夠成為終生伴侶的人,怎能想像他的委身相許是別有居心呢?

  黎嬿貞開口道:「颿弟,別急著往壞處想,或許根本不是同一人。」

  藺之颿抬頭看向大嫂,黎嬿貞給他一個信心的微笑。對呀,在什麼都還沒確定前,怎可先將愛人判定是壞人呢?思及至此他不覺感到釋懷了。

  駱以行看了三人一眼,便技巧性地把話題轉到別處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稍晚,當藺?c回到東院的客房,輕輕推開內室的門之時,一抬眸就看見寒雨若坐在床邊低著頭似在思考的模樣,猶未察覺他已進到睡房。

  看著他纖弱美麗的身影,藺之颿真的不能也無法相信所愛的人,可能會是與盜賊共謀,為財寶滅殺無數富豪之家的共犯。

  不!也許如嫂嫂所言,根本就不是同一人,只是剛好年紀相仿而已。藺之颿努力地讓自己釋懷,深吸口氣後關上房門走向他。

  本是低著頭的寒雨若,聽見了腳步聲本能地抬頭注視,在看見是他時,眸中不由閃過一絲驚愕。

  然而,藺之颿卻比他更感驚訝,因為此時的他滿面淚痕,雙手互疊捧貼在心窩處。難道他身體哪裡不適嗎?愕愣過後,一箭步搶到他身邊,急切地問:「你哪裡不舒服嗎?我請大哥來幫你看看。」說話間伸手去輕握他捧在心口的手。

  寒雨若回神忙抬手拭淚,輕聲急急否認:「不是的,我沒有不舒服,我很好。」

  他都已哭得雙眼通紅,淚濕衣襟了,左手還緊緊地捧在心口呢。難道是手受傷了?藺之颿扳開他的手,卻見他掌心握著一個很舊很舊、像是什麼小動物的小小布偶。

  「這是小時候我娘做給我的小老虎香包,雖然我娘已忘了這件事,卻是我很珍貴的收藏,每當我想起我娘時,就把它拿出來看一看。」寒雨若說完便小心翼翼把它收進懷裡,抬手拭幹眼角的淚水。

  原來是緬懷已逝的慈母,藺之颿在他身畔坐下,心疼地將他擁進懷裡,這樣的他怎會是殘忍冷血的惡徒同夥呢?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翌日午飯時,藺之颿帶著愛人到宴客廳,並將他介紹給好友。

  寒雨若一踏進宴客廳,面對駱以行投來的灼視目光,本能地就垂眸睇著下方,不敢與他多作交會。

  自他踏進宴客廳,駱以行就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寒雨若。他真的很美,有一種令人見之魂醉的魔魅之美;通常再美的人,多看幾眼後總會被眼睛逐一找出不甚完美之處,但他卻是相反,是愈看愈美,有著纖細的美、柔弱的美、羞怯的美,甚至連跡近病態的蒼白也是一種絕美。

  一旁的藺珪笙見他看得雙目發直,眼睛瞬也不瞬,不由伸手在他的眼前揮了揮。

  直到察覺眼前有個黑影上下移動時,駱以行才回過神,待看清是一隻手時,本能轉首看向手臂的主人,不解地問:「藺大哥,怎麼了?」

  這小子還敢問他怎麼了?藺珪笙露齒假笑。「你想用眼睛把人給吃了嗎?」

  「用眼睛吃人?」駱以行輕喃過後才猛然醒悟,不由俊顏微紅忙抬手對好友直搖。「之颿,你可別誤會什麼,我剛才只是不小心看呆了而已,絕對沒有?鸕囊饉肌!?

  藺之颿只是笑了一笑,展臂擁著愛人走至桌邊坐下。

  駱以行看著寒雨若,待他欲坐下之際,突然開口問道:「不知道你認不認識沔陽的一個叫鄭元通的茶葉大富商?」

  寒雨若坐下的動作不由緩了一緩,眸中更迅即閃過一絲詫異,但隨即又恢復正常,抬眸看向駱以行,搖了搖頭輕答:「我不知道。」

  駱以行的目力是何等的銳利,寒雨若那眸中的細微變化,他可看得一清二楚,更暗忖好友這天上掉下來的豔福,果真有問題。

  寒雨若那幾乎難以察覺的異狀,藺珪笙也看到了,同時也暗想,難道寒雨若為了混進彤霞山莊,不惜以苦肉計外加獻身?果真如此,這犧牲未免太大了吧。

  與他平坐的藺之颿自然是看不見愛人那細微的異狀。

  駱以行待寒雨若坐下後,取過酒壺站了起來替在座之人和他自己都斟了杯酒。

  寒雨若看著白瓷杯裡那棗紅的液體,和撲鼻而至的一股微甜香氣,下意識睇了滿面笑容的駱以行一眼。

  藺之颿見他只是垂眸看著酒杯,便關愛地輕問:「你沒喝過酒嗎?」

  寒雨若輕點頭。

  藺之颿再問:「你想不想喝?若不敢喝,就不要勉強了。」

  寒雨若抬眸看了眼對座的兩人,又轉首看著藺之颿,輕問:「這酒會不會很烈?」

  「這——」藺之颿正想回答。

  不意,心中另有盤算的駱以行卻搶先說:「這酒是藺大哥親手釀造的水果酒,是甜的而且不會很烈,就算喝上個一大壺也不會醉人的。」話落轉首向藺珪笙笑問:「對不對,藺大哥?」

  真不知這小子心裡在打什麼主意,藺珪笙只好應和地點點頭。「是啊,你安心地喝上幾杯也無妨。」

  他話才落,駱以行便舉杯邀酒,笑呵呵地說:「恭喜我的好兄弟之颿遇到了有情人,也祝你們白頭偕老,恩愛一輩子。」話落仰首一飲而盡。

  寒雨若也只得依法炮製,端起酒杯仰首一飲而盡,雖然有點辣但味道甜甜的,並不難喝。

  愛人如此豪邁的模樣,反而令藺之颿有點擔心,只因這酒雖是甜的但後勁很強。

  駱以行立刻再替他斟上第二杯,並笑說:「再多喝一點吧,好酒能讓人心情爽樂,飄飄欲仙,說起話來才會投機。」

  喝酒會使人爽樂又飄飄欲仙?寒雨若在還沒有這種感覺之前,就已經先覺得肚子像有把火在燃燒般,霎時渾身發熱,眼前的東西像是在晃動,不一會竟連椅子也搖了起來,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藺之颿見他雙頰倏然緋紅,身體似乎也在輕微地搖晃著,正想開口詢問之際,駱以行又已舉杯邀酒了。

  「來來,雨若老弟,我們再來幹一杯吧,藺大?繅蠶牒湍愫壬弦換襯亍!褂銼隙暫曮鮮垢?凵?

  藺珪笙聞言會意,也立即舉杯邀酒。「是啊,你來我們家這麼多天了,難得——」

  他話未說完即倏止,因為對座的寒雨若在身體晃了幾晃後,竟從椅子上掉了下去,幸好藺之颿反應迅速,及時接住了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藺珪笙的笑容凝在唇邊,未完的話不知如何接下去。

  駱以行舉杯的手停在半空中,愣愣地看著好友抱著醉昏了過去的寒雨若。「藺大哥,你沒有在酒裡動什麼手腳吧?」

  藺珪笙卻答非所問:「駱老弟,你的算盤似乎撥得不太精准。」

  藺之颿抱著醉暈過去如軟麵團也似的愛人,轉首看著好友和胞兄,聽他們的對話似乎對雨若有所預謀,但也只能輕呼口氣,抱起愛人。「我送他回房間再過來。」

  待他離開宴客廳後,藺珪笙放下酒杯,睨眼駱以行問道:「你看怎樣?」

  「我看他的確有點問題。」駱以行飲盡杯中之酒。「只是沒想到他竟會一杯就倒。」話落轉首看著他。「藺大哥有什麼看法?」

  藺珪笙凝著白瓷杯上的繪竹。「我注意到了,他眸中總有著掩不住的憂鬱,我一直以為他是因喪父失母的關係,但現在我有了不同的想法,也許他是……」

  駱以行介面說:「身不由己。」

  藺珪笙點了點頭。「男人無可抗拒的三件事:酒、財、色。為色失財、喪命,甚至亡國,自古以來比比皆是,好色是人之本性也,也是弱點,只是——」話落仰首呼出口長氣,語中有憐惜也帶不解。「如果是他,那麼纖弱又不會武功的一個大孩子,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怎麼想都想不通。」

  這時,駱以行想起了至交好友的感情歸屬,不由脫口而出:「也許我們都想錯了。」

  藺珪笙看他一眼,似自喃地點點頭。「也許真是多疑心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9-7-28 00:59: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暖風送薰的午後,芷兒奉命送來一壺解熱降火的菊花茶,一進門就看見寒雨若數天如一日般,坐在窗前看著花園的風景。自她過來頂替因扭傷腳的綾香之後,她對寒雨若第一眼印象就是這個男人好美,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穿上男裝的仙子般,只可惜他惜話如金,更從未露過一絲笑顏。兩天前二少爺為了逗他笑,故意在房裡跌了很滑稽的一跤,讓跟在他身後的她差點笑岔了氣,可是呢,這美公子卻只是眸中閃過一絲驚訝,開口輕輕問了句「你沒事吧」,害得二少爺當場傻愣了好久,一臉的挫敗。

  芷兒放?拙棧u瑁咧梁耆艫納?擼攬釤鵜賴男θ蕁!腹櫻貧隳交ㄔ白咦擼珊茫俊?

  寒雨若抬眸看著這個有著圓圓小臉、雙眼又大又靈活、笑起來很可愛又有活力的侍女,半晌才搖頭。「不用了,我坐在這裡看就好了。」

  被他拒絕的芷兒,突然心生一種莫名的挑戰情緒,她自詔是整個彤霞山莊最會逗樂他人的人,她不信她無法讓這個美若畫中仙的男人笑上一笑。

  第二天一早,芷兒故意用胭脂在頰上塗了兩團很可笑的嫣紅,小嘴兒也塗成了血盆大口,攬鏡自照數回,連自己都差點失笑出聲。

  芷兒走出房門,第一個迎面碰上的就是少夫人黎嬿貞和梅玉,主婢兩人見到她的怪模樣,先是一愣,繼而忍俊不禁掩口而笑。

  「芷兒,你……你的臉……哈哈……」梅玉一手掩口一手抱腰。

  黎嬿貞也忍不住掩口嬌笑不停,更笑?道:「你這丫頭為什麼要把自己弄成這模樣,想去戲班子唱丑角嗎?」

  芷兒不以為意,反而嘻嘻一笑。「我這樣很好笑,對不對?」

  梅玉笑得無法回答,只能猛點頭。

  「這樣就好,我才不信那個活生生的畫中仙子見了不會笑。」芷兒一抿嘴便自信滿滿地往東院走去,在回廊轉角處遇見了藺珪笙,還向他扮個逗趣的鬼臉,也把藺珪笙逗得一陣笑,接著腳步輕快地揚長而去。

  藺珪笙邊笑邊走了過來,看見臉上笑意未斂的兩人,不由問道:「芷兒怎麼了,今天吃錯藥了嗎?」

  梅玉也大感不解,只是答道:「她說什麼要讓活生生的畫中仙子發笑。」

  藺珪笙不由眉頭一皺。「活生生的畫中仙?誰呀?」

  黎嬿貞微微一笑。「大概是雨若吧,她最近頂替腳受傷的綾香在颿弟那邊當差。」

  藺珪笙不由驚噫一聲。的確,現在回想起來,自救回寒雨若後,印象中確實不曾見過他綻露一絲笑顏。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芷兒手裡端著早飯,在客房的睡房門外深吸口氣,舉手敲門。「二少爺、公子,我送早飯來了。」

  「進來吧。」

  芷兒推門進入,正在幫愛人束髮紮巾的藺之颿,看見她臉上那誇張可笑的大濃粧,先是一愣繼而失笑出聲,笑問道:「芷兒,你是怎麼了,為什麼把臉塗成了這樣?」

  芷兒上前若無其事地擺上飯菜,才轉身向他扮個鬼臉。「芷兒今天心情很好,一早就想讓大家都很開心呀。」

  她可笑又逗趣的鬼臉,惹得藺之颿又是一陣笑。

  芷兒見二少爺笑得開心,得意地把視線轉向寒雨若,卻看見他那美麗的唇文風未動,一雙動人的眸也只是閃過著輕微的詫異,當下讓?俑兄?氐拇彀堋N握庖宦沸欣矗鬧諶私孕Φ枚刮魍幔?浪故橇凰啃σ舛濟揮校?

  「公子不覺得芷兒這樣很奇怪、很好笑嗎?」她問。

  寒雨若輕輕點了點頭。「是有一點奇怪。」

  只有奇怪並不好笑?!芷兒突然全身像泄了氣般,拿起託盤就退了出去。「小婢先告退了,二少爺和公子請慢用。」

  藺之颿愣了一愣後才明白芷兒的用意,回頭看著愛人小心地笑問:「你真的覺得她的樣子不好笑嗎?」

  寒雨若偏頭看著他。「為什麼好笑?」

  「呃……」對呀,為什麼會好笑呢?藺之颿頓時語塞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快速地幫他紮上發巾,轉移話題。「我們來吃早飯吧,不然等會粥冷了就不好喝了。」

  寒雨若看他一眼,心裡也很迷惑。剛才的芷兒究竟有什麼地方好笑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此後的接連數天,芷兒竭盡所能地使出看家的耍寶手段,但仍無法教寒雨若露出一絲絲的笑容,最後黔驢技窮,她只有投降的份了。

  「公子,你為什麼都不笑呢?」芷兒最後只能用詢問來解開她心頭的疑惑。

  寒雨若不知她問這話的用意為何,只是用不解的眼神看著她,輕問:「這很重要嗎?」

  「那當然。」芷兒將手中覆蓋棉布的小提籃往地上一放,走過去稍稍撥理他被風吹亂的發梢,用一種像朋友股的語氣說:「您長得像畫中仙子般美麗,如果能常常露出笑容,一定會讓眾人見了為之神魂顛倒、癡迷忘我,連花中之王牡丹也會相形見絀的。」

  她的讚美卻讓寒雨若心口隱隱作痛。

  「像您這麼美的人,稱得上是舉世罕見,以前聽人形容美人,常有什麼沉魚落雁、國色天香啦,什麼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什麼回眸一笑百媚生,我從來都認為這只是誇大之詞,可是呢——」芷兒露出個頑皮的笑容,睨著他。「我現在卻有點相信了,而且很想要見識見識這樣的魅力之笑,只可惜公平卻不願成全我的願望。」

  「我?」寒雨若頗感不解。

  芷兒一點頭。「彤霞山莊是武林三大名莊之一,常有各方武林人物來訪,我也常常有機會去幫忙招呼客人,自然也會見到那些貌俊容美的武林俊彥、閨秀俠女們,可是啊……人的眼睛是很挑剔的,再美的容貌,多看幾次也會找到不完美之處。」芷兒側個身,偏頭想了想。又道:「比如說,不說話的時候好端端的,一開口卻是兩顆大兔牙;不笑的時候也挺美的,一笑起來卻是嘴歪眼斜……」說到這裡,芷兒突然回頭一瞪,一個旋身欺至他面前。「難道公子您也會歪嘴,所以不敢在大家面前笑上一笑???

  寒雨若愣了一愣,片刻才搖搖頭。「我……我不知道……」

  豈知,芷兒立刻接著他的話尾:「那就笑一個來看看吧。」

  寒雨若又愣了,只是凝著她微啟唇,什麼話也接不上。

  這一招好像也不管用,芷兒眼眸一轉又接回原來的話題。

  「可是啊,您卻不一樣,您是那種愈看愈美,美到會令人呆掉的美,只不過……」她抬手圈指輕彈他頰側。「肌膚如潔玉無瑕,可惜不夠紅潤。」話落拉起他的手,推開衣袖。「手也稱得上是玉臂皓腕,只可惜細了點。」接著又輕拍他胸口一下。「胸膛雖然摸不到骨頭,但也好像沒長多少肉肉。」說完又掐捏他的纖腰,嘖嘖有聲地贊道:「腰也好細喔,比姑娘家的柳腰還要細,像二少爺武功這麼高強的人,怕不一個太用力就把您的腰給抱斷了。」

  寒雨若聞言雙頰不由浮上兩朵緋雲,不自覺垂下頭去,藺之颿的確在他耳畔說過這樣的細語。

  他害羞的樣子真是美呆了,芷兒不禁在心裡驚羨不已。既然他開始有了反應,那就趁勢加把勁吧,也許能如願呢!思畢便捧著自己圓圓的臉蛋。

  「您看我,我的臉這麼圓,全都是肉肉,就算病上個十天半個月的,臉也瘦不到哪裡去,可您就不一樣了,如果不小心受了風寒,兩天沒胃口的話,臉就會變成這樣哦——」

  芷兒故意拉長臉,尖起嘴巴,將兩頰往內吸成凹陷狀。

  她那滑稽的表情,讓寒雨若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笑了,真的笑了!而且一如她所預期般,真是美極了!堪稱可傾國傾城的絕美笑靨!芷兒在心裡驚歎著,不禁呆看出了神。

  寒雨若笑容收斂後,看著神情微呆的她。「你剛剛的樣子好奇怪。」

  「是嗎?」芷兒故意雙眼往上吊,又扮了個怪臉。

  不過寒雨若沒有再笑了,只有一絲淡淡的笑意像輕風般掠過他的唇邊。

  芷兒見狀便斂起了怪臉,原來要他綻露堪值千金的笑容,得胡吹鬼扯外加搞怪才行,光靠耍寶是行不通的。

  這時,地上那只覆著棉布的小籃裡發出細細的喵嗚聲,芷兒聞聲不覺輕呼道:「糟了!我忘了它了。」

  話落立刻蹲身掀開棉布,裡頭是只尚不足月的黑色小貓,小籃裡還有個小淺碟和一隻塞著木塞的小瓷瓶。

  寒雨若見了不覺問道:「為什麼你要把貓放在籃子裡?」

  「因為我想救它呀。」芷兒將淺碟取出放在地上,接著拿出小瓷瓶拔開瓶塞,將乳白液體倒在淺碟裡,接著抱出小黑貓讓它舔食。

  寒雨若看著小黑貓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慢慢地舔食,遂問:「為什麼要救它?母貓棄養它了嗎?」

  芷兒伸手撫著小黑貓。「不是母貓?灰撬鴕蛔??嫋耍鉲竽鏘鈾?慫鬧話捉牛?舛艘彩前椎模鄧脊欣床幌椋閹??派!?

  寒雨若並不瞭解,這樣的毛色為何會不祥。

  芷兒歎了口氣,語帶怒意:「放生是說的好聽,其實是要把它丟出去,任它自生自滅,像它這麼小還要吃奶,把它丟在外面要如何求生?如果真要放生,也應該要把它養大到可以自己捉老鼠才是呀。我覺得它可憐,就把它偷偷捉出來了,幸好畜欄裡的山羊生了小羊,有羊奶可以擠,我就偷偷去擠點羊奶給它喝,而這小傢伙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命不好,很快就學會自己舔食羊奶,可是我要做事,沒辦法按時喂它,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她的話觸動了寒雨若心底最深沉的痛苦經歷和記憶。

  芷兒輕撫著小貓的背脊。「長成這樣也不是它的錯,要是那能自己選擇,它也不要長成這個樣子呀,為什麼人們只憑自己的喜好和看法,就可以輕易決定它的命運呢?我覺得很過份。」

  寒雨若突然開口說:「放在這裡吧,我幫你養它。」

  芷兒聞言轉首抬頭驚問:「真的嗎?」

  寒雨若一點頭。「真的,我們把它養大到可以自力更生時,再把它放走,這樣它就可以自己活下去了。」

  「太好了!」芷兒高興得跳起來拉著他的雙手,感激地笑著說:「多謝公子!這樣芷兒就可以安心做事,也不用擔心它沒人照顧會餓死了。」

  她的感激之情反而讓寒雨若有點不知所措。「可是……我不太知道要如何照顧它。」

  「沒問題的,小黑兒很乖也很聰明,公子只要按時倒羊奶給它喝,喂它的羊奶我會去擠來給您。」

  話落,芷兒便開始告訴寒雨若如何照顧這只仔貓。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正午時刻,藺之颿回到東院的客房,推門進來看見愛人背對著門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些什麼,不覺放輕腳步趨前一探究竟,原來是一隻小小、看來大約一個月大的仔貓,正在舔食小淺碟裡的乳白液體。

  藺之颿不覺就問:「這仔貓哪裡來的?」

  寒雨若被突來的話語聲嚇了一跳,轉首仰臉望著他,略略遲疑才把始末道出。

  「原來是這樣啊。」藺之颿自語了一句,也在愛人身邊蹲了下來,看著小黑貓努力專心地舔食羊奶,伸指輕觸那白色的貓耳尖。

  寒雨若睨了他眼,小心地問:「我可以把它留在這裡嗎?」

  「當然可以。我不相信也不認為,一隻無害的小動物和它的毛色,會帶來什麼不吉祥的事,說不定它將來長大後會是只最會抓老鼠的好貓呢。」藺之颿說完偏頭看著愛人。「你照顧得來嗎?」

? 『耆艫閫貳!贛Ω每梢裕貧鄧崴脫蚰湯矗抑灰詞鋇垢染托辛恕!?

  藺之颿點點頭。「沒關係的,我沒事的時候也可以幫忙照顧。」

  寒雨若聞言只是轉首凝著他。

  藺之颿忍不住逗弄著它可愛的小耳尖,眼角餘光瞄見了他的注視,不由轉首看著他笑問:「怎麼了?」

  寒雨若在他的注視下,不禁收回視線,輕語:「你真是個好人。」

  藺之颿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旭日東昇又西落,轉眼間月圓、月缺又漸盈。

  小黑兒長得健康又活力十足,鼻頭原是黑白相雜的難看毛色已褪落,長成一片墨黑,但耳尖和四腳卻愈見雪白,讓見者不論是僕婢或是護院武師,個個皆驚豔不已,每次寒雨若將它帶出房間,放任它在草地上探索、玩耍時,大家總會忍不住走過來逗樂或小抱一下。

  這日午後,寒雨若和芷兒席地坐在廊邊,看著草地上正在玩著布球的小黑兒,那布球是芷兒收集不要的碎布縫製而成的。

  寒雨若看著小黑兒玩布球的逗趣動作,不自覺漾開一抹微笑。

  芷兒膝上置著竹籃,籃裡放著裁好的布片,那是要做給長工們穿的衣服,她打了個線結用牙齒咬斷,一個不經意的轉首,卻看見他那令人為之神迷的動人微笑,不禁說道:「公子,您應該要常笑的,你知道嗎?你笑起來的樣子說有多美就有多美,就像牡丹盛開般令人驚豔,可是牡丹一年只開一次,而且只有短短數天,可是你的笑不一樣,不但可以一年常開,一天還可以開好多次呢!你只要常常對大家笑,我們就會像是沐浴在春末溫暖的感覺裡。」

  笑容迅速在寒雨若的唇邊斂去,晶黑的眸裡是淡淡的悲傷。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明白,被她所讚美的笑顏,其實是可怕的「魔相」,發揮到極致時,會令見者為之失神心迷,才被人利用做為奪財的利器,雖然他極不願意如此為虎作倀,卻沒有選擇的餘地。

  「為什麼你要對我說這些?」寒雨若不自覺交握著雙手。「從來都沒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

  「因為我現在把你當朋友呀!是好朋友的話,很多事就可以直接說,不用考慮身分尊卑的問題。」芷兒邊縫衣服邊說:「雖然孫大娘常斥?我沒大沒小,可是我並不覺得我做得不妥,我知道該如何拿捏分寸,像現在我把你當朋友,該伺候您的時候,我也不會馬虎和不敬。」

  朋友?!寒雨若不覺轉首看著她,在他十七年的生命歲月中,今天第一次有了朋友,原來朋友是這樣的感覺呀。他的心湖有著小小、小小的漣漪……

  芷兒轉首看見他凝看的眼神,不覺?攬ㄌ鸚Α!改醯密貧蘢源螅懿灰車母?柿四穡俊?

