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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歲時,蘇振深仍在校園裡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穿著白襯衣,牛仔褲,嘴角邊總時常掛著笑容。他不清楚是什麼讓他快樂,亦不想明白,這樣的生活讓他平和而滿足。所以在他研究生畢業後,毅然放棄那個繁華似夢的城市以及那裡頗豐的收入,回到原本的那個小鎮,在小鎮一所專科院校做老師。
上課鈴聲響的那一刻,蘇振深又看到了她。他已經注意這個女生很久了,她總是踏著鈴聲走進教室,然後選擇最後一排臨窗的位置。這個位置剛好和講台形成45度,蘇振深總能輕易地看到她。她習慣穿小皮鞋,娃娃頭那種,剪著舊上海時期女生特有的頭髮,齊齊的劉海兒遮住她的額頭。背一隻大得不相稱的包,時常從裡面翻出一隻紅色的MP3 ,塞上耳機,聽音樂時的表情旁若無人。會趴在課桌上用筆在那兒塗塗畫畫,或是悠悠地抬起頭看天,就這樣過一節課。有幾次,蘇振深故意從她身邊走過,她卻好似沒有見到,仍專心地忙自己的那些小事情。而蘇振深也並不刻意提醒,他一直認為大學的時光是自由而美好的。
「汐藍」,他用這個城市特有的普通話在講台上點名,然後習慣性看某一個角度。教室裡悄無聲息。他似乎應該拿起筆,在她的名字後畫一個小叉,筆尖頓了好久,沒有落下來。隨即教室外出現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汐藍頭髮凌亂,懷裡抱著包,包的拉鏈沒有拉上,露出花花綠綠的各種小東西。她臉色發白,樣子有些落魄,所有的目光這時候都聚集在了一個方向。蘇振深望瞭望,覺得自己總該說點兒什麼,可最後終究什麼也沒說。蘇振深今天的課上得有些慌亂,儘管在旁人看來還是那樣條理清晰,不緊不慢。剛才,他故意走到教室的後面,走過汐藍的身邊。她趴在桌上,看不清她的神情,稿紙上被她亂七八糟地寫滿了字,眼淚把這些字洇染得模糊不清。蘇振深沒有任何語言,只是在她的課桌上放了一包面紙,然後像什麼也沒發生過般離去。蘇振深明白,他不應該出現過多的關心,而這個舉動,早已超出了他的身份已外。
他注意她,只是因為汐藍像自己以前的女友,有一點點單純,有一點點倔強,還有那現在鮮有的乾淨的短髮。人總是會為自己失去的感情尋找出口,蘇振深清楚這一點。他一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只是這樣目標明確不知算不算一個人的優點。
8月的時候,蘇振深不顧父母反對,執意在學校附近買了一所房子,6層樓的頂樓。他用自己讀書時做兼職的錢先付了首期,好在小鎮的房子不是很貴,接下來的貸款蘇振深足以應付,所以日子過得悠閒而自在。夏日的傍晚,蘇振深會爬到樓頂上,坐在平台的邊緣處,把腿放下來,讓風從中間吹過,抽一支菸,看盡收眼底的小鎮和橘色的落日,彷彿一伸手就可以得到整個世界。為了這樣的日子,蘇振深放棄了那兒的工作,也放棄了自己的愛情。偶爾的,他也會想起以前的女友,會覺得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只是,她亦是個自私的人,否則,她會跟他一起回來。
「蘇……」上完課的蘇振深穿過學校的操場,走在回家的路上,聽到有人叫他,腳步慢了下來。蘇振深很少在學校裡停留,不參加任何形式的聚會,他喜歡簡單的生活,拒絕那些複雜的人際關係。所以,他在學校是以漠然而著名的,雖然他的臉上常掛著笑。學校的女生總是驚訝這個男老師的沉默,剛開始時,總有兩三個女生會借問問題的機會和他搭話,只是到了後來,女生們也知道了和他講話是一件多麼無趣的事。
汐藍站在他面前時,距離上次事情已經一個月了。蘇振深原本以為,上完課之後她應該對他說一些謝謝之類的話,可她並沒有。蘇振深雖沒料到,卻也並未介意。
「你聽說過我的事嗎?」汐藍問他。蘇振深不喜歡這樣的場景,他習慣做那些自己能夠駕馭的事,而這樣的開場白會讓他措手不及。其實,在這麼小的一個鎮上,誰家有點兒什麼事,大家都盡然皆知,蘇振深雖沒有刻意打探也有所耳聞。汐藍從小就生活在這裡,高中時曾和一個男孩子很要好,兩人不顧別人反對,戀愛談得轟轟烈烈。只是後來,男孩考取了南方一所城市的大學,而她卻留在了這個城市。這個故事情節在小說中是再平常不過的,只是其中的糾結和感受也只有當事人瞭解罷了。
