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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璃 -【悍虎記 下(商王戀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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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璃 - 悍虎記 下(商王戀之四)

在他的心裡有一個痛
一個他藏得很深、很深的痛
倘若要心如鐵石、六親不認
才能夠掩飾他的痛與痛裡的秘密
他不會有絲毫猶豫──
所以,即使面對她萬分怨懟的眸光
他都可以承受,也必須承受
未料這樣的守口如瓶,反而失掉了所有想望!
當他以為自己離痛楚已很遠很遠
當他以為有苦難言的階段終將過去
那個掌握他心腹的女子
他萬能的小總管,他今生唯一認定的妻
卻用一個謊言,輕易揭開了他的傷……
  
女主角:沈晚芽
男主角:問守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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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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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6: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人們說,曾經,他不是一個性格如此古怪彆扭的人。
  對於這種說法,其實問守陽心裡抱持著保留的態度,但他沒打算否認,至少,他在人們眼裡曾經有過謙和恭順的時候。
  從他剛出生,就幾乎已經註定了要繼承問家的命運,從小就被要求學習具備繼承人的條件與態度。
  對於一出生就被賦予的命運與生活,他從來不知道要抗拒,又或者該說,他讓自己乖巧懂事地符合眾人的期待,因為唯有如此做法,才是讓他最省心、最不費力氣的。
  只要他能夠做好分內的事,他就可以不被擔心,盡情地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在沒有人知情的情況之下,擁有一方屬於他的天地。
  直到那一年,他爹撒手人寰,事情發生得突然,誰也措手不及,他理所當然地接下東家之位,一切的改變,就從那個時候開始。
  雲南大理。
  在這個地方,每年的三月,都有大批的商人云集在此,不只是本地的商人,就連外地的商人都蜂涌而至,因為大理位居要衝,麗汀、鶴慶的高山藥材,維西、西藏的牲畜與皮革,騰衝、保山的熱帶物產、寶石、玉器,滇中的糧食與手工製品,都必須集中到大理來交換,而三月春暖花開,更是交易的旺季,尤以三月十五達到最高潮,又被稱為“三月節”。
  各地的商人云集,除了叫得出名號的大商號,一些龍游商人當然也會想要來這裡分一杯羹,買貨賣貨,生意無分大小,能賺錢就是好主意。
  人說“遍地龍游”,指的就是龍游商人的無所不在,無孔不入,他們只消一個人,手裡持一點貨,就能夠大江南北做生意。
  而在龍游商人之中,韋昊的名氣不小,他性喜獨來獨往,專門販賣高價的珠寶首飾,沒有人知道在他背後出資的金主,他在江湖上結交了不少朋友,不過,有時候過分的死皮賴臉,教人難以消受。
  在人來人往的酒樓之中,來了大批一看就知道是來做生意的商人,而韋昊卻是其中最突出的存在。
  他一身青布衣衫已經洗到泛白,邊邊角角都已經有了破洞,臉上與身上都長了大小不一的痔瘡,而坐在他面前的問守陽,雖然是一身出門在外的勁裝,沒有半點紋飾,可是光只是坐在韋昊面前,已經顯得十分奢貴。
  問守陽的神色一貫的沉靜,捻杯飲酒,絲毫不因為韋昊的模樣露出一絲毫的嫌惡,因為他很清楚,在韋昊身上的那些爛瘡突疣,裡頭可能都是一個個價值連城的寶石珍珠,只有肯出價的人,才能一窺究竟。
  “看韋兄弟面上又乾淨了些許,想必昨日有不小的進賬才對。”問守陽脣畔勾勒淺笑,低沉的嗓音不冷不熱。
  韋昊的死皮賴臉絕對不會白白出名,這天底下,敢一聲不問就過來給問守陽白吃白喝,除了他之外,大概也找不到幾個人了!
