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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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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9-13 08:49:53
第一百章 問道神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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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離開聞祈廣場後,先是去了一趟玄府,將秘傳章法取得,隨後返回學宮中的居處。

    入門之後,他看了一眼上方高籃,妙丹君仍在沉睡之中,隻有身上的靈性光芒在那裏如靈動的煙霧一般飄動著,

    靈性生物一旦沉睡,一年半載也是平常,不過這也是其成長的必經過程。

    他去了裏屋洗漱了一番,隨後換了一身袍服,來至靜室之內坐定,而後把拿回的玉匣打開,將裏麵所擺放的玉簡逐一取出,隨後按於眉心之上。

    待接受了裏間所有的東西,他心中也是略微有數了。

    他之所以向項淳要求出外修行,主要是這一次收獲頗大,自那神像之上所得神元著實不少,已是足夠他把真胎之印修至頂端。

    而再下一步,就可試著突破那一層束縛,繼而觀讀第二道章了。

    隨著濁潮的持續消退,他感覺都護府內以往被掩蓋下去的矛盾或許再也遮蓋不住了,最為激烈的碰撞很可能就要到來。

    在這等情形下,他要是沒有足夠保護自己的能力,那麼很可能被這個即將攪動起來的漩渦一起吞沒進去。

    項淳這次雖然對他表現出了足夠的親和和友善,並還傳下了秘傳章法,可他心中很清楚,玄府對他的他態度其實並沒有多少改變,最直接的證據,就是項淳沒有帶他去麵見玄首。

    很顯然,玄府的精神分裂並沒有因此好轉,仍是一如既往。

    他不難想見,玄府下來定然是利用這事件想方設法壓製神尉軍,不讓其擺脫束縛,而作為斬殺瘟疫之神的玄修,在瑞光城中恐怕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與其在此受擾,那還不如早些離開,出外完成那最為關鍵的一步。

    為了確保這次的修行,他心中打算再去一次乞格裏斯峰,盡可能把那裏剩下的神元也利用起來。

    正在他在居處收拾東西,準備啟程的時候,外間送來了一封書信,卻是楊瓔以他學生的名義想邀請他這位先生去自家宅邸坐一坐。

    張禦思索了一下,這事多半不是楊瓔自己想出來的。

    應該是他斬殺了瘟疫之神,同時又是楊瓔的先生,所以都府才主動邀他前往,以示親近。其實安排這件事的人,恐怕也有拉近雙方關係的意思。

    他稍作考慮,決定應邀前往。

    到了第二天約定時間,他在專人馬車接送之下來到都府之內。

    楊瓔早早在門前等候,見他到來,喜道:“先生,你來了。”

    張禦合手一揖,道:“楊衛尉。”

    楊瓔也是連忙還了一禮,隨即道:“先生,我們入府說話吧。”

    張禦點頭。

    楊瓔前麵領路,兩人很快到了花苑之中。

    張禦也是第一次來到此間,都府建築多是采用木石修築,由數種風格融合而成,既有天夏的堂皇大氣,又有古文明的莊嚴神秘。

    隨即他望到了都護府的後方,那裏矗立有一座高台,巍然淩駕在諸殿之上,十分之醒目,此便是望夏台了。

    傳聞隻要點燃了此處之火,就能讓神女峰上的烽火為之亮起,天夏本土便能望見。

    許多人念念不忘要推到的烽火台,其實主要說的就是此處。

    楊瓔見他望向那裏,有些鬱悶道:“那是望夏台,小時候我和阿弟想去那裏,可是爹爹從來不讓我們去,阿弟當了都護後,也不讓我去,還把那裏封禁了。”

    張禦點點頭,他能理解,這個地方實在太挑戰某些人的神經了,恐怕兩任都護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所以才封了那處。

    兩人再走了一會兒,就來到後花苑之中,這裏錦花繁盛,豔彩繽紛,絢爛多姿,正如都護府的表麵一般,依舊是一片光輝興盛的景象。

    張禦這時能感覺,就在花苑一座花樓內,有一個小童躲在門後看著他們,心思一轉,就猜到了對方身份,他也沒有說破。

    他在這裏並沒有待多久,喝了一下午茶,便就離去了。

    待他走後,小童自裏走了出來,他小臉上滿是崇拜道:“阿姐,那就是張先生麼?我聽說張先生把那殺害王先生和郭先生的異神給殺死帶回來了。”

    楊瓔得意洋洋道:“厲害吧。”

    小童嗯嗯點頭,他道:“聽說那異神的屍身還在廣場上,真想去看一看。”

    楊瓔很想說我帶你去看啊,可是話才待嘴邊,她又忍了下來。

    自從領兵上了一回戰場後,她卻感覺到很多以往腦子一熱做出的事情很欠妥,隻是把手小童腦袋上一蓋,道:“乖哦。”

    小童這時想了想,認真道:“阿姐,我想請張先生也當我的老師。”

    楊瓔猶豫了一下,這件事她也拿不出好主意,她道:“有空我問問舅舅吧。”

    燕氏莊園位於瑞光城北方二十裏宴丘上,這裏修築有內外石圍牆,常年在神尉軍軍卒的重重守衛中。

    燕敘倫已是得報,知道張禦回來了,而且其人帶回的,不僅有當日行凶的異神,還有瘟疫之神被消滅的消息。

    其實後一個消息更讓人震撼。

    而隨著這件事傳出,玄府此次的行動完全就像是一個非常高明的戰略了。

    先是集中全力圍剿瘟疫神眾,將其等驅趕到了一處祭壇,在把敵人絕大多數力量耗盡後,又逼其神力轉移,並在南方祭壇完成最後一擊。

    而隨著這個北方糧倉最大的威脅被除去,玄府先前受到的不利影響已經消除,並且在一些激進派看來,與這次獲得的戰果相比,這些都堂的官吏犧牲無疑是值得的。

    玄府的聲望現在在高漲之中。

    若是在正常情況下,神尉軍似乎不宜在這個時候與玄府有什麼衝突,隻能再繼續等待機會。

    可是這幾天來的一個變化,讓他不得不改變了主意。

    濁潮正在消退。

    他不得不想,玄府的得勢,濁潮的消退,那其等會不會借勢鼓動都堂,要求都護府點燃烽火,重新與天夏恢複聯絡?

    想到這裏,他心底冒出一股深深的恐懼感,雖然許多人都認為天夏與之前數個紀元的強大文明一樣,也已經在濁潮下消亡了,可是萬一呢?

    萬一天夏還存在呢?

    那烽火點燃的時候,就是神尉軍的末日了。

    所以神尉軍此時必須再度站出來!

    雖然現在神尉軍無法全部解開束縛,但是設法爭取一下,有限度的活動,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心中想道:“還有那件事,要設法加快,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時一名役從自外進來,來至他身邊,道:“尉主,方才收到的消息,那張禦再次出城了。”

    燕敘倫眼神深沉,上一次他沒有選擇對張禦動手,結果就給玄府翻了盤,這使他意識到,如不解決張禦,或許其人會給自己和神尉軍帶來更大的麻煩。

    這已不止是私人恩怨了,張禦這次立功回來,成為“士”幾乎是無法阻攔了,而且以其人的態度,一定是會對神尉軍不利的。

    想到這裏,他已是下定了決心。

    他道:“去把安爾莫泰請來。”

    助役精神一振,道:“是!”

    沒過多久,外麵傳來一個沉穩而有力的腳步聲,很奇妙的是,在場任何人光聽那聲音,就能感到腳步主人那自信而又堅定的內心。

    燕敘倫轉頭看去,道:“安爾莫泰,你來了。”

    自外麵走進來的俊偉男子身穿神尉軍袍服,他比常人高出一頭有餘,有著雕塑般的俊美臉龐,五官和體型的比例近乎完美。

    看到他的任何一個人,都會認為世間之美都彙聚到了其人身上,如果把人類比成是神的傑作,那麼看到他的人,都不會反對這個說法。

    他是安爾莫泰,天夏名寧昆侖,神尉軍四大軍候之一。

    他是第一個安人軍候,是四大軍候中最年輕的一個,也是唯一一位在公平決鬥中擊敗前軍候,繼而登上此位的人。

    燕敘倫看著他的目光中滿是讚賞和欣慰,他道:“安爾莫泰,你還記得我們的安人的來曆麼?”

    安爾莫泰眼中露出向往和憧憬,用略帶讚頌的語氣道:“當然記得!

    我們安人,曾經是世界的主宰!

    我們安人,是太陽神的直係後裔!

    我們安人,曾經在這片大陸上建立過一個輝煌偉大的文明國度,他比已知任何國家都要偉大!”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又轉向沉重,“可是,諸神的陰謀,仆人的背叛,使我們安人從天穹之上墜落到了凡間,而天夏人又趁此機會奪走了我們的寶貴知識,拿走了我們的土地,我們的財富,現在他們還告訴我們,安人是落後的族群,是野蠻的土著,並想將這個真相永遠掩蓋下去,好心安理得的占據我們原本屬於我們的一切!”

    “是,是的,”燕敘倫也沉重歎息了一聲,“現在,天夏人想永遠的奴役我們,但我們是不會束手待縛的,為了這個理念,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去對付一個人,你能做到麼?”

    安爾莫泰語聲堅定道:“為了完成我心中的理想,為了讓我們安人重歸天穹,我願意為之付出一切!”

    燕敘倫走了上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個名字,隨後舉手在他肩膀上拍來拍,道:“去吧,希望你能記得你身份,做完這件事後,再回來一起完成我們共同的理想!”