  寒雨若回神猛搖頭。「不、不會,我……我願意有你這樣的朋友。」

  「那太好了,您的話讓芷兒很高興呢。」芷兒回頭又繼續手邊的工作。

  寒雨若看著玩布球的小黑兒,想了想輕吸口氣,問道:「芷兒,你為什麼會來這裡當僕婢?」

  「因為家裡窮啊,我爹早死、娘又生病了,需要錢看大夫吃藥,所以我就自願賣身到這裡當婢女。」芷兒停手,回憶著往事。「可惜的是我娘不到十天就過世了,剩下的錢就讓弟弟去讀書,看將來能不能考個進士、中個狀元什麼的……當然這只是個奢望,作作白日夢就好了。後來,我弟弟識字後就到親戚的酒樓學習當帳房了,雖然不是什麼進士狀元的,至少以後能有個技能混口飯吃。」話落轉首看著他問:「公子呢?我看公子應該是很聰明的,如果去參加科舉也許可以考上狀元,公子長得又這麼美,說不定會被皇帝招為駙馬呢。」

  寒雨若低下頭去,他今生最大的想望是過著一般人家的生活,因為他出生未久即被遺棄,成長中一直是不被認同的存在,待長大了又被當成謀奪他人財寶的工具,他不想要這樣的人生,卻毫無選擇。

  他往後仰躺在廊上,望著木梁似自語般問道:「芷兒,我如果死了,會不會比較好?」

  芷兒聞言愣住了!什麼話嘛,那不是很可惜嗎?轉首正待斥他胡說之時——

  ?見一個英挺的身影來到寒雨若的身邊,展臂將他扶起擁進懷裡,柔聲說:「為什麼要有這種不好的念頭?也許你覺得不需要在意自己的生命,但我們在意呀,尤其是我,我此任何人都更加在意你的一切,當然包括你寶貴的性命。」

  抱著他的是那雙強壯的臂膀,俯凝著他的是那雙溫柔的眼神,含著深情的笑顏,寒雨若只能移開視線閃避他的凝注。「我……我……只是隨便……說說的而已。」

  「希望是如此。」藺之颿在他身邊坐下,一同看著玩耍中的小黑兒,難得享受無聲的相伴。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窗外的樹上,一群綠色的小小鳥兒正在枝頭吱喳地相互傳遞著訊息。

  寒雨若坐在窗邊,凝著那看似十分快樂的鳥兒,手無意識地撫著膝上安睡的小黑兒。

  轉眼間來到這裡已兩個多月了,日子一直過得很平靜,這裡的每個人對他都很好,藺之颿的雙親似乎已認同他們的關係,他的娘親葛鸞英,甚至還親手做了點心送來給他吃;他的雙親也相偕來看過他幾次,藺亙宇還問過他住得習不習慣,需不需要什麼,是十分慈愛的一對父母。

  只是他想念病中的母親,不?垂蠓頡?粵艘?笥忻揮瀉靡壞悖孟牖厝?此從植恢萌綰位厝?徽飫鍤俏揮諛睦鎩?矣衷諍畏健?降子卸?叮?

  正當他冥想之際,房門被推開,芷兒端著茶水走了進來,寒雨若被打斷了思緒,轉首看見是她,正待開口問候之時,卻見今日的芷兒有別于以往,看他的那一眼中,充滿了陰厲之色,令他心頭不由一跳,欲出口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芷兒擺妥茶水後轉身朝他走了過來,而原在他膝上安睡的小黑兒,像是受到什麼驚嚇般醒了過來,往他懷裡深處退卻,甚至連背脊的毛也豎了起來。

  寒雨若不知它究竟怎麼了,忙著安撫:「小黑兒,你怎麼了?」

  芷兒走至他面前,低視著他及那只小黑兒,唇邊泛起一抹詭笑,開口緩聲道:「你在這裡的日子好像過得不錯嘛。」

  不對!雖然嗓音相似但語氣完全不同,寒雨若心頭猛地一跳,抬眸凝注著眼前的芷兒。

  「這兩個多月來你在這裡混得挺好的,好像已經獲得藺之颿的疼愛和信任,是該開始執行任務了。」芷兒笑著說。

  這話讓寒雨若頓時明白,雖然眼前這個女子和芷兒一模一樣,但已經不是真正的芷兒了,遂問道:「你是誰?」

  芷兒笑了笑。

  「反應不錯嘛,我叫龔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娘子,原本我是不想來做這種下命令和監視的工作,可是看在你主子所開出的豐厚謝酬上,我就勉為其難,降尊紆貴地來當幾天的丫鬟吧。這次的目標是那舉世馳名的至寶墨龍血珠,你主子交代只要照老方法就行了,不過——」龔嬈微頓後才又說:「其實彤霞山莊最為武林所妒羨的,應該是那本人人皆想得的武功秘笈《玄天秘錄》,但我想藺之颿再怎麼寵愛你,也不可能把它給你,而且那麼重要的東西應該是在藺亙宇的手上吧。」

  果然,命運還是不肯對他仁慈。但寒雨若此刻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遂看著她問:「芷兒呢,你把她怎樣了?」

  「我易容取代了她,自然是把她送回姥姥家了。」龔嬈笑笑說。

  寒雨若不懂其話意,遂問:「什麼意思?」

  「殺人滅口呀。」龔嬈看著他,露出一抹陰冷狠笑。「反正彤霞山莊家大業大,人多僕眾,就算發現失蹤了個丫頭,應該也不會大驚小怪才對。」

  芷兒死了?芷兒被殺死了?寒雨若對她後面的話聽若未聞,整個人因芷兒的死訊而呆愣住了。

  龔嬈看了他眼,嘴角揚起一絲蔑笑。「只不過是死了個丫頭,你幹嘛嚇成這樣?你主子可是千叮嚀萬交代,要我不可動你一根寒毛呢,還有你娘的藥已經吃完了,最近又咳得厲害,你早點把任務完成,你娘就能早點看大夫吃藥。」話落??刈辣唚悶鶩信癱怵??

  寒雨若低下頭去,淚水在房門關上後迅速地決堤了!芷兒死了……因他而死,他害死了他這一生第一個也是唯一的朋友……

  腦海不由浮現芷兒那可愛開朗的笑臉,耳中迴響著數天前她說過的話語——我現在把你當朋友,是好朋友哦!

  寒雨若抬手掩口無聲悲泣,如果他膽敢不從命揭穿她的身分,病中娘親就無法看大夫、服藥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真的沒有。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東院的客房裡,舒爽的涼風從窗外陣陣吹拂進來,龔嬈卻是邊縫衣服邊抱怨。

  「氣死我了!我幹嘛要做這種事?老娘從來沒有拿過毒針以外的任何一種針!啊——線怎麼又打結了,氣死我了!」龔嬈說完拿起剪刀把纏繞成團的線給剪了,看著這一大籃待縫成衣服的布片,她是愈想愈氣,不覺抬眸看向坐在太師椅上,閑閑抱著小黑貓的寒雨若,遷怒道:「喂,小子!快點把事情辦完,我就可以快點離開這裡!」

  原是望著窗外風景的寒雨若,聞言收回視線看了她眼,輕答:「我正在找時機。」

  「找時機?」龔嬈柳眉一揚,眸中淨是輕蔑之色。「不是每晚都是好時機嗎?聽說你的床第功夫很好,沒有一個男人抗拒得了你。」

  寒雨若不答,收回視線低下頭去。

  龔嬈輕哼兩聲,蔑笑睨著他道:「你是長得很美沒錯,但光靠一張皮相能進行什麼重要的任務?那些個有錢又好色的老頭會被你迷惑是可以理解,但這彤霞山莊可是武林三大名莊之一,我看藺之颿也不像個嗜色如命的人,真不知你在這裡有多大的作用。」

  寒雨若似不受激般繼續低頭不語。

  龔嬈見他不答,自覺甚為無趣,便說:「反正要怎麼做是你家的事,我只要工作結束有酬金可拿就行了。」

  話落一轉眸不經意地瞥見牆上的字掛和畫掛,看清落款的署名後,不由驚噫一聲站起來朝那字掛走去。

  龔嬈詳細端看一番後,轉首問道:「這些名家的字畫都是真跡嗎?」

  原是低頭的寒雨若聽了她的話,抬起頭來順意地答:「我想彤霞山莊裡應該不會有贗品才對。」

  龔嬈聞言不由露出心喜的笑容,盤算著自語道:「那真是太好了,到時候我就順便把這些字畫收走吧,應該可以賣點錢,就當是額外的收穫好了。」

  看來這女人十分愛錢,他想他有辦法替芷兒報仇了,思忖間忍不住盯著她背影直瞧。

  正在細看字掛的龔嬈,不知怎麼地突覺背脊一陣發冷,本能地轉身察看,卻見寒雨若正凝著她,一雙漂亮睛眸裡隱隱泛著抹冷光但隨即消失無蹤,還是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

  龔嬈又轉身繼續品鑒她的字畫,暗自欣喜發現這額外的收穫。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9-7-28 00:59: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夏未了,天氣依舊炎熱得教人想跳進水裡,泡在裡頭不想出來。

  彤霞山莊後園的山壁邊,用人工開鑿了個大石洞,從上頭披泄而下的山泉正好在洞口處形成了一道隔熱的天然水簾,下方的淺池裡晚開荷花數朵,迎風搖曳。

  藺之颿偕同愛人寒雨若,和兄長藺珪笙以及好友駱以行,四人在這涼爽的石洞中避暑。三人邊品茗邊談論著近日江湖上的各種傳聞,寒雨若則安靜地偎在情人身邊喝茶。

  正當三人高談闊論之際,寒雨若突然輕喚了聲:「之颿。」

  藺之颿聞聲立刻停止談話,轉過頭來笑道:「什麼事?」

  寒雨若綻開抹更賽春花的粲然微笑。「我聽說彤霞山莊有個舉世皆知的至寶,叫墨龍血珠,我想看一看,可以嗎?」

  藺之颿聞言面色遽變,端在手裡的茶差點就松落墜地!他從未在愛人面前提過寶物的事,他是從何得知?難道他真的是……

  藺珪笙和駱以行也同時心頭一震,更不由自主看向對方,交換個眼神。

  寒雨若故作無視情人的異樣神情,只是軟語輕求:「好不好嘛,之颿?」

  此刻,藺之颿內心的衝擊非筆墨所能形容,他為什麼要在此刻說出這些話?為什麼在他沉醉于幸福美夢時,要當頭一棒把他的美夢打醒?

  寒雨若再次綻開動人無比,帶著會令人神迷的魔魅微笑。「不可以嗎?是不是要先問過伯父、伯母?」

  他那魔魅十足的微笑,連藺珪笙和駱以行都閃神了一?那,更別說理智還在掙扎,但情感已迷醉的藺之颿。

  駱以行回過神來,朗笑一聲用力拍了下好友的肩頭。「那當然沒問題,之颿是彤霞山莊未來的主人,帶你去藏寶樓看看那舉世皆知的至寶墨龍血珠,只是小事一樁,用不著藺伯父的同意,對不對?」話落又用力在好友的肩頭拍一下。

  好友拍第一下時,藺之颿從失神中猛然回神;拍第二下時不由轉首看他,卻見好友對他使個眼色,似在暗示他,何不順意而行,看他究竟想玩什麼把戲。

  思忖過後,藺之颿暗自深吸口氣,回頭綻開笑容:「也對,爹娘已經在找人擇日了,要讓你祭拜藺家的先祖,告知他們你就要成為藺家一份子,先帶你去看看你想看的,也沒什麼關係的。」他只?M夥澳莧冒嗣靼姿透改付運惱娉閑囊狻?

  「真的嗎?太好了。」寒雨若開心地拉著他的手臂,接著對駱以行綻開迷人的笑靨,凝著他道:「也謝謝駱大哥。」

  他那熱切漾著瑩潤水光的睛眸,帶著淡淡甜意的魅惑笑容,幾乎讓駱以行無法自抑地受迷惑,當他察覺到自己的神迷之時,立刻別開對視的眼神,雙頰感到一陣熱。「呃……這……小事一樁而已。」

  冷眼旁觀這一切的藺珪笙,不由暗忖寒雨若若真是被付予潛入當內奸的重任,定然有著超乎常人的特殊才能,絕不是只有在場的所有人於今天第一次見識到的魔魅之美而已。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彤霞山莊的藏寶樓位於整個山莊的正中位置,是棟獨立的二層樓屋宇,四周遍植著樹木,那片樹林乍看之下像是雜亂無章,若從上方俯看則知實暗含奇門之術,是第三代先人的一位精通奇門機關之術的好友,代為設計監建的;地下部份亦建有密室,儲放足夠的糧食和飲水,做為重大危難發生時的避難之所。但密室之事除藺氏子孫外,外人無從得知。

  藺之颿輕擁著愛人站在樹陣的入口處,心裡遲疑著。

  寒雨若偎靠在他身畔,眼前的樹看起來像是隨便栽種的,但又似有種奇怪的秩序。

  站在後邊的藺珪笙和駱以行,則轉首互看交換個眼神。

  藺之颿深吸口氣,輕聲緩語道:「這些樹木分佈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含九宮八卦之陣,只要稍走錯一步便會陷入陣法的幻景叢林中,除非有人發現救出來,否則最後都迷困餓死在奇陣裡。從藏寶樓完成至今,已有不少盜賊死在這奇陣中。另外藏寶樓也設有殺人機關,只要稍不小心碰觸了不該碰觸的東西,就會被亂箭射成刺蝟,被絞刀陣絞成肉泥,被強弩射穿腦袋,身體,還會被佈滿倒鉤的魚網網在半空中,直至血液流幹而亡。」

  寒雨若只覺得背脊一陣涼,頭皮發麻,不由自主抓緊他的手臂。

  藺之颿見他似受到驚嚇般,不由心軟地柔聲說:「別擔心,你只要不離開我的身邊,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寒雨若抬頭勉力擠出一絲笑容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我們走吧。」藺之颿擁著他邁步朝奇門樹陣走了進去,雖然進出此陣已不下幾十次,但這次的心情特別緊張,只怕一個失神讓愛人陷入危險當中。

  後面的藺珪笙斜眼看了駱以行一眼,輕問:「你應該不用我摟著你吧?」

  駱以行聞言輕啐了聲:「大哥少吃我豆腐了,我只要緊緊跟在你身後就行了。」

  藺珪笙揚起一個笑容,也跟著邁步走進樹陣中,駱以行則小心謹慎跟隨在後。

 ?『耆艟材馗泡c緩步而行,雙手本能地抓緊他的手臂。

  藺之颿邊走邊留心他的舉動,見他只是膽怯而小心地行進著,不由略略鬆懈了防備之心。別說他是個普通人,就算是略通奇門之術者也未必看出此陣的門道,雖說是九宮八卦陣,但這八卦是反八卦,所以複雜得許多,他初走此陣時也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熟悉此陣的走法。

  寒雨若卻是愈走愈感輕鬆,似乎沒有想像中那般難。

  約莫一刻多鐘,一行人已通過樹陣來到藏寶樓的大門前。寒雨若左右張望了眼,奇聲問道:「這裡都沒有人看守嗎?」

  藺之颿答道:「不需要。能過得了第一關的奇門樹陣,未必能通過設于此樓的機關,派人來防守反而可能弄出人命來,」

  寒雨若明瞭地點點頭。

  藺之颿睇他眼,上前抬手轉動大門上的兩個虎頭銅鎖,先轉動左邊的,再轉右邊,寒雨若只是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不一會大門內傳來「喀啦」的聲響,大門便自動開啟了。

  藺之颿回頭向三人道:「從現在開始,你們要小心地跟著我,只要踩錯一步就會啟動殺人機關。」話落定睛在愛人身上,柔聲問:「你可以嗎?」

  都已經來到虎穴之口,豈能再退縮了?寒雨若深吸口氣,鼓起勇氣點點頭。

  藺之颿見他點頭,便領頭朝內走去,後面之人則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腳步跟隨著。從門口到二樓的房門口,這不算長的距離,卻足足花了一刻鐘的時間,二樓的大門上有著和一樓入口相同的設計,?不同處是先轉右再轉左。

  房門打開後,映入眼簾的並沒有所謂的珠光寶氣,只見牆上掛了幅大大的奇怪圖畫,幾個大木箱隨意堆放,置著幾個立櫃和幾張桌子,角落擺著數棵漆了紅漆的枯樹枝。

  「進到這裡就沒問題了,這裡沒設任何的奪命機關。」藺之颿率先走了進去。

  「還真有點失望呢,跟想像中大不相同,我以為有滿坑滿谷的金銀珠寶。」駱以行也是第一次進入彤霞山莊的藏寶樓。

  藺氏兄弟沒有答腔,因為大部份可立即使用的細軟全放在地下的寶庫中,兩人只是留心著寒雨若的反應。

  寒雨若卻走向那幅掛畫,看了好一會回頭笑問:「這是什麼畫?一橫一點又是畫圈又像畫樹似的,好奇怪喔。」

  藺之颿走至他身邊,看著掛畫。「這是藏寶樓的機關以及布建在外頭的樹陣全圖,是當初那位前輩所留下的真跡,我們便把它留下來當紀念。」

  寒雨若聞言似不感興趣地輕喔了聲,轉身走向角落處,看著那數棵漆成豔紅色的枯樹枝,笑問:「這個也奇怪,為什麼要把樹枝漆成紅色擺在這裡呢?」

  藺氏兄弟互看一眼,不知他是真?歡故羌儼皇叮拱顏涔?暮焐漢韉逼嶸目菔髦Α?

  駱以行卻笑著朝他走過去。「雨若老弟呀,你真是眼拙寡聞哪!這可是舉世罕見的紅珊瑚,我家那棵才尺許高,就被我老爹寶貝得要命,他要是看見了這幾大棵,恐怕眼睛都要睜得像銅鈴般大,下巴掉到地面去了。」

  寒雨若只是點了點頭,轉身走向一隻大木箱,掀開箱蓋,裡頭是滿滿的珍珠,有大有小,最大的竟有鴿蛋般大,不覺驚奇問道:「這一顆顆白色的珠子是什麼東西?好可愛。」

  「那是珍珠呀。」駱以行看向好友。「是很值錢的,一般人家能有幾顆就很了不起了,之颿家裡竟有一大箱呢。」

  寒雨若挑了兩顆最大最漂亮的拿在手裡,望著藺之颿問道:「之颿,這個好漂亮,可以給我兩顆嗎?」

  藺之颿聞言轉首看了兄長一眼,見他微頷首便回頭笑答:「可以啊,你喜歡可以多拿幾個。」

  「我只要兩顆就好了。」寒雨若把兩顆珍珠小心地放進袖袋裡,回頭蓋上木箱,沒有再打開其它木箱,而是走向擺放著多把長劍、短劍和匕首的長桌,當他欲詢問這些寶劍的來歷時,不經意瞥見角落處有個不甚起眼的黑色木盒,不覺伸手去掀那盒蓋。

  藺家兄弟見狀神情雙雙為之一變,藺之颿本能地快步上前想出聲阻止。

  原來木盒裡是一本書,寒雨若順手將書本取出。「《玄天秘錄》?這是什麼書呀……」自喃過後便翻看了起來。

  三人一聽他念出玄天秘錄,神情俱皆一愣,駱以行不自覺地退開兩大步,藺珪笙則靠上來,本能地想出手奪回寒雨若手中的家傳武功秘笈。

  「這是道教的書嗎?內容好奇怪呀,還畫了好多人形圖呢,看起來好滑稽。」寒雨若邊看邊自語,幾個眨眼間便把秘笈給翻看完畢,隨手又放回木盒中順手蓋上,一個轉身回頭卻乍見藺家兄弟一臉的嚴肅,不由一愣,接著惶懼地問:「是……是不是……我不可以看那本書?」

  藺之颿沒有回答,轉首看著兄長,藺珪笙亦看著他。兄弟兩人同時思索著,他不懂武功應該看不懂秘笈內容所言為何才對,況且他又一下子就翻看完畢,應該不會把內容給記住吧。

  兄弟兩人又交換個眼神,藺之颿綻開微笑。「沒關係,那的確是道教的書,是我祖父最喜歡的書,所以我們把它當傳家寶之一,擺在這裡當紀念。」話落上前擁著愛人轉往擺放著兵器的長桌。「這些寶劍都是我祖先們的遺物,大部份都是他們使用了一輩子的隨身兵器。」

  寒雨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藺珪笙則暗松了口氣,不自覺看了駱以行一眼,暗贊他是個正人君子,知曉適時回避沒有湊上來觀看秘笈,卻也暗責雙親?恢撬衙伢糯影倒裰腥〕齪笸斯槲弧?

  寒雨若看著長桌上的各種長、短寶劍,突然間他的目光被一柄刀柄處鑲有兩顆綠色大寶石的小短匕給吸引了,遂伸手取來退開刀鞘,現出薄如紙張般的利刃,他暗中掂了掂重量,感覺還挺稱手的,暗忖過後轉首笑問:「之颿,這把刀子好漂亮,可以給我嗎?」

  藺之颿聞言愣了一愣,不禁眉頭微蹙問道:「你要這刀子做什麼?」

  寒雨若將短匕歸鞘,神情天真地說:「這兩顆寶石好漂亮,我很喜歡,我也可以拿它來切果子,還可以切肉喂小黑兒呀。」

  藺之颿一時間難以決定,這柄鑲著貴重寶石的小匕首,是他在遠遊途中救了一個珠寶商後,所獲贈的回禮,此小匕首太輕、過小,又鑲著寶石,雖是精鋼所打造,但實用價值不大,只是不解雨若想要這把小利刃的用意真正為何呢?考慮了好一會,他才點了點頭。「好啊,你喜歡就給你,但是它很利,你使用的時候要小心點,可別傷了自己才好。」

  寒雨若見他答應便綻開個開心無比的笑容,把玩著小匕首好一會,才似想起了最初的目的般,不由輕呼一聲。「對了!我差點忘了,我是要來看那顆墨龍血珠的。」

  藺之颿深深地看了他眼,點點頭。「我這就拿給你看。」話落走至一個紫檀立櫃前,打開櫃門拿出一個略有深度的黑色小木盒,轉身走回長桌邊將它放在桌上,掀開盒蓋,裡頭黃綢布上有一白一紅兩顆巨大的圓球形寶石。

  兩顆寶石皆散發出瑩潤的光彩,紅珠上的那道黑色紋路真的像只黑龍盤踞在石裡般,不但栩栩如生,連龍爪也隱約可見;白球上也有道像是龍般的紋路,是綠色的,相較之下不如紅珠裡的龍紋來得生動逼真。

  「這就是墨龍血珠啊,我也是第一次見識到,真的挺美的,很是吸引人。」駱以行靠上來鑒賞過後忍不住讚歎著,接著看了白珠好一會才問:「那這顆白珠呢?」

  「那是白靈珠,本來就是我們藺家的傳家之珠,從第一代就傳下來了。」藺珪笙說。

  寒雨若仔細觀看過後,最後目光定視在白靈珠上,似自語般說:「如果這顆白珠也變成紅色的,不就辨不出真假了……」

  「真的耶。」駱以行也將白靈珠和墨龍血珠仔細比較一番,除了顏色不同、龍形紋路生動與否外,大小幾乎一致。

  藺珪笙走了過來。「你們說的倒也沒錯,若染了顏色又不並放一起的話,確實有些真假莫辨,但就實際價值而言,卻是天差地別,白珠雖叫白靈珠,卻只是一般的上等白玉磨琢而成:墨龍血珠則是由真正珍貴且罕見的紅玉雕琢成形,價值連城的是那道栩栩如生像真龍般的天然紋路。」

  這時,寒雨?敉芽諼實潰骸剛獍子袂蚰莧舊穡俊夠胺匠隹謁婕床煬蹺實貌煌祝朐偈棧匾涯選?

  正當他暗自後悔之時,三人似沒察覺到此話有何不妥,駱以行更接著他話尾說道:「是啊,染了色就能以假亂真了。」

  「這個……」藺珪笙回憶著說:「忘記是什麼時候,娘和嬿貞在閒聊時,好像說過曾祖母曾在打掃整理東西時,手不小心割傷了,然後血就那麼剛好滴在白靈珠上,結果被它迅速吸收,玉球上就紅了幾點……」

  藺之颿也是第一次聽到有關家傳之物的事,遂追問道:「後來呢,怎麼除去的?」

  「曾祖母無論怎樣擦怎麼洗也弄不掉那血漬,最後是放到活泉裡,泡了三日夜才讓那血跡稀釋散出,恢復了原來的潔白。」藺珪笙說。

  三人這才明白地點點頭。

  寒雨若不覺再多凝注那墨龍血珠一眼,轉首對情人笑道:「我已經看過傳聞中的至寶了,就算死了也沒什麼好遺……」

  他尾音末出口,藺之颿卻面色遽變,踏前一步掩住他的嘴巴,急聲斥?:「不要胡說八道!從來沒聽說過看了這東西就會死人,你也只是看而已,沒有『懷璧其罪』。」

  寒雨若沒想到一句無心之言,會引起他這麼激烈的反應,不覺抬眸凝著他歉然道:「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很高興而已。」

  這時,駱以行開口道:「時間不早了,咱們該走了,我今天和幾個朋友約在『香吟閣』見面,遲了又要被罵到臭頭了。」

  藺之颿聞言轉首和兄長交換個眼神,拉起愛人的爭對好友說:「既然你趕時間,我就先帶你們出去吧,大哥要把東西稍作整理。以行,你可得小心地跟好。」

  「是、是。」駱以行走了過去。「那你可要好好地慢走才行,可別重色輕友,顧得了愛人就不管我這個老友的死活了。」

  藺之颿聞言回頭笑?道:「別把你自己說得那麼可憐,又把我說得那麼可惡,再胡說就故意把你留在樹陣裡頭,讓你餓上個一天一夜再來帶你出去。」

  駱以行聞言忙陪笑道:「別生氣,我只是說說玩笑話罷了。」

  藺珪笙一直等到三人走進樹陣,才返身去把秘笈收進暗櫃中,接著再巡視一圈才安心地離開藏寶樓。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翌日。

  寒雨若僅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便完成了張藏寶圖,他要利用這東西讓魚兒上勾。

  下午,寒雨若坐在圓桌邊,取出昨天得到的那小匕首,想試試這刀子是否如藺之颿所言般鋒利無比。

  在他的前方,龔嬈邊擦拭桌椅邊抱怨:「為什麼老娘得做這種工作?當真鬼迷了心竅,還得聽那個胖老女人叨念,真是窩囊到了極點!」

? 『耆敉絲肚剩焓秩±摧c從園子裡采給他的石榴,雖然這小匕首看起來滿鋒利的,但石榴也有點硬度,思忖間便對中用力切了下去。

  豈料,這匕首的鋒利度遠超於他的想像,切石榴就像切豆腐般,反而把寒雨若給嚇了一大跳,手肘不自覺旁移在盤子邊緣重敲了一下,盤子就像翹板似的讓裡頭的一顆果子飛了出去,那果子卻不偏不倚地打上了龔嬈的後腦勺。

  龔嬈已是一肚子火了,後腦勺還被無預警地敲了一記,更是火大,倏然停下工作,轉眸看了眼那滾到椅子邊的果子,緩緩地轉過身來瞪視著一臉驚惶的寒雨若。

  寒雨若從驚愕中回神,看見龔嬈用那似毒蛇般的雙眼瞪視著他,不由心生害怕,本能地站起往後退了一步。「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切得太用力,手肘碰到了盤子,果子才飛出去的。」

  龔嬈瞥了眼桌上那被剖半的石榴,又把目光定睛在寒雨若臉上,諒這小子向天借膽也不敢從背後偷襲她毒娘子,否則只消她的一根小指頭就可以把他送回姥姥家了。當她再度把視線移回桌面時,卻被一樣東西給吸引住了,霎時忘了被打中後腦勺的惱怒,過去拿起那把小匕首,端詳著上頭的兩顆綠色寶石,圈指在刀刃上一彈。嗯,是精鋼打造的呢,這小子從哪里弄來這鋒利無比又價值不菲的寶刀呢?