  他一邊喝著酒,一邊揀了大塊牛肉乾撕啃入口,裝傻地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我不過是個販夫走卒,不比你問守陽這個大商賈,啥能賣錢我就賣啥,我手上這批貨跟賣王說好了,他占七,我占三,反正對我而言是無本生意,無論如何我是隻賺不賠。”
  “以你做生意的手腕,其實不必這樣辛苦。”
  “我不過到處吃吃喝喝,走走看看,哪裡辛苦了?”說完,他大笑了起來,活似個逍遙神仙,“在問大當家的眼裡看起來辛苦,可是問大當家的生活,在我眼裡看來,才是真正的辛苦,我是一人飽全家飽,而你呢?把整個『雲揚號』都給扛在肩上,不覺得沉嗎?”
  聞言,問守陽琥珀色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深沉,隨即泛上輕笑,“我明白了,先前的話算我失言,就當我沒說過。”
  “好,我就當你問大當家放了個屁,我啥也沒聽到。”韋昊聳了聳肩,繼續吃著眼前這頓霸王餐。
  聽見他粗魯的說法,問守陽沒動聲色,倒是一旁的歸安氣呼呼地想要衝上來罵人,明明就是來白吃白喝的無賴,說話竟然還這般不客氣!
  問守陽晾了晾手,示意歸安不要衝動,不過是連日來幾頓霸王飯,可能最後還要再替韋昊付幾天房錢,但是,跟他帶來的情報想比,這些花出去的銀兩都是區區小錢了!
  就好比韋昊剛才語帶所指的那些話,旁人聽了可能覺得無關痛癢,但是聽到他這個當事人耳裡,卻只覺一針見血,正中了軟肋。
  韋昊吃飽喝足,打了個飽嗝,才笑道:“我聽說你去年才剛收了房小妾,怎麼?不給家裡的美嬌娘挑件首飾當贈禮嗎?別說我這個人夜郎自大,我手裡的這批貨色樣樣是珍品,不少件出自名師之手,就算是皇宮裡流出來的東西,都沒我的好,如何?給你的小妾挑個幾樣,就算是討美人芳心也值啊!”
  問守陽微愣了下,失笑道:“沒想到你生意做到我頭上了!”
  “等了這麼些年,終於等到你這筆生意,不趁這個機會撈你一筆,更待何時?來來來,我這個人做生意靠信用,不是上好的貨色絕對不賣給客人,跟我買東西,保證絕對讓你放心!”
  “我只要上等貨,最上等的貨色。”他的嗓音輕沉而篤定。
  如果沒有夠好的眼色,韋昊也不可能在江湖上暢行無阻,他當然能夠聽得出問守陽的話裡另有所指。
  “當然,一定是最上等的貨色,要給天下鼎鼎大名的沈小總管,問家芽夫人的東西,不是最好的,我哪敢開口呢?”
  說完,韋昊一手勾上了椅背,懶懶地靠躺著,還是一副不改的嬉皮笑臉,“放心,我不會跟問大當家客氣,一定要賣你最好、最貴的,反正,再過不久,等到你完成這些年想達成的目標,『雲揚號』至少能有很長一段時間在生意場上安枕無憂了,問大當家,你說我這話,還有幾分道理吧?”