    張禦離開瑞光城出發後,由東邊無邊曠野進入了安山,用了十天的時間,進入了山原深處。

    在經過地熱溫泉時,他在此稍作停留,恢複了一下狀態,隨後繼續啟程,沒用多久,就重新來到了那片位於乞格裏斯山峰之下的神墟之地。

    這裏與他上次離去時,並無任何改變,神女峰那亙古不變的身影依舊孤獨的佇立在那裏,時光仿佛已是在此凝聚。

    他進入神墟,一直走到了那個土丘之前站定,隨後將封禁之金取出,拔開環鏈,將之扔了進去,雖然他自己很難吸收到下麵那些微弱的源能,但是這個金環卻可以。

    做完此事後,他便在此坐了下來,呼吸吐納著,為打破那一層束縛進行著最後的調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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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9-13 08:50:12
第一百零一章 神遊虛宇付何處,玄渾無量載道名!(求首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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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從深長的定坐中醒來,發現此刻已是入夜了,他仰首觀去,無限壯闊的星空正懸浮於頭頂之上。

    他振開大袖,自高丘上站了起來。

    一陣夜風吹來,帶動著他身上的道袍飄舞不已。

    經過一個白天的調息,此時此刻,他的精神和氣意已是達到了巔峰。

    可以開始了。

    他於心下一喚,倏爾間光芒騰起,“玄章”與“渾章”一同浮現了出來。

    這兩個道章分列左右,一個古樸厚重,一個堂堂皇皇,兩者光幕都是不斷向上延伸擴展,直至融於上端的夜空之中,在那璀璨星光的映襯之下,就好像各自占據了一半的天穹。

    他的目光在那些早已觀讀過的章印上緩緩移過,最後落至“真胎之印”上,心思一轉之下,諸印往遠處退去,唯將此印留於近前。

    “真胎之印”乃是六印皆備,除了此印本來所處的“身印”在成就一刻已是圓滿、位於“意”、“口”兩印之上的小印,此刻也已是變得如正印一般大小。

    下來,他便需觀讀剩下的“鼻”、“耳”、“眼”三印了。

    隨他意念一動,身軀之內積蓄起來的龐大神元便往此中投入進去,同時他也不忘加強心光,用以護持。

    很快,此三印在大道玄章上先後明亮了起來,而當最後一個眼印都是完滿之後,六個章印齊齊一震,彼此相互勾連了起來,回環一動,並緩緩飄移至六正之印上方。

    這個時候,自這六印之上又放出了一道璀璨光亮,落到了他身上,許久之後,方才消散。

    而這一幕,也代表著他六正之印已是盡數走到了頂端,至少在第一道章之內,除了可以增添一點用於鬥戰或輔用的章印外,已是無可能再往上走了。

    而接下來,當就是找尋“玄機”了。

    他來此之前已是看過了玄府給他的那一份秘傳章法,再加上範瀾之前的指點,對於此中的玄妙,他已然有所領悟。

    玄修修道,在於“物我”與“靈性”之調和,說穿了,也就是在保存身軀的前提下,最大程度的神異化自我,理解了這個,也就理解了為什麼玄章第一印是“存我”。

    在這其中,兩者的漲消起落實際上很是講究,絕不能讓某一麵完全壓倒另一麵,如何拿捏好裏麵的分寸,很是重要。隻是一般玄修就是按部就班的修行,並不知其所以然。

    玄章第一章中,修士在尋到玄機之前,最重要的就是激發心光之印,沒了心光,就很難往下走,因為此印這就是一切神異化的前提。

    而到了第二章中,神異化更進一步,心光開始向外發散,就不僅僅是影響自身了,同時也能開始能照映外物。

    隻是心光完全是寄托於人身發揮的,若人身的根基不足,也就是“物我”這一麵不夠厚實,那所能發揮的神異就十分有限,便就很難觸及到外物。

    故而第一章書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鞏固根基,養我性命。前賢於此中取‘一元初始,存我寄命’之意,謂其“元命”!

    所以大道第一章,也被叫作“元命之章”!

    在玄修由第一章書去到第二章書這個過程中,正確的途徑,應該是心光慢慢超過物我,並自始自終處於強勢地位。而修士則需要通過觀讀其他章印來不斷調和,盡量使這兩者達成一個完美的契合關係,最終將神異化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這就是秘傳章法真正的作用所在了。

    而等到契機達成的那一刻,修士就有可能一舉突破極限,打破製束,去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境地之中,這也就是所謂的“玄機”了。

    然而他的問題在於根基實在太過牢固了。也就是屬於物性的那一麵太過強大,反過來將壓製住了心光,使得神異化的過程難以為繼。

    用範瀾的話說,就是玄機沒有了騰挪的餘地,無法撞開束縛。

    在弄明白了這點後,也就不難明白,他在這等情況下要想突破,那麼最先需要做得就是設法加強心光。

    因為玄章之上的心光是與真胎六印一起提升的,所以現在同樣圓滿,已是升無可升了,故他將目光從玄章上移開,轉向了渾章。

    玄章走到了滿而無可破的境地,可渾章之上尤有足夠挪轉的餘地,而且在之前的修持中,他不難感應出來,於此中同樣也能激發出心光。

    以往雖然玄渾兩章都能修行,可雙方是互不幹擾,是相對獨立的,可他有種十分強烈的感覺,唯有心光才能使兩者溝通起來。

    這種溝通是非常有必要的。

    因為他若單獨在渾章上有所進步,那也隻是使得渾章突破了第二道章,雖然境界提高了,也打破了障礙,可也玄章未必能跟著一起提升,這就如同從玄章轉修成了渾修。

    雖然他未必會從此與玄章絕緣,可若在玄章上無法再提升,那結果看起來也差不多。

    而若兩個大道之章有了牽連,那從此便是一個整體了。

    一應皆應,一成俱成。

    此刻他不再遲疑,將意念凝聚渾章之上,許是他本已是掌握到了心光的緣故,故隨著心中索求,一枚心光之印就在其上浮現了出來。

    可在一開始的時候,這枚章印看去黯淡無光,好似很快就會消散,不過當他把神元的不斷往裏填入進去後,很快便就穩固明亮起來。

    而隨著他觀讀此印所用的神元越來越多,他感覺自身由滯重又變得輕盈起來,顯然是心光的湧起,使神異化的那一麵又開始有所抬升了。

    他仗著神元充足,全力觀讀著渾章心光。

    當此印再也無法提升的時候,忽然間,兩個大道之上的“心光之印”同時亮起,兩道光芒一起照落在了他的身上,並、似以他中心,彼此溝通到了一起。

    此時他抓住了這個機會,心意一使,霎時間,前所未有的心光由此發散了出來,整個神墟之中,亦是綻放出一輪猶如大日的光芒來!

    而在這一刻,他自身的靈性再度淩駕於物我之上!

    在原本的局麵被扭轉過來後,他強大的身軀反而成了神異化過程的強大助力,轟然推動著他不斷往這個方向邁進著。

    難知過去多久,他隻覺身軀驟然一輕,耳畔也好似聽到了一聲破碎輕響,像是什麼困束自己的東西被掙脫了開來。

    與此同時,他感覺自己的視線忽然抬升到了另一個高度,兩個大道之章的章印雖是仍然漂遊在那裏,可卻是沉落在了下方。

    觀此一幕,他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明悟,心念一轉,神元再落,就在那“存我”之印的正上方,赫然又出現了一個朱文陽刻的章印,上寫“知物”二字。

    “存我”之後,便可見知諸物,這也印證著,他已然一腳踏入了第二道章之中!

    他目光一顧那在身外光華流轉的玄渾道章,稍稍一思,口中不覺吟誦道:“印傳六正開元命,心光一舉照靈明。神遊虛宇付何處,玄渾無量載道名!”

    ……


  看書之餘請按下感謝作者~感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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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9-13 13:59:01
第一百零二章 天地自此任我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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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試著轉運了一下之前的章印,在到達了第二道章之後,這些章印都已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引動,而這一點點耗用對他根本不算什麼。

    其實這裏有許多章印現在對他的幫助已是極為有限,這是因為他的身軀已是打破了極限,本身所能發揮出來的能力就已然淩駕在這些章印之上了。

    不過他知道,下來他隻需往六正之印和心光之中投入神元,設法將之補足,那麼其餘由六印衍生出來的章印,就能恢複到為自身所用的地步。

    這是因為六正之印是道章的根基所在,是一切章印的衍生源頭。六正之印越強大,那麼章印所能發揮的威能也就越大。

    這將又是一筆巨大的神元耗用。

    當然,似其他玄修,因為突破第二道章通常隻依靠六正印之中的一個或者兩個,所以也隻需完成一至兩個正印的補足就可,也就用不了這麼多神元了。

    他想了一想,因為第二章書的關鍵之一仍舊是“心光”,所以這個章印是必然要補足的。

    於是目注玄章之上的心光之印,境界提升之後,此印自也是隨之擴張,再不是如之前一般滿溢了,而是芒光微閃,顯示已然可以再次觀讀了。

    不過這樣的狀態也是存在了片刻,就又一次被他投入的神元所補足。

    到了這一步,張禦不準備再繼續下去了,其實他現在剩下的神元還有不少,隻他並不想太過匆忙的做出選擇,決定等到回去玄府後,在詳細查問過後,再做定奪。

    實際上“第二道章”的章印與“第一道章”也並非是截然無關的,許多在第一章中觀讀的章印,或可能成為觀讀第二章中某些章印的前提,這就像一根上下貫通的脈絡一樣。

    此時他看了看渾章,玄章第二道章上有了“知物”之印,可渾章之中卻並無什麼變化,第二章中卻仍是空白一片。

    不過渾章一開始就不需要類似“存我”之印的章印落駐,所有章印都是為他自身所映照,所以這等情形也沒什麼奇怪的。

    現在尤為讓他舒服的是,所有呈現出來的章印都是光華燦燦,如天星點綴其間,就沒有一個虛弱黯淡的,看起來非常和諧統一。

    他點了點頭,心意一收,將兩個道章都是斂了去,隨後抬起頭來。

    不知不覺間,夜色已經褪去,晨曦展露了出來,孤拔的神女峰在光華映襯之下,巍然聳立,顯得格外壯美,而遠端地平線上的那一點赤光浮動,眼見就要躍上天穹,將掃蕩天地陰霾。

    玄修在到了大道第二章中,就要開始縱心外張,運使靈光,前賢取此中“知物見靈,觀心自明”之意,謂其“靈明”之章。

    這裏最大的特點,就是除了心照自我之外,還能心發於外,改換外物。

    那麼……

    他對著腳下一張手,那枚金環就從下方坑洞縫隙緩緩漂浮起來,並來到了他的手心之中,這一天下來,裏麵的源能又積蓄了不少,也不知道更深層次的是否還有,不過這個問題可等稍候再來研究。

    現在,他有一件事更想做。

    他目注的前方的乞格裏斯峰,先是身上的道袍無風自動起來,而後一道燦爛光華也是隨之綻放出來,周圍的細小砂石旋轉飄移著。

    忽然間,他整個人忽然被什麼東西托住一般,袖袍鼓蕩,足尖離地,緩緩向上升騰著。

    在逐漸移到了高處後,他先是看了看地麵,再是往上一抬首。

    轟!