  「這把寶刀是你從哪裡偷來的?」龔嬈想套他的話。

  「才……才不是我偷的呢。」寒雨若小心地朝椅子挪移過去,雙眼盯著她慢慢蹲下身去把地上的果子摸了起來,又小心翼翼地放回盤子裡。「那是昨天之颿帶我去藏寶樓時,我說我喜歡,他就給我了。」

  龔嬈聽說他已進入過藏寶樓,不由眸光一亮,心念一轉綻開笑容問道:「那……你在裡頭看到了些什麼?」

  「嗯……」寒雨若做出回想狀。「寶庫在藏寶樓的二樓,之颿開門讓我進去時,我第一眼就看見很多不同顏色的光,有紅光、綠光、藍光,還有黃色的光,看得我眼花撩亂,後來我才知道那全是寶石發出的光,角落還有很多棵紅色的枯樹枝,很漂亮。駱大哥看了也驚奇地說,好大棵的紅珊瑚呀,還說他家有棵尺許高的,他老爹就寶貝得要命,說他從來沒見過像人一般高的,而且還那麼多棵,又說每一棵都價值幾十萬兩呢。」

  龔嬈聽了一雙眸子不由瞪大了起來,追問:「除此之外,你還看見了什麼?」

  寒雨若再次回想。「有金元寶啊,好幾大箱的金元寶,還有好幾大箱硬掉的鴿子蛋,白白的、圓圓的,我向之颿要了兩顆,想給小黑兒玩。」

  硬掉的鴿子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她不信藺家會把無用的鴿子蛋當寶物收藏?歡ㄊ欽廡?佑醒鄄皇侗ξ錚也亂煌?ㄦ燜擔骸赴迅胱擁案儀魄啤!?

  寒雨若依言從袖袋裡摸出那兩顆硬掉的鴿子蛋遞給她。

  龔嬈一接過手便暗罵:這小子真是有夠呆的,明明是兩顆罕見的大珍珠,他竟以為是硬掉的鴿子蛋,還要拿給小黑貓玩,真是太暴殄天物了!不過他剛剛說有好幾大箱,所以藺之颿才會這麼大方地給他兩顆當貓玩具……

  「另外——」寒雨若露出抹神秘又隱含得意的笑容。「我也看到了墨龍血珠哦。」

  什麼?!龔嬈聞言心頭一跳!藺之颿竟會把那稀世珍寶也拿給這小子看?

  「那是一顆又圓又大的紅色玉球,很漂亮的紅色,有點透明還發出紅光,裡面有只黑色的龍,好像活生生的龍住在裡面一樣,看得到它張開的嘴巴,腳上的爪子好像很利,多看一會就覺得它好像要破石飛了出來一樣。」

  這小子形容得與傳聞中的半分不差,龔嬈開始深信他的確是看到了這顆傳聞中的稀世珍寶。光聽他形容就有種想一睹珍寶的衝動,但她也知道她是進不去的,可是羅炯翃用計把這小子送進彤霞山莊,給藺之颿當床伴,難道只是要這小子來看珍寶而已?他的作用應該不止於此吧……思畢,龔嬈便放輕聲音,斂去眸中的凶芒,以降低他的戒心。「那……你還看見了什麼呢?」

  「我還看見了高掛在牆上,整個藏寶樓的機關,以及布建在外的樹陣設計圖,我把它記住並畫了下來。」寒雨若說完便從懷中掏出一張折好的紙,打開後放在桌上。「就是這個樣子。」

  龔嬈靠上去看了眼,即使她不懂奇門之術,但也可以一眼就看出這張圖畫得有多精確,驚訝之餘忍不住想再看清楚一點。

  不意,寒雨若卻突現驚慌之色,快手快腳地把圖折起又收進懷裡。「我……我忘了……這……這個不能隨便給人看的,我必需親手交給他們才行。」

  龔嬈一愣,總算有所領悟了,一般來說棋子用過之後就該滅口以除後患,可是羅炯翃卻對這小子特別珍惜,原來這小子的利用價值如此之高啊,如果……他也能被她所用,那麼今後的榮華富貴就唾手可得了,也許……不需要「以後」,只要這一次就夠了。

  思畢,龔嬈便綻開和善的笑容,看著他輕問:「你……想不想換一個合作的物件?是『合作』哦。」

  寒雨若不解其意,只是茫然地注視著她。

  龔嬈見他神情傻愣,便知他不懂她話中之意,凝神靜聽片刻確定外頭沒有第三人,才姍姍走至他身邊低語:「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和我合作,我們一起偷出藏寶樓裡面所有的寶物,我會分你一半的。」

  寒雨若聞言睜大眼睛,張口無聲驚呼,好半晌才???匚剩骸敢弧話搿椅搖頤橇礁觶靠傘?俏搖岵歡切?淮竽鞠洹?

  龔嬈知道他有些心動了,便說:「不用擔心,我會找人來幫忙搬的,有了這些錢你就可以自由,不再受人擺佈、利用了。」

  「可是……」寒雨若眸中閃爍著希望,遲疑著說:「我娘在他們手上,我……我不得不乖乖聽話呀。」

  「不用擔心這個。」龔嬈加把勁說服著他。「我會把你娘救出來的。」

  「這——」寒雨若略略遲疑過後問道:「你說話算話嗎?」

  「當然!」龔嬈保證著說,話落朝他一伸手。「把藏寶圖給我吧。」

  不意,寒雨若卻突然退開一步。「不行,我現在不能相信你,你要先把我娘給救出來,否則我不把圖給你。」

  看來這小子還有著小小的心眼呢,龔嬈原本打著藏寶圖到手就一走了之的主意,沒想到這小子竟會以藏寶圖當合作籌碼,只好耐著性子先點頭答應。「好的,我會先去把你娘救出來。」

  這時,寒雨若卻又說:「可是,只有圖還是進不了藏寶樓,開門的鑰匙在之颿的身上,我沒辦法複製它。」

  龔嬈聞言愣了一下,這還真是個不小的難題呢,略略思付過後說:「你就偷啊,晚上睡覺的時候下手偷啊。」

  寒雨若卻搖搖頭。「不行,我摸了他一下,他馬上就醒過來,還問我是不是想喝水或怎樣了。」

  龔嬈聞言眉頭微皺,看來藺之颿警覺心還滿強的,或者是他根本就不相信這個天上掉下來的豔福?這該怎麼辦才好?眼看下半輩子的富貴就要成為南柯一夢了。

  寒雨若見她一臉懊惱的模樣,不由囁嚅著間:「你……你不是說你叫毒娘子嗎?你……你應該有藥吧?那種……讓人吃了會一直想睡覺的藥呀……」

  對喔!她怎麼沒想到呢?龔嬈一愣之後大喜過望,立刻綻開笑顏對他直點頭贊許道:「原來你這小子還不笨嘛,下點迷魂藥你就容易下手了。」說完馬上掏出一個油紙包。「這是迷魂散,無色又無味,要加在水裡或酒裡都行。」

  寒雨若接過它,問道:「這個要用多少,效用可以多久?」

  「當然是全部倒下去呀,效用大概是三個時辰。」未了,龔嬈加問了句。「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寒雨若想了想:「明晚好了,你什麼時候要來接應我?」

  龔嬈思索片刻:「正子時好了。」

  寒雨若點點頭。「我明白了,我先把鑰匙偷了藏在身上,你來了之後再叫醒我。」

  龔嬈聞言卻立即心生獨吞財寶的計謀,但仍面帶和善的笑容,點點頭。

  「你放心,我一定會遵守諾言,救出你娘又分你一半的財寶。」話落轉身又繼續擦拭桌椅,?氳焦嗣魍砭湍蘢滴奘票Γ男那轢備械醬蠛茫穌獗拔?墓?饕捕即?似鵠礎?

  寒雨若原先眸中、臉上,天真、怯懦的神情卻盡斂,取而代之是眼神冰冷、唇邊掠過一絲冷酷的微笑。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看我的飛象過河,將軍!」

  寒雨若用一隻「象」,把藺之颿的「帥」給吃掉了。

  藺之颿只是看著才走了兩步棋的佈局,卻已莫名地被將了軍,這是今晚第十一次被愛人以耍賴招數給將軍了,雖然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服氣,卻也拿他莫可奈何,他抬手掩口打了個大呵欠,不知怎麼回事,今晚感到特別的困。

  寒雨若見了便問:「你想睡覺了嗎?」

  藺之颿點了點頭,感覺眼皮有些沉了。

  「那就睡覺吧,我也覺得有點困了。」寒雨若說完開始動手收棋子和棋盤。

  藺之颿見狀就起身脫了外衣,坐至床緣脫去鞋襪準備睡覺,不意當他轉過身去卻看見那把鑲著綠寶石的小匕首就放在愛人的枕邊,霎時他的睡意清醒了些,回頭看了眼尚在收拾棋子的他,用不甚在意的口吻問:「你把刀子放在枕邊做什麼,怕有人偷了它嗎?」

  寒雨若聞言動作微頓,稍停才又繼續整理棋子。「不是的,因為我昨晚作了惡夢,夢見好幾個看不清臉的黑衣人要殺我,我很害怕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我驚醒過來,覺得又累又害怕,所以我想,如果把刀子放在旁邊,我就可以保護我自己了。」

  他這話很難判定是真是假,藺之颿只是回了聲。「這樣啊……」暗地裡卻有了些許的戒防。

  寒雨若收完棋子,亦起身脫下外衣,問道:「之颿,今晚不要熄燈好不好,我害怕再作惡夢。」

  藺之颿應允了他的要求,待他上床躺下後才放下床帳,兩人雖是一如平日相擁而眠,但他卻沒辦法對小匕首的事太釋懷,微垂眸卻見愛人像是害怕惡夢隨時降臨般,將頭臉埋進他的胸膛,他見了不由暗責是否自己多疑心了,遂閉上眼沉入夢鄉。

  正子時,房門被輕輕推開又被迅速關上,開關之間有條黑影已閃了進來。

  椅子上竹籃裡的小黑兒,被細微的聲響驚醒又乍見一道黑影迫近,不由驚聲喵叫,從竹籃裡跳出迅速竄至櫃子底下。

  黑衣蒙面人亦被小黑兒嚇了一跳,也怕它壞了大事,意念一動想殺了它,但又見它已躲進櫃子底下,只得作罷;接著從懷中摸出一個竹筒,悄悄地朝床邊走去,撩開床帳一角將竹筒放了進去,片刻又將竹筒收回。心想,只要再稍待片刻,所有的金銀財寶全都屬於她一人了,哈……

  床榻裡,根本沒睡著的寒雨若,在聽見小黑兒的喵叫聲?罅?辭逍壓矗黃繁憧醇饌酚械籃謨翱拷南?灰蘭評唇佑λ耍灰懷鏨c便會醒來,因為他只在茶水里加了很少量的迷魂散。

  不意,他一偏頭卻看見有個圓筒狀的東西伸進床帳裡,接著從裡頭爬出一隻如拳頭般大的黑色蜘蛛,快速地朝藺之颿靠近。

  寒雨若一驚過後立刻明白龔嬈的狠毒之心,眼見毒蜘蛛就快要爬到藺之颿的脖子邊,當下毫不遲疑轉身取來那小匕首退開刀鞘,起身看准目標用力刺下。

  利刃離鞘的聲響驚醒了睡夢中的藺之颿,一睜眼看見寒雨若握著小匕首,一臉陰狠神情地朝他頸項刺下,驚駭之餘一個本能反應,揮臂一拳將他格開。

  床邊,一直靜立等待的龔嬈,突然聽見一聲悶哼,隨即一個人影摔了出來,此突發之狀況不禁讓她愕愣了一下。

  滿腔忿怒的藺之颿翻身坐起,一把撩開床帳,氣衝衝地想去質問寒雨若為何要謀害他,不意床帳一揭開竟看見床前站了個蒙面黑衣人,一驚過後喝問道:「是誰?」

  龔嬈一時間還沒理出個頭緒,本能的反應就是快逃!遂一個轉身破窗而出。

  藺之颿見狀也跟著追了出去,邊大喝:「哪裡逃!」

  東院外頭巡夜的守衛們,聽見聲響也立刻包圍過來。

  龔嬈對這東院早已了若指掌,循徑欲逃回下人房,想換回芷兒的身分以求保命。

  豈料,藺之颿動作比她更快,三兩個起落就已攔在她面前,劍眉微軒沉聲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闖進房裡?」

  龔嬈見前路已被阻斷,轉身想往回跑,但這一會的工夫,後頭的追兵也已到達,沒多久十餘個高舉火把的護院們已把她團團圍住,甚至連住在西院的藺珪笙和黎嬿貞也聞聲趕到。

  「發生了什麼事?」藺珪笙邊問邊注視被東院眾護衛們困住的蒙面黑衣人,黑衣人身材嬌小,研判應是個女子。

  藺之颿被愛人所背叛已是滿腔惱怒,遂一言不發欺上前揚手扯下黑衣人的蒙面巾。

  黑巾一除,黎嬿貞看見了黑衣人的真面目,不由驚呼一聲:「是毒娘子龔嬈!」

  龔嬈沒想到藺之颿的身法如此迅速,蒙面巾一除又被黎嬿貞認出身分,遂把心一橫從懷中摸出個黑色銅管,對準藺之颿按下機關射出一蓬毒針。

  對毒娘子底細知之甚詳的黎嬿貞,看見她從懷中摸出一個銅管,且對準小叔時,不禁急出聲警告:「颿弟!小心她的毒針暗器!」

  大嫂的話聲方落,藺之颿便聽見那細微的彈簧聲響,在火下看見無數小亮光朝他飛來,遂立即大喝一聲:「後面的人全閃開!」話落運起玄天真氣,把那蓬小亮光全數逼了回去。

  龔嬈沒想到毒針會被逼了回來,??笙?簾芤訝徊患埃蟀氳畝菊氡換乇粕浣慫奶迥塚豢芍眯諾氐?幼泡c,作夢也沒想到一生使毒殺人無數的她,最後竟會死在自己的暗器下。

  周圍的眾人看著她面色漸黑,然後倒地身亡。

  藺珪笙看著一臉怒氣未消的小弟,轉頭對負責統領東院眾護衛的護衛長雷峰吩咐道:「暫時先讓她保持這樣,明早再處理屍體,記住千萬別碰觸她的身體,今晚派人嚴加看守這裡,別讓不知情的其他人靠近,明天一定要把所有的毒針撿拾乾淨,清楚了嗎?」

  雷峰看了眼不發一語的二少爺,恭聲答道:「是,屬下明白了。」話落開始分配工作。

  藺珪笙走向小弟,問道:「你在哪裡發現了她?」

  藺之颿深吸了口氣才答:「她潛進了客房裡。」

  「什麼!」藺珪笙聞言大驚,與嬌妻對視一眼脫口問道:「那雨若呢?你把他單獨留在房間裡嗎?萬一有其他同夥豈不危險?」

  搞不好他就和這毒娘子是一夥的。藺之颿心裡依舊惱意難消,只因在場部屬眾多不便言明,只得低應了句:「我回去看看好了。」

  藺珪笙看了嬌妻眼,小弟的神情和反應皆有異,只得跟了上去以瞭解實況,黎嬿貞亦跟在其後。

  三人來到東院客房的外廳,藺珪笙立刻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藺之颿見兄長追問,只得把先前發生的事說了遍:「我沒想到他竟是如此的蛇蠍心腸,枉費我對他的一片真心真情。」

  藺珪笙聽小弟的語氣中仍充滿了怒意,不由有點擔心寒雨若,遂說:「我們還是進去看看吧,也許他有他的苦衷和說法。」話落領先朝睡房走了進去。

  推開房門,三人看見寒雨若趴臥在地上動也不動,旁邊小黑貓喵嗚、喵嗚地輕叫著,似想喚醒主人般。

  是暈倒了嗎?三人見狀不由同時這麼想,藺之颿只是看著地上的他,並不急著想去探視他的情況。

  黎嬿貞看了兄弟兩人一眼,轉身走向床榻欲先整理床鋪,再回頭要夫婿把寒雨若扶上床休息,可是當她一把撩開床帳,卻被觸目所及之物嚇得驚叫出聲,猛然後退三大步。

  藺珪笙見嬌妻嚇得花容失色,忙問:「怎麼了?」

  黎嬿貞用力咽了口唾液,抬手撫著胸口定了定神:「毒……王蛛,是毒王蛛!」

  「什麼?!」藺珪笙疾步走至床邊,拉開床帳探看,只見一隻如拳頭般大的黑蜘蛛,被小匕首刺插在床上,八隻腳猶舞動著似想逃跑,看得他不由倒吸了口氣,若被這傢伙咬上一口,只消一眨眼的工夫就得去見閻王了。

  這瞬間,藺珪笙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轉身疾步來到寒雨若的身邊一把將他翻身扶起,只見寒雨若雙目緊閉,?成野祝?且黃屎歟旖且嘁緋靄島煆海患闃幻睿鶿氖滯蠹負醢巡壞鉸齠?談陌淳輩啾擼贗芳鄙降潰骸改鎰櫻烊?鎂讓牧橐歟 ?

  「喔——好。」黎嬿貞一聽夫婿的語氣,便知寒雨若的情況十分危急,一拉裙擺便奔了出去。

  當藺之颿看見那被釘刺在床上的大蜘蛛時,腦中不由轟地一聲響,整個人都呆了!難道是他誤會了,寒雨若是要救他而非謀害?待聽見大哥的急語才猛然回神,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怎麼樣了?一轉身卻見大哥已將他抱了起來,不禁趨前急聲問:「大哥,雨若他——」

  藺珪笙看著他沉聲道:「我和你嫂嫂一定會盡力的。」話落朝正好來到門外的梅玉吩咐道:「梅玉,進來把小貓抱走,去向雷峰說,叫他緊閉這裡的門窗,派人看守不要讓任何人進入,回頭我再來處理那只毒王蛛。」說完抱著寒雨若轉往小弟的睡房。

  藺之颿一聽兄長的話便知愛人性命垂危,既自責又憂心如焚,但也只能跟在兄長的身後直奔他原本的睡房。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9-7-28 01:00: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青衣幫」,一個位於洪湖附近,在江漢地區還算有點耳聞的幫派。

  總壇的一個隱密小偏廳裡,幫主羅炯翃負手站在窗前,遙望掛在天邊的新月。

  「棋子還活著嗎?」他問。

  「是。」邰明韙詳盡地回稟一切。「經過藺珪笙夫婦的全力搶救,棋子好像已經沒有生命的危險了,不過好像也還沒清醒過來。」

  羅炯翃點了點頭,好半晌才問:「你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邰明韙恭聲答道:「屬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龔嬈趁夜潛入了客房,被發現了想逃,最後卻死在她自己的毒針之下,接著就聽說棋子性命垂危,詳細的情況,藺家的人和其親信都不露口風,屬下不敢貿然探問,怕啟人疑竇。」

  羅炯翃聽了之後只是默然不語。

  邰明韙盯視著幫主背影,好一會才問:「幫主,棋子還可以用嗎?」

  羅炯翃不答又問:「棋子進去過藏寶樓了嗎?」

  「是的。」合明題回稟道:「棋子進去過了,就在事情發生的兩天前,屬下親眼看見藺家兄弟和駱以行帶他進去的。」

  羅炯翃只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主子的沉默讓邰明韙猜不透他究竟有何打算,好一會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禁脫口驚呼:「難道是毒娘子毀約想從棋子身上獨吞珍寶?」

  羅炯翃聞言霍然轉身看?潘?

  主子的反應,讓邰明韙心想也許猜對了,遂小心地問:「屬下猜對了嗎?」

  羅炯翃點頭。「不無這個可能。」

  「那麼——是毒娘子截奪了我們所要的東西後,想殺棋子滅口,結果反而被藺之颿發現了,為她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邰明韙如此猜測,但接著又說:「可是——藺家那邊好像也沒從毒娘子身上找到什麼可疑的東西。」

  「除非從棋子口中得知真相,否則人死無法對證了。」羅炯翃歎了口氣。「我認為棋子應該還沒有被揭穿真正的身分,否則藺珪笙夫婦不會全力救治他,現在的難題是已經無法再用同樣的方法和他接觸了。」

  邰明韙點頭應道:「是的,那丫鬟的屍體被發現後,東院的守備人力增加了許多,除了藺之颿的心腹侍婢,以及黎嬿貞陪嫁過來的貼身侍女外,已全面禁止女侍進入東院了。」

  羅炯翃咬牙低咒了聲:「龔嬈這該死的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話落看著心腹下屬。「看來此後的任務只能由你來執行了。」

  「是,屬下知道。」邰明韙開始覺得有點頭大了,也擔心一不小心洩露了身分,下場就和龔嬈一樣慘。

  「對了,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我們的王牌死了。」羅炯翃說。

  邰明韙聞言不由驚噫一聲。「什麼時候的事?」

  「一段時日了。」羅炯翃看著他。「千萬別讓棋子知道,否則前功盡棄。」

  「是,屬下明白。」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黑暗中,寒雨若感覺像坐在一艘小船上,在激流中載浮載沉,沒有劃槳者、沒有舵手,只能任水流轉東向西,前方發出轟隆聲響,宛如萬馬奔騰般,黑暗中他看不見任何東西,感覺到只要一直順流而下,一切都將結束。

  突地,與水流奔流的相反方向,傳來一聲慈愛的呼喚:「若兒……」

  是娘親的喚聲!寒雨若站了起來,轉身就想奔向發聲之人:「娘——」不意才跨出一步便跌進水裡,只覺得頭臉一陣冰涼。

  葛鸞英用濕布巾輕拭著昏迷了三日夜仍未轉醒的寒雨若,心裡也不由擔憂了起來,雖然長子和媳婦以靈藥救回了他的性命,但額頭的傷勢不輕,她害怕有後遺症。

  這時,自寒雨若口中發出一聲輕輕的喚叫,葛鸞英聽了不由一愣,接著又見他眼皮微動,似有蘇醒的跡象,不由欣喜地喚道:「孩子,你醒了嗎?孩子——」

  寒雨若睜開眼簾,迎上的是一雙慈愛的眼眸,忍不住想喚出聲,但當視焦更清楚時,卻又茫然了。

  葛鸞英見他只是呆看著她,似十分陌生的模樣,心頭不由「咚」地一跳,但仍綻開微笑輕問:「不認得我了嗎?」

? 『耆羥嶧攪松!覆浮!?