  聞言,問守陽不置可否地抿脣微笑,“不是在說要買給女人家的首飾嗎?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一會兒過來讓我挑貨吧!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沒見到滿意的貨色,我是一文錢也不會付的。”
  入夜,大理城沒了白天時的喧囂熱鬧,寂靜得宛如平靜無波的洱海之水,較之於京城的寧靜之夜,多了一份甘醇與澄澈。
  在這間驛棧裡,大多都是商人投宿,商隊動輒十數人,甚至於近百人,自然不可能找一般客棧投宿,尤其在這三月的旺季,一隊商旅很可能還要分棧而宿,總是連大通鋪都滿了,甚至於一大夥人還要在大廳堂鋪被席地而睡。
  對於他們這些早就已經習慣以地為床,以天為被的粗漢子而言,頭上能頂著一片屋頂遮身,不必擔心風雨飄搖,就已經是極享受了!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裡,驛棧二樓的上房還亮著一盞燈,問守陽站在窗畔,看著黑夜當空的那輪已經逐漸虧損的銀月,而說什麼也不肯跟大夥兒一起擠通鋪的歸安則是捉著一床被褥,窩在房裡最角落的位置,睡得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聽著那小子冷不防發出一聲鼾呼,問守陽沒好氣地轉眸睨了他一眼,心想他對這小子真是太好了,應該說什麼都把他踢去跟大夥兒一起睡通鋪才對。
  驀地,問守陽勾起一抹不太好心的淺笑,取了一隻枕頭覆在歸安的臉上,以鞋履踩住枕面,輕輕轉動了兩下,只見歸安像是發了惡夢似的呻 - 吟,高舉雙手在半空中胡亂地捉著,卻不知道罪魁禍首就壓在他臉上。
  “你這小子,睡得那麼沉,當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問守陽冷笑哼了聲,收回長腿,轉身從歸安身邊走開,只是被他這麼一戲弄,歸安就像是惡夢連連似的,輾轉動了好幾下,才又恢復安靜。
  如果要說誰覺得他沒有改變,大概就只有歸安吧!
  對於人們說他變得十分壞心眼,歸安頗不以為然,總說他的主子一直就很會整治人,只是總一臉笑笑的,教人被整得不知不覺而已啊!
  再者,因為那張好看的面皮,只要露出那勾魂似的笑容,只怕讓他把人給賣了,人家都還要歡喜感激呢!
  因為從小就跟在問守陽身邊,他早就受過不少毒害,次數多到就算他再憨直,也會覺得不對勁的地步,當時,年少的問守陽要偷溜出去幹壞事,甚至於是整夜外宿不歸,他都是最理所當然的墊背受害人,不過因為他一臉憨憨的,所以只要他說主子在房裡睡覺,也不會有人懷疑,而他的主子就是吃定這一點,從來沒有想過要收斂。
  直到他的主子成為“雲揚號”的當家,情況才有了一些轉變,從不知不覺地整治了,到讓對方很明顯地知道自己被欺負,程度上遠遠是以前的數倍,所以若要說有改變的話,大概就是他的主子不好親近了。
  至於他主子為什麼喜歡欺負小總管,甚至於當她還是個小丫頭時,就處處刁難她不饒,這一點他就想不明白了!
  因為他歸安呢,不只是一臉憨憨,就連心也是憨憨的,這大概也就是他能夠在主子身邊長久伺候的原因。
  空氣再度恢復了沉靜,月亮的光暈宛如一圈圈漣漪般,將問守陽的心思蕩回了過去,那一日,東福將沈晚芽帶到他面前求情,請他格外破例,讓她可以進來“宸虎園”安身,說身為她的義父,可以替她做擔保,要是出了事,自己願意一併請罰,絕不包庇護私。
  聽說,她為了向同伴取回東福被偷走的錢囊,被打得半死,休養了半個月之後,臉上還可以明顯地看見未愈的瘀痕,瘦弱的身子骨,可以看得出來沒吃過幾頓飽飯,但對她的初見印象,也就僅只於此了。
  東福身為大總管,他既然願意做擔保,以他在問家的資歷,還有做事的品性,沒有道理不答應他的請求。
  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丫頭,對那個時候的自己而言,並沒有太多時間把心思擱在她身上。
  那是一段對他而言,再難捱不過的歲月。
  他絕對不能有一絲心軟,也絕對沒有不成功的餘地。
  然而,就在那段時間裡,她與“宸虎園”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混得很熟,人們都說她很聰明伶俐,也總是很熱心幫忙每個人的困難,總是笑臉迎人的,好像這天底下對她而言沒有不快樂的事。
  每個人都喜歡她,所以,她就偏偏討不到他的歡心。
  當他再發現她時,她瘦弱的身子骨已經養了些肉回來,肌膚的顏色也明顯的白淨,梳著小丫頭的雙垂髻,咧著笑時,已經能教人眼前為之一亮。
  那日,他在北院裡,見到她幫著東福捧著幾匹緞子經過北院,卻突然在老梅樹前頭停了下來,那小臉蛋充滿了疑惑與不解。
  怎麼了?丫頭,在看什麼?