    他渾身光芒驟然一閃,就化作一道流光,向著遠處山峰的急速飛去!

    神墟距離神女峰並不十分遙遠,他破空飛馳不到兩刻,就已是來到這座巨峰的近處,繞著峰巔旋有數圈後,他就在一處看去似人工開鑿的平台上飄落而下。

    足尖點地,腳下一實,他已是在此站定。

    他審視了一下自身,發現這等飛遁的舉動主要耗費的就是心光,心下判斷,玄府之中應該有專以用作飛遁的章印,回去可以設法討要過來觀讀。

    所以方才整個過程,實際是他自身仗著深厚根基強行為之,也算是小小檢驗了一下自身。

    他腳下邁步,沿著那打磨過的石台往前走,轉過一個崖角,就見前麵出現了一座與真人一般大小的神女塑像,其頭戴雙羽盔,身披鬥篷,持弓拿劍,英姿勃勃。

    整個雕像是用黑曜石雕琢而成,眼睛則鑲嵌有兩枚金晶,塑像的雕工十分精湛,發絲紋理都是清晰可見,而看風格和衣著,應該是天夏人所立。

    神女腳邊還有一頭豹貓的塑像,體型不大,但是靈動活潑,和妙丹君還有幾分相似的地方。

    他在這頭豹貓雕像上凝注片刻,把袖一揮,就將兩尊雕像身上的汙濁掃開。

    他回憶了一下,在古代土著的記載中,乞格裏斯峰上的確有一個名喚“雅秋”的女神,但並不確定和神女峰的神女是不是同一位。

    按照天夏民間的說法,這位“雅秋”女神在天夏人到來後,選擇的不是對抗,而是結成了同盟,直到如今,其還住在這座山峰之上,並負責看守著天夏烽火。

    不過單就這傳說而言,這顯然是假的,因為天夏是不會讓一個異神來看守自己的烽火的。

    而且都護府早期的統治方式是和天夏本土保持一致的,假若那位女神真的存在,那麼此刻應該屬於神尉軍的一員,而且地位應當還不低。

    若真是如此,那麼其名應該還能在神尉軍的編冊上找到。

    他又在此間轉了一圈,發現除了這兩尊塑像,並沒有其他東西存在,也並沒有什麼天夏烽火台。

    之前他在飛遁過來時,也並沒有在其他地方看到任何人工修鑿的痕跡。

    莫非這當真隻是一個傳說麼?

    他轉過身來,往外走了幾步,站在這裏,能夠一眼看到位於平原盡頭,大海之畔的瑞光城,整個城市被籠罩在一片微光與雲霧之中,就如天上之都。

    他這時不由到了一個可能。

    難道……

    原來如此。

    他點了點頭,終於解開了心中的一個疑惑。

    既如此,也就不必在此多留了,他走到前方,看著這一片壯闊天地,腳下一點,就自此峰之上一躍而下!

    在落下一段時間後,他身上有光亮驟然一騰,下落之勢一止,旋即飛騰上升,在半空之中劃出一道長弧後,便就轟然一聲,遁破大氣,往遠空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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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塵上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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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爾莫泰在大荒原上徒步行走著,空曠的天地中仿佛隻剩下了他獨自一人。

    他的腳步堅定有力,仿佛在沒有走到心中的目的地前,就絕不會因此停下。

    他已經在此跋涉三天了,三天三夜不進任何水食,他卻沒有任何疲憊虛弱之感,依舊是精神旺盛,渾身上下一如出發時一樣,滿布著充沛的力量。

    這一次出行,他在都護府典冊上是有記錄的。

    不過在出行目的描述上,他是為了獵殺一頭極富傳奇之名的靈性生物。

    這是他早就看上的一頭美麗的生物。

    隻要在完成目標,再順便帶回去就行了。

    忽然之間,他似聽到了什麼震動的聲音,像是滾滾雷聲,不由抬頭看去,就見一道流光自上方經天而過,隻是那光華去遠之後,忽然一折,又飛馳回來,旋即化作一道白光光柱從天降落,轟落在大地之上。

    待光芒散開,張禦手持夏劍,袖袍飄拂,從滾滾蕩開的煙塵之中走了出來,他遮帽下的臉容微微一抬,道:“寧昆侖?”

    阿爾莫泰看著目光之中露出了一絲驚異,道:“我更喜歡你叫我阿爾莫泰,你是……張禦?”

    張禦道:“是我。”

    方才他在天中飛遁時,他就看到了這一位身著著神尉軍的衣服行走在平原中,雖然他之前沒有見過阿爾莫泰,但看到其人的第一眼,就猜出了其人的身份。

    他道:“你出現在這裏,不會沒有原因,莫非是來找我的?”

    阿爾莫泰沒有否認,他沉聲道:“是的,你的存在,是我們安人崛起路上絆腳石,”他捏緊了拳頭,“對不起了,你不能活下去。”

    張禦微微點頭,道:“如果你說我的存在妨礙了你們神尉軍,我能夠理解,但你說安人,這又作何解?”

    阿爾莫泰神情慢慢變得認真起來,道:“我們安人是偉大的,曾是數個紀元以來的主宰者,然而現在卻被你天夏人所奴役,我們需要找回屬於我們自己的輝煌,就不能讓你們天夏人再壓在頭上。”

    張禦目注他片刻,淡聲道:“如果你們安人要尋找所謂的‘輝煌’,那麼就去尋找好了,和天夏人又有什麼關係。“

    阿爾莫泰嚴肅道:“可是你們天夏人拿了我們的東西,難道不應該還回來麼?”

    張禦道:“什麼東西?”

    阿爾莫泰沉聲道:“我們安人數個紀元積累下來的古老知識,你們天夏人就是得到了這些,才變得像現在這麼強大,可是你們卻隱瞞了真相,把這些說成是你們自己所創造的。”

    他看了看張禦,認真道:“或許你也不知道這些真相,如果你願意幫助我們,那麼在我們安人恢複了秩序,重新統一了世界,會讓你和你的族人有一席之地的。”

    張禦不禁搖頭,他一聽就知道,阿爾莫泰所謂的“安人曆史”,應該是借用了天夏對世界的闡述,再加上一部分土著的史詩篇章,重新拚湊出來的。

    因為在天夏人到來之前,安人根本就沒有所謂“紀元”的概念,對世界的認知也就停留腳下這一片地陸之上,甚至就隻有安山以東這一塊。

    隻要去看看安人的原始的結繩記事,還有其他土著的樹皮書記載,就知道他們祖先對自己的描述與阿爾莫泰所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對方顯然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並且已是化變為了自身的一個精神支柱,所以他沒有去試圖說服對方,其人心中認定的事,你無論說什麼都是沒有用處的。

    不過拋開思想上的愚昧淺薄,對方的力量是真實無虛的,那近乎完美的身軀之中,隱藏著爆炸般的力量。

    因為知道遲早會是敵人,所以他曾從各個渠道了解過神尉軍四大軍候。

    阿爾莫泰生活簡樸,每天都隻是進食隻是一些清水,每天除了鍛煉自己,便不再有其他事了,過著比修士更修士的生活。

    這與其人所披上的神袍也不無關係。

    這具神袍,是來自於“美神”。

    神尉軍中每個繼承神袍的人,其實力一看神明本身的上限,二是看披上神袍的人是否與神袍本身契合。

    這具神袍早便存在了,可是在此人之前,披上去的人並沒有能發揮出多少力量,至多是外表變得好看一些。

    可是當寧昆侖,也就是安爾莫泰披上了這具神袍後,卻是與之完美契合,這使得他的力量在短短幾年之年就不斷高漲,並在數年前的決鬥中戰勝了原來的左軍候遲授。

    神尉軍軍卒若是與自身的神袍完美契合,那麼就有可能將神袍融合消化,那時候其人就將變成一個新的神祇,並不再受原來的神袍的拘束。

    而阿爾莫泰,則被認為是最有可能達成這一成就的人。

    天空之下。

    兩個人正麵站立著,遙遙相對。

    他們的一側,是壯偉的安山山脈,來自大平原的風在不斷吹來,細碎的砂礫在地麵上翻滾著。

    安爾莫泰此刻注視著張禦,他能感覺到,這是一個無比強大的敵人,之前的情報與對方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完全不是一層次的。

    可他仍然認為,這一戰最後勝利仍將屬於自己。

    因為他擁有的是美神的力量!

    這裏美,不是指外表的美,而是完美的意思,沒有缺點,沒有破綻,沒有短板,而當這一切組合起來的時候,都將成為任何某一方麵遜色於他的人夢魘!

    他一捏拳頭,腳下一發力,轟然一拳朝著張禦打來!

    而因為他的速度實在太快,此中似根本就沒有任何過程,整個人倏忽之間就已經來到了張禦麵前。

    張禦微微抬頭,他伸出手來,往上一架。

    轟!