  葛鸞英這才大大地松了口氣。

  這時,綾香端著湯藥進房來,看見寒雨若已蘇醒,無限驚喜地上前問候:「公子,您醒了?真是太好了!我們大家都快要擔心死了。」

  寒雨若看著她,慢慢才想起那時所發生的事,遂吃力地問:「你的腳傷好了嗎?」

  綾香沒想到他醒來就關心她的腳傷,忙笑著回答:「都好了,謝謝公子的關心。」

  「芷兒呢?」他問。他一直不願相信龔嬈說芷兒已遭她毒手的說法。

  綾香唇邊的笑容迅速凝結,不自主轉首看向夫人,葛鸞英亦轉首看著她。

  「她在忙是不是?她幫大家做的衣服還沒縫完是不是?」寒雨若問。

  他的問話聽得綾香眼眶迅速泛紅,她實在無法開口把芷兒慘死的事告訴才剛剛蘇醒的他。

  葛鸞英只能微笑著說:「你才剛剛醒來,身體還有點虛,綾香幫你把湯藥端來了,你先喝了湯藥再說。」話落示意綾香把湯藥端過來。

  「芷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寒雨若吃力地伸出手拉著葛鸞英的衣袖,輕求:「伯母,告訴我好不好?」

  告訴他真相,他應該會很傷心吧,因為芷兒和他最是要好了;不告訴他,讓他一直掛懷此事也不妥,權衡之後,葛鸞英決定還是告訴他。「兩天前,家丁帶著獵狗到後山追捕野兔時,獵犬在山溝邊發現了被人殺害棄屍了數日的芷兒……」

  寒雨若卻面露不信之色:「芷兒死了?不可能!她昨天明明還在呀。」

  葛鸞英朱唇微抿,才又繼續說:「那個人不是芷兒,是一個壞人假扮成芷兒的模樣來欺騙大家,那個壞人半夜偷偷跑進你們睡的客房做壞事,害得之颿誤會了你也傷了你,後來那個壞人就被之颿給打死了,回頭才發現你受了重傷,珪笙和嬿貞用了好多藥才把你救活……你怪不怪之颿?」

  寒雨若搖搖頭。真是太好了,龔嬈死了,總算替芷兒討回了公道,片刻又問:「那——芷兒呢?」

  葛鸞英見他沒有太過傷心、激動,遂安心了不少。「芷兒是個活潑好動的姑娘,所以我們在後山替她找個風景很美的地方,把她厚葬了。」

  寒雨若聞言奮力撐身坐起,掀開被子就欲下床。「我想去看她。」

  葛鸞英見狀立刻急聲阻止:「不行!你現在身體還很虛,不能下床自由活動,等過幾天身體調養好了再去。」

  寒雨若卻一心想要到芷兒的墳前向她道歉,想告訴她都是因為他,才害得她枉送了性命。

  這時,藺之颿開門進房來,見愛人醒了立刻來到床邊想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豈知,寒雨若卻一把揪著他衣襟,語帶乞求。「之颿,帶我去看芷兒,?蟻肴?竄貧貌緩茫俊?

  「這個……」藺之颿聞言心頭一驚,實在不知該如何向愛人解釋真相,不由轉首看向娘親。

  葛鸞英卻對他一點頭:「我已經把所有的真相全告訴他了。」

  藺之颿收回視線,見愛人不顧一切想下床,遂輕摟著他小心地箝制他的行動,自責又心疼地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沒發現到那個人不是真正的芷兒,還誤把想要救我的你當成另有企圖,生氣得下重手傷你,害你差點就沒命。」

  寒雨若抬眸看著他,眼前逐漸一片模糊,愧疚、傷悲的淚水無聲自眼角沿腮而下。芷兒雖然只是個婢女,但她的開朗和活潑,讓他的生命多了些許的活力;她帶來的小黑兒給了他生活上的慰藉和寄託,她給了他人生僅有的友誼,可是這一切卻像雨後天邊的彩虹般,那麼美卻又如此短暫,甚至因為他,芷兒失去了寶貴的性命,為什麼他總是給善待他的人帶來不幸?因養育他而受苦了十多年的養母是如此,善良而活潑的芷兒也死了,他卻無法對任何人說出真相,只能在心裡向她做無聲的道歉,只是再多的抱歉和自責,都無法換回她的命。

  「芷兒說她要當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朋友……好朋友……我想去見她……我想要跟她說……」

  「對不起」,這三個字卻只能在心底說著,寒雨若突覺胸口一陣強烈的悶痛,忍不住抬手掩口咳了兩聲,一陣溫熱的液體從喉嚨深處湧了出來滲出指縫,胸口的悶痛持續著,感覺幾乎無法呼吸,意識也瞬間昏沉了。

  床邊的三人,看見他掩口咳了兩聲,鮮紅的血液從指縫中滲出,心中同時大驚,綾香更是不由自主抬手掩口,差點驚呼出聲。

  「快快,快去請大少爺來!」葛鸞英一面急語吩咐,一面拿來濕布巾擦去寒雨若嘴邊和手上的鮮血,更自責不該在他蘇醒之初就告訴他真相。

  藺之颿急得幾乎手足無措,卻只能摟著閉上雙眼昏厥在他懷裡的愛人。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這幾天的天空是灰蒙而陰霾的,從昨日下午便下起了小雨,一刻不曾歇。

  駱以行在後院的客房實在閑得發慌、悶得心煩,遂拿過油傘打算出去吹吹涼風也好。他越過後花園,信步朝後山走去,目前整個彤霞山莊的氣氛就和這幾天的天氣一樣,沉悶得令人不安。

  毒娘子龔嬈殺了婢女芷兒,假冒她的身分潛伏在彤霞山莊裡,甚至想毒殺彤霞山莊未來的繼承人,雖然最後龔嬈死于好友的反擊之下,但寒雨若亦被好友誤傷,幾乎傷重而亡,幸賴藺珪笙,黎嬿貞夫婦全力救治,才又從鬼門關回轉。

  駱以行低著頭無目標地漫步著,不知走了多遠,當他抬?鶩吠捌絞郵保醇訟略岵瘓玫能貧厙壩懈魷聳蕕納磧埃肯縛床湃銑瞿鞘嗆耆簟F婀鄭皇怯Ω迷詼貉說穆穡課裁椿岫雷砸蝗死吹秸飫錚克急媳慍?斯??

  寒雨若一身濕淋地佇立在芷兒的墳前。稍早他一覺醒來見房中無人,便下床推門而出,憑藉著綾香曾描述過一次彤霞山莊的布建、地形的約略印象,他尋到了後山的這座新墳。

  寒雨若緩緩地跪了下去,低著頭淚水不停滴落,泣聲喃道:「芷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如果沒有我……你也不會枉送了命……對不起……」

  泣淚良久,當他欲抬頭時卻瞥見墓碑前有朵在雨中仍綻放的小白花,就像芷兒時時掛在臉上開朗的笑容般,他不禁伸手輕輕觸了下那朵小白花,仿佛她的笑顏就在眼前。

  突然,他聽見身後傳來芷兒那開朗的話語聲:「公子,我要當你的好朋友哦,是最要好的朋友——」

  寒雨若站了起來轉過身去,在細雨中看見芷兒佇立前方,對他露出頑皮的笑容。

  是芷兒,她根本沒死!寒雨若大喜過望,欣喜地朝她奔了過去,他想告訴她,他也想和她成為好朋友,一生唯一的朋友。

  駱以行走近些,看寒雨若跪在墳前低著頭,好一會他突然站了起來轉過身快速地朝斷崖邊奔去,那數丈高斷崖的下方是浩瀚的洞庭湖呀,眼見寒雨若就要踏空掉下斷崖,他不假思索丟開手中的雨傘,飛步沖了過去,在千鈞一髮之際,一把將他拉了回來,喝罵道:「喂!你要幹什麼?」

  寒雨若突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往回拉,轉首愣看了好一會才認出眼前的人是誰,開口細喚了聲:「駱大哥……」

  駱以行被他嚇得心跳差點停了,待看見他全身濕淋,臉色白得嚇人,身上僅著一件中衣,雙腳赤足,不禁開罵道:「你究竟在幹什麼?為什麼不待在房裡好好養傷,跑來這裡做什麼?」邊罵邊脫下外衣罩在他的頭頂上。「我帶你回去。」

  寒雨若卻抬手指向斷崖處。「芷兒沒死,我看見她在那裡對我笑,我想去找她。」

  駱以行聞言心頭一陣發冷,不由自主看了那新墳一眼,低聲罵道:「你眼花看錯了,那裡什麼人也沒有,你再看清楚。」

  寒雨若凝看他片刻才又轉首望向斷崖處,果然只是白濛濛的一片,什麼也沒有,霎時間熱淚湧出眼眶滾滾而下,回頭仰視著駱以行,顫著雙唇輕問:「為什麼不見了?我聽見她說要和我當好朋友,我只想告訴她,我也想和她成為好朋友,我想告訴她呀……」

  他淚流不停淒語的模樣,連駱以行看了都覺得心疼,下意識睨了那新墳一眼,柔聲勸道:「你說的話芷兒應該都聽?耍暈頤腔厝?桑閼庋艸隼矗c一定很擔心。」

  這時,寒雨若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痛,本能地抬手掩口咳了聲,但突然加劇的悶痛讓他忍不住又咳了兩聲。

  駱以行見他低頭掩口咳了兩次,本欲開口問他怎麼了,下意他嘴巴才張開卻看見他迅速朝地上攤倒,他一個下意識反應就是把他撈抱起來。

  「喂,你——」話末出口就發現他內傷復發吐血了,只能手忙腳亂地拉起袖子擦抹血跡。「唉——就算你錯過了回應她的機會,也不該把自己逼成這樣啊。」話落抱起他迅速地往回走。

  當駱以行回到東院時,大老遠就聽見好友的咆哮狂吼。

  「一群飯桶!為什麼雨若離開房間到哪裡去了,竟然沒有半個人看見?你們長在臉上的眼睛是做什麼用的!」

  向來溫文不隨便發脾氣的好友,今天竟然連「飯桶」都出口了,可知他真的是又急又生氣,駱以行在心裡暗笑一聲,只得快步走了過去。

  「噯,別罵了!我把雨若帶回來了,不過他內傷復發吐血了,得趕快找藺大哥來給他看一看才行。」

  低著頭一起陪部屬挨?的東院護衛隊長雷峰,聞言抬頭看向發聲處,待見駱以行一身濕淋地抱著亦是濕淋淋的寒雨若回來,又聽見他說公子內傷復發吐血,立刻便應答:「是,我馬上去。」

  藺之颿看見好友一身濕抱著愛人回來,又聽說愛人內傷又復發吐血,立刻疾步上前將愛人接了過來,轉身往房間走去。

  片刻工夫,藺珪笙雙眉緊皺,提著藥箱憂心忡忡地隨同雷峰走來,疾行間只是向駱以行點個頭便進入了房間,黎嬿貞則稍後也隨之前來。

  再一會,連藺亙宇和葛鸞英也聞訊而至,葛鸞英匆匆入內,藺亙宇則向駱以行和雷峰詢問事情的經過。

  「為什麼你們這麼多人守在東院外頭,竟然沒人看見雨若從房間走了出去?」藺亙宇看著雷峰問。

  這也是駱以行想知道的事,按理說寒雨若不會武功,應該不會什麼聲響也沒發出才對。

  雷峰恭聲答道:「我想公子是因為赤著腳,走得又輕又慢,再加上今天下雨有雨聲,霧氣又重,我們沒聽見腳步聲,視線也沒有那麼清明。」

  他的推測不無可能,只要放輕又放慢腳步即使不是武林高手,一樣也可以不發出任何聲響,況且他打著赤腳,身體也還虛弱,走路速度自然是不快,藺亙宇點了點頭,轉眸看見世侄一身的濕,忙說:「以行,你的衣服都濕了,我叫綾香拿一套之颿的衣服給你換下。」話落就欲到裡頭喚叫綾香。

  駱以行見狀忙說:「不用了,伯父,我回客房去換就行了。」話落轉身朝後院的客房走去。

  藺亙宇目送他離去,轉首朝?考淇戳搜郟駒誒壬賢畔贛晁幾讀季貌拋?私??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這是形容夏季洞庭湖的廣大壯闊。

  寒雨若站在崖邊,面對廣大如海般的洞庭湖,心裡除了茫然還是茫然,好似大海中的小孤島,既孤單又茫然,

  這時候,身後傳來清脆的女子喚聲:「公子。」

  好熟悉的嗓音,那不是芷兒嗎?寒雨若倏然回神霍地轉身,就看見芷兒在一片開滿白色小花的草地上,對他露出帶著頑皮又開朗的笑容。

  「公子,我在這兒喲。」芷兒笑著向他招手。

  寒雨若見了不假思索轉身向她奔去,來到她面前就想開口向她道歉。

  不意,芷兒卻微笑著搶先說:「公子什麼都不用說,芷兒全部都知道了,芷兒不會怪你,因為芷兒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公子的錯,芷兒還知道你已替芷兒報仇了,芷兒很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寒雨若聽了霎時眼眶一熱,兩行清淚沿腮而下。

  「所以——」芷兒唇邊漾著淡淡的不舍笑意。「請公子不要再為芷兒傷悲了,還記得芷兒說過公子笑的時候就像朵盛開的牡丹,好美、好美,芷兒不喜歡公子總是淚眼汪汪的模樣,那好像是芷兒的過錯一樣,所以——公子真的想讓芷兒安心,就請您不要再哭了。」

  誰料,寒雨若只是淚落得凶……

  「好了,我該走了。」芷兒再次露出頑皮的笑容。「能夠認識您,我真的很高興,這是我送您的最後禮物。」話落,她一個輕靈的旋身,滿地的小白花全都飛揚了起來。

  在花雨飄落之中,芷兒的身影漸漸變淡,最後無蹤了,寒雨若本能地追了過去,喚叫道:「芷兒——」

  圓桌邊,正在餵食小黑兒肉絲的藺之颿,被身後突發的喚聲給嚇了一跳,一回頭卻見正在臥椅上睡覺的愛侶,眼角淚水直淌,口中發出喚叫聲,伸手似想抓住什麼,他忙起身坐至他身邊,伸手把愛侶搖醒。「雨若,你醒醒呀!」

  寒雨若睜開雙眼,迎上的是一雙擔心又深情的黑眸,想起剛才的夢境,淚水又滾滾而落。

  「你作惡夢了嗎?」藺之颿愛憐地拭去他臉上的淚水,將他扶起擁進懷裡。

  寒雨若伏首於他懷裡將剛才的夢境說了一遍。

  藺之颿聽了卻露出淡淡的笑意,柔聲安慰道:「那一定是芷兒捨不得你再為她這麼難過,所以回來告訴你,要你不要再為她傷悲了,否則她走了也無法安心。」

  寒雨若仰起頭露出不甚相信的神情。

  這時,一陣輕風從敞開的視窗溜了進來,十數朵似雪般的白色小花飄落至兩人的面前,其中一朵?陝湓諍耆艫氖稚稀?

  藺之颿看著這數朵隨風飄來的小白花,轉首望了窗外眼,回頭綻開溫柔的笑容。「看吧,真的是芷兒回來了,這是她送你的最後禮物,你如果再繼續為她哭泣,她在另一個世界會很難過的。」

  捧著那朵小白花,寒雨若含淚點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9-7-28 01:00: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這日。

  寒雨若在房間裡,用綾香特地去采來給他的狗尾草逗弄著小黑兒,它伸出爪子想要捉住那不停晃動的怪東西。

  這時候,有團小小的黑影從窗外飛了進來落在圓桌上,把正在逗貓的寒雨若嚇了一跳,連帶小黑兒也嚇到了。當他看清桌面上之物,是只有著金色翅膀的紙鳥時,面色遽變,迅即伸手捉起那紙鳥放進袖袋中,起身追至窗邊朝外探尋,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他的憂心果然成真,除了龔嬈外,這裡還潛藏著第二個監視他的人。

  「咿呀」一聲,房門被推開,寒雨若又是嚇了一跳,霍然轉過身注視著進來之人。

  綾香推門走了進來。

  「公子,夫人吩咐廚房給您燉了參雞湯,我給您送來了,趁熱喝了吧。」待抬眼看見他站在窗前,神情像是受了驚嚇般,不由把託盤往桌上一擱,趨前急聲問:「公子,您怎麼了?臉色怎地這麼蒼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我去請大少爺來幫您看看。」話落就欲轉身出去。

  寒雨若定了定神,忙伸手拉住她。「不、不用了,我沒事,我只是一時眼花,被一個影子嚇到而已。」

  「影子?」綾香聞言也站聖窗前往外看,卻什麼也沒發現。

  寒雨若怕她起疑,遂指著庭院裡一截掛在樹上的斷枝。「那截彎彎曲曲的樹枝在那裡晃動,我以為是蛇,剛好你又進來和我說話,所以我就嚇了一跳。」

  綾香看著那隨風晃動的樹枝,乍看之下的確有點像是蛇掛在那裡,看了看後便說:「沒關係,我出去叫雷護衛把它給拿掉。」話落便走了出去。

  寒雨若這才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吐了出來,穩定心神。

  外頭,綾香找到雷峰,告訴他寒雨若被樹枝嚇到的事,雷峰便走至那樹下,用長劍把那斷枝弄了下來,轉首看了眼站在窗前的寒雨若,原來他們那俊美無儔的公子竟會怕長蟲,不由抿嘴笑了一笑。

  不一會,綾香又回到房間催促他快點趁熱把雞湯給喝了。

  寒雨若只得依言把雞湯給喝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匆匆又過數日。

  這日下午,寒?耆舯?謔饗碌牟蕕厴希?叻拋判『詼鬧窶盒∥眩『詼誶胺降牟蕕厴賢孀挪記潁換崴淖?飭Ρ惚灰恢惶捏蛤芨恕?

  龔嬈的事件發生至今已一個多月了,再加上這些時日以來風平浪靜,因此東院的戒護警備已不再森嚴,他想離開的話,目前是個不錯的時機,只要把那信物隨便找個地方掛起來,接應者便會來帶他離開這裡,可是——他真的捨不得,捨不得他那可愛又乖巧的小黑兒,捨不得待他好的所有人,但背叛的事終究還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可以,他想放棄生命來回報他們,可是病中的娘親還等著他完成任務,才可以看大夫繼續服藥治病。

  從未離開娘親身邊這麼久,寒雨若一天比一天更想念慈母的容顏。

  「奇怪!這院子怎麼這麼大,我怎麼好像都在同一個地方轉來轉去?又半個人也沒有,想問路也沒得問。」

  一陣似自語股的話聲傳來,讓原是把頭臉埋在雙膝中的寒雨若抬起頭來,只因那嗓音實在太耳熟了。

  秋葒實在被這座大院子條條都相似的小徑給搞得暈頭轉向辨不出東南西北了,這時她瞥見前方的樹下有個人,便想過去向他問路。

  「請問公子,我是來找親戚的,那個南邊後院怎麼……」秋葒未出口的話,在那人抬起頭轉過臉來後倏然而止,她仿佛看到天空乍開般,眼睛圓睜,張大嘴巴。

  寒雨若也呆了!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呢?驚愕過後起身上前急聲問:「秋姨!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家照顧我娘嗎?」

  秋葒這才回過神來,作夢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二少爺。「二……二少爺,你……我……夫人她……」談到夫人她本能地轉首四望,面露疑懼之色。

  「我娘她怎麼了?」寒雨若著急地抓著她的手,急聲問:「快告訴我呀,秋姨。」

  秋葒服侍了夫人二十多個年頭,二少爺幾乎是她和夫人一起扶養長大的,二少爺從小就一直稱呼她為秋姨,三人經歷共同的苦難捱到了現在,她一直把二少爺當自己孩子般看待。

  秋葒遂深吸口氣,反問道:「二少爺為什麼會在這裡?」

  寒雨若的焦急瞬間冷卻了下來,慢慢地鬆開手,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支吾地說:「是……朋友……的家……」

  秋葒憐惜地看著他,自幼即被否定存在的二少爺,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他的存在,從不被允許離開夫人的身邊,不論是學語、認字還是習字,全由夫人教導,夫人,她以及二少爺在那個富貴豪門裡自成一個小世界,但自兩年前開始,二少爺總會莫名地失蹤,然後總管就送來白米,大魚、大肉,告訴夫人說二少爺是出門去幫大少爺做生意了。

  夫人聽了自然?芨?耍暈蠹抑沼誚幽閃慫;?奈薰夾∩?橋薊岬角霸鶴叨乃衙?嵩諼摶餳涮叫?錚槍賾詼僖模約葉】諡謝顧黨?恍?豢叭?幕埃炔桓蟻蚍蛉速?媯膊桓蟻蚨僖籩?閹械拿孛芏疾卦諦睦錚匠5娜兆印?

  但時至今日,會在這裡巧遇二少爺,也許是老天爺特地的安排,是該把所有的秘密都揭穿的時候了。秋葒遂深吸了口氣,全盤托出:「雖然離開時大少爺威脅我,如果我亂講話就要殺掉我,可是我還是認為應該是要讓二少爺知道真相的時候了,那就是——夫人已經過世了,就在兩個月前。」

  娘死了?!這怎麼可能?龔嬈來的時候明明就說娘還活著呀,只是藥快吃完了,要他快點完成任務,好能給娘看大夫、買藥治病。寒雨若無法相信,自語地否認著:「不可能呀,她明明是說娘的藥方吃完了,那只是一個多月前的事呀,剛剛我還在想,快點把事情做完就可以讓娘看大夫、吃藥的,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秋葒聽著他的自語,心裡總算有點明白事情的始末,原來那些家僕間流傳的小道消息或許不假,但這一切竟是場惡毒的騙局,因此她決定不再讓孝順的二少爺繼續受騙了。

  「前院那邊根本從來沒請大夫來為夫人看過病,雖然總管會送來白米、魚肉,但那對夫人的病體一點助益也沒有。你在的時候,我們是吃那一大園的野菜度日;你外出的時候,我們還是吃那一大園的野菜,總管偶會差人送來燉雞和烤鴨,但送到夫人的面前時,都只剩下頭、脖子、腳和殘屑,我們很無奈卻拿那些惡僕沒辦法,夫人每每都笑著說,你出去外面幫忙做生意,應該會吃得比較好,這樣她就很高興了……」秋葒述言至此,不由眼眶泛紅。「我吃野菜是無所謂,可是夫人身體病弱,沒有足夠的白米又光吃野菜,身體自然是愈來愈不好。」

  寒雨若只是愣愣地看著她,事實太過震撼,令他無法思考,腦中一片空白。

  這時,一個年近五十、身材富態的婦人朝兩人走來,還用她那略顯粗啞嗓音高喚:「你不是秋葒嗎?我聽說你來找我,可是我在後邊的南大院左等右盼就是等不到你,只好差幾個正發閑的小丫頭出來幫忙找人。」

  孫大娘自顧自地說了一大串後,微轉眸才看見了那與秋葒對站的美少年,這麼漂亮的少年郎還真是罕見哪!她在心裡讀歎著,突然腦中靈光一現,想起了一件事,忙笑著問:「您就是雨若公子沒錯吧?」

  寒雨若尚未完全回神,只是胡亂地點點頭。

  孫大娘再仔細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開了一張闊嘴。「哎呀,您真的就像芷兒所說的一樣,像朵牡丹一樣漂亮,我今天?拐媸怯醒鄹A?!夠奧洳潘樸窒肫鵒聳裁矗τ炙擔骸付粵恕?粵耍沂嗆蟊嘰笤焊涸鴯芾砟切┬⊙就返乃鉲竽鎩!?