  東福雖然口口聲聲應允不會徇私護短,可是,在他的眼裡卻看得很清楚,對於自己在老年時所收的這名義女,他很顯然比較偏護。
  這株老梅樹一直都是這樣嗎?病懨懨的,好像隨時會死掉一樣。
  她轉頭看著義父,其實在那個時候,只要她的視線再往上挪抬幾分,就會看見正站在二樓廊門內的他,因為是正對著,所以他可以清清楚楚看見她的表情,在日光的照射之下,像是會發亮的上等珍珠。
  雖然,她一直口口聲聲說自己從小就住在胡同裡的大雜院,被同伴使役著做辛苦的活兒,但是,一個從小就過著苦日子,受盡風霜的人,即便是再天生麗質,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養得像是自幼嬌慣的千金。
  除非,那段苦日子的時間,沒有長到足以毀掉她原本養就的質地。
  所以,沈晚芽這個女孩在他的眼裡看來,總有一種不太尋常的衝突感,總教他質疑著,在她的身上藏在什麼從未被人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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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7: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不,這老梅樹是現今東家出生的時候,老爺讓人從外苑移栽到北院來,來年就順利開了花,每年冬天都會開滿紅梅,不過這兩年也不知怎麼回事,既不開花,葉子也發得零零落落,好像真的就只剩一口氣在了!
  聽完東福的轉述,他在心裡冷笑,想這位老總管說話真的很含蓄,沒有順道轉告她,說他叔爺在聽說北院的梅樹不開花之後,曾經諷刺地說道,說這萬物有靈,老梅樹大概是知道自個兒的主子變得冷血缺德,所以羞恥得不敢再開花,怕會丟人現眼。
  沒有人知道原因嗎?
  芽兒,要是有人知道原因的話,豈會任它在這裡自生自滅?
  那讓我試試看吧!義父,讓我去找原因,看看這樹為什麼不開花了。
  你懂得如何讓老樹起死回生嗎?
  不懂。她笑得搖搖頭,現在還不懂,但是我可以想辦法,反正不試的話,這樹一定會死的,就算救不活它,至少可以試著找出原因啊!
  那一瞬間,問守陽覺得沈晚芽這丫頭很煩人,要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追根究底,豈不是會有應付不完的麻煩事?
  梅樹要死,就讓它死吧!哪來一堆為什麼?
  她想找原因是吧?
  那就讓他來告訴她,在這天底下,不是每回事都有理由,也不是每個理由都應該被人知道,而他最不樂見的,就是有人要追根究底。
  從那一日起,他對她的刁難就未曾一日間斷過!
  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告訴她“為什麼”!
  可是,她捱過來了!
  跟著他一起,從最困難的那段時日裡辛苦地熬過來了!
  她讓每個人都覺得她好,好到每個人都在他面前誇讚她。
  直到現在,他尚未聽過有人說她半句壞話,凡是提到她的名字,人們無不是豎起大拇指,說她心地善良,聰明能幹,又很會照顧人。
  在成為小總管之後,她更是問家上上下下每個人崇拜的偶像,是他們不敢有一絲嫌棄的驕傲,她說的一句話,比他這主子的命令更有效力。
  或許,是他對她的折騰,陰錯陽差地成就了問家萬能的小總管。
  一思及此,問守陽忍不住在心裡失笑出聲。
  就在這時,一片雲朧掩去了明月的光暈,將他的思緒從緬沉的回憶裡拉了回來,他從衫懷裡取出一隻錦囊,修長的指尖捻揉著裝在裡頭的東西。
  這是他今天從韋昊手裡買來的一件首飾,精巧的工藝教人忍不住要讚嘆巧奪天工。
  而在見到它的第一眼,他就決定,這玩意兒非屬於她不可!