    仿佛是兩個流星撞在一起,傳出了巨大的聲響,還有不斷閃動著的光芒。

    張禦的身上白光起伏,穩穩站在那裏,隻是單手就接下了這一擊。當他打破了人體的極限,邁入了靈明之章後,就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阿爾莫泰有些詫異,自從他擊敗了遲授上位以來,還從來沒有見過能在正麵接自己一拳的人。

    張禦身上的白光此時驟然一陣升騰,向著身外膨脹擴張,

    阿爾莫泰身上也是有道道金光閃爍,兩者的靈光不斷碰撞激蕩排斥著,並不斷推動著彼此遠離對方。

    又是一陣光芒激蕩後,兩人各自向後退開了一段距離。

    張禦與阿爾莫泰這一接觸下來,差不多已是知道了這一位特點。

    其人與他遇到那個神子庫泰那樣,擁有著完美的守禦之力,渾身上下任何一點遭受,都會被傳遞到全身,沒有將之一擊致死的能力,就殺了不他。

    但與庫泰這個神子有所不同,阿爾莫泰在承受外來力量時,根本不需要什麼意念提前準備,而完全是處於一種本能狀態之中。

    不止如此,連他的進攻,都能將全身力量迸發於一點。

    或許他本人力量分割在開來後,並沒有那麼大,可在力聚一處後,那就遠遠超出了同等層次對手的正常界限了。

    再加上其人的速度、反應、堅韌程度也是一樣不遜色於力量,可以說真是近乎於完美了。

    不過,世上從來沒有真正的完美。

    他吸了一口氣,身上白光一閃,袖袍漂浮,緩緩漂浮起來,並往天空中移去。

    阿爾莫泰仰起頭,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片刻後,他自語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他雙臂向外張開,就像是擁抱天邊的太陽,而後……身軀緩緩離地,雙腿並攏著,亦是向上抬升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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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天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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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爾莫泰身上金光閃爍不停,他緩緩上升到了半空之中,並來到了視線與張禦平齊的地方。

    張禦靜靜看著其人也是飛空離地,並不覺得如何奇怪,神尉軍視原來所繼承的神祇不同,也有著各種各樣的能力,當與神袍契合到一定是程度,就能將之發揮出來。

    而這一位所繼承的美神,顯然就具備這樣的能力,之前沒能做到,是因為其人沒有發現濁潮的限製在減弱。

    隻是在方才碰撞中,他同樣也是發覺,其人身軀,或者說“神軀”,因為物性的那一麵太過了完美了,卻反而是將靈性的那一麵壓製了。

    這與他之前所遭遇的情況有些類似。

    “神異化”是神異強過物性,進而才能發揮出各種各樣的能力。

    無論是修士還是神尉軍,飛遁倚仗的就是“靈性”那一麵,想依靠純粹的人身飛馳天域,那除非直接改變身體的結構。

    而阿爾莫泰盡管此刻也能飛騰縱空,可其人身上靈性那一麵因為有所欠缺,當來到了天穹之中後,就再也不會如在地麵上那般全能了。

    在這裏,他將會失去自由。

    張禦心意一動,身上光芒閃爍,繼續往上升騰而去。

    阿爾莫泰是第一次駕馭飛天,人類向來對天空充滿了的憧憬和渴望,即便是他,此刻也是心潮激蕩,看著張禦去往更高的地方,他一時也未去多想,跟著往上空追來。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到了漂遊天雲之上。

    張禦沒有再往上飛騰,而是再次停頓了下來,通過方才的飛遁,他已是大略知曉了對方在半空之中所能表現出來的速度了。

    因為靈性相對身軀較弱,所以其人速度比他差了許多,轉折騰挪之中更是僵硬。

    戰鬥之中,隻是一點速度的差距,就有可能決定生死,何況是如此大的差距,可以說,來到了這片刻天穹之上,就是來到了他主場。

    他伸手一拿,夏劍已是從鞘中飛出,躍入手中,隨即身與劍合,化作一道流光,往其人衝來!

    阿爾莫泰下意識要閃避,然而腳下一發力,卻是空空蕩蕩,意識到這並不是在地麵上,正要以靈性挪動身軀,可這個時候,那劍光一閃,已然點到了他的駕起的手臂上。

    他身軀猛然一個劇震,身上金色的光芒也是閃爍不定。

    張禦這一劍將所有力量彙聚於一點之上,並且在心光的作用下,這些力量沒有一絲一毫向外宣泄,完完全全被阿爾莫泰所承受下來。

    一劍之後,他倏爾一晃,如流光飛逝,去到遠處,根本給對方任何出招還手的機會,且一閃之後,下一劍又是疾刺上來。

    阿爾莫泰這時感覺到了張禦這種攻擊對自己的威脅。

    雖然每一劍的力量他都可以承受住,但這並非是當真對他沒有傷害了,隻是傷害稍微小一些罷了,而當這些傷害不斷累積的時候,他的戰鬥力無疑也是會被削弱的。

    這一刻,他強大的戰鬥直覺在起了作用,目光之中方才察覺到閃過,就立刻朝著那來勢一拳轟去,他要主動進攻,迫使對方無法再這般肆無忌憚的發動攻勢。

    張禦心意一變,身形在心光作用之下,輕輕一轉,沿著其人劃出了一個弧度,避開了這一拳,現在阿爾莫泰隻要還在天上,那麼就是他的活靶子,他不必急著這麼進攻,找準機會就行了。

    而且在天中,進攻的再不是單純的一個麵,而是從上下左右各個角度都可以發動攻襲,心念轉動之間,身上光芒裹著再是一轉,就已是繞道其人背後,劍指其顱。

    阿爾莫泰似在察覺到了什麼,突然一個轉身,雖然他轉挪飛騰無力,可是這等簡單的轉身動作卻是可以順利完成的。不管即將落至身上的劍芒,一拳打來!

    隻是拳落之處,卻是空空蕩蕩,在反應過來差了分毫,右側肩膀之上猛地一震,身軀又一陣劇烈顫動。

    張禦此時也是一樣在調整著自己的進攻方式,他發現對付這樣的人,以弧線式的攻擊,比直來直來更好,不但轉折飛馳更為容易,而且所帶動起來的衝勢也不會因驟然變換方向而削弱,且還令對方更加難以捉摸他的攻勢來路。

    而且這等時候,又發覺了阿爾莫泰的一缺點,由於靈性的缺失,其人觀察外在事物時,大部分利用的是身軀原本所具備的感官,靈性隻是居於輔助地位。

    可要是他此刻有一個章印可以幹擾到對方的感官,那麼就可以很輕易的將之玩弄於鼓掌之中。

    很可惜,他並沒有觀讀過這樣章印。

    他心中暗暗提醒自己,等這次回去之後,一定要設法補足這方麵的短板,且不但要設法得到這樣的能力,還要有方法來防備對方利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他。

    阿爾莫泰此刻麵對著天中那一道道縱橫飛來的劍光,完全處於被動之中,他連敵人到底從哪個方向上過來都無法判斷準確。

    他意識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自己必須要返回到地麵之上,雖然這樣做很可能會導致這一次行動失敗,可是他相信下一次,一定可以找到對付張禦的辦法。

    於是將身軀一個蜷縮,雙手抱住頭顱,膝蓋抬起,將麵部埋於其中,渾身上下被淡淡金芒包裹起來,隨後就任由自身往地麵墜去。

    張禦看見了他的舉動,自是毫不客氣縱劍來攻,在天空之中化星流飛閃騰挪,不斷馭劍衝擊著其人。

    就像是一顆流星下墜,轟的一聲,阿爾莫泰重重砸落在地表之上,並轟擊出來一個巨大的深坑。

    張禦知道這個時候其人無法反攻,於是又一劍緊隨其後跟著落下,但他的力量完完全全集中到了其人身上,並沒有造出太大聲勢,隻是那下方金光因此一劍,變得黯淡了幾分。

    一劍建功後,他禦光一轉,來到了大坑上空,漂浮在了那裏,雙袖負後,俯視下方。

    隨著金光湧動,阿爾莫泰從大坑中一步步走了出來,此刻他身上泛著細小的血珠,這是之前攻擊造成傷勢,整體承擔傷害就意味整體的傷勢。

    可是回到了大地上,這卻讓他無比安心。

    不過他知道,這一戰自己已經輸了。

    麵對在空中完全占據優勢的對手,他眼下沒有辦法戰勝。

    可是到了地麵上,對方也不可能再像方才一般壓著他打了。

    現在他所需要做的,就是離開這時,回返神尉軍的軍營。

    他相信,等自己下次到來時,就不會再是現在這樣的局麵了。

    他猛然抬起頭,看向張禦,似要把後者的身影牢牢烙在心中,以記住這一次戰敗的恥辱。

    張禦則是靜靜看他,在阿爾莫泰略顯驚異的目光中,他放開了劍柄,任由這把劍飄飛出去,隻見就那劍尖緩緩抬起,對準了其人。

    而後……

    劍光一疾,驟然殺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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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動劍若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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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爾莫泰見劍光過來,伸手一拍,試圖將其擋開,在他設想之中,單純這一把劍過來,是沒有多少殺傷力的。

    然後可是一接觸之後,他整個人卻是止不住顫動起來,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眼眸深處更是流露出了驚異之色。

    他難以想象,這一把劍上麵,竟然可以迸發出如此巨大的力量,縱然比不了剛才張禦縱劍襲來,可也差不去太遠了。

    若是在完好之時,這樣的力量其實並不能把他如何,可現在他受傷了,等若在用傷痕累累,內部滿是空隙的武器去與對方強行碰撞,這無論如何都會加大原先的損傷。

    他的傷勢其實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是會逐漸恢複的,而且速度也非常快。可畢竟他還不是真正的神明,物性的限製使得這個速度終歸有一個上限,至少在這一兩天內是不會好轉的。

    他此刻終於意識到,張禦是真正具備殺死自己的手段的,所以他再沒有在此停留下去的意思,而是一聲不響,扭頭就跑。

    張禦看著其人身影遠去,並沒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心意一動,大道渾章在身旁浮現了出來,在“劍、馭”之印上,“劍芒”之印的旁側,此刻又多了一個章印,上有“飛劍”二字。

    很顯然,由於他自身的境界提升,加之心光的增長,與這把劍器的溝通也是更上一個台階。

    據他所知,真正的“飛劍”是某些舊修所擅長的手段,傳說中甚至可以殺敵於萬千裏之外,這不僅僅需要劍器上乘,還需要有一定的功法相配合。

    而這裏的“飛劍”之印,應該就僅僅代表了表麵上的意思,可以使他駕馭劍器更為方便,而不會是那種玄妙莫測的神通手段。

    目前而言,渾章所有的章印都是他本來所具備的,隻是加強了他自身對這個技能的理解,並且進一步作出合適的身心調整。

    這一切全是建立在自身根基上的,除非那引入大混沌的力量,否則不會有更多的東西出現。

    他微微一思,對於這場戰鬥而言,這枚章印還是很有用的,而且他也很期待以後這把劍器以後所能發揮出來的神異之能。所以他目注其上,順手就將之觀讀了。

    霎時間,他感覺自己與這把劍器變得更為融洽了,盡管此劍這刻飛騰在外,可那種如臂使指的感覺,就如將之拿在了手中一般。

    他心意一斂,收了渾章,而後身上光芒一閃,急驟飛去,不過一二呼吸之後,就追上了阿爾莫泰,卻也沒有停留,而是從其人頭頂直接躍過,再意念一引,那劍光一長,就如疾電一般劈了下來!