  寒雨若回了神強斂所有的情緒,對她綻開抹笑容。「謝謝你送的小貓,它現在已經長得很大了,大家都說它好可愛,漂亮又乖巧。」

  這話反讓孫大娘頗感尷尬,那只小貓原本是要抓去丟掉的,她只能笑笑說:「哪裡哪裡,是它的命好,剛好碰到公子您喜歡它。」

  秋葒只是默默地看著兩人,稍停便打斷了他們:「孫大娘,您叫我來找你是?」

  孫大娘這才想起了正事,忙說:「前陣子我有回去家裡,聽阿方說你回到老家了,正在找事做,說你到客棧去洗碗打零工,剛好我認識的一個大戶人家,夫人病了,兩歲大的少爺麻煩得不得了,沒人有辦法帶,我就向他們推薦了你,快跟我來,他們等會要來接你了。」話落向寒雨若一點頭。「那我們就先走了。」

  秋葒一點頭跟在她的身後,臨走前不由回頭深凝寒雨若一眼。

  寒雨若目送兩人離去,直到看不見身影了才扶著樹幹緩緩攤坐在草地上,垂下頭無聲淚水自眼角滑落。

  好一會,一陣細喃發自他的口中:「原來這一切都是騙局,都只是在欺騙我……都只是在欺騙我……太過份了……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要你們付出代價……付出所有的代價……」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睡房裡,寒雨若坐在太師椅上,小黑兒窩在他的懷裡,舒服地眯眼享受主人的撫弄,他邊撫著愛貓邊凝看藺之颿的一舉一動,

  正在整理包袱做外出準備的藺之颿,一個不經意的轉眸看見他凝注的視線,便笑問:「怎麼,今天這麼用力看我,捨不得我出門呀?」

  寒雨若不自覺移開視線,但隨即又回到他的身上。「因為你要離開好幾天。」

  藺之颿又笑問:「你覺得寂寞?」

  寒雨若輕頷首。

  愛侶這麼坦率還是第一次呢,藺之颿心裡高興,語氣卻帶著點無奈。「沒辦法,這是爹的命令,有個住在朱亭的道上朋友,和同是白道的另一個家族起了衝突,他來信要爹親去做調解人,爹覺得兩家的問題不大,要我去磨練磨練,剛好那附近有個世交之子生了怪病,也來信想請大哥去幫忙診治,所以大哥也要一起同行,往返大概要六、七天的時間,雖然這次離家的時間較長,但我會儘快回來的。」

  寒雨若再次輕點頭。

  「有沒有想要什麼東西,我買回來給你?」藺之颿放上最後一件衣服,把包袱巾綁上。

  「不用,我什麼都不缺,我只希望你一路平安,一切順利。」寒雨若說出他的心願。

  出自愛?驢諡械幕埃冪c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暖意,只能對他報以深情的微笑。

  寒雨若亦凝著他,好一會才說:「我等會可以送你出門嗎?」

  「正求之不得呢。」藺之颿拿過行囊,上前對他伸出手。

  寒雨若見狀把小黑兒放回竹籃小窩裡,伸手拉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藺之颿微笑著輕擁著他離開睡房走出外廳,正巧綾香送茶進來,見狀便問:「公子也要一起出門嗎?」

  兩人聞言互視一眼,藺之颿笑答:「雨若只是要送我出門而已,旅途遙遠,我才捨不得帶他出門風吹日曬,也許還得雨淋、露宿。」

  「是這樣啊,那我也一起陪你們出去吧。」綾香放下手中的託盤,跟在兩人的身後。

  三人行經回廊繞至西院時,藺珪笙也正好提著行囊和藥箱,從廳堂出來,看見了三人便問:「雨若也要同行嗎?是不是準備馬車比較好?」

  藺之颿只是笑著再次解釋:「不是的,他只是要送我出門而已。」

  藺珪筆聽了心羨不已,轉首朝內故意加大聲量:「好羡慕呀,颿弟有愛侶送行,我卻得孤單一個人。」

  裡頭,黎嬿貞自然聽見了夫婿的話,也懂他的弦外之音,卻只是一撇嘴角,佯裝未聞,繼續翻看她的醫書,陪侍在旁的梅玉,不由抬袖掩口偷偷一笑。

  門外,藺珪笙見裡頭毫無反應,也只好長歎口氣自艾自怨地說:「主內的不理我,我只好認命孤單地自己出門了。」

  藺之颿三人聽了不禁漾開淺笑。

  彤霞山莊大門外,藺珪笙和同行的護衛們紛紛上馬,藺之颿掛好寶劍和行囊亦跟著要翻身上馬。

  「之颿……」寒雨若見了不自覺輕喚了聲。

  正欲上馬的藺之颿聽見了喚聲,便暫緩上馬的動作回頭看他,柔聲問:「怎麼了?」

  「我……」寒雨若上前幾步到他身前,眸中有著深濃的乞求:「我想……握握你的手。」

  藺之颿不解愛侶此要求有何意義,只是依言伸出他的右手。

  寒雨若不理眾人的目光,用雙手握著他那又溫暖又厚實的大手,那麼用心地感受大手的溫暖,好一會抬頭凝注著他的面容,輕輕地說:「路上小心了。」話落輕輕地鬆開雙手。

  寒雨若那動人雙眸泛著淚光,惜別依依的感覺,真是楚楚可憐,那句輕輕的「路上小心了」的叮嚀,是那麼地迴腸盪氣,看得、聽得眾護衛們心迷神蕩,忘了自我。

  愛侶那泫然欲泣的不舍神情,讓藺之颿的心痛揪了好幾下,但不出發也不行了,遂抬手輕撫他頰側,安慰道:「別難過,我很快就回來了。」

  寒雨若點點頭,綻開抹迷人的微笑,慢慢地往後退開。

  「那我走了。」藺之颿說完便翻身上馬。

  眾護衛們這才連忙回神,藺之颿一踢馬腹便領頭而行。

  望著逐漸遠去的身影,寒雨若的淚水再也無法忍抑,滾滾而下,只有他對他是真心且珍惜的,但今日一別卻是最後的一面,今生今世再也無相逢之日了。

  綾香見他無聲垂淚,心兒也不自覺感到一陣發酸,直到看不見少爺們的身影,才趨前勸道:「公子,我們進去吧,雖然要分別好幾天,但少爺他們很快就回來了。」

  寒雨若抬袖拭淚點了點頭,便隨著綾香轉回東院。

  翌日一早,綾香接到老祖母過世的消息,便告假回老家奔喪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這日。

  寒雨若在藺之颿的書房裡待了大半天才出來。

  近傍晚時分,他提著竹籃來到藏寶樓的樹陣入口處,見四下無人迅速將小黑兒抓出,從懷裡掏出手巾,裡頭包了條大魚幹,他將魚幹放進樹叢的隱密處,輕語:「小黑兒,這給你慢慢吃,我一會就回來。」待見小黑兒聞香鑽進去,便快步地朝樹陣內走去。

  雷峰沿著樹陣週邊慢慢踱了一圈,邊走邊留心樹陣裡是否有異狀,當他巡視至入口處時,竟看見寒雨若從裡頭走了出來,他不由愣了一愣,接著上前急聲問:「公子,您在這裡做什麼?」

  寒雨若看見了他自然也嚇了一跳,但對此早已預先做了準備,便語氣透著自然地說:「我在找小黑兒,我們原本在樹下的草地上玩耍,可是它卻追著一隻落下巢還不會飛的小雛鳥往這邊來,我便追了過來。」話落朝四周喚叫:「小黑兒?小黑兒?」

  喵嗚、喵嗚,回應了兩聲,小黑兒從樹叢裡鑽了出來,並朝寒雨若奔了過來。

  寒雨若欣喜不已地將它抱起,輕聲罵道:「真是不乖,萬一在裡頭迷路了怎麼辦,之颿和大哥都不在,看還有誰能救你。」

  小黑兒輕輕喵叫了聲,似在向主人道歉。

  雷峰見了不由露出個有趣的微笑,也暗暗松了口氣。

  寒雨若把小黑兒放進竹籃裡,對著雷峰頷首一笑。「那我就帶著小黑兒回房了。」

  雷峰微笑頷首。

  晚上就寢前,寒雨若從貓窩的竹籃裡,將一個白色大球取了出來,然後躲進床榻放下床帳,他卷起左手衣袖,拿來那柄小匕首退開刀鞘在左小臂劃了刀,霎時鮮血滲流沿臂而下,他讓鮮血從肘尖處滴落在下方的白色大球上,直至白色大球變成了血紅色,才迅速在傷口處倒上刀傷藥,用布條纏綁起來。

  寒雨若將其它的東西都收拾放妥後,凝著那已變成血紅色的大球,唇邊不覺綻開抹冷酷的笑意,現在報復計畫已萬事俱備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mx  fmx

  翌日。

  寒雨若利用帶小黑兒到花園玩耍的時候,趁四下無人之際,從袖袋裡掏出那只金翅紙鳥,系綁在一棵樹上,然後陪著小黑兒在草地上逗玩了好一陣子才回到東院的屋子裡。

  晚飯過後,寒雨若把東西用一方黑布巾包好置於椅子上,走過去輕手撫摸著竹籃裡睡得正香的小黑兒,今晚一別後應是永訣了,但他也深信藺之颿會好好待它的。

  正亥時,窗外傳來兩聲似蟲叫又像蛙鳴的聲音,原是望著油燈出神的寒雨若,聽見了這暗號聲立刻回神,下意識地轉首望向窗外。

  果不其然,一條黑影像鬼魅似的竄了進來,更迅速地欺至寒雨若的身邊,低聲急語:「快穿上!時間很急迫。」說話間迅速地將一件連帽黑色披風罩在他的身上。

  雖然來者一身黑色勁裝又蒙面,但那嗓音是熟悉的,這兩年來的所有任務在完成之時,都是由這個人來接應他離開,寒雨若抓起那黑巾小包袱,不舍地轉首看了眼被驚醒的小黑兒。

  一身黑衣又蒙面的邰明韙,見他拿著個小包袱,本想問他裡頭是什麼,但時間有限,反正回去的路程時間充裕,屆時再來慢慢問吧,遂摟著他輕瘦的身子躍出窗外,迅速隱沒在夜色中。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躂躂的馬蹄聲和隆隆的車輪滾動聲,在漆黑無人的深夜大道上更顯清晰,馬車上有盞隨之搖動的油燈,一身粗布的馬車夫,在這深夜裡竟還戴著頂大草笠,很是詭異。

  馬車裡是一片的黑,只有在寒雨若的身邊停歇著一隻發出微小亮光的螢火蟲,但細看之下,才知那並不是真正的螢火蟲,而是顆會發出亮光的小珠子。

  離開彤霞山莊已好一段距離了,邰明韙見寒雨若坐上馬車後,一直將那小包袱緊抱在懷裡,不由心生疑念問道:「包袱裡是什麼東西?」

  寒雨若聞言卻把它抱得更緊,連迭搖頭。「不……不值錢的,只……只是一些小玩意。」

  小玩意?!邰明韙壓根不相信他的話,如果只是小玩意,他會如此看重嗎?再者,他從未在任務結束後私自帶東西出來,這其中必有古怪。

  寒雨若似怕他繼續詳問,遂說:「我覺得累了,想睡覺了。」

  他像是想隱瞞著什麼似的,邰明韙心想,要把小包袱搶來看個究竟也不用急在這一時半刻的,遂同意道:「好吧,你就好好睡吧,到家我再叫你。」

  寒雨若聞言便抱著小包袱,斜倚而睡。

  邰明韙不自覺就著夜明珠微弱的亮光細看著他,比起兩年前青澀果子的感覺,這小子越發明豔動人了,他們手中的王牌已失,當他知道真相後將來定然不會再甘心受他們擺佈了,不?殘?梢園閹背繕唐罰舅拿爛玻食搶?耐豕笞逡材岩鑰咕馨傘?

  辰時過後,天色早已大亮,馬車進入「蒲圻鎮」,大街上人來人往,市集叫賣聲熱鬧非凡,馬車卻專挑僅容馬車通過的小巷道繞路。

  邰明韙撥開布簾朝外探了眼,估量目的地快到了,遂伸手將他搖醒。「喂,你家快到了。」話落將布簾稍稍拉開,讓亮光透了進來。

  寒雨若一驚而醒,面對光線本能地閉了閉眼,待稍感適應後才朝外探看。

  不多時,馬車便停了下來,寒雨若認出那是家宅的後門,便起身就欲下車。

  邰明韙卻突地一伸手攔在他身前,沉聲道:「東西呢?」

  寒雨若本能地抱緊小包袱,眸中閃爍著驚惶,??地道:「東……東西……什麼東西?」

  這小子真的很可疑,邰明韙濃眉一皺。「還有什麼東西?圖呀。」

  「喔——喔——」寒雨若這才恍然大悟般的輕喔兩聲,放下小包袱邊解開邊覷著他,然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摺成小方形的紙遞了過去。

  他的動作愈是詭異,邰明韙的疑念就愈深,接過紙張攤開來看,是張畫得十分詳細的奇門樹陣,以及藏寶樓的機關圖,旁邊還注解如何通過樹陣到達藏寶樓的方法,以及如何避開藏寶樓的奪命機關,安全進入二樓的藏寶室。

  合明題不覺看了他眼,雖然已知這小子很聰明,但這次主子打的是武林三大名莊之一的主意,他還能圓滿達成任務,還挺讓人意外的。

  寒雨若看著他,小心地問:「我現在可以下車回家了嗎?」

  邰明韙點了點頭,就欲把圖收起貼身藏好。

  寒雨若得到他的首肯後,抓著小包袱急急地就欲步下馬車,突然間不知怎麼搞的,一個東西從包袱裡掉了出來,還滾到邰明韙的腳邊。

  邰明韙看見那滾到腳邊的東西,是顆又大又圓的紅色玉球,玉球裡還有條黑龍的圖紋,當場看得他目瞪口呆,好半晌還回不了神。

  寒雨若卻迅速地把那顆紅色玉球撿起塞進包袱裡,又慌又急地說:「這……這是……根本沒什麼……您不用在意……根本沒什麼……」

  邰明韙回了神,那東西不就是舉世皆知的珍寶墨龍血珠嗎?這小子卻說根本沒什麼,是不知這東西的珍貴,還是睜眼說瞎話?

  正當想向他問個清楚之際,手忙腳亂中的寒雨若,又從包袱裡掉出另一樣東西,那是一本書,一本書皮上寫著《玄天秘錄》的書,這又看得邰明韙的眼珠子差點就掉了下來,那不是多少武林人物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笈嗎?這小子……

  寒雨若見書掉了出來,更急更慌了,立刻將它撿起胡亂塞進小包袱裡,語無倫次地說:「我聽說這只是一本故事書?諶菔撬滌窕蝕?鄣玫萊上傻木掖蟾縊鄧芟?矗凳裁詞淺鱟悅抑鄭?涔?模形乙歡ㄒ低蕩乩錘!?

  這小子把彤霞山莊所擁有的兩樣至寶都偷出來了,那他所繪的那張寶藏還有何用途?邰明韙伸手攔住欲步下馬車的他,想問他個清楚。

  不意,寒雨若見狀霎時淚如泉湧,哽咽地哀求道:「我大哥說,如果我沒有把這兩樣東西帶回來給他,或是給別人知道了的話,他就不給我娘看大夫、吃藥,所以求求你,我只要帶回這兩樣東西,我娘就可以治病了。」

  看他哭得猶如梨花帶淚,又如此的淒聲哀求,邰明韙不由心軟了,看來這小子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想獨吞至寶的是那貪得無厭的寒成江,看來此事得儘快回去稟報主子才行,思畢便點點頭。「你快回去吧,我不會說的。」

  「謝謝。」寒雨若抬手抹去淚水,露出感激的微笑,然後步下馬車。

  邰明韙待他下車後便吩咐車夫,快馬加鞭回總壇。

  寒雨若站在後門的臺階上,目送馬車消失在小巷的轉角,唇邊掠過一抹冷然的笑意,轉回頭深吸口氣抹幹淚水,現在該去布那最後一棋了,遂上前舉手敲門。

  「誰呀?」裡頭是聲清揚的嗓音。

  「寒雨若。」

  「咿呀」一聲,後門打開,門內是個年約二十的小夥子,他露出欣喜的笑容。「二少爺,您回來了。」

  寒雨若只是看他一眼,便走了進去。這「寒家莊」裡,除了總管周元宗對他尚稱友善外,其他的家僕全都用一種蔑視的眼光在看他,所以他通常也都漠然以對。

  阿坤被他睨了眼,不由心中一凜,迅即斂起笑臉,這次回來的二少爺,表情和眼神都很恐怖。

  迎面而來的李奇,看見了離莊數月的二少爺回來了,立即上前問候道:「二少爺,您回來了。」

  寒雨若對他視若無睹,只是朝前院走去。

  李奇愣了,轉首注視著他背影,阿坤走過來低聲道:「二少爺這次回來,變得好恐怖喔,剛才我被他看了一眼,心跳差點就停了。」

  「會嗎?」李奇聳了聳肩。「我倒覺得他變漂亮了,是會迷死人的那種漂亮。」但接著又說:「二少爺回來了,那就表示家裡不會斷糧了,要不是我爹娘從小把我賣身到寒家當長工,我老早就不想待了。」

  「我也是啊。」阿坤瞄了左右一眼,才說:「我好想趁著半夜偷偷溜走,可是又怕大少爺報官來抓我。」

  「這幾天買不起白米,廚房的老婆子只煮稀飯,還炒了野菜,那些野菜又苦又澀,幾乎難以入口,但為了肚皮還是得吃,可是大少爺卻還叫酒樓送來山珍海味,自個兒和那妓女窩在房裡享受,天天出門賭錢,完全不顧我?塹乃闌睢!估釔嫠檔秸飫錚蝗簧釕釤玖絲諂!鋼鋇秸飭教糊也盤逖櫚蕉僖塹目啵膊琶靼茲?賴睦弦橢歡貿院孺味牡拇笊僖僑綰蔚乜鏈墜僑?褪腫恪!?

  阿坤也突現愧疚之情。「說來我們也不對,這兩年來莊裡所有大大小小的溫飽,都是靠著二少爺,我們卻那樣看不起他,我們會不會有報應啊?」

  「應該會有吧。」李奇抬眸看了看朗朗青天。「老天爺是有眼睛的。」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周元宗站在正廳的廊上,看著院子裡高齡已六十又五的老家丁,魏魏顫顫地打掃著掃不盡的落葉,兩個老婆子在回廊的盡頭處挑撿著野菜。

  周元宗不覺仰天長歎了口氣,曾經是蒲圻首富,良田一望無際,店面無數,家奴僕婢百多人的寒家莊,在老爺過世後,短短的五年內便沒落得家徒四壁,僕婢逃光,只剩下數名老僕在這座猶如空城的大宅院走動著。唉……想起來就覺悲哀。

  寒雨若走在前院的回廊上,不經意的一個轉眸,瞥見了一個奇特的景象,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為什麼每一個房間都是空蕩蕩的?

  正在感歎的周元宗,聽見了腳步聲一轉首就看見失蹤數月的二少爺回來了,心裡有驚有喜也有慌,驚的是突然失蹤的二少爺平安歸來;喜的是這次二少爺豐腴了許多,氣色也很好;但慌的是不知該如何向他交代三夫人已辭世的事,儘管心裡忐忑仍開口喚了聲:「二少爺,您回來了。」

  寒雨若這才回過神來向他走了過去,當他看見原本富麗堂皇的正廳也成了空屋一間時,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房間都是空的,椅子和桌子都搬到哪裡去了,還有這大廳裡的那些花瓶和字畫以及其它的擺飾,怎麼全不見了?」

  這話問得周元宗老臉通紅,羞愧得低下頭去不敢直視他。

  寒雨若見他沒回答,不禁轉首四顧,整個院落竟安靜得連一絲人聲也沒有,只聽得見鳥鳴,看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動作遲緩地打掃滿地的落葉,原本花團錦簇的園圃,如今是花兒枯萎、雜草叢生,感覺像荒涼的廢棄空屋。

  至此,周元宗也不得不說出事實:「因為您這次出去的時間比往常都久,大少爺又揮霍無度,大概在兩個月前就已經沒辦法支付日常生活了,大家都偷偷地跑掉了,不得已只好賣掉傢俱,可是有一大半的錢又被大少爺賭輸了,到了今天也快斷糧了。」

  寒雨若只是愣然地看著他,良久無法反應,事實上也不知該做何反應,難怪那兩個年輕的家丁看到他回來,會露出欣喜的表情,好一會才問:「大哥呢?」

  周元宗望向穿堂後的院落。「應該還在睡?醢傘!?

  「把他叫醒,我有事情要跟他說。」寒雨若說。

  「可是——」周元宗遲疑了,雖然整個寒家莊已是家徒四壁,但大少爺的脾氣還是很「老爺」的呢。

  寒雨若看著他。「你就跟他說,我要和他談銀子的事,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銀子。」

  周元宗略略遲疑後點頭,轉身領頭朝寒成江所住的院落走去,同時心裡也驚訝,這次二少爺回來像換了個人似的,不但不再像以前般總是低著頭、很沉默,而是突現一種沉穩之風。

  周元宗來到寒成江的房外,抬手用力拍著門板,高聲喚道:「大少爺,大少爺……」

  他喚了數聲後,裡頭才傳來甚為不高興的回應聲:「叫什麼叫,老子正好眠呢!」

  周元宗回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寒雨若,回頭又繼續叫喚:「大少爺,二少爺已經回來了。」

  怎料,裡頭卻傳來更為不耐的回答:「回來就回來呀,難道他被插得屁股開花沒辦法走路,要我去背他進來嗎?」他話聲才落,隨即響起一陣女子的竊笑聲。

  周元宗又回頭看了眼,見二少爺表情毫無變化,便又繼續朝內發話:「二少爺說是要和您談銀子的事,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銀子,二少爺現在就在門外等您。」

  「銀子」兩字似對裡面的人產了極大的作用,只聽得裡頭傳來劈啪的一陣聲響,寒成江旋即改變態度回應道:「好好好,我馬上就起床了,你告訴他,我剛才的話只是玩笑話,叫他別放在心上。」不多時,房門打開,寒成江笑容滿面地迎了出來,待看見寒雨若罩著一襲黑色披風,整個人感覺有點怪異,不由微感一愣,但又連忙綻開笑容:「小弟,你回來了。」

  寒雨若對他點了點頭,接著對周元宗吩咐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大哥談,別讓閒雜人靠近。」話落走了進去。「請大哥把門關上。」

  寒成江聞言一臉的狐疑,轉首看著亦是一臉不解的周元宗,但他的話卻有著令人無法不從的懾服感,因此寒成江只得依言關上門。

  這房間舉目所見仍是一片的金碧輝煌,琉璃燈、白玉瓷花瓶、黃金杯、西施浣紗圖、懸垂的繪花絲紗、白玉珠簾,住在這屋子裡的確感受不到任何的困頓,寒雨若很想歎氣卻又歎不出來。

  這時,一個神態妖嬈的女子從內室走了出來。席詩詩是個過氣的青樓紅妓,她看見了寒雨若愣了愣,然後綻開抹虛假的甜笑。「二少爺,您回來了。」

  寒雨若只是看她一眼,聽若未聞隻字不答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並把小布包置於桌上,開口說:「我不想再替他們做事了。」

  寒成江聞言脫口急聲道:「這怎麼可以?你不去,我怎麼分得到錢?這次你去得那麼久,上次分到的錢我?薊?飭恕!?

  寒雨若看了他眼。「所以我很不服氣,也想通了,他們靠我才能潛進別人家的寶庫偷光了所有的金銀財寶,那些金銀珠寶少說也值數百萬兩,為什麼我們卻只能分到區區的數萬兩?」

  寒成江和席詩詩互看一眼。沒錯呀,為什麼只分得少少的幾萬兩而已?

  寒雨若睇了兩人一眼又繼續說:「所以這次我偷偷帶了兩樣東西出來,寶庫讓他們去搬,我們自己找買主賣東西,一分錢都不用和他們分。」話落開始解開小包袱。

  當那顆血紅的巨大玉球呈在兩人面前時,寒成江和席詩詩的眼睛都發亮了起來,他們再怎麼不識貨也看得出這東西的珍貴。

  「這是墨龍血珠,據說世上只有這一顆,珍貴無比。」寒雨若注視著他,希望他會知道這東西是稀世珍寶。

  「墨……墨……墨龍血珠?!」寒成江吃驚得都結巴了,此次他們會安排小弟潛入彤霞山莊,最大的目的就是這顆罕世奇珍,而小弟竟搶先一步把它偷出並帶了回來。

  看來他是知道的,寒雨若遂又說:「聽說這東西價值連城,少說也能賣個數十萬兩的金子。」

  「數……數十萬兩……金……金子……」席詩詩立刻驚呼了起來,轉首看著情夫。

  寒成江只是盯視著墨龍血珠,心裡卻是忐忑的。萬一讓羅炯翃知道他獨吞了寶物,他焉能活命?

  寒雨若抬眸看了他眼,又從布包裡拿出一本薄薄的書冊。「還有這個,這是一本武功秘笈,裡頭寫著非常厲害的武功招式,只要練成了這書上的武功,便可以成為天下第一人了。」

  寒成江和席詩詩聽了不由睜大眼睛,原來這本薄薄的書冊這麼厲害呀。驚詫過後,寒成江??地說:「可是……我不會武功,也不知道要怎麼練武功……」

  「我們為什麼要自己練?」寒雨若露出神秘的笑容。「我們可以把它賣給武林人士,這麼厲害的書,隨便出個價也不會比墨龍血珠差,也值數十萬兩的金子呢。」

  「什……什……什麼?!」席詩詩忍不住又驚呼了起來。「又是數十萬兩的金子!」

  寒雨若點了點頭。「沒錯,這兩樣東西加起來,少說也可以賣個百萬兩的金子。」

  百萬兩的金子?!那不就像座金山了,這樣就可以無憂無慮揮霍享樂一輩子了,席詩詩和寒成江心裡同時想著。

  寒雨若見兩人四目皆射出貪婪的目光,稍停便又繼續說:「如果那些武林人士,知道我們有這兩樣好東西,一定會連夜扛來幾大箱的金子,來換取這兩樣稀世珍寶的。」

  「連夜扛來幾大箱的金子?!」席詩詩仿佛看見正房的寬敞大廳上,擺滿了一箱箱的金元寶,不由眉開眼笑地說:「好,那趕快去找買主?嫋慫恰!?