  那日,沈晚芽告訴春兒,她能有今日的局面,沒有一樣東西,是她白白得來的,因為,她沒有一日不為自己要存活下去而努力,沒有一日,不為自己變得更好而想方設法。
  這一年來,她跟著葉蓮舟從什麼也不懂,苦學到能夠與他們這些熟手們平起平坐,在談論生意的時候可以言之有物,把“雲揚號”的生意裡裡外外摸個熟透,隱約之中,她可以感覺到問守陽身為東家,放棄在總號發號施令,過安逸日子的機會,而選擇帶領商隊出外經商,在他的心裡應該是另有盤算。
  沈晚芽聽著葉蓮舟說到“慶余堂”的表小姐夏侯容容已經挑定了親事,他們與“雲揚號”兩家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按例他們要準備賀禮送過去,在這同時,她一邊翻著他呈上來的賬本。
  聽完葉蓮舟說到夏侯家決定的親家人選,她的面色有一瞬間訝然,只是隨即又恢復了沉靜,又翻過一頁賬面,半晌,才抬起頭看著葉蓮舟。
  “沒想到,夏侯家的老太爺竟然給外孫女兒挑了這門親事?容姑娘的反應呢?大掌櫃有聽聞過嗎?”
  這一年來,她不只一次與夏侯容容交過手,知道在她美麗無雙的容貌之下,有著一顆比男人更加堅強的心,從小的錦衣玉食、備受呵護疼愛,讓她顯得分外嬌美,只是看她的外表,會以為她驕縱高傲,但只要與她說過幾次話,就會知道她其實是個比誰都直率的姑娘。
  一直以來,她不太相信這天底下有被老天爺眷顧的人,但是看到夏侯容容,她卻只會想到這名女子所擁有的一切,若非上天眷顧,是絕對不可能齊齊都到她的身上去。
  “芽夫人怎麼會好奇夏侯小姐的反應?”
  “因為……”沈晚芽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了一頓,不再繼續說下去,“沒什麼,我只是好奇罷了!賀禮自然是要送過去,『慶余堂』是咱們的大買家,讓我想想應該送些什麼才不會失禮。”
  “是,那老夫就等芽夫人的吩咐。”
  “嗯。”沈晚芽笑著點頭,驀地一個停頓,又道:“對了,其中有一份賀禮,要以我的名義送出去,記得,那份禮要確定交到容姑娘的手裡,就當做是我個人欣賞她,要給她的一份心意。”
  “芽夫人想送什麼?”
  “你想知道嗎?”沈晚芽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葉蓮舟笑著點頭,“芽夫人的手段一向高明,從你手裡送出的禮物往往不只別緻,也能切中收禮者的心坎。所以,請恕老夫無法不感到好奇,想知道夫人打算送給夏侯家的表小姐什麼禮物?”
  沈晚芽對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傾耳過來,低聲說了幾句,話才說完,就見到葉蓮舟的臉色有一瞬的凝重。
  “芽夫人,你真的確定要送那種東西嗎?”
  “你不是才說過我送的禮往往能切中收禮者的心坎嗎?”沈晚芽被他的嚴肅表情逗笑了,“只管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那東西我會親自挑裝好,再叫萱香送過去,到時候就跟著要給夏侯家的賀禮一道出門。”
  “東家那裡……不必給個交代嗎?”並不是他對她不信任,而是她這回要送出手的賀禮,實在是太聳人聽聞了。
  “大掌櫃似乎對他的交代還有疑問嗎?”沈晚芽美眸斂了一斂,淨白剔透的臉蛋表情微沉,“他說過,在這家裡,我說話的份量與他齊等,難不成,你以為他這話是玩笑嗎?”