    阿爾莫泰正在大地上全力奔跑著,他見張禦再次出現,就提高了警惕,可是那劍光來的實在太快了,他隻能鼓起全身力量,舉雙臂招架,身上金光也是跟著急劇升騰。

    可這一劍下來,所迸發出來的力量比之前更大,他忍不住一個震動,腳下也是一踉蹌,身上溢出的鮮血更多了。

    他微微一頓後,並沒有停下,反而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為了減少遭受攻擊的次數,他根本不敢縱躍,可他很快發現,這是的努力是徒勞的,那劍光之靈活,完全超脫了他的想象。

    可哪怕受到這樣狂風急雨一般的劍光肆虐,他的速度也沒有減緩半分,堅定的向著既定的方向衝馳著,仿佛生命力不曾耗盡,他就不會停下。

    張禦在上空看著阿爾莫泰的身影,不斷用飛劍削弱這名對手,如今每一劍上去對會對其人造成損傷,看這個速度,一天之內其人是無法從荒原之中跑出去的。

    而他也沒有準備拖到那個時候。

    又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後,他從心湖之中能夠感覺,阿爾莫泰已經到了非常虛弱的地步,盡管速度依舊,力量看去也沒有減弱,可那是阿爾莫泰的意誌在支撐著,他在榨取著自身的本元,還有神袍的作用再加上本人的信念和韌性,才沒有讓自身因此而倒下。

    張禦此時眸光微動,夏劍忽然筆直上升,在到了天頂之後,劍尖斜指下方,似是蓄勢待發,過了一會兒,他意念一放,霎時劍芒一閃,似落霹靂,從天而降!

    阿爾莫泰對此沒有太好的應對辦法,隻得像之前一樣舉臂抵擋,然而這一次,劍身上的力量並有之前那般聚於一點,全數送至他身上,而是重重壓下,轟的一聲,將他像釘子一樣釘入大地之內!

    他戰鬥經驗也是豐富,頓時意識到對方想要做什麼了,猛喝一聲,就想要從地坑之中出來,可是還未等他做成此事,那劍光又是一閃,直刺在他前胸之上,他渾身一顫,動作不由得一頓。

    那劍光並沒有因此停下,而是來回躍動著,上麵的力量也是時時變化著,時而凝於一處,時而宣泄向外。

    在遠處看來,他好似正在天雷轟擊,身軀連連顫動,他腳下已經是出現了一個深坑,並在不斷裏沉降下去。

    阿爾莫泰突然感覺到了一陣疲憊和無力,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他此刻終於意識到,自己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完美,

    而信心的消退,導致他的氣勢也是隨之衰敗下來,那屬於靈性那一麵更是一瞬間落到了低穀,他再也無力抵擋來自空中的攻擊了。

    隨著那劍光又一次轟落下來,一聲悶響過後,他整個人被的重重擊入了身下的大坑之中。

    他仰躺在了那裏,渾身上下完全失去了力量,過了一會兒,金色的鮮血自他身上流淌了出來,並很快蔓延到了整個坑洞的底部,看起來他就如漂浮在了金燦燦的血水中一般。

    由於他所承受的傷害是整體性的,所以他渾身的骨骼皮膚肌肉都破碎了,他此刻就像一個滿是裂紋的瓷人,隻要再輕輕一碰,就會徹底碎裂。

    現在唯一支撐他的,就是自身的靈性了。

    張禦緩緩從天中降落下來,那夏劍飄了過來,懸浮在了一側,

    他走到坑洞旁站定,看著其人。

    阿爾莫泰每一次呼吸,都會有血水從皮膚裏滲透出來,他已經不怎麼看得清東西了,隻能察覺到模模糊糊的影子,他用自身的靈性說道:“你勝利了。”

    張禦淡聲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想問什麼?”

    張禦伸出雙手,將遮帽摘下,目光俯視下來,道:“當初燕敘倫那麼針對舒家,甚至不惜一把火葬送舒家一家人,我想不會是單單為了一本文冊那麼簡單,那麼,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或者說,他想要得到什麼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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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秘藏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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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之前分析過,阿爾莫泰作為燕敘倫的絕對親信,燕氏父子無論要想做什麼,都是繞不過其人的。尤其是涉及一些對外的秘密動作,更離不開其人的支持。

    所以他省去了那些前麵試探,直起就向其追問起了這件事。

    阿爾莫泰無力的躺在大坑底部,他回答道:“是這件事……我是知道的,也是我找人去辦的。這件事……與你有什麼關係麼?”

    張禦道:“舒同是我的保人。”

    阿爾莫泰道:“原來那是你的東西……”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麼?”

    張禦淡聲道:“那要看是什麼了。”

    阿爾莫泰語調急促起來,道:“這件事對你來說並不難辦,我知道今天自己無法活著回去了,我希望你隱瞞下這個消息,別讓我的未婚妻子知道這件事。”

    張禦道:“你是神尉軍四大軍候之一,即便我不說,你失蹤的這件事,也是隱瞞不了多久的。”

    阿爾莫泰劇烈咳了兩聲,血水不斷從嘴裏噴出來,他聚合了自己所有的力量,發聲說道:“是的,可她隻要不是真正確定我已經死了,那麼她心中就還留有希望,她就還能活下去,或許時間長了,她就會忘了我……”

    張禦略略一思,道:“可以,我可以不主動去說這件事。”

    阿爾莫泰感激道:“謝謝了!”

    他又躺了一會兒,似是恢複了一點力氣,才道:“我把那東西放在了……”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微不可聞,這似乎不是他無力回答,而是在忌憚著什麼。

    張禦現在具有超人一等敏銳感官,雖然阿爾莫泰的聲音很是微小,可他仍然聽得清清楚楚,他點頭道:“原來放在那裏,你有什麼憑信麼?”

    阿爾莫泰道:“我身上有一枚戒指,那就是憑信,你可以拿走它。”

    張禦一思,又問:“燕敘倫這次是以什麼借口讓你出來的?”

    阿爾莫泰遺憾道:“獵殺一頭螺角白山巨牛,荒原中的王者,一頭靈性生物,那本來應該是我的獵物,現在看來,隻有把它讓給別人了。”

    張禦看著他,道:“你拿去的那東西,對你有什麼用麼?”

    阿爾莫泰有些意外,道:“你不知道麼,沒關係,等你拿到了,你就知道了……其實我有些後悔,要是沒有這件東西,或許……”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完全聽不見了。

    張禦上前幾步,來到了更近的地方。有著心湖感應,他並不怕對方來個同歸於盡的做法,實際上阿爾莫泰此刻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連意識都是模糊了。

    他目光一落,片刻之後,就有一枚雕刻精細的戒指從阿爾莫泰的身上飛了出來,落入了他的手心之中。

    這東西應該是由某種質地堅硬的雲綱石琢磨出來的,以阿爾莫泰的能力,關鍵時刻甚至可以拿來當作投擲武器,也難怪在剛才的戰鬥中沒有損毀。

    他將這東西收好,而後意念一引。

    劍光倏爾縱起,遙遙去到上空,而後驟然一落!

    轟!

    整個大坑炸裂開來,滾滾灰塵向外擴散。

    待一切都是平靜下來後,阿爾莫泰的身軀已經不見了,他已經被徹底擊碎成了碎片。

    但是可以看到,那些飛濺出來的鮮血卻並沒有因此消失,而是化作了一粒粒的血珠,並在地上來回滾動著。

    過了一會兒,所有血珠像是有如被一種力量牽引一般,往一處聚集,最後凝結成為一枚血色寶石,在陽光之下,顯得晶瑩透亮,璀璨異常。

    張衍目光一注,這東西就飄到了他的麵前。

    這枚寶石就是神袍,隻要將此物融入某一個人的身軀之中,凡人立刻就可以獲得超常力量,它完美的剝離了原本屬於神明的一切,是天夏前賢智慧和高超技藝的結晶。

    這東西之所以不用神晶、神石之類的名稱,那是因為此物一旦被人融入身軀,就會在身體表麵形成一層紋路,如同披上了一層華麗的袍服。

    其實神袍來源不一,被剝奪力量的神祇強弱也是各有不同,這裏麵更為重要的,實際上是穿上神袍的那個人。

    一些神袍取自於強大的神祇,可是繼承神袍的人若是與之不契合,那就無法發揮其原本所具備的力量,甚至很可能毫無作為。

    相反,一些本來用孱弱神祇打造的神袍,若是落到了合適的人手中,那反而能發揮出更為強大的力量。

    正如“美神”這件神袍,也隻有在阿爾莫泰身上才有用,在別人手裏的時候,卻是異常平庸,更別說憑此成為神尉軍四大軍候了。

    他想了想,將之放入了衣兜中,再伸手一拿,那夏劍飛騰過來,握住劍柄,還入鞘中。

    再是看了一眼周圍,他身上光芒一閃,整個人再度騰空飛起,到了半空中,辨認了一下,轟然一聲,就縱光往西飛遁而去!