  寒成江卻突然從黃金美夢中驚醒,不免心生憂慮,因為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幫派,要是被他們知道的話,恐怕後果不堪設想。「可是——他們——」

  寒雨若看著他。「大哥在怕什麼?」

  席詩詩早已被財迷了心竅,也附和道:「對呀,你在怕什麼?他們又不知道稀世珍寶在我們的手裡,我們偷偷把它賣了,把黃金統統藏起來。」話落眼眸一轉。「也許等他們搬光了人家的寶庫之後,我們還可以再向他們分一筆銀子呢。」

  「是啊。」寒成江聞言忍不住一擊掌,恍然大悟道:「詩詩說得沒錯,況且他們青衣幫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幫派,我只要不認帳他們也拿我莫可奈何。」

  原來叫青衣幫啊,寒雨若在心裡掠過一絲冷笑,佯裝尋思道:「我在彤霞山莊聽了很多有關武林人士的事,我想這樣好了,由我來寫幾封信,偷偷請人送去給比較有錢的武林世家,看他們誰出的錢多就賣給誰,兩樣東西可以分開賣,也可以一起賣,只是——」他略為停頓看著兩人。「大哥有認識可以幫我們跑腿送信的人嗎?」

  寒成江愣了一下,眉頭不由一皺正待搖頭之際,席詩詩卻一拍胸脯,笑著說:「我有認識的,我也保證他辦事牢靠。」

  「那太好了,我立刻就去寫信,大哥的書房可以借我嗎?」寒雨若問。

  「當然可以,你快去寫吧。」席詩詩搶先代答。

  寒成江見狀便知情婦定然暗有打算,便也跟著點頭。「你快去寫,我們等會就去找人幫忙送信。」

  寒雨若點個頭,便起身轉往內間的書房。

  席詩詩見他走進書房,立刻過去把墨龍血珠和《玄天秘錄》包起來,快手快腳地放進一個木箱裡,並扣上大鎖。

  寒成江看了不解地間:「你這是——」

  「寶物當然要趕快收起來,萬一給其他人看到了要怎麼辦?」席詩詩靠到情夫的身邊,細語道:「現在寶物是屬於我們兩人的了,黃金到手之後,我們就趁夜遠走高飛,羅老大找來時,就讓他去擔吧。」話落伸指朝書房指了指。

  果然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寒成江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捏捏她的小翹鼻。

  約莫一刻鐘,寒雨若從書房出來,手裡拿著六封已封口的信,過來遞向寒成江。

  席詩詩見狀搶先接過信,滿面笑容地說:「你連夜回來應該也累了,趕快去休息吧,這事我一定會辦得妥妥當當的,事成之後就和我們一起享受榮華富貴,不必再委屈地去當那些好色老頭子晚上的床伴了。」

  寒雨若不作任何表示,只是輕輕地說:「我的確是累了,想好好休息了。」話落轉身走了出去。

  不知怎麼地,寒成江總覺得這次回來?男〉鼙淶煤芄忠歟瘓蹙退擔骸改憔醪瘓醯糜耆艄止值模克鄖岸賈換?怨緣靨埃頤撬凳裁此妥鍪裁矗獯尉夠嵬當ξ?乩矗怪鞫鮒饕猓悴瘓醯煤懿謊俺B穡俊?

  「怎麼會?」席詩詩看著信封上的位址和收信者,好像都是附近有頭有臉的武林世家呢。「他不是說他想通了嗎?人一旦想通了,個性就會有所改變,別想這些有的沒的,趕快去辦正事要緊,把我的珠寶箱拿來。」

  寒成江聞言轉進內室,未久便捧出一個小小的木箱。

  席詩詩用隨身攜帶的小鑰匙打開木箱,裡頭滿是小小的金元寶,她拿了一個小錦囊撿了一塊碎金元寶,掂了掂重量後點頭。「跑腿的酬謝這樣應該就夠了。」話落又鎖上小木箱示意情夫拿進去放好。

  寒成江依言而行,接著兩人便開始整裝準備出門去找信差。

  外頭,負手站在階梯下的周元宗,聽見開門聲便轉過身,看見寒雨若一出來便將披風的罩帽拉上,讓他不禁把原想問的話又吞了回去。

  寒雨若步下階梯朝他走近,從披風裡伸出手。「這個給你。」

  周元宗不知他要給什麼,只是依言伸手去接,感覺像是兩顆圓珠般的東西。

  「拿去換點銀兩給大家吃飽,別讓大哥知道了。還有叫大家沒事早點睡,油燈不要點太晚,以免浪費。」寒雨若說完便朝穿堂走去。

  周元宗應了聲「是」後攤掌一看,竟是兩顆鴿蛋般大的珍珠,這兩顆罕見的大珍珠可換得不少銀子呢,也可解決目前斷糧的燃眉之急,待想到二少爺的叮嚀,他立刻握緊手中的珍珠,下意識轉首看了大少爺的房門一眼,接著快步追上二少爺。

  周元宗靜靜地跟在他身邊走了一段距離,才遲疑地開口說:「二少爺,三夫人她——」

  豈料,寒雨若只是平靜地回了句:「我已經知道了。」

  周元宗愣了不由停下腳步,只是呆在原地目送著在大白天穿著一襲黑色披風,輕步慢移得宛若幽魂般的二少爺遠去。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寒成江的叫喚:「周總管!」

  周元宗嚇了一跳,本能地緊握住手中的兩顆珍珠,下意識把手放在背後。

  「我和詩詩要出去辦點事,中午就在天香樓吃飯不回來了,記得要給雨若送飯去。」寒成江說完便摟著情婦高高興興地出門了。

  周元宗對他點個頭,心裡卻有說不出的忿怒,因已故老爺和二少爺生母的愛恨情仇,而被否定其存在的二少爺,在被親兄長亂倫欺淩,甚至為了大少爺和其幕後主使者的私欲,被當成私妓般送至喜好男色的富豪人家,成為竊奪其財寶的工具,這樣的二少爺還會關心下人們是否溫飽了,可是自幼享盡榮華富貴,卻自私到只顧自己口?怪耆煥?脊庾褐倚囊槐滄擁睦掀兔恰?

  此時,他多麼希望上蒼能打個早雷,劈了這個比禽獸還不如的大少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9-7-28 01:01: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寒雨若回到位於整個寒家廣闊宅院最角落的小偏院,一座已是雜草叢生、荒涼又破舊的小院子。

  他推門走進娘親生前的睡房,除了佈滿厚厚的灰塵,角落已開始結蜘蛛網外,所有器具的擺設全都一如往昔,只是空蕩蕩的床榻上,再也沒有對他綻著慈愛笑容、輕聲柔喚的慈母了,兩行清淚不禁靜靜地沿腮滑下。

  寒雨若慢慢拉下披風罩帽,只覺慈母音容宛在,室內似回蕩著她的輕語:「若兒,你回來了呀,生意做得好不好?有沒有盡心幫你大哥的忙?在外面有沒有好好吃飯?要好好地照顧自己,知道嗎?」

  當時的娘好傻,自己好可悲,卻只能極力隱瞞一切,對娘親編織著謊言,豈知到最後方知這一切都是場騙局,他所有的付出與隱忍並沒有換來娘親更好的生活,不過——這一切都將在今晚結束了,因為今晚青衣幫定然會來取走那兩樣至寶,殺了兄弟兩人和席詩詩滅口,但他也替青衣幫布下了滅亡的最後一步棋。

  思畢,他收起淚水擦乾淚痕,解下披風,卷起袖子準備到外頭打水清掃屋子,娘親雖已過世,秋姨也離開了,但他希望在他生命最後的幾個時辰裡,能讓這個小院子恢復原來乾淨的模樣。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油盡燈滅,燈心的火苗熄了冒出一縷白煙,晨曦已從窗戶透了進來。

  寒雨若坐在房間的桌邊,轉眸看向窗外,為什麼他們沒來殺他滅口?徹夜點燈末眠就是為了讓他們更容易找到他,昨天已交代周元宗要家僕們不要點燈早點睡,就是怕波及他們,難道是他推估錯誤,是今晚才會有所行動?

  正當寒雨若思付之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一個男子的嗓音問道:「二少爺,您起床了嗎?」

  寒雨若應了聲:「門沒鎖。」

  李奇推門而入,手裡提著個食盒。「我給二少爺您送早飯來。」話落走至桌邊,把食盒裡的東西一一取出,那是一小鍋的清粥、兩小碟的青菜,和一中碗的魚湯,魚還是肉最多的中段部位。

  李奇在擺放飯菜時,忍不住覷了眼二少爺,見他一雙漂亮的睛眸裡布著疲倦的血絲,不由試探地問:「您昨晚沒睡好嗎?」

  怪了,這個以往總是用「瞧不起」的眼神看他的家丁,今早不但送早飯來給他,甚至還關心起?戳恕:耆粼諗磺逅撓靡?沃埃皇遣輝諞獾卮穡骸岡諳胍恍?慮欏!?

  李奇聽他語意淡漠,也心知是自己以往的不敬態度,讓二少爺對他的關心甚感懷疑,但他想從現在開始用真誠的心彌補以往的過份和差勁,遂道:「那——您吃過飯後就好好地休息,等前頭的事忙完了,我和阿坤會來整理院子的,您慢用。」話落便低頭退了出去。

  真奇怪!是他睡著在作夢,還是怎麼了?怎麼家丁對他的態度跟以前判若兩人?寒雨若百思不得其解,也懶得多理了,拿過碗筷開始用餐。

  巳時過後,李奇和阿坤真的帶了工具來到這二十多年未翻修過的小偏院,開始除草整理院子。

  寒雨若站在門前,看著兩人賣力地除草,把落葉枯枝集中在一起,再放火燒乾淨,這兩個傢伙還真的有點不對勁。

  正午時刻,周元宗親自送午飯過來,一小鍋的白飯,兩碟青菜和早上相同的魚湯,但多了盤白斬雞腿。

  寒雨若等他擺好飯菜後,便問:「大哥呢?」

  周元宗只是冷淡地答:「我也不知道,大概還在睡覺吧。這魚是咱們家廢棄的池塘裡抓的鯉魚,還滿多長得也肥,今後得吃上一段時日,不過大家都很高興。」

  寒雨若可以體會老家僕們的心情,遂點了點頭。「沒關係的。」

  「那我先告退了。」圖元宗提著食盒離開小偏院。

  看樣子連他對大哥都心生不滿了,寒雨若吃過午飯後覺得有點累便上床小睡一會,豈知一覺醒來竟已日接西山了,他走出屋外打水洗把臉,這時一個人影慌慌張張地朝他奔來,就在他還未看清來者是誰時,那人已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扯著他往屋子裡沖。

  「二少爺快進來!」李奇把二少爺拉進房裡,接著把抱在胸前的東西放在桌上,神色又慌又急地說:「這是給您晚上吃的,您吃飽了就上床睡覺,明早我再偷偷給您送飯來,千萬不要走出屋子哦。」

  他的話和神情都透著不尋常,寒雨若便問:「發生了什麼事?」

  李奇下意識朝門外看了眼,咽了口口水才壓低聲量說:「因為一整天都不見大少爺他們,所以一個時辰前總管便去敲門叫人,豈知門根本沒鎖,一推就開了,門一開竟看見大少爺和那個女人都被人殺了,地上的血都幹了,房間裡亂七八糟被翻箱倒櫃的,總管便叫阿坤去報官,捕頭帶著捕快和仵作來察看,仵作說大少爺是昨晚深夜被殺的,捕頭問我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響,家僕就剩下我們幾個,大家又都住在後院偏間,根本沒人聽見什麼。大少爺臨死前緊緊抱著一個被撬開已空無一物的木箱,捕頭問裡頭裝了什麼,總管哪知道裡面裝了什麼,就說大概是傳家寶之類的東西,又說?笊僖諭餉娼渙思父齷旖錙傻幕蹬笥眩鍛肪退抵緩玫背汕康遼比稅咐窗熗耍芄鼙惆抵蟹願牢蟻雀僖蛐┌鈾屠矗易婺餳柑煬×坎灰椒孔油餉孀叨砩媳鳶訓頻愕錳粒麓笊僖前?蹬笥言?矗約閡嗔糶囊壞恪!?

  李奇說完在門口張望了幾眼,才快速地跑向後門。

  寒雨若目送他快速離去的身影,回頭看著紙包裡猶熱氣直冒的包子,看來周元宗似乎猜到了什麼。

  原來他的估料並沒有錯誤,只是他們為什麼略過他?是一時半刻間找不到他,還是認為他什麼內情都不知道而放過他?寒雨若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輕歎口氣,走至桌邊倒了杯水,拿過包子輕輕咬了口。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你這次初試啼聲的調解工作做得相當不錯,反目成仇的兩家族又握手言合了,愈來愈有堪當大任的架勢了。」

  騎在紅棕色駿馬上的藺珪笙,十分滿意小弟的處理結果,遂出言稱讚。

  黑色駿馬上的藺之颿,神情若有所思,對兄長的誇讚之語似聽若末聞,只是望向前方。

  藺珪笙見小弟沒回應,又見他只是凝望前方,不由心生一計,假裝歡聲喚道:「雨若,你怎麼來了?」

  藺之颿聞言猛然回神,本能地轉首四尋卻不見愛侶的蹤影,待看見兄長露出促狹的笑意,方知被他所捉弄,不由俊顏一紅。「大哥沒事做什麼尋我開心。」

  藺珪笙笑了笑。「誰教你一路回來,都是一副失魂害相思的樣子,不過才分開個幾天你就這樣,要是雨若離你而去,你又該怎麼辦?」

  藺之颿聞言突然面色遽變,盯視著兄長靜默不語,片刻垂下頭去緩聲道:「這兩天我一直覺得很不安,我夢見雨若不見了,不管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他,我老是在不知不覺中想起那天他送我出門的情景;忘不了他握著我的手,眸中閃爍著淚光,叮嚀要我路上小心,那種感覺就好像……再也無法相見的訣別。」話落輕吸了口氣。「回想他當時的眼神,是如此的不舍卻又像無可奈何。」

  藺珪笙只是靜靜地聆聽著,想開口安慰小弟寬心,別想太多。

  這時,前方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是一前一後的兩騎,似急著要趕路的樣子,藺珪笙耳聞蹄聲愈來愈近已可看見兩騎了,便示意大夥兒先讓路給對方通過。

  豈知,兩騎奔至距他們兩丈遠的前方,便雙雙拉韁停馬,來者赫然是雷峰以及藺亙宇身邊的年輕近衛丁詮。

  「大少爺,二少爺,你們已經回到這裡了,真是太好了!免得屬下兩人多跑遠路去接你們。」雷峰在途中接到兩位少爺便松了口氣,他一直很擔心在岔路上錯過?恕?

  為何兩人要出來接他們,難道是山莊裡出事了?兄弟兩人不禁如此猜想,更不約而同齊聲問:「山莊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雷峰和丁詮相視一眼,雷峰答道:「詳細的情況等兩位元少爺回莊後,莊主自會說分明。」

  看來是不得了的大事了,兄弟兩人轉首互視一眼,便一踢馬腹領頭而行,策馬急奔回彤霞山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彤霞山莊正院大廳裡,莊主藺亙宇和夫人葛鸞英高坐上位,左下首則坐著總管伍錦隆,以及長子藺珪笙、長媳黎嬿貞,右下首坐著次子藺之颿,其身後則站著雷峰,門外兩邊分別站著六名的護衛。

  「爹說雨若不見了,像平空消失一樣,找也找不到,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藺之颿聽了父親的詳述後,不由驚得站了起來。

  早已預知兒子會有何反應的藺亙宇,看著他說:「你先坐下來,等我把話說完,有些疑點還要你們兄弟來回答。」

  藺之颿只好勉強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又坐了下來。

  「你們離莊後的第三天早上,因為綾香回老家奔喪,替雨若送早飯的梅玉,發現雨若不在房裡並不甚在意,以為他到院子裡散步,直至要去收碗盤了,才發現早飯都沒動,小黑兒對她喵喵直叫,梅玉才察覺不對勁,立刻去向嬿貞通報。嬿貞前往察看後研判雨若在前晚便失蹤了,我得知消息立刻派人四處尋找,但都沒有任何的消息。」藺亙宇稍停才又說:「就在雨若失蹤兩天后,江湖卻傳出奇怪的謠言,說是我們彤霞山莊的兩樣至寶墨龍血珠和《玄天秘錄》被偷了,落在青衣幫的手中……」

  什麼?兄弟兩人聞言全睜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藺珪笙脫口問道:「真有其事嗎?」

  「這個……」藺亙宇覺得有些難以答覆,略略忖度後才說:「我們的確是失竊了一樣東西,不過不是墨龍血珠,《玄天秘錄》也還在,我們丟的是那顆祖傳的白靈珠。」

  「為什麼?」藺珪笙不禁驚呼了起來。「到底是誰偷的,又拿了它要做什麼?」

  藺亙宇看了兩個兒子一眼。「當謠傳青衣幫得到兩樣至寶之後,一夜之間被數路人馬毀幫滅門,接著便掀起一場奪寶大廝殺,僅短短的三個時日,兩樣至寶已多次易主,幾個頗負盛名的門派為奪寶而損兵折將,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墨龍血珠在洪山五怪的手中,《玄天秘錄》則被霍山雙妖所得。」

  兩兄弟也迷糊了,既然寶物好端端地在家,那班江湖門派廝殺搶奪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藺亙宇深吸口氣又說:「雷護衛說在雨若失蹤的前一天,曾在樹陣的入口碰見雨若,他當時……」

  藺之颿卻截斷父親?幕埃砦世追澹骸改憧醇耆餱囈髡籩校俊?

  雷峰搖頭。「不,屬下並沒有,屬下是巡視樹陣至入口處時,正巧碰見了公子,他說他在找亂跑的小黑兒,而小黑兒也的確在他的叫喚下從樹叢裡竄了出來,當時屬下沒察覺到有什麼異狀。」

  「我想問你們的是——」藺亙宇看了兒子們一眼。「你們那時帶雨若進藏寶樓時,是不是讓他看過了《玄天秘錄》的內容?」

  兄弟兩人互視一眼後,藺珪笙便詳述當時的經過,未了便說:「爹是懷疑雨若假造了本《玄天秘錄》?這不太可能吧,那時他並沒有細看內容,而是隨意翻看而已,後來我讓颿弟他們先離開,又把秘錄收回機關暗櫃裡,就算雨若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藏寶樓偷了白靈珠,也應該不知道《玄天秘錄》的收藏處才對。」

  藺亙宇和葛鸞英相視一眼,如此看來他們原先的推論並不太正確。

  「過目不忘。」黎嬿貞突然驚聲說:「雨若擁有過目不忘的才能。」

  廳上的眾人聞言不由面面相覷,最後視線落在藺之颿的身上,藺珪笙問:「颿弟,你知道雨若有這樣的才能嗎?」

  藺之颿搖頭。「我不知道,可是我也覺得不太可能,就算雨若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那也要詳看過一次吧,大哥剛才也說過了,雨若只是隨意把書翻看一遍而已。」

  藺珪笙贊同地點點頭。「是呀,如果這樣也能記得住的話,那雨若稱得上是曠世奇才了。」

  一直未語的總管伍錦隆,這時突然開口說:「說不定公子就是。如果公子是個不懂武功又不知奇門之術為何物的平凡少年,如何能在少爺們帶他走過一次樹陣和藏寶樓的機關後,獨自一入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樹陣潛進藏寶樓中盜出白靈珠?」

  這話聽得眾人心中一凜,說不定正如伍錦隆所言,寒雨若除了有絕倫的容貌外,隱藏在內的才能也同樣驚人。

  大廳裡靜默了好一會,原本低著頭的藺之颿輕吸了口氣,抬首看向父親。「爹現在有何打算?」

  藺亙宇轉首與夫人相視一眼。「我和你娘很擔心雨若的安危,也派人前往青衣幫的所在地洪湖附近探尋雨若的下落,可是青衣幫已經被毀幫滅門了,我們……」

  藺之颿知道父親未出口的話意是什麼,也許青衣幫就是整個件事的幕後主謀者,寒雨若盜了兩樣稀世珍寶回去,雖然那只是假造的,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呀,他極有可能被殺滅口,也可能慘死在奪寶的各路人馬手中……一想到這裡他不由心焦如焚。

  廳上的眾人也都沉默,亦感到心情沉重,因為這些時日以來,大家都已視他為這個家的一份子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藺之颿回到他東院的房間,推開睡房的門,原窩在竹籃裡的小黑兒,看見了他立刻從窩裡跳了下來,輕巧地走至他的腳邊,用頸項摩挲著邊喵嗚地叫著。

  藺之颿將它抱起擁在懷裡,輕手順撫細喃道:「你也被留下了嗎?很寂寞吧。」

  小黑兒只是喵喵回應了兩聲,藺之颿向前走了兩步,少了曾經與他生活數月之久的愛侶,竟覺得這房間是如此的陌生與空寂,佇立良久不自覺搜尋著他曾經存在的身影。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輕喚:「颿兒。」

  藺之颿聞聲回神轉過身來,原來是娘親。

  葛鸞英看著眸中盛滿憂情的次子,不由安慰道:「你放寬心些,你爹已經派了許多人去探尋雨若的下落了,還有回到海禋山莊的以行,得知消息後也主動派人幫忙打聽雨若的消息,你要多往好處想,雨若一定會平安回到你身邊的。」

  藺之颿心裡暗暗感激娘親的寬容。「娘,你們真的一點都不怪雨若嗎?」

  「怎麼會?」葛鸞英輕步上前從他懷裡接來小黑兒。「就算他當初來到你身邊的動機不單純,但我們都看得出他不是個心有邪念的孩子,想一個如此纖弱的他,甘冒生命之險潛進這裡,也許主謀者以他的至親當籌碼,逼他不得不這麼做。打從第一次見面,我和你爹就覺得他很投我們的緣,是個會讓人從心底想疼愛的孩子。」話落,抬眸凝注著兒子。「那你呢?」

  藺之颿搖搖頭。「不,我什麼都不計較,就算爹娘因此而反對,我也想跟他在一起,真正失去他的感覺才讓我明白了他對我的重要,我愛他,就算要用我所有的一切去交換他,我也不足惜。」

  葛鸞英聞言安心了不少,便微笑著柔聲安慰:「旅途勞累,你就好好休息吧,也許明天就會有好消息傳來。我帶小黑兒出去溜一溜,你們都不在,它每晚都寂寞得喵喵叫呢。」

  藺之颿不禁伸手去輕撫小黑兒的頭,露出抹淺笑。「你放心,我們一定很快就會找回最疼你的主人。」

  「你該休息了。」葛鸞英抱著小黑兒走了出去,順手帶上房門。

  藺之颿閉上深歎口氣,暗暗祈求上蒼保佑愛侶平安無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9-7-28 01:02: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翌日,近午之時,駱以行派遣部下快馬加鞭趕至彤霞山莊通報消息,說是在蒲圻探問到疑似寒雨若的下落了。於是,藺家兩兄弟帶著幾名武功高強的隨從,快馬趕至蒲圻一家知名大酒樓與駱以行會合。

  大酒樓二樓的特別座分內室與外室,海禋山莊與彤?忌階牟恐讜諭饈液炔杓媸乇福謔以蚴禽曮稀?c兄弟和駱以行。

  駱以行端起香茗淺啜了口。「前天,一位部屬到蒲圻這裡來打探消息,正巧在街上遇到在衙裡當捕快的朋友,兩人便攀談了起來,那捕快談起他們最近正在查辦的強盜殺人案,被殺的是個姓寒的年輕人……」

  藺之颿聽到姓寒的年輕人被殺,一顆心不由揪緊了,正想開口追問之時,駱以行像是早料到他的反應般,抬手比個稍停的手勢。

  「你先別急,聽我說完。那個人叫寒成江,年紀二十多歲,和他的情婦一起被殺,那寒家曾是蒲圻的首富,但在寒老爺過世後不到五年的時間,寒成江便將家產散盡敗光,不僅如此還欠了不少賭債,但奇怪的是,這兩年來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有錢大肆揮霍,接著又欠債,然後不事生產又有了錢。」

  他的話讓藺珪笙和藺之颿立刻聯想到一件事,不由相視一眼。

  「可是這次有點奇怪,好像欠債的時間特別久,當對方糾眾向他索討債務時,那寒成江在一次酒醉後誇口:『急什麼急,這次只要那小子成功了,本少爺能分到的錢會比以前都多!』。但最近那寒成江卻窮到賣光了家裡的所有家當,偌大的宅院成了一個空殼子,他和情婦就天天窩在家裡足不出戶,可是就在五天前,有人目擊他和情婦去找一個叫『快腿張』的人,兩人好像交了幾封信給快腿張,結果當晚寒成江和情婦就被盜賊給殺了,次日這附近的數個江湖門派為了你家那兩樣珍寶,而於一夜之間滅了青衣幫,而這一切全都發生在雨若自你家失蹤後。」說到這裡,駱以行看著兩兄弟。「奪寶之戰愈來愈烈,你們沒有收拾善後的打算嗎?」

  兄弟兩人互視一眼,藺珪笙開口道:「家父家母目前比較擔心雨若的安危,我們希望先找到雨若,其它的留待後面再處理。」

  駱以行只是看著兩人,看來藺家之人對寒雨若重視的程度更甚於其它,突然間他似想起了什麼。

  「對了,我差點忘了,我是要跟你們說關於雨若的線索的,那個寒成江的事我稍稍去打聽了一下,問了很多人才得到一條堪稱詭異的線索。」他稍頓看了兩人眼,像在訴說著什麼秘密般不自覺壓低聲量。「這是一個老產婆說的,她說十七年前的一天,寒家曾同時找了兩個產婆去,當天晚上寒老爺的三夫人和五夫人同時產下一女、一男,三夫人的女嬰出生後不到一個時辰便夭折了,五夫人卻是生下個白胖的兒子,可是那位年輕貌美的五夫人,卻在第三天的晚上和寒家的護院武師私奔了,那男嬰從此沒了消息。當然我也很雞婆地問了那對私奔情人的下場,結果出乎意料的是,那對男女竟是黃崗『順遠鑣局』的局主崔海新?推溲廾恫?姆蛉頌錮加瘢胛依系蘸煤退心敲匆壞憬磺椋揖團扇絲煒旎?胰?室幌攏親佘?畝詠衲瓴攀輳?欽獗叩暮矣置揮械詼鏨僖歉黿衲曖Ω檬鞘咚甑哪杏?駝庋嬌障?恕!?