  即便她再想對問守陽落井下石,也絕對不會拿“雲揚號”和“宸虎園”跟他開玩笑,孰輕孰重,她心裡很清楚。
  “是,老夫明白了。”葉蓮舟點頭,決定不再多話。
  “對了,我想跟大掌櫃問個人。”
  “芽夫人請說。”
  “這幾天,我到帳庫裡看了不少『雲揚號』過去的賬本與記事,看到了大概在十年之前,很多生意都是由一位叫做蕭鐸的人經手,他幫問家做了不少筆大買賣,看起來是個能手,怎麼現在號裡卻不見他這個人了?”
  聞言,葉蓮舟的表情有一瞬間遲疑,最後只是謹慎回答道:“當年,包括蕭鐸在內的七位老前輩,都被東家給打發回故里去了,芽夫人,是不是老夫辦事讓你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所以你才想起了這些老前輩呢?”
  “不,請大掌櫃不要誤會。”說完,她急忙地起身,走到葉蓮舟的面前,一臉賠罪的笑意,“晚芽沒有不敬的意思,不過是一時好奇,恰好是前天去了『澄心堂』,聽太叔爺提起了這位蕭鐸前輩,說與他是多年好友,不懂為什麼爺要開除掉像他這種能幹的好手。”
  “芽夫人。”好半晌,葉蓮舟才淡聲地開口說道:“老夫知道你是個很聰明用功的學生,對於能教給你的,我是知無不言,不過,既然你已經有心進了帳庫去做功課,那何不把來龍去脈看得更清楚一點呢?”
  “大掌櫃的意思是說……”沈晚芽疑問道。
  “不是老夫分內的事,就不宜多言了!請恕老夫手邊還有事情要辦,芽夫人,就此告辭了。”
  說完,葉蓮舟拱手微顫,轉身離去,留下沈晚芽一人怔楞地立在原地,反覆地思索著他剛才所說的話,心裡就像被丟進了顆小石子,盪漾起無法平息的餘波,久久不息。
  深夜裡,沈晚芽想著今天白日裡葉大掌櫃所說過的話,躺在床榻上久久無法成眠,最後終於放棄逼迫自己入睡,又來到了帳庫裡,持著燭火,在一列又一列的賬冊置架前走動。
  她伸手撫過排列整齊的篋盒在盒背上都書寫了日子,最久遠的一部是四十年前,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在問延齡的建議之下,“雲揚號”的賬冊在書皮之下,兩面都多縫了一層紅紙,那紙上染著可以防蟲蛀的藥,也因此這些賬冊才可以完好如初地保存下來,直到今天。
  現在,即便問延齡已經不過問生意上的事情,卻還是會讓“澄心堂”的夥計按季將加縫了紅紙的冊子給送過來,從未因為對問守陽看不順眼,就耽誤了這個正事。
  沈晚芽看著日期,找到了約莫是她剛進“宸虎園”時候的賬本,她先將手裡的燭火擱在案上,然後挑了一個篋盒抽出來,做到案前開始一本本地翻看,這一部沒有發現問題,她就再走到架子前挑出另外一部,就這樣反覆做著同樣的事情,前前後後總共抽出了十來個。
  突然,她察覺了其中幾條賬目有些古怪,她看了下日期,是她進“宸虎園”之前三年的事情。
  沈晚芽頓了一頓,取過擱在手邊的算盤,開始計算起自己覺得不太對勁的賬目,從那一本賬冊開始,一條條計算下來,她一連算了幾本,隨著手指的撥動,她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駭人。
  “不對,不可能!”她喃喃自語,冷不防地拿起算盤搖晃了兩下,將剛才算好的數目歸零,重新再計算過一遍。
  她剛才看過後來幾年的賬目,無論如何都與她現在所算出來的數目對不上,她咬了咬脣,起身再拿來幾部之後的賬冊,一邊計算著,一邊將款銀數字給抄記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計算了多久,靜寂的帳庫裡,只有她飛快撥動算盤的撥數聲,在她毫不知覺之中,燭火燃盡,漸漸轉亮的天色已經從窗戶照了進來,在她蒼白的臉蛋上投映出窗欞的紋路。
  中途,她不知道經過幾次重算,總是算到一半,就害怕得再也算不下去,把算盤的數字全部撥回原位。
  當她又一次將算盤歸零,就在同時,她聽見了門外傳來人們的喊聲。
  “芽夫人,你在哪裡?聽見萱香在喊你就回一聲啊!”