    由空中俯瞰,大地在身下不停飛退,荒原上奔跑的牛馬驚得四散逃跑,沒有多久,瑞光城的輪廓就清晰浮現了出來。

    再飛縱了一段路後,他在城外找了一個無人地界飄落下來,將披風一緊,就持劍從南城門步入了瑞光,喚上了一輛馬車,行駛一段路,在城西的銀署門前停了下來。

    瑞光城在城東和城西分別有兩座銀署,城西這座銀署是從一座土著神廟改建而成,典型的階梯式建築,上方石砌大殿由十根巨大的墩柱支撐而起,上麵猶自殘留著精美的石刻。

    銀署接手之後,又在兩側增添了兩個帶著坡度的直角折向翼廊,建築則正麵留下了一大片空地,因為這裏靠近港口,所以瑞光城中的布拍,一般就是在這裏舉行。

    張禦走入其中後,拿出了都堂參治的玉章,立刻被人恭恭敬敬請了進去,銀署還特意派出了一位金管相陪同。

    金管小心問詢了一聲他需要做什麼,張禦就拿出那枚石戒,金管拿出一塊布,十分當心的拿起了石戒,檢查了一下後,他道:“參治,請跟我來。”

    張禦跟隨他進入了大殿裏間,沿著一條走廊往下方去,最後來到了一座石庫大門之前,這裏空間很大,應該是處於地下了。

    金管作勢一請,恭敬道:“勞煩參治先在一旁的隔間等候片刻,我稍候就來。”

    張禦點了下頭,就進入了一旁的間室,坐下等候。

    過去一段時間,金管托著一個石匣子走了出來,並擺在了他身前的案幾上,道:“參治可檢查一下可否有什麼損失遺落。”說完,他一拱手,就先退了出去。

    張禦看了一眼,那石匣的蓋子緩緩飛起,到了一邊輕輕落下,裏麵出現的是用布包包裹著的方行物品,看出又是一個匣子,除此之外,裏間還加塞著幾封信箋。

    他眼神微微一動,這個布包或許他人覺得沒什麼,可他卻是認得,這是原來家中書櫥頂上用來遮灰的舊布。

    可以肯定,這就是他養父留下的東西。

    於是伸出手去,將之打了開來,再打開了裏麵的匣子,裏麵露出了一塊殘缺的石板,上麵有著許多符號。

    竟是這東西?

    一看到這上麵的符號,諸多回憶一下湧入腦海。

    他記得小時候經常跟著養父念一些晦澀拗口的文字,那些字就與這石板上的符號十分類似,但是後來在學各種文字語言的時候,卻從來沒有碰到過類似的東西。

    有意思的事,若是不看這些東西,他根本想不起來其中的讀音,而現在映入眼中,卻一下又回想起來了。

    他知道這東西很不簡單,要不然阿爾莫泰和燕敘倫絕對不會千方百計索取此物。

    看來線索應該在那幾封信箋中,可以拿回去慢慢查看。

    他將東西重新收拾,把金管喚進來,讓其再用一個厚實的皮箱裝好,就拎在手中走了出來。

    在將要走出大門的時候,他回頭對那金管道:“希望你忘了這件事。”在說話之時,一股莫測的力量從語聲之中傳遞了出來。

    那個金管微微一個恍惚,隨後恭敬道:“是的,我會忘了的。”

    張禦轉過身,邁步出了大殿。外麵的光線很明亮,目光望去,可以看到遠處的港口一片繁忙,下方一級級的石階上,不斷有人上上下下往來著,還有幾個小孩來回嬉鬧跑動著,時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看起來整座城市依舊洋溢著生機和活力。

    他在此站立了片刻後,就一步步石階下方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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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家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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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走到下方廣場的時候,有守候在此的銀署役從遞過來一封布拍的邀貼,持有此貼的人,可以參加每個月的布拍市會。

    他想了想,考慮到布賣市會上說不定會有涉及神元的東西,也就拿了過來。

    這時他忽然察覺到前方一陣喧嘩,往前看去,見十來個身穿皮盔,帶著佩刀的護衛先是走了過來,警惕的掃視著四周,而一名五十上下,衣著豔麗的中年婦人被圍在當中,這一群人走過之時,兩旁之人紛紛避道。

    他向那個還沒走開的銀署役從問道:“知道這是什麼人麼?”

    那役從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這位是臨治學宮的一位尚姓學令新娶的夫人,聽說是一位巨賈之女,最近不是都護府內不安穩麼?所以雇傭了不少護衛。”

    張禦微微點頭,都護府可不止泰陽學宮一家學宮,六十年前,都堂為了製衡和某種需要,在現在治署幕公姚弘義主持下,又另行建立了一大二小三家學宮。

    臨治學宮就是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座。現在許多安人和夏安混血的事務官吏就是從中走出來的。他們中的許多人和神尉軍走得比較近,也是傳統守舊派的最大反對者。

    想到這裏,他不禁思索了一下,雖然阿爾莫泰被他殺死了,可是以神尉軍的底蘊,很快就可再選出一人來替代軍候之位,比如之前那位敗給阿爾莫泰的遲授,就是合適的人選。

    這位當初在對決中失敗,隻是輸在自身戰鬥方式被阿爾莫泰克製的太死,一身本事無從發揮。可以實際戰力而論,其人其實並不弱。

    之前他和範瀾討論過神尉軍四大軍候的實力,左軍候阿爾莫泰最為年輕,他崛起的很快,出手的次數最多,近來所有需要神尉軍出麵的硬戰,都是由其完成,所以實力最為透明。

    右軍候龐鞏,在人前露麵的次數最多,最喜歡與人打交道,出入各種場所的次數最多,可偏偏很少見到此人動手,對此人難以有一個準確判斷。

    下軍候齊顛,是公認的戰力強大之人,不過這個人不參與神尉軍的具體事務,對於玄府和神尉軍之間的爭鬥也漠不關心,隻對修煉感興趣,所以常年鎮守在洪河隘口,與那些異神及異神祭祀交戰,以此磨練自己。

    上軍候朱闕,實力不明。但有傳聞說,其人已經徹底化合身上神袍,達到了那一層境地,對玄府威脅最大的,也就是這一位了。

    現在濁潮在持續消退,神尉軍肯定不會容忍守舊派到時點燃烽火,想來用不了多久,包括玄府在內的守舊派就要迎來最強烈的衝擊了。

    而這一次,雙方都沒有退路了。

    他再往望夏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就邁步往大道上行去。

    本來他想著就此折回學宮,不過忽然想起,今天正好是月底的休沐日,自己的學生餘名揚應該就住在這附近,之前這位學生見有人要詆毀自己,便連夜過來報信,眼下既然到了這裏,那不妨走訪一下。

    他轉步而行,大約一刻之後,進入一條簡陋的屋巷中,來到一個宅子門前,起手在門上敲了敲。

    過了一會兒,門裏傳來一個聲音,“是哪位客人?”

    張禦道:“是我,張禦。”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門被一把拉開,餘名揚帶著驚喜的神情出現在門後,他道:“先生?你怎麼來了?”說話之間,他連忙整理了一下衣衫,正容一揖,道:“學生見過先生。”

    張禦抬手回了下禮。

    餘名揚側身一引,道:“先生,還請入內一坐。”

    張禦點了下頭,往裏走入進來,

    餘名揚引著張禦來到中間的客室,請了他在一張粗重的木椅上坐下,不好意思道:“家中簡陋,招呼不周,先生勿怪。”

    張禦道:“心足便物足,何談簡陋?”

    餘名揚這時又端來一杯茶,恭敬遞上,道“先生請喝茶。”

    張禦接了過來,喝了一口,放在旁邊,道:“你也坐吧。”

    餘名揚這才坐下。

    張禦道:“近來你在堅爪部落裏可好?”

    餘名揚道:“很好,先生雖然不在,可是餘威猶在,那些蠻人沒有敢為難學生的,現在去那裏行商的人越來越多,部落裏的人都在用我天夏語言說話,怕是用不了多久,那裏就會變成我都護府的又一個附從部落了。”

    張禦淡聲道:“這些土著,畏威而不懷德,不要被他們的表麵所欺,刀劍槍炮之下,才有那禮樂文章,早歌晚唱。”

    餘名揚認真道:“學生知道,學生剛入學的時候,就有先生教導過,說這些土著,現在隻是披上了一層人的衣服,但是他們還是用四條腿走路,看你什麼時候疏忽了,他們就衝上來咬一口,你一鞭子揮去,他們又會趴回原地,變得老實起來,而什麼時候他們能像我們天夏人一般站起來走路了,懂得禮儀道德了,那才可以真正與之平等相待。”

    張禦點頭道:“你這個先生說得很好,是學宮幼學的先生吧?”

    餘名揚道:“是的,是一個名叫‘忘川’的先生。”

    張禦回憶了一下,他在幼學的時候,倒是不曾聽說過這位的名字,那不是改名,就是在他來時就離開了。

    又再與餘名揚聊了一會兒後,他就起身告辭。

    臨去之際,他提醒了一句,道:“都護府近來局勢有些不穩,你自己要小心,要是有什麼難處,你可來找我。”

    餘名揚感激一禮,道:“多謝先生。”

    他將張禦送到門外,遠遠一揖,目送後者一路離去,這才回到屋中收拾。

    中年漢子這時正好走了進來,看了台上的茶杯一眼,道:“剛才有誰來過了麼?”

    餘名揚道:“是先生。”

    中年漢子神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往外退了幾步,往四麵看了看,道:“斬殺異神的那一位?”

    餘名揚道:“是啊。”

    中年漢子著緊道:“那你先生人呢?”