  是雨若!一個不被人們所知卻存在的人,猶記得他也說過,他的生母叫蘭玉,突然間藺之颿激動地猛抓好友的手腕。「那是雨若!一定是雨若!」

  駱以行點點頭。「我也這麼猜想,這也就是我找你們來的目的,青衣幫那邊我透過一個熟人去官府那邊詳問過了,驗屍的仵作沒驗到很漂亮的少年郎,所以我推想雨若若是回到這裡,應該是在家裡吧,所以今晚我們就到寒家去探究這個秘密。」

  藺之颿慢慢鬆開手,心裡有忐忑也有期待,他希望今晚雨若就能重回他的懷抱。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亥時時分。

  寒家莊大門前佇立著數條人影,在殘月的幽暗月光中,依稀可見寒家莊厚重堅實的大門,以及蹲坐在兩旁的巨大黑石石獅,足顯這莊院全盛時期的恢宏和氣派。

  門外的數條人影佇立片刻,接著一個個拔身騰空,身影迅速消失在高牆之後。

  數人站在寬廣卻雜草叢生,任憑庭樹枝條亂竄,在幽暗月光下仍可窺見其全盛時的氣派和華麗,但如今卻是漆黑一片,宛若廢墟般。

  駱以行嘖嘖有聲地贊誇道:「這座宅院不論寬廣和氣派,一點都不輸給彤霞山莊,可是現在卻空蕩得像個鬼屋似的,常言道:富不過三代。但是若出了個敗家子,恐怕是富不過三年。」

  這座應該曾是人口鼎沸的宅院,目前的樣貌讓藺家兄弟起了警惕之心。

  這時,陪同前來的雷峰,指著穿堂深處的微亮之光。「少爺,那裡好像有人在的樣子。」

  的確,那深院之處似有著微亮的燈火,於是一行人便朝那亮光處尋去。

  後院的偏廳裡,正中處停放著兩具棺木,一個簡陋的香案,只有一炷清香嫋嫋。

  周元宗凝著兩具棺木,寒家會沒落至此,恐怕是老爺在臨終前想都沒想到的,可能是坐擁無數財富的老爺忘了行善替後世積福;也可能是老天爺看不過他只因被愛妾所背叛,卻遷怒無辜親骨肉的報應,他相信若老爺能好好地疼愛並栽培二少爺,以二少爺的聰明才智,即使大少爺不成材,今日的寒家莊也不至於落得這般下場吧!

  李奇隨便燒幾張冥紙虛應了事。反正大少爺在世時已享受過度了,到陰間體驗當乞丐的感覺也是一種教訓。

  阿坤拿了兩個已放了兩、三天的硬饅頭擺在供桌上,轉首問道:「總管,以後我們該怎麼辦?」

  周元宗從冥思中回神,答道?骸覆揮玫P模乙丫蔥鷗靡耍蒼誚裉旖擁焦靡幕匭牛靡幸庠諂眼嚦枰患淞感校運胍顏飧黽業繃感械木蕕悖悅?業牧凶媼凶諼匏潰靡頤前汛笊僖暮笫擄旌煤螅人選杭斡恪荒潛叩納獯磽椎保鴕窗才趴枇感械氖亂恕!?

  「那二少爺呢?」李奇看著他急聲問:「二少爺要怎麼辦?」

  「對呀,二少爺要怎麼辦?」阿坤也附和著問。

  周元宗看著已把效忠目標轉向二少爺的他們,露出淡淡的笑意。「不用擔心,我也把二少爺的事寫信告訴小姐了,小姐和姑爺的意思是先讓二少爺搬到前院來住,要我們對外宣稱二少爺是姑爺的遠房表弟,到這裡來學習糧行生意的,如果將來學習有成,姑爺就把這裡的生意交給二少爺來掌理,畢竟他是寒家僅存的唯一血脈。」

  李奇聽完立刻歡聲道:「真是太好了!」

  阿坤亦連迭點頭。「對呀,對呀,真是太好了!讓我們來想想,應該給二少爺住在哪裡好呢?」

  「香園。」李奇立刻介面說:「那裡雖然比較小但很清幽,很適合二少爺住。」

  阿坤亦附和著道:「我們明天就去把香園整理乾淨,花草樹木好好地修剪一番。」

  李奇轉首問道:「總管,我們有錢可以給二少爺買好一點的床、椅子和棉被嗎?」

  阿坤也跟著問:「那丫鬟呢?尤大娘她們都很老了,我們兩人又粗手粗腳的,還是找個伶俐的小丫頭來伺候少爺吧。總管,我們有錢找個小丫鬟嗎?」

  周元宗點了點頭。「除了大少爺房裡找到的那些值錢東西外,姑爺也隨信附了張二千兩的銀票。」

  「真是太好了!」李奇又歡聲說:「這樣也可以給二少爺買好的衣服和鞋子了。」

  阿坤也附和道:「沒錯,話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二少爺若穿起好看的衣服,一定是風流倜儻,人見人誇。」

  正當此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量不大卻震人耳膜的清朗嗓音。「你們的二少爺就是寒雨若嗎?」

  這突來的問話聲,直把裡頭的三人嚇了一大跳,不禁轉首驚恐地瞪視著門外,只見黑暗中有群人緩緩走了上來,為首者是個身穿天藍長衫、面貌英俊帶著笑意的男子,男子身後則是一對面貌相像、英俊挺拔的男子。那對男子,略矮者穿著一襲黑色長衫,溫文儒雅;稍高者眉宇間透著凜然英氣,一身白色勁裝使其氣質更加不凡。

  這幾名年輕男子身後還有數個高矮,年齡不一,全都身著勁裝,腰佩長劍、大刀的男子,讓人一看即知是江湖道上的人物。

  周元宗看見了這群人,心頭不由一震!他們是什麼人?是殺了大少爺的人嗎?今夜尋來是要殺二少爺滅口?穆穡?

  李奇和阿坤早已嚇得臉色蒼白抱在一起發抖。

  藺之颿一雙俊目搜尋這偏廳一圈,除了兩具棺木和這三個人外,並無其他人,不由焦急問道:「雨若呢?雨若在哪裡,快告訴我!」

  三人聽見他要找的人是外人根本不知其存在的二少爺,嚇得更是噤聲不語。

  為首的駱以行掃視三人一眼,注視著周元宗笑著說:「我知道寒家在十七年前,寒老爺的五夫人生了個二少爺,可是外面的人從來都不知道有這件事,你們……」

  「沒有、沒有,一定是有人胡說八道,我們這裡只有一個少爺。」李奇白著一張臉伸手指著左邊的棺木:「已經躺在那裡面了,不信你們打開來看看。」

  駱以行只是看著他,剛才在外面明明聽見他們二少爺長、二少爺短的,現在竟對他們扯謊,別看這小子怕得渾身發抖、臉色發白,其實還挺有種的。

  藺之颿心裡焦急,沒耐心和他們瞎耗,索性退到外面,運功發聲喚道:「雨若!我是之颿,我來接你回家了!爹和娘都很擔心你的安危,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小黑兒也盼著你,跟我們一起回家吧!雨若!聽到了就回答我呀。」

  他的話聲像海濤般,在這深夜空蕩的宅院裡一波波地傳開,而藺珪笙以及隨同前來的眾護衛們,在藺之颿話落之後,全都凝神靜聽,希望能得到絲微的回應。

  而偏廳裡的三人,再次因藺之颿的話而嚇一跳,不由面面相覷,他們好像是認識二少爺的,而且不像是要對二少爺不利的樣子。

  這時,藺珪笙發現東南方位的遠處出現不尋常的紅光,不由說道:「你們看東南方,好像有房子失火了。」

  裡頭的周元宗一聽到東南方有房子失火,立刻沖了出來,確認後不由驚呼道:「二少爺……雨若少爺就住在那裡!」

  什麼!藺珪笙等人聞言全都一愣,但也旋即做出反應,紛紛騰身躍上屋頂,朝那發出紅光處飛奔而去。

  李奇和阿坤也跟著出來,看見那群人會飛簷走壁,不由看得目瞪口呆,稍後周元宗便急喚道:「我們也趕快過去!」

  李奇和阿坤回神後便跟在總管後頭,使盡全力奔向那小偏院。

  不多時,藺之颿一行人已來到這座幾被火焰給吞噬了的小院子,駱以行和藺珪笙看到了這座比柴房還破舊的房子,不由愣了,跟前頭的恢宏氣派相比,這裡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無法想像地區首富之家的二少爺,被隱藏在這樣的角落無人知曉地養大。

  藺之颿心急愛侶的安危,急不顧身地沖進那火勢最小的中間廳房,喚喊著:「雨若,你在哪裡?聽到了就回答我呀,雨若!」

  藺珪笙見小弟已沖進火場裡,當機立斷回頭吩咐道:「你們趕緊?蛩淹庖巒嚴陸?髯急浮!菇幼拋錐月嬉孕興擔骸敢孕校頤且滄齪媒佑Φ淖急浮!?

  駱以行應了聲好,與藺珪笙雙雙上前運功於雙掌,準備及時做救援。

  屋子裡,寒雨若趴伏在娘親生前睡過的床榻邊,邰明韙他們始終沒有來殺他滅口,那就由他自己來結束吧,既然自出生就是個不存在的存在,那最後就讓焰火化成灰燼,灰飛煙滅。

  「雨若,你在哪裡?聽到了就回答我呀,雨若——」

  正當寒雨若昏陷在一片灼熱中,一聲聲的急喚讓他清醒了一瞬間,是他的喚喊嗎?不可能……應該只是錯覺,是人在臨死前的幻聽吧,儘管對他有著深深的依戀,但他是不可能找到這裡來的。周身稀薄灼熱的空氣讓他嗆咳了兩聲,旋即又陷入昏暗中。

  外邊,站在小廳中的藺之颿眼見火勢愈來愈大,擔心愛侶是否已被火神給劫擄了,突地右側房間傳來兩聲細弱的嗆咳聲,當下毫不遲疑便沖了進去,果然看見他就趴倒在那床榻邊,眼見就要被火神給吞噬了。

  藺之颿一箭步到他身邊,一把將他抱進懷裡,正待查探他的氣息,突聞上方發出「喀啦」聲響,一抬眼就見整個屋粱著火塌了下來,一個反應抬手朝前推出一掌,人也跟著飛射而出。

  等在外頭的藺珪笙和駱以行,看見著火的牆片爆飛出來,接著一條人影隨之竄出,而烈焰也因氣旋作用緊跟在身影之後,似要將他捕吞般,兩人見狀齊出掌將那巨大的火舌推擋了回去,饒是他們出手迅速,藺之颿的背部還是被火神之舌給舔了一下。

  浸濕外衣等在一旁的護衛們,則在藺之颿落地後,迅速將濕衣蓋在他身上。

  藺之颿一心掛念愛侶的安危,立刻蹲下身去查探愛侶的氣息,見他雙目緊閉不由急聲喚道:「大哥——」

  「別急,我來幫他看看。」藺珪笙亦立刻蹲身為寒雨若把脈,檢視是否受傷。

  這時,周元宗和李奇、阿坤也氣喘不已地趕到小偏院,周元宗看著整個小偏院在烈焰中逐漸消失,不由自哺道:「一切都結束了嗎?」

  「雨若沒什麼大礙,只是身子有點虛,可能這幾天沒能好好休息。」藺珪笙把脈後放開他的手,接著關心地問胞弟。「你的背要不要緊?」

  藺之颿根本不在乎自己,只是低頭無限憐惜地凝著懷中的人兒。

  雷峰拿開蓋在二少爺身上的濕衣,仔細檢視過後說:「二少爺沒有被燒傷,只是發尾遭了點殃。」

  這時,藺之颿開口吩咐道:「雷護衛,你立刻去雇馬車,我要連夜帶雨若回家。」

  雷峰看向大少爺,見大少爺微頷首便應答道:「是,屬下馬上去。」

  「請等一下。」周元宗突然出聲阻止。

  藺?c看著周元宗,沉聲說:「誰都不能阻止我帶走雨若,阻擋者格殺勿論!」

  他的重話讓周元宗、李奇和阿坤都嚇得不知所措,可周元宗畢竟是見過風浪的,仍吸了口氣定定神,說道:「公子別誤會,我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我只是想把二少爺的身世說與您瞭解,希望您以後好好待他,我們到前院去,坐下來聽我說吧。」

  藺之颿根本不在乎愛侶的身世如何,他只要他永遠留在他身邊就夠……

  藺珪笙卻另有考量,以一個大夫的立場,他必需瞭解得夠多。「好,我們還是瞭解一下好了,畢竟以後要當一輩子的家人。」

  於是,眾人便隨周元宗等三人轉往前院。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馬車的輪子在寧靜的深夜裡發出嚕嚕的聲響,還有釘鐵馬蹄的躂躂聲。

  馬車裡,藺之颿抱緊著包覆在錦被下昏睡的寒雨若,在規律的馬蹄聲中,腦海中回想的是愛侶令人心酸的坎坷命運——

  「二少爺的生母是老爺最寵愛的五夫人,五夫人原是漁家女,因家貧賣身至寒家為婢,老爺因愛她的美貌將她納為側室,對她百般寵愛,在得知五夫人懷了他的第二個兒子後,更是加倍疼愛,但五夫人的心並不在老爺身上,而是和一位當時甫進莊擔任護院的武師暗渡陳倉,並在產下二少爺的第三天狠心棄子不顧,和情郎趁夜私奔。

  老爺當然大為震怒,想報官抓人又怕失了顏面,崔海新的武藝又不弱,老爺也沒辦法自己去逮人,便把所有的怨氣出在甫出生數天的二少爺身上,任憑毫無能力的小娃娃,因饑餓、失溫而在床上哇哇啼哭。那時,女兒一出生便夭折的三夫人,看了不忍便把二少爺抱過哺餵奶水,視如己出般的撫育,並取名雨若,二少爺一天天地長大,可愛又漂亮,也許是愛之深也恨之深,老爺一次在三夫人處看見了二少爺,竟毫無預警地出手重摑當時年僅五歲的二少爺,此後三夫人每次見到老爺前去,便要貼身侍婢秋葒把二少爺藏起來。

  二少爺七歲那年,那個護院武師闖出了名號,在黃崗開設了家鑣局,夫人田蘭玉豔名遠播,兩人還生了個二歲大的兒子,老爺得知後氣得差點吐血,就想把稚齡的親骨肉趕出家門,用以報復逃妾,後來是三夫人苫苦哀求才沒這麼做。三夫人為了讓二少爺平安長大,帶著貼身侍婢秋葒,三人搬到寒家最偏僻、破舊的小偏院,開始過著遠離富裕,吃野菜度日的清苦生活。

  從那年開始,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相繼病逝,老爺也在二少爺十歲那年因病逝世,從此龐大的家產由不學無術的大少爺繼承,在短短的五年內揮霍殆盡。二少爺十四歲時已是長得俊麗無雙,一天獨自到後花園為三夫人狐群狗黨們狎淫,所幸未久大少爺迷上了青樓紅妓,才將此事拋之腦後。

翌年,三夫人病了,但沒銀子看大夫和吃藥治病,那年大少爺敗盡家產,在外頭欠了無數賭債,結識了江湖幫派,開始以為三夫人治病為要脅,強迫二少爺為他們所利用來獲得錢財,可是大少爺卻從未履行過諾言為三夫人治病,毫不知情又孝順的二少爺就這樣被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了——」

  回想至此,藺之颿忍不住把昏睡中的愛侶擁得更緊,心口的痛楚一陣又一陣。

  命運之神為何要對他如此的殘忍呢?不!對他殘忍的是他的生身父母和親手足,他們根本不配稱之為人,和他的相遇才是命運之神的安排,藺之颿不由暗暗對天發誓,他一定會好好地待他、愛他,珍惜他一輩子。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意識像葉小扁舟,在灰蒙的大湖上蕩呀蕩的,昏昏沉沉的,直到一聲破裂聲像大雷似的傳來,才讓那昏沉的意識逐漸清靈了起來。

  寒雨若睜開雙眼,眼前是十分熟悉的景物,耳邊傳來綾香的嬌罵聲:「臭小黑兒,你怎麼可以把桌上的杯子給踢下去呢,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哦。」

  寒雨若尚未弄清這一切是夢還是真,一條黑影已掠至面前,一個溫暖絨絨的觸感在頰側摩挲著,本能地抬手去摸它,耳畔傳來輕輕的,似撒嬌般的喵叫聲。

  「公子,您醒了?」綾香走至床邊想抱回小黑兒,卻看見寒雨若已蘇醒,不由驚喜不已轉首朝外喚喊道:「二少爺,公子醒來了!」

  原站在外面廊上望著庭院花樹的藺之颿,聽見喚聲立刻進到睡房,坐至床邊低頭柔聲問:「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話落伸手輕撫著愛侶的頰側,深情愛憐地凝著他。「你昏睡了兩天一夜,雖然大哥說你只是累了,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

  寒雨若凝著他,輕語:「這是夢嗎?」

  藺之颿將那猶賴在愛侶身上爭寵的小黑兒拎起丟至綾香的懷中,伸臂將愛侶抱起擁在懷裡,低頭覆上他的唇。

  良久,四片膠合的唇才分開,寒雨若這才有了真實感,卻不敢直視他的臉和眼,因為他背叛了他的愛,和他們對他的好。

  藺之颿見他閃躲,自然有些明白,遂將愛侶擁得更緊,柔聲道:「過去?氖虜皇悄愕拇恚慊脊餉醋鋈俏艘??嘁擄鏌鴉侔錈鵜牛僖裁揮腥絲梢雜眯岸竦氖侄甕材恪@鹹煲淺:翊遙諼<筆笨倘夢頤欽業攪四恪D閌?俸?鍤值P哪愕陌參#扇慫拇μ窖澳愕南侶洹D慊乩戳耍鋃際職參亢托老玻閱閌裁炊疾槐囟?肓耍殘牡亓粼謖飧黽遙晌頤塹募胰恕?業陌槁隆?乙簧鬧堪!?

  他的字字句句都成了寒雨若羞愧的淚水,更自覺配不上他,和對不起這個家中所有待他好的人。

  藺之颿見他低頭垂淚,只是將他緊擁在懷裡,愛憐地輕順他的發。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日東升,西沉落,掛在天邊似微笑般的新月夜夜豐盈了起來,圓成了一輪明月。

  但事實卻不像如此圓滿,回到彤霞山莊的寒雨若,卻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論是誰他幾乎都沉默以對,甚至連親密伴侶藺之颿也不例外。

  「他病了。」藺珪笙看著前來向他求教,憂急之情溢於言表的小弟。「他的『心』生病了,應該是很久以前就開始了,他把所有人帶給他的痛苦,全壓積在心底深處,但心就像個容器,它不大,沒辦法不停的積存,一旦潰決了,後果難以想像,」

  「那現在該怎麼辦?」藺之颿聽了不由心憂如焚。

  藺珪笙暗深吸口氣,看著小弟。「他曾放火想燒死自己,這種事有一就有二,甚至會不停地重複,你要多留心點才行,」

  他要結束自己的生命?!藺之颿被兄長的話嚇愣了好半晌,回神後連迭點頭。「我知道,我會多注意的。」話落便急急起身離去,他怕離開愛侶身邊太久,真的出問題。

  藺珪笙目送小弟離去,心裡也擔憂寒雨若往後的變化,因為能醫治寒雨若心病的心藥已不存在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這邊,藺之颿懷著忐忑的心回到東院,在他欲踏進外廳的大門時,聽見裡頭傳來杯子墜地破碎的聲響,接著是綾香驚慌的急語。

  「公子,你不要撿了,你的手流血了,讓小婢來收拾就好了。」

  藺之颿聞言便快步往內走,一進到內室就被眼見之事嚇了一跳,地上有個破裂的杯子和數滴鮮血,而綾香則手忙腳亂地找東西想幫寒雨若止血、包紮。

  藺之颿搶上前檢視愛侶的傷,柔聲問:「痛不痛?」

  寒雨若沒有回答也沒有抬眼,只是呆呆地注視著滲出鮮血的掌心。

  「之颿——」寒雨若喚了聲,末語淚已如斷線珍珠般直墜。「我知道大家都對我很好,大家說的每句話我都聽得很清楚,我也想回答,可是就是說不上來;我想回以微笑,可是就是笑不出來。?蓋資種罅撕芎貿緣畝?頁裕頁粵耍縛戳撕芸模?恰購耆敉蝗凰盅諉媯潰骸缸茉誆咐?螅銥枷臚攏也桓胰帽鶉絲醇憬?蘩?隆裁次一脊庋課以謖飫鎘Ω煤芸燉盅劍蠹葉暈夷敲春茫矣Ω沒崢燉值模裁次一崢燉植黃鵠矗俊?

  藺之颿呆愣了,愛侶的情況竟糟到他無法想像的地步,難怪他最近臉色愈見蒼白,身子也愈見消瘦,而朝夕與他相處的他卻渾然不覺。

  綾香見他用滿是鮮血的手掩面哭泣,過去將布巾浸水擰乾,蹲身下來拉開下他的手,用布巾輕柔地擦乾他沾抹在臉上的鮮血,溫柔勸道:「公子,您別胡思亂想,您也許只是身體不舒服反胃而已,夫人不會怪您的,等會我去請大少爺來幫您看看,開個藥方服下就會沒事了,您別再自責了。」

  寒雨若抬首凝著她,好半響才顫著雙唇吐語道:「是我害死了芷兒,是我害死了她……」

  綾香聞言微愣,接著拿過刀創藥和布條,邊幫他上藥包紮邊說:「公子別胡說,芷兒是被壞人殺死的,跟公子一點關係也沒有。」

  寒雨若垂下頭,「不,我早就知道芷兒被毒娘子殺死然後易容取代了她,為了想替芷兒討回公道,我利用之颿想殺了毒娘子,可是卻差點也害死了之颿。」

  藺之颿愣了,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

  「你知道嗎?」寒雨若哽咽地說:「如果當時不是你的腳受了傷,被殺的人就是你了。」

  綾香聽了沒有任何驚駭的神情,反而笑意盈盈地說:「就算是這樣,綾香也一定不會怪公子的。」

  寒雨若聞言不由抬頭看著她。

  綾香用濕布巾輕輕拭去他眼角似欲滴落的淚水,溫柔地說:「發生了這樣的事並不是公子的錯,我和芷兒都只是下人,能讓公子這麼在乎我們,為我們報仇討回公道,芷兒一定也很感激您,只是沒有了肉身無法親口向您表達謝意,所以請公子不要再自責了。」

  寒雨若再度低下頭去,眼淚簌簌直落。

  這時,藺之颿對綾香使個眼色,綾香會意,迅速地收拾好地上的碎片,悄悄地退了出去。

  藺之颿蹲下身將垂首啜泣的愛侶擁進懷裡,愛憐地安慰道:「你已經盡你最大的心意了,不要再自責了,好不好?」

  寒雨若只是埋首於他懷裡悲泣著。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9-7-28 01:03:0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覺醒來,屋內泛著一片暈黃,應是日接西山的時候了,寒雨若撐身坐起,房內一個人也沒有,窗外傳來啾啾的鳥鳴聲。

  好安靜呀!每次只要醒來,不管是什麼時候,總會迎上一雙關愛的眼眸,有時是葛鸞英、有時是黎嬿貞、有時是藺珪笙,甚至是藺亙宇……

  藺莊主總是用那沉穩的嗓音喚他:孩子。堅毅的眸光中閃爍著慈愛,用那溫暖的大手撫按他的額頭試體溫,這對從未得到過父愛的他,是一種奇妙得難以形容的感覺。

  下方,一聲輕輕的喵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低頭就看見小黑兒在床前仰首輕叫著。

  「你想要我陪你去遛達嗎?」寒雨若掀被下床穿了鞋,便笑著說:「我就帶你出去隨便走走吧。」

  小黑兒聽了便靈巧地上前幾步,跟在他的腳邊。

  早晚秋意已漸濃,涼爽的風令人感到渾身舒暢,寒雨若帶著小黑兒隨興而行,隱約中聽見有話語聲從涼亭方向傳來,好像是駱以行的聲音,他便轉往那方向走去——

  「……這次因為墨龍血珠和《玄天秘錄》的事,官府重新調查了青衣幫,也抓到了幾個青衣幫的餘黨,一番嚴刑拷打後,青衣幫的餘孽終於招供,這兩年來所發生的數個富豪之家被滅門劫財的血案,都是幫主羅炯翃率幫眾所為,聽說得到的所有財物,除了暗助朝廷得勢官員擴大勢力外,也偷養私人軍隊,意圖造反推翻皇室自立為王。」

  駱以行看著兩個甫自京城歸來不久的友人。「這是以訛傳訛吧,青衣幫只是小頭小臉的江湖三流幫派,幫主羅炯翃絕沒那個能耐養軍隊造反。」

  侯季山見他不信,忙又說:「但皇城內對這個傳言十分重視,已派人著手調查。」

  駱以行只是笑了笑,端起茶碗啜了口清茶。「這只是有心人藉此放話,用來打壓、排除異己的手段罷了。」

  「駱兄言之有理。」言景聰點了點頭,啜了口茶一轉話題:「若是所有的滅門慘案全是青衣幫幹的,那下手還真是狠呢,打劫也就算了,竟連一個活口都不留。」

  「是啊,我還聽說只要稍具姿色的女眷都被先奸後殺,真是人神共憤,天理不容,所以才會遭到滅門毀幫的惡報,據說幫主羅炯翃被霍山雙妖所殺,死狀極慘。」侯季山說。

  言景聰卻驚咦一聲。「不是被洪山五怪亂刀分屍嗎?」

  侯季山一聳肩。「眾說紛紜,誰曉得哪個消息是真,哪個消息是假啊?」

  聽著兩個好友的對談,駱以行實在很想制止他們,因為當事人就在這彤霞山莊裡,雖然不會被他聽見,但總是不太好,正當他想開口轉移話題時,身後傳來一聲輕輕的貓叫聲,他沒由來的心頭一驚下意識一轉首,卻見寒雨若慘白著一張俊顏,雙眸含淚,呆愣地看著三人。

  駱以行愣了一愣,心裡暗叫聲:糟!旋即慌急地站起轉過身無措地說:「雨若,你……?慍隼瓷?槳。歉觥綰艽螅械懍沽耍遺隳慊胤考滸傘!夠奧瀋?吧焓志拖敕鏊囟旱淖〈Α?