  她聽見了萱香的聲音,想必是這丫頭一早端水要去給她梳洗,發現她不在房裡,所以趕忙出來找人吧!
  沈晚芽想要繼續計算下去,卻不想再這時候引起不必要的騷動,她站起身,斂眸看著桌案上散置的賬冊,深吸口氣,挑了幾本她認為事關緊要的賬冊抱在懷裡,轉身走出帳庫,回應萱香的叫喊,平息騷亂,免得把鳳姨也給驚擾了,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深夜,依然上著燈火的書房之中,只傳來算盤珠子撥動的聲音。
  沈晚芽坐在書案前,不停地撥動著算盤,在她的手臂迭著兩大摞的賬本,幾乎是五五持平,一摞是已經算完的,一摞是接下來要算的。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已經撥了多久的算盤,現在又是什麼時辰了,但是她無法停止下來,手像是著了魔似的自個兒動了起來。
  今天白晝時,她一直想著這些賬本,無論在做任何事,在與任何人說話時,總是心不在焉,一回來立刻又去帳庫搬了一大摞賬冊,草草地吃過晚膳,就一直在書房裡坐到了現在。
  明明已經無比的疲累,但是她卻絲毫沒有睡意,撥著算盤珠子指尖隱隱地泛著疼痛,但她知道自己就算撥到了流血也不會停止下來。
  她想要知道在近十年之前,“雲揚號”究竟出了什麼事,問守陽到底決定隱瞞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與他在十年前的改變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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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7: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想起了叔爺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說他的侄兒在以前可不是現在這副討人嫌的德性,人人提起他,可都要豎起大拇指,誇他一聲好呢!
  驀地,沈晚芽停下了撥著算盤的手,頓在半空中,看著算盤上顯示出來的數字,然後轉眸看著那一大摞未算的賬本,心裡一陣陣地發涼。
  她算到目前為止,賬面上的淨損已經高達近四十萬兩,如果要再加上那一大摞裡的賬目,可以說在當時的“雲揚號”已經是個空殼兒了,即便是賣了這“宸虎園”,只怕都還填不了這個虧空。
  當年的叔爺,以及問守陽的爹親問亦耕在生意上,太過信任蕭鐸這些做生意的熟手,所以不經意地放任他們高買低賣,從買賣裡中飽私囊,乍眼看起來在賬面上見不到虧損,可是只要一細算下來,就能發現他們的惡毒行為。
  沈晚芽垂下雙手,用右手按住了緊捏成拳的左手,勉強壓製住指尖的冰涼顫抖,但是她卻無法壓抑住胸口一陣陣緊揪,像是要排山倒海而來的心痛。
  那麼大的事……一件那麼大的事,問守陽竟然自個兒一肩扛下了!
  他就連一句話也沒對親人提起過,就連個字兒爺不曾透露過,任由自個兒被人誤解,把困難給一肩挑起了!
  她不想為他覺得難受,但是此刻在她心口的痛楚卻是鮮明無比。
  沈晚芽緊咬著脣,忍住了喉頭難咽的梗窒,一蜷握的雙手掩臉,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般,俯首在桌案的邊緣。
  明明不想為他心痛的,她明明就不想的啊!