    餘名揚道:“方才坐下一會兒,連茶都沒喝幾口就走了,”他遺憾道:“本來還想請先生吃頓飯的,奈何先生說有事。”

    中年漢子似微微鬆了一口氣,“是可惜了。”

    餘名揚惋惜道:“可惜大兄方才不在,不然就可以與先生見上一麵了。”

    中年漢子眼皮微跳,道:“還是不用了吧,我一個粗人,也沒讀過多少書,怎麼和你先生說話,沒得讓人笑話。”

    張禦自餘名揚家中出來後,就回了學宮居所。

    李青禾見他回來,恭敬一禮,道:“先生,你回來了。”

    張禦一點頭,把手中的皮箱遞過,道:“把這東西放到我書房去,還有這些天來的報紙也一起送過來。”

    李青禾接過道:“是,先生。”

    張禦抬頭看了看尚在沉睡的妙丹君,就走入裏屋,洗漱了一番,而後換了件寬鬆道袍,來到了書房之中。

    他先翻了翻報紙,這十多天來沒有什麼太過特別的消息,主要是大篇幅宣揚玄府這次的勝績,並曆數過去瘟疫神眾對北方造成的各種破壞。

    當然,其人破壞越大,顯得玄府這次功勞越大,也越顯出神尉軍的無能和不作為。

    這裏還有關於他的不少消息,主要是說他完成了擊殺瘟疫之神的最後一擊,實際上,這幾篇文章一出,明年士推差不多已是十拿九穩了。

    倒是報紙上不見了“青予”的文章,讓他感覺有些遺憾。

    他想起肖清舒這個時候應該下葬了吧,嗯,什麼時候可以去祭拜下,再把自己的文章燒些給他,也算是給其人排遣下寂寞吧。

    就在他閱讀報紙的時候,李青禾走了進來,揖禮道:“先生,柳先生來訪。”

    張禦心下一轉念,柳光現在過來,應該是知道自己回府的消息後就立刻趕過來了,想來是有什麼事,於是他放下報紙,從書房走了出來。

    柳光正在客室內來回踱著步子,見他出來,馬上一拱手,肅容道:“張兄,我知你方回來,不該這時候來打擾,不過有一件重要之事與你有關,所以遲學監一聽說你回來,就特意讓我來請你走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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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禮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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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陽學宮,奎文堂。

    張禦與柳光一起到來時,遲學監及四堂學令已是在此等候多時了。

    雙方見麵行禮之後,各自落座下來。

    遲學監肅然道:“這次請張師教到此,實是為了一樁緊要之事,故才匆匆相喚,還望勿怪。”

    張禦道:“來時柳師教大略與我說了句,是為大都督授禮之事?”

    遲學監道:“是如此,大都督已是到了授禮之年,按照天夏的規矩,該有專人為傳授天夏的禮儀法度,隻是今次,治署的幕公姚弘義卻是提出,說是今時不同以往,故授禮一事可以免去了。”

    座上洪學令接言道:“為此事,上任姚公府親去治署與其論辯了一番,姚弘義則言及,即便尊禮,那也當尊新禮,而不當再尊舊禮。此人還以天夏為例,說到天夏以往原本隻有舊法,為應付惡劣局麵。所以化舊法為新法,而今時移世易,都護府也該改變動一下了。”

    遲學監則語聲堅決道:“這樣的事情,我們是絕對不能答應的。”

    張禦心裏明白,姚弘義以新法舊法舉例,這其實是在偷換概念,他身為玄修,還曾在舊修門下修行過,十分清楚,無論舊法新法,本質上都是天夏之法,天夏還是那個天夏。

    而這位姚弘義可不是那麼單純了,那是在試圖丟棄天夏之禮,進而推出自己的那一套。

    這也難怪學宮如此緊張。這一次的事,明麵上看去隻是簡單的授禮之爭,可實際上卻是興新一派要想借機徹底廢除天夏的禮製。

    什麼是禮?

    禮就是規矩,禮就是秩序,禮就是法理!

    天夏之禮,就是天夏的禮儀、規矩和軌製。

    大都督雖然年幼,也沒有什麼實權,可他是名義上都護府的最高統領,要是連他都不要禮了,那無疑就是傳出了一個明確的信號,告訴所有人,都護府不再準備遵守天夏的禮製了。

    可是不要禮,那麼下一步,是不是要移去都護府之名了?

    若是這樣,恐怕那些顛覆激進派是最為歡迎的,因為唯有在法理上與天夏做了切割,那麼他們這些人才能名正言順的在自己位置上待下去。

    洪學令沉聲道:“現在有一些人提出,濁潮之下,萬物皆變,都護府與天夏六十年沒了聯係,說不定天夏早已不在了,又何必尊崇,又說就算天夏還在,這些年來沒有天夏,他們也過得甚好,那又為什麼要再去聯係天夏呢?說什麼東廷人應當建立自己國度了。”

    遲學監也是肅聲道:“他們並非是在說胡話,而是當真想這麼做的,所以我們絕不能讓他們得逞,我們是天夏人,這點永遠不會改變!

    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點燃烽火的,誰都不能阻止我們!若是天夏還在,我們就回歸天夏,若是天夏沒有了……”說到這裏,他看向場中所有人,語聲略顯激昂道:“那我們就是天夏!我們腳下站立的土地,就是天夏之土!”

    場中一片肅穆。

    大風自兩邊的柱廊上吹來,此間所有人身上的衣冠都是拂動不已。

    張禦點了點頭,道:“禦已明白,那麼學宮想要禦做什麼?”

    洪學令道:“姚弘義提出,新禮舊禮既然有爭論,那就不妨在大都督麵前來上一場禮辯,看大都督自家會如何選擇。本來這件事姚公府是最合適的,隻是姚老公府病重在床,時日無多,姚公府身為老公府唯一的子嗣,這時候實在不適合離開。”

    他這時看向張禦,道:“隻是我們聽說了,大都督本人本是有意延請張師教做他的授禮老師的,所以我們商議下來,覺得這件事,還是需拜托張師教。”

    他與遲學監都是認為,大都督尚且年幼,雖然之前經過姚公府的教導,可那時候隻是教他識文寫字,有些東西因為是需要循序漸進的,所以姚公府也沒有說的太深入,大都督本人恐怕未必有這個概念,所以才分辨不清楚。

    而且不得不承認,一些大道理十分沉悶枯燥,大都督也就算願意聽,也不見得能聽得進去,現在大都督本人既然對張禦有好感,那還不如就讓張禦前往,設法將之引導歸正。

    場中所有人此時都看著張禦,目光之中俱是隱隱含有期待。

    張禦在座上考慮了片刻,這才抬頭看向在座之人,道:“禦以為,新禮,舊禮之辨,此舉十分不妥。”

    柳光急道:“張兄你……”

    遲學監卻是一伸手,攔住了他說話,隨後神情不變的看向張禦道:“張師教,可以說下這是為何麼?”

    張禦道:“姚弘義那所謂新禮,何能與我天夏之禮相提並論?”

    他認為這場論辯本身邊就不妥。

    若是答應下來,那就是給人一個錯覺,姚弘義所提之禮和天夏之禮是處於同一個層次的,原本隻是在小範圍鼓吹的新禮法,一下就地位躥升,一夕之間就可獲得足夠大的影響,這比任何造勢都來的快,若是應了,那就在幫對手的忙。

    所以隻要展開論辯,無論結果如何,那麼其人就已經贏了。

    其實,即便這場論辯輸了,對其人來說也沒有關係,因為的“新禮”已是獲得天夏之禮的“認可”了,而論辯有了第一次,那麼自然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遲學監沉默片刻,歎道:“我們又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呢,但是現在為了說服大都督,也顧不得太多,我聽項主事言及,濁潮正在消退,神尉軍很可能不再忍耐了,而都督府是我們必須爭取的,因為唯有都護府與我等站在一處,才能穩住局麵,讓神尉軍不敢妄動,其他的事,現在暫且無法顧及了。”

    洪學令也是道:“其實,以姚弘義為首的這些人若是願意與我們隻做那禮儀之爭,而不是去付諸武力的話,那反而是我們希望看到的,至少無論輸贏,都不會把都護府的子民卷入戰火。”

    張禦深思了一會兒,抬頭道:“如果學宮信任我,那麼這件不妨交給我們來辦。”

    遲學監看向他道:“張師教準備如何做?”

    張禦道:“過幾日我以私人名義拜訪都府,屆時我會設法說服大都督。”

    洪學令想了想,身軀坐正了一些,提醒道:“張師教,大都督身邊一樣是有修煉之士看護的,你可莫要用什麼異常手段。”

    他是忽然想起了張禦是一位玄修,怕他動用什麼神異之法影響大都督的心誌,那事情就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張禦道:“不至於如此。我有一法,可以讓大都督不去天夏之禮。”

    遲學監和洪學令兩人對視了一下,他們不知道張禦哪來的信心,可既然他這般說,那想來是有一定把握的。

    要是普通的師教,他們肯定不會放心,可張禦本人還是一位玄修,曾有數次斬殺異神的經曆,所以不能以尋常的眼光來看待。

    柳光這時出聲道:“我相信張師教。”

    “既然張師教有把握,那麼……”遲學監思忖片刻,就自座上站了起來,而洪學令、柳光等人也是一同站了起來,並跟隨他對著張禦深深一揖。

    “此事便拜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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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正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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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回到居所之後,仔細思慮了一番,就先是給楊瓔去了一封書信,說是想拜訪一下大都督,並且坦言,自己會就一些天夏禮法上的事,與其私下談論幾句,問她是否可以安排一下。

    楊瓔收到書信後非常高興,與自己弟弟商量了一下,就立刻送來了回書,說自己已是安排好了,什麼時候先生方便,她可以安排馬車接送。

    張禦知曉若此事拖得太久,那麼可能會引發很多變數,所以再次寄書後,翌日就來到了都府之內。

    楊瓔親自站在門口相迎,雙手一合,道:“先生安好,我阿弟就在堂中相候,請先生跟我來。”

    張禦還有一禮後,就跟隨她往裏來,一路到穿廊過廳,最後踏階而上,來到了內堂之中,便見一個身著便服的小童站在堂上。

    他雖未見過其人,但氣息卻是感應過,知道這便是如今的都護府的大都督楊玨了,於是合手一禮,道:“大都督有禮。”

    小童也是一板一眼抬袖回禮,道:“張參治有禮。”

    敘禮過後,小童請了他坐下,當即有人奉上蔬果茶點,他看了看張禦,認真問道:“張參治此行,是為禮儀之爭而來麼?”