「你說那個城市是什麼樣子的?」汐藍坐在樓頂上問他,「聽說那個城市很漂亮,去了的人都不想回來,可你為什麼還會回來呢?」她顯然並不在乎蘇振深回答與否,只是自言自語地講著話,「一個月前他說不回來了。你說他是不是喜歡上別的女孩子了,還是那個城市真的就那樣迷人呢?」蘇振深掐斷了手上的菸頭,夜完全安靜下來。汐藍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然後靠在蘇振深的肩上就睡著了。
「那城市的夜色是和這兒不一樣的,沒有天上的繁星,沒有乾淨的空氣。」蘇振深掠開汐藍額前的發,他忽然想起了朵然,若他現在還在那個城市,他們在一起會幸福嗎?小鎮的生活的確是平和而安詳的,可如果讓他重新再選擇一次,他還是這樣嗎?只是很多事情沒有如果也沒有假設,蘇振深無法讓時光倒流。
以後的日子,汐藍常常會往蘇振深這兒跑,無非是兩個人坐在平台上吹吹風,說說話。奇怪的是,除了那一次,汐藍對自己的過往再也沒有提起過,而蘇振深亦不是一個習慣傾訴的人,所以兩個人在一起大多時間都是沉默,但蘇振深心底卻是歡喜的。只是流言總是來得那麼快,人們開始指指點點,甚至有一次蘇振深回父母家吃飯,母親滿臉倦意地讓他考慮一下什麼時候結婚,自己會託人幫他找個好媳婦。這一切蘇振深都沒有向汐藍說起,他不知道如何對她講,雖然他知道汐藍一向不在乎,但自己卻陷入了自責當中。可是蘇振深沒有想到,緩解這場流言的卻是朵然的出現。
朵然是以蘇振深女友的身份出現在這個小鎮的,他的父母很滿意這個女子。的確,朵然之所以現在做事做人都這麼得體,全是那城市所塑造出來的結果。化精緻的妝,穿昂貴的衣服,對每個人面帶笑容地說話,可蘇振深卻總是懷念當初那個單純女生。
「蘇振深,你就跟我回去吧,你看這地方什麼東西都沒有。」站在天台上的朵然說,「你看這兒的人連LV的包都沒有見過。」夜晚的風總是很大,穿著細長高跟鞋的朵然似乎都有些站不穩。「你就不能坐下來安靜一會兒嗎?」蘇振深說。「我怕弄髒了我剛買的裙子。」朵然並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快。蘇振深突然失望透頂,原來生活那麼輕易地就可以讓一個人面目全非。
僅僅幾天,朵然就鬧著要回去了,她早已喜歡了那兒的繁華,這兒的生活對她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在車站的時候,朵然還是給了蘇振深一個大大的擁抱,「如果你想通了,可以隨時來找我。」擁抱的時候,蘇振深已經聞不到他曾經習慣的發香,而是香水的味道,雖然也很好聞,但他還是懷念以前的清香。
就在這時候,蘇振深看到了汐藍,這個女孩總是出其不意。她背著時常用的那個大包,滿臉笑意地跑過來。「沒遲到吧。」她氣喘吁吁,臉頰出現自然的桃紅色,「蘇……」不清楚什麼時候,她開始這樣叫他。因為不知道如何稱呼,索性都省略了。「我讓朵然帶我去那個城市了,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的。」她笑著靠近蘇振深,「其實,我一直是想對你說謝謝的。」然後掏出一包沒用完的面紙給了他。
那晚,高高的平台上只剩了蘇振深一個人,夜還是那樣靜,小鎮還是原來的樣子。他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嚓嚓嚓」,半天都沒點著。他有點兒挫敗感,索性拆開菸捲,往嘴裡塞進了煙絲,苦而澀的味道開始漫延,溶在空氣中,全化了。第一次,蘇振深對未來感到了茫然。其實,汐藍的男友早已經喜歡上了別人,他相信她一直都很明白,只是,我們都太驕傲,驕傲得只生活在過去。其實,蘇振深是想挽留住汐藍的,但他發現自己竟找不出一個恰當的理由。
那包紙巾在他身旁靜靜地躺著,如果汐藍再也沒有回來,那這些是否就成為了永遠。蘇振深不禁從裡面抽出一張,藉著月光,他驚訝地發現裡面寫滿了凌亂的字,記載著某月某年他不經意地說的一句話。
3天後,蘇振深坐上了那班車,是沒有合適的理由,但他要告訴汐藍有些事情是我們永遠也無法瞭解的,你不清楚生活會讓你得到或失去什麼。如果她願意,他願意背負起所有的憂傷,然後彼此擁有那再平常不過的感情。
也許有一天,終會找到理由說出那3個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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