  寒雨若凝著他,用最大的力氣卻只能發出蚊蚋般的細音:「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嗎?他們殺了人家全家大小,一個活口也不留,是真的嗎?」

  「這……」駱以行只是慌急無措地說:「沒……沒有啦,他們隨便亂說的而已。」

  他這欲蓋彌彰之語怎能騙得過聰慧的寒雨若?他緩緩地坐倒在地上,低頭泣語:「他們騙我,他們說只是要去偷竊而已,我信以為真,我到底害死了多少人?我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此刻,駱以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該讓他知道的事全讓他給聽見了,這該怎麼辦才好。

  正當他焦急無措時,垂首低泣的寒雨若抬手揪著心口,用力咳了兩聲,隨即地面落下數滴的鮮紅,駱以行見狀慌得腦中一片空白,只是扶著他急喚道:「雨若,拜託,不要這樣嚇我。」

  他尾音才落,寒雨若已昏攤在他的懷裡,他低頭一看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只見寒雨若嘴角溢流著鮮血,面如死灰,他卻只能慌得急喚:「雨若!雨若……」

  偕同嬌妻到花園散步的藺珪笙,聽見了他的急喚聲,立刻循聲趕來,乍見此情況也不由一愣,但旋即反應過來,快步沖上來從他懷裡抱起寒雨若,回頭對嬌妻急聲說:「你快回去拿藥!」話落便朝東院奔去。

  黎嬿貞自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嬌軀一旋拉起裙擺便急急地往西院奔了回去。

  這下慘了!如果寒雨若有個萬一,他就是萬死也無法向好友交代,駱以行忍不住向涼亭內那兩個尚一臉莫名其妙的好友抱怨道:「我會被你們兩個長舌公給害死!」說完抱起小黑兒也追著藺珪笙朝東院奔去。

  侯季山和言景聰轉首相覦,一臉的不解。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夜已深,外頭的蟲鳴也已停,東院的燈火卻還通明著。

  藺之颿坐在床邊的太師椅上,垂著頭似在沉思。

  綾香則坐在門邊的椅子上,遙看著二少爺和床榻上的公子,為了怕有突發狀況,大少爺和少夫人今晚就暫住在隔壁的客房裡。

  這時,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綾香回神起身過去開門,門外是藺亙宇和葛鸞英,她不禁喚了聲:「莊主、夫人。」

  藺之颿這才回過神來,看見雙親這麼晚了還來到這裡,便起身相迎。「娘,你們——」

  葛鸞英與藺亙宇相視一眼,看著神情憔悴的次子,柔聲道:「我和你爹剛回來,聽說了雨若的事,便過來看看。剛才我看見以行在外頭那邊走來踱去的,雨若不要緊吧?」

  藺之颿心口有點悶痛,感激深夜?槔吹乃祝固氐乩刺絞影攏粗荒芮崳諂愕閫貳!敢丫皇鋁耍綣背蹺也灰心敲醇?業姆從Γ鍪種厴肆慫膊恢劣諍λ庋諫四延倍捶?搖顧睦錼嬗興擋懷齙奈尷槁諍蕖?

  藺亙宇上前拍拍兒子的肩頭。「這樣的後悔將會提醒你要更加地珍惜所愛的人。」

  葛鸞英過去在床緣坐下,輕輕握著寒雨若伸在被外的手,心疼地柔聲說:「孩子,也許這是你人生最難過的一關,你一定要努力撐過去才行。」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夜半。

  藺之颿被一陣低泣聲擾了眠,仔細辨聽那泣聲似乎就在身畔,當他欲確認時,那泣聲夾雜著一陣低語。

  「……對不起……都是我害死了你們……是我害的……是我……是我……對不起……對不起……」

  那不是愛侶的話音嗎?藺之颿瞬間清醒坐了起來,只見愛侶閉著雙眼,淚水直淌,不停地夢囈著,他忙將他搖醒。「雨若,雨若,你醒醒呀。」

  寒雨若睜開雙眼茫然地看著他,淚水還是直淌。

  藺之颿將他抱起擁在懷裡,柔聲安慰:「沒事了,你只是作惡夢而已,沒事了。」

  寒雨若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哭泣,反而揪著他衣襟,低語自責:「駱大哥他們說,那些人家大大小小都被殺了,連小孩也不放過,他們每個人家裡都有好多、好多的人,他們都是我害死的……都是被我害死的,雖然他們都是把我接走之後才開始行動,可是——如果我不要聽他們的話,就不會害死那麼多人了……」

  「這不是你的錯,青衣幫那些壞蛋本來就想殺人劫財了,你只是被利用來使事情進行得更順利而已,你也是個被害者,不該把所有的罪全攬在身上,懂嗎?」藺之颿安慰他。

  「可是——」寒雨若抬頭看著他。「如果不是我助紂為虐,他們就沒辦法得逞那麼多次,不是嗎?」

  「那是他們咎由自取。」藺之颿開始覺得生氣了。「是那些個老傢伙欺你年幼,貪戀你的美色才招來禍端,引來滅亡的。」

  寒雨若凝著他。「可是你不是啊,雖然後來我才明瞭這一切都是他們刻意安排的,可是你和大哥當初是路見不平才救我的,如果……如果……」他低下頭泣道:「不是因為巧合下得知我娘已過世了,我會把你們都給出賣了,也許之前的那些人對我是存著玩弄的心態,可是你們不一樣,你們每一個人都對我那麼好,伯父、伯母甚至還願意接納我這個來路不明、居心不良的人,大哥、大嫂費盡心力救治我,像我這樣作惡多端的人渣,怎麼有資格留在這裡、陪在你的身邊?我根本不配!根本不配——」

  「傻瓜!?鬮裁匆庋悸蟻耄俊館c將他緊擁在胸前,為他心疼得一顆心都擰痛了起來。「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污穢和不堪,我也沒有你想的那般清高,我也和那些老傢伙一樣貪戀過你的美色,我也懷疑過你來到我身邊的目的,更在毒娘子事件中,因惱恨你的背叛而下重手傷你,讓你幾乎命喪我手中,我絕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好,就讓我們彼此扯平,不要再為過去的事自責了,好不好?」

  寒雨若伏在他陶前無聲垂淚,好半晌才嗚咽著低語:「之颿,放手讓我走,好不好?」

  藺之颿聞言愣了一愣,回神後雙手扶著他肩頭急聲問:「走?你要去哪裡?你想去哪裡?」

  寒雨若沒敢抬頭看他,只是低答:「去我本來就該去的地方,我害了那麼多無辜的生命,早就該下十八層地獄接受懲罰了……」

  原來他想離開這個人世!藺之颿驚愕之後,語帶激動地說:「不行!我不准!這就像挖了我的心一樣,你教失去你的我如何活下去?如果你堅持一定要這麼做,我就陪你一起下地獄代你受罰。」

  寒雨若聞言仰起臉來,凝注著眸中透著毅然的他,幽幽地道:「你是在威脅我?」

  藺之颿用力一點頭。「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威脅你不得離開我,不得離開我們的身邊。」話落神情、語氣一轉,似?喊般深情哀求:「雨若,我愛你,不要狠心獨留下我,不要這麼狠心,好嗎?」

  寒雨若不語,再度垂首低泣。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自翌日起,寒雨若卻像是失了魂般,只是擁被坐在床上,對前來陪伴探視的所有人都只是恍神的凝注,雖然有正常的進食、服湯藥,但神情卻愈見恍呆。

  他的狀況讓藺家的每個人都急了,就連藺珪笙和黎嬿貞似也束手無策。

  晨曦透窗而入,雞啼破曉,藺之颿抱擁著哭得雙眼紅腫而睡著了的愛侶,呆然出神。自那天以後,愛侶總在下半夜的睡夢中哭泣著醒來,然後重複著無盡的自責之語,直到淚盡力竭才昏睡過去。

  藺之颿眼見愛侶如此,日復一日的心痛,已讓他忘了昔日的喜樂之心是什麼樣的感覺了,讓愛侶輕輕睡下拉上被子,下床拿過面巾浸濕擰乾,輕輕拭去他滿面的淚痕,凝看著愛侶只覺心裡悶苦,這樣下去愛侶還能撐多久。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二少爺,我送早飯來了。」

  藺之颿回神,應了聲:「進來吧。」

  綾香推門進來,看見二少爺坐在床邊,手拿著面巾,遂問:「公子剛剛才睡著嗎?」

  藺之颿覺得無限疲累地閉上眼,輕點頭。

  綾香張口欲言,最後卻只是無聲地輕歎口氣,?言綬拱諫獻潰贗返潰骸付僖哿稅桑晌依唇郵終展斯櫻??換嵐傘!?

  藺之颿起身將面巾放回洗面架上。「這裡就拜託你了,我到大哥那邊去一下。」話落轉身走了出去,卻在外廳的門口,差點與欲進入的身影撞個滿懷。

  駱以行趕忙往旁邊一讓,雙手緊抱著一壇祖傳秘方的養生藥酒,見至交低頭往外疾走,不由慌急地問:「之颿,你走這麼快做什麼,是不是雨若怎麼了?」

  藺之颿聞言不由一愣,注視著好友片刻才搖頭。「沒事,他剛剛睡著了。」最近,幾乎所有的人都神經緊繃,只要他稍稍有異狀,每個人就緊張兮兮地問雨若是不是怎麼了?

  駱以行看好友紅著一雙眼,神情似十分疲憊,他除了自責外還是只能自責。「那個……我叫人從家裡帶了壇祖傳的養生藥酒來,我問過藺大哥了,他說可以每天給雨若喝一點。」話落就欲把藥酒遞交好友。

  藺之颿沒有去接,只是朝內室看了眼,示意道:「交給綾香就行了。」話落便匆匆往外走。

  駱以行看著好友疾行而去的背影,心裡的自責也更深了,剛才他在前院遇到帶著侍婢正要出門的葛鸞英,說是要到觀音廟許願,請慈悲的觀音大士保佑雨若快點好起來,想到自己一時的疏忽,害得寒雨若的心病更趨嚴重,至交一家人也因而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中,心裡就更加地過意不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藺之颿來到西院,舉手在大哥的房門輕敲數下。

  「進來。」

  藺之颿推門走了進去,看見兄長和嫂嫂坐在小廳的圓桌邊,似在商量著什麼。

  「有什麼事嗎?」藺珪笙問。

  藺之颿看了兩人一眼,輕吸口氣。「大哥,你們應該做得到吧?我想讓雨若忘記所有的事,忘了他以前所有的痛苦記憶,你們應該配得出這樣的藥方吧?」

  藺珪笙夫婦聞言不由驚然地相視一眼,黎嬿貞更忍不住起身想上前詳問原因。

  藺之颿垂下頭去哽咽地說:「我沒辦法再這樣看他痛苦下去了,我真的沒辦法……」

  黎嬿貞轉首看著夫婿,藺珪笙亦站了起來,走至小弟身前,沉著嗓音說:「你知道嗎?這樣的藥方有嚴重的作用,會傷了雨若的腦子,會讓他反應變鈍,嚴重時會變得癡傻,你真的願意這樣嗎?」

  「那又如何!」藺之颿抬起頭,雙眸含淚地注視著兄長。「我寧願他癡傻地過日子,也不要他痛苦終日,夜夜悲泣到天明,看著他被過去的痛苦所折磨,我只能眼睜睜地看他痛苦,卻無能替他分擔一絲一毫,所以就算他變癡、變傻也沒關係,我會照顧他、深愛他一輩子,只要他平安無憂地過日子?禿謾!夠奧湓俁卻瓜巒啡?!改忝悄?靼孜業目志迓穡課液門濾岱?瑁遺輪站懇?僥鞘本馱僖材岩醞旎亓恕?

  藺珪笙自然能體會小弟的痛苦和恐懼,不禁轉首看向嬌妻。

  黎嬿貞亦看著他,一會才輕步上前,柔聲說:「颿弟,事情還不到如此嚴重的地步,雨若這心病並非一朝一夕所造成的,他自己也沒辦法去控制那內心巨大的黑暗和痛苦,也許你不太明白,雨若願意好好吃飯、喝湯藥,這表示他正努力地對抗那痛苦的黑暗,因為大家的關懷和你的深愛之情,才給了他這樣的力量,你能明白嗎?」

  藺之颿抬起頭看著嫂嫂,盈淚的眸中有著些許的詫異。

  藺珪笙微笑著一拍小弟的肩頭。「我和你嫂嫂會幫他調整藥方,讓他晚上能一覺到天明,白天恍神的情況自然會好轉,雖說能治好他心病的心藥,也就是養育他長大的養母已身故了,但你是他目前最好的良藥,也許藥效有點慢,要幾個月甚至長達數年,無論如何,為了雨若、為了你們的將來,你一定要撐下去才行。」

  藺之颿抬手抹去眼淚,明白地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大哥和大嫂。」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這日。

  寒雨若坐在圓桌邊,看著竹籠內的小黃鶯跳上跳下,發出悅耳的鳴唱聲。

  綾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邊縫著要給小黑兒的布球邊觀看他,自從大少爺為公子調整藥方後,公子一夜安眠到天明,白天恍神發呆的情況立刻改善了許多,雖然眸中仍不時盛滿憂鬱,但已經可以和人好好地應對了。

  竹籠裡的小黃鶯是老爺買來給公子的,希望能逗他開心,也買了些有趣又好玩的童玩,把公子當小麼兒般寵溺。

  寒雨若看了小黃鶯好一會後,轉首望向窗外的庭園,開口道:「我想到花園去走走。」

  綾香聞言一愣,公子自那次舊傷復發後,不論誰詢問他都不願走出這房間到外邊走動走動,現在竟會主動說要去花園散步,她回神後忙放下手邊的工作,起身上前扶起他,笑盈盈地說:「我們這就走吧,現在正是桂花盛開的時候,夫人也在那裡哦。」

  寒雨若聽她提起桂花不由得有些猶豫了,可是是他主動提起的,不去走走又似乎說不過去,因此便起身由她扶著離開睡房。

  秋末,園子裡有為數不少的庭樹葉子盡落準備過冬了,但仍有些常綠之樹依然綠意盎然精神抖擻,也許是太久沒出來走動了,寒雨若覺得這些樹好像有些眼生的感覺。

  綾香只是小心地扶著他。本來就纖瘦的公子,經過這段時間心病的折磨下,更顯瘦弱了。

  一陣冷風吹來,帶來陣陣的清雅香氣,寒雨?舨揮繕釵絲謖饈粲詿饒訃且淶那逑悖畢鬩轡諾攪蘇夤上閆?

  這時,隨著香氣而來的是兩個女子的對話聲,綾香仔細辨聽了會,是夫人和姑夫人的對話聲。嫁到白鷺湖附近周姓武林人家的姑夫人,昨天回來探視兄嫂,大概會小住個幾天吧。

  寒雨若亦聽到了話語聲,過一會神情突現驚異,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淒喚了聲:「娘——」便朝那話語聲傳來處狂奔而去。

  綾香被他的舉動給嚇了一跳,見他狂奔而去,愕愣過後亦跟著追了上去。「公子——」

  葛鸞英和小姑藺秀婉在桂花叢前,一邊指揮著兩名侍婢采下今早才綻開的新鮮桂花,一邊和已有大半年未見的小姑閒話家常。

  「我真的很擔心那孩子,雖然珪笙和嬿貞說他總有一天會好起來重展笑顏,但我還是希望那孩子能快快好起來,前些時日他整天都在哭泣,我擔心他哭壞了身子和眼睛。」

  葛鸞英親手采下數朵尚含苞的桂花,放進侍婢的小竹籃裡,寒雨若喜歡帶有桂花香氣的茶和糕點,趁著現在桂花盛開之時,多摘采些曬乾存放備用。

  兄嫂真是個有度量和慈愛心的好母親,能接受兒子鍾情于男子的事已很不簡單了,甚至能把兒子的伴侶當另一個兒子般疼愛,更是令她贊佩,捫心自問如果換成是她,她大概沒辦法做到這樣的地步。可是她也很好奇,兄長、大嫂口中的那孩子,究竟是個怎樣的孩子?因為連兄長說起他,亦不自覺流露出十分憐惜的神情。

  「一定沒問題的,醫仙的得意弟子兼女婿和掌上明珠都這麼向你保證了,大嫂還擔心些什麼?」

  豈料,藺秀婉話聲才落,兩人身後便傳來一聲淒喚:「娘——」

  正在採集桂花的四人,聞聲皆嚇了一跳,不禁轉身望向那淒聲來源處,只見寒雨若從樹叢間奔了出來,滿面淚痕,轉首四處張望。

  葛鸞英見了立刻迎了上去,伸手扶著他關愛地問:「雨若,你怎麼了?」

  寒雨若恍若未闔,只是慌急地四處搜尋那渴望的身影,但舉目所見除了那未曾謀面的中年美婦外,只有葛鸞英和她的兩名侍婢。

  不一會,綾香亦跟苦從樹叢後追了出來,她一臉慌急的神色,讓葛鸞英亦不由自主慌了起來,忙問:「發生了什麼事?」

  綾香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自然是答不上來。「我……公子他……」

  「我剛才聽見了我娘的聲音,她……」寒雨若看著葛鸞英,遲疑地問:「伯母沒有看見嗎?我明明有聽見的……」

  葛鸞英只是凝看著他,難道他已開始出現幻聽了嗎?遂拿出繡帕輕輕拭去他滿面的淚痕,無限憐惜地想安慰他幾句。

  一直靜觀不語的藺秀婉,這時移步上前凝看著少?輳涫強⊙詹園祝?岷郟圓皇淇±鼉椎姆岵桑煒諼實潰骸複笊??泳褪侵c的伴侶嗎?」

  葛鸞英正待答是之時,寒雨若卻呆愣愣地凝看著中年美婦,?那間更是淚如泉湧,半晌後神情轉為失望,垂首緩緩地跪倒在地,低喃語:「原來只是聲音,只有聲音而已……」

  葛鸞英初時不解,但旋即反應過來,難道是小姑的嗓音酷似他那已身故的娘親?

  「為什麼?為什麼?」寒雨若泣語道:「我做盡了傷天書理的壞事,不管老天爺要給我什麼樣的報應,我都願意承受,為什麼不肯讓我見我娘最後一面?我什麼都不求,我只想見她最後一面,聽她再叫一次我的名字,我只要這樣而已啊……」

  他的泣語宛若杜鵑啼血般令聞者皆心感哀淒,葛鸞英蹲下身張臂將他擁進懷裡,紅著眼眶安慰道:「孩子,我能體會你心裡的遺憾和痛苦,逝者已不能複生,我和你伯父是多麼期待你能開口喚我們一聲爹和娘,我們早已把你當成我們的孩子了。」

  寒雨若伏在她懷裡泣聲歉語:「伯母,對不起……對不起……」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藺之颿坐在床緣,一小匙,一小匙餵食愛侶湯藥,自那天在花園遇到姑姑之後,愛侶整整昏睡了一日夜,幸好今早終於醒來了。他喂完最後一口湯藥,拿過面巾幫他拭去唇邊的藥漬,柔聲說:「待會姑姑說想來看你、和你聊聊天,你覺得——」他注視著愛侶小心地問:「好不好?」

  這是大哥的無藥材藥方,他希望借由聲音與愛侶亡母酷似的姑姑,來引導、解開他的心鎖,期許以後加速愛侶心病痊癒的速度,但也憂慮會有反效果,所以是一種冒險的作法。

  寒雨若注視著伴侶,似能明白他的用意,略略遲疑後便點了點頭。

  藺之颿見他點頭,有點期待又有點擔心,再次小心地問:「要我留在這裡嗎?」

  寒雨若看著他點頭。

  藺之颿不由松了口氣,也暗感欣喜,至少在愛侶的心目中,他已經是重要的信任和依賴了,遂轉首朝外喚道:「綾香。」

  「是。」綾香推門進來,表面是來收走碗匙,實則進來接受二少爺的指示,見二少爺打了個同意的手勢,微頷首後收了碗匙退了出去。

  外廳,藺亙宇、葛鸞英夫婦、藺秀婉,以及藺珪笙夫婦全靜默無聲地坐在椅上,靜待綾香出來回覆消息,藺珪笙身邊置著急救用藥箱,他也擔心藥下得太猛引來反效果。

  綾香自內室出來,朝老爺微一點頭,藺亙宇便轉首看向胞妹,藺秀婉明瞭地一頷首,遂起身朝內室走去。

  睡房裡,藺之颿看見姑姑推門進來,立刻起身讓出位置?俗鏈脖叩囊巫印?

  藺秀婉坐至床邊,綻開抹柔美的笑,看著這俊麗絕倫的孩子。

  寒雨若雖然極度渴望再聽聽那與娘親酷似的嗓音,但卻也不自禁心存怯意,只是垂眸注視著被面。

  藺秀婉伸出手輕輕拉著他的手,微笑著柔聲說:「孩子,我知道你也許有些話想說,你就好好地說出來吧。」

  「我……」寒雨若沒敢抬頭看她,淚水已讓眼前一片模糊了。「常常在想,如果……娘不要收養我,會不會就不必受那麼多苦了?雖然她只是側室,一定也能像其他姨娘一樣錦衣玉食,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沒法看大夫而被病痛所折磨;如果不是因為我,娘她……」

  「孩子,你錯了。」藺秀婉打斷了他的自責之語。「你完全想錯了。」

  寒雨若聞言倏然抬起頭來凝著她,彷佛是娘親藉著她的身體回到人間和他聚首般。

  藺秀婉拿出絹帕拭去他眼角、頰上的淚水。「我也是為人母者,一個母親最大的喜悅,不是在於坐擁錦衣玉食,而是有個乖巧的子女承歡膝下,當你娘失去親生的女兒時,你是無法明白那種悲沉得幾乎活不下去的傷心,是因為有了你,你娘的生命才又充實了起來,你的孝順、乖巧、貼心,讓她心中有了滿滿的車福和喜悅,那是多少榮華富貴也換不到的,你也因為你娘的慈愛而平安長大。孩子,你並沒有錯,錯的是心地不大好的大人,你的生父、生母因自私的愛而扭曲了你的生命,可是你卻依然保有善良的心,雖然青衣幫的惡徒和其首腦,利用你來做盡壞事,但最後也是由你來瓦解,毀滅了這個作惡多端的集團,讓那些被害人家得以冤屈昭雪,也等於是你替他們討回了公道,你好了不起,你知道嗎?不要說你只是個文弱的大孩子,就算是珪笙和之颿,也不可能像你這麼了得,憑藉著一己的智慧,讓那班惡徒們為過去的惡行付出最大的代價。」

  「所以——」藺秀婉伸手輕輕撫著他頰側,溫柔地說:「不要再自責了,也不要過度傷悲了,雖然見不到你娘的最後一面是個遺憾,但她在天上看著你呢,看見你這麼不快樂的樣子,她一定很心疼,所以要讓你娘欣慰的最好方式,就是讓自己快樂起來,你懂了嗎?」

  寒雨若含淚輕點頭,也許這就是娘親在世時,未曾來得及對他說的話。

  藺秀婉轉首給侄兒一個微笑,藺之颿則對姑姑投以無限感激的眼神。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6:1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