    張禦道:“是為此而來。”

    小童想了想,道:“張參治是想勸我接受舊禮麼?”

    張禦道:“都督怕是說錯了,天夏之禮便是天夏之禮,又何談一個舊字?”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道:“張參治所言,不敢苟同,何謂舊禮?就是不合時宜之禮,而今世道唯變,用舊禮已不足以撫治事,唯有立得新法,才能撫慰上下。”

    隨著這句話,自外麵走進來一個人,大約三十多歲,留著兩撇小胡須,眉毛細長,兩眼較大,整個人很有精神,倒也顯得頗具魅力。

    他先對座上一禮,“大都督有禮。”又對楊瓔較為隨意的一拱手,“衛尉有禮了。”

    楊瓔哼了一聲,顯然她很不喜歡這個人。

    小童道:“張參治,這位是我族兄楊球,張參治說要來討論禮法,我這位族兄因為也有許多疑惑,所以便想來宴上旁聽。”

    張禦來時之前特意了解過了,現在楊氏內部也分兩派,一派是堅定的守舊派,一派卻是想慫恿都護府推倒烽火台,然後成為真正的東廷之主。

    這個人既然排斥天夏之禮,那顯然是後者了。

    隻是此人到來,應該是這位大都督有意安排的。

    遲學監等人都認為大都督年紀還小,很多東西都不懂,可他認為,這位大都督可不能單純的當一個小孩去看待,就如現在,怕自己沒法回避他的禮儀之說,所以找一人過來擋在前麵。

    不消說,這肯定是上任楊都督的手段了。

    這一位可是當真將平衡手段玩得爐火純青,在他統禦下,神尉軍才一直老老實實幹活,即便要鬧事,也很快被壓了下去。直到其人離世,都護府局勢才越來越惡化。

    楊球尋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看向張禦,笑了笑道:“我聽說,張師教你並非是考入泰陽學宮的,而是通過自薦推舉而入,那天夏禮儀之上,也未必見得有多少精研啊。”

    楊瓔不服氣道:“胡說,先生怎麼可能不懂禮儀,他講禮時,比那些師教講的好多了。”

    張禦淡聲道:“楊先生崇尚新禮,卻把天夏之禮排斥為舊禮,那我若不精禮法,你不正應該高興才是麼?”

    楊球哈哈一笑,對此問不去接話,自顧自道:“我知道張參治才華橫溢,可如你這般人,卻隻能自薦入學,而不能考入其中,那不正說明都護府原來的禮法出了問題麼?”

    說到這裏,他又對座上楊玨一禮,道:“都督,如今都護府中,碌碌無能之輩安坐於上位,而有才華之人卻鬱鬱不得伸張,都護府之禮,實在已是到了不改不可的地步了。”

    張禦看了其人一眼,他現在算是聽明白了,這一位的立場比他所想的下限還要低,其人根本無所謂新禮舊禮的分法,隻是想借新禮的機會謀求自身上位。

    小童沒有說話,而是看向張禦,似是在期待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張禦略略一思,對著楊球道:“楊郎君既然揚氏族人,那麼少時應該也得人授過天夏禮儀了。”

    楊球對此倒沒有否認,道:“那是自然。”不過他又加了一句,“不過楊某早就不去行那些舊禮了,這些東西實是繁瑣複雜,既不能食,又不能用,還沒得耽誤時候,平日還頗遭人厭,要之又有何用?”他轉頭看著小童,道:“想來都督也是深有體會的。”

    張禦這時忽然淡淡說了一句,道:“那不知楊郎君可能並合五指否?”

    楊球不解,道:“此是何意?”

    張禦隻道:“楊郎君一試便知。”

    楊球看了看座上,嗤笑了一聲,試著把手指並攏,但是他很快發現,自己並不能並合五指,因為他的指關節略微帶著幾分扭曲,看著裏麵孔隙極大,隻能用另一隻手去抓捏,試圖並合,不過弄了一會兒之後,他似想到了什麼,臉上神情微微一變。

    張禦淡聲道:“楊郎君的折骨病,已然開始了。”

    楊球一下臉色慘白,手也是開始抖了起來。就是座上小童和楊瓔聽到這句話,眼眸之中也一樣露出驚怕之色。

    折骨症是一種十分可怕的病症。患有這種病的人,骨骼極易變形,不止是身體骨骼,連頭骨都有可能發生病變,患病之人就時常疼痛難忍,可以把任何一個正常人折磨的慘不忍睹。

    當年的大都督楊宣之所以英年早逝,就是因為得了這個病。

    其人去世時不過八十餘歲,這對於一個本該長壽的天夏人來說實在太短命了。

    實際上,這種病症是楊宣另一半安人血統所帶來的,是安人王族經常見到的遺傳病。

    而楊玨和楊瓔二人,都有可能遺傳到這種病症。

    至於楊球,他的祖父是第二任大都督楊恭娶的兄弟,娶的同樣是安人王族的女子。

    張禦看向小童和楊瓔二人,道:“都督和衛尉也可作一觀。”

    兩人連忙伸手試著一看,發現手指排列很是齊整,並沒有出現這等問題,不由鬆了一口氣。

    可楊瓔還是擔憂,因為這等病症一直在困擾著他們楊氏族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病發了。

    小童在慌亂了一下後,就鎮定下來,他拱手道:“張先生,你是不是對折骨病有什麼辦法?”

    楊球一怔,隨即帶著期盼看了過來。

    張禦十分肯定的點頭道:“有!”他看向三人,“那便是天夏之禮!”

    “什麼?”楊球一怒,道:“張參治,你莫要胡言!”

    張禦淡淡道:“我沒有胡言,楊郎君被授過禮,當是明白,天夏之禮中有諸多關於儀姿的禮法,而當這些禮節融入日常之中,長行下來後,可以規正筋骨,矯五官、美儀容,禦敢言,楊郎君以往未廢天夏之禮時,當是身體健朗,無病無恙,後來不用,才漸漸有了小患。”

    楊球心下雖覺得幾分道理,可這並不能將他說服。

    他冷笑一聲,“這豈可相提並論?那時我尚年少,如今我年過四旬,豈會沒有些許病痛?況且我叔父,也就是上任大都督,一身恪守天夏禮法,行走坐臥,皆依禮而行,可他依舊受折骨病困擾,可見張參治此言是胡言亂語。”

    張禦看了他一眼,道:“前任大都督恰是因為行了天夏之禮,才能壽過八十,試問你楊氏族人,又有幾個罹患折骨病的族人能活過五旬的?”

    楊球一想,好像還真是這樣,他喃喃自語道:“莫非我真是錯了……”他突然抬頭,仿佛抓著救命稻草般問道:“那我若現在再行天夏之禮,可還有救麼?”

    張禦點頭道:“自是有救,禦這裏有一套呼吸法,隻要配合天夏之禮相使每日勤行,當可止抑此等病症。”

    “當真!”楊球大喜道:“張參治不會欺騙我等吧?”

    楊瓔頓時不滿意了,道:“先生豈會騙我們?”

    張禦道:“都督府中應有懂氣脈規行之人,若是都督不放心,可挑選幾個楊氏族人,勤行禮儀一段時日後,再加以檢驗,自能分辨真偽。”

    小童這時想了想,疑惑道:“張參治,既然天夏禮儀配合呼吸法可以有這種效用,那為什麼以前沒人和我們說起過?也沒人和我阿爹提過?”

    楊瓔也是一愣。

    楊球用力一拍桌案,怒道:“對啊,既然有這等法門,又為什麼瞞著不告訴我叔父?”

    張禦平靜道:“那是因為這等配合呼吸之法,乃是天夏古禮,而今很少有人知道了。”

    楊球不信道:“莫非連泰陽學宮都不知道麼?”

    張禦淡聲道:“因為配合呼吸之法,乃是真修,也就是玄修所認為的舊修所傳,新法立成後,於禮儀之上稍加精簡,去了這些呼吸變化,此法漸漸也就失傳了,而今知道此法的人,已是寥寥無幾,若非禦偶爾得蒙一位長者傳授,也一樣不知此事。”

    因為天夏人本就長壽,也很少有病痛之患,所以就算不用這些呼吸法,也沒什麼關係,可是混血之人,或者幹脆是土著,那就大為不同了。

    要不是他的老師是舊修,對陶生交給他的禮儀加以補正,作為打基礎之用,他也不知道這回事。

    小童坐在上方,若有所思。

    楊球現在也是不敢吱聲了,若這呼吸真有用,那廢了天夏之禮,豈不是和自己小命過不去。

    過了許久,小童才看著張禦,小心問道:“先生今日來此,就為說這些麼?”

    張禦看向他,道:“我隻問大都督一個問題,大都督還認為自己是天夏人麼?”

    小童愣了一下,隨即認真道:“我當然是。”

    張禦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那禦也就不必多言了。”他從袖中將一封事先寫好的呼吸法記述取了出來,擺在身前案上。而後從席座中走出,來到了大堂正中,道:“今日禦該說之言已說,也就不必在此久留了。大都督,楊衛尉,告辭了。”

    對著座上諸人抬袖一禮之後,他就轉身往堂外走去。

    楊瓔也是急忙離座,道:“先生,我送送你。”

    張禦走出都府的時候,仰首看了眼上方的漫天星辰,其中總有幾顆格外明亮。

    方才在席上時,他看得出來,這位大都督其實是很聰明的,自己也很有主意,你不必去教他什麼,隻要把事情說清楚,讓他自己去判斷就可以了。

    當然,要是換成楊瓔就不用指望了。

    不過正如遲學監等人所言一樣,文禮之爭畢竟隻是文禮之爭,雖然也很重要,但這並不最為關鍵的,因為最後決定雙方輸贏的,還是武力!

    神尉軍和玄府遲早會有一戰,就是不知道爆發是在什麼時候。

    他自思目前雖然觀讀到了“靈明之章”,可也僅能自保而已,各方麵還有很多不足,所以接下來,就需要設法尋求各種能夠增加自身實力的章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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