  “芽兒。”
  從大理一路風塵僕僕歸來的問守陽人還未進書房,就已經忍不住開口叫喚沈晚芽,他原以為她會在總號,卻沒想到聽葉蓮舟說她今兒個一天沒進去,只在稍早之前派人過去知會了一聲,頗不似她平時的為人。
  一直以來,如果沒出什麼大事,沈晚芽必定是按時到總號去辦差,這一年來,東福的身子狀況好轉了些,在鳳九娘的協助之下,“宸虎園”裡裡外外倒也還算打點得十分穩妥。
  所以在聽說她今天未在總號現身時,問守陽直覺事情不太對勁,就怕她是否出了什麼事,所以他趕著回來,沒讓人通傳,就直接抄進了書房。
  但是,當他踏進屋內時,才發現裡頭空無一人。
  “來人!”他朝著外頭揚聲喊道。
  幾名僕從聞聲趕了過來,看見是主子不約而同嚇了一跳,以為沒人通知他們主子已經回門了。
  “夫人呢?她去了哪裡?”問守陽見來人問道。
  萱香晚了幾步趕過來,剛好聽到他的問話,上前答道:“啟稟爺,芽夫人去『澄心堂』見太叔爺了。”
  聽到萱香的回覆,問守陽微瞇細琥眸,他還以為晚芽會缺勤,是因為更重要的事情,沒想到是去見了叔爺。
  “我知道了,都退下吧。”他晾了晾手,示意他們離開。
  他回頭環視不聞人聲的書房,這裡原來一直都是他在使用,但是自從納沈晚芽為妾之後,她跟著搬進主院,再加上他經常出遠門,所以相較之下,她比他更常使用這間書房,而他留在園裡時,她就會改用後屋的小西閣。
  大致上,這屋裡的陳設都維持原樣,但是,隨著她經常的使用,多了幾樣她不離手的小玩意,一些無關緊要的擺設,也都順應她的喜好,被她稍微挪了位置,而他出乎意料的,不討厭因她而更動的改變。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書案上幾大摞的賬本,那書冊的數目之多,令他有些狐疑,他忍不住走到書案前,把東西看得更仔細。
  驀地,他的臉色沉了一沉。
  他掂起了一本賬冊,看清楚了上頭的日期與號記,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是他剛接手“雲揚號”時的賬本,沒想到會被她給翻出來。
  她想做什麼?
  問守陽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記冊上,伸手翻動了幾頁,看著沈晚芽的筆記記著一筆又一筆的賬目。
  他不知道她究竟翻出這些賬冊要做什麼,可是,她所做過的事情,此刻在他的眼前再清楚不過了。
  她算過這些賬了!
  仔仔細細的,一筆不差都算過了!
  他會這麼說,是因為在天底下,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年“雲揚號”的淨損銀兩的數目金額。
  那她究竟想做什麼?在算完這些賬之後,去了“澄心堂”見叔爺,一瞬間,他想到她可能會做的事情。
  問守陽低咒了聲,將手裡的賬本扔回桌案上,轉頭快步走出去,就只怕去遲了一步,他多年的苦心就全毀在她手上了!
  “叔爺,好久不見了。”
  當問守陽出現在“澄心堂”時,引起了夥計們不小的騷動,因為他們很多人自從來這裡做事之後,不曾在此處見過這位東家。
  正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對問延齡提起當年的事,沈晚芽見到她夫君的到來,不由得愣了一愣,她與所有人一樣想法,自從她進“宸虎園”到現在,問守陽不曾涉足“澄心堂”半步。
  所以,在今天之前,這裡一直是她可以完全躲掉他的快樂小天地,只要她人在這裡,就很篤定不會見到他的臉。
  “你來做什麼?”問延齡自始至終沒打算給他好臉色。
  問守陽面對長輩明顯的冷淡態度,猶是笑臉不改。“聽說我家娘子到叔爺這裡來了,我剛回門,念她念得緊,所以一刻也不想耽擱,想來看看她,一會兒順道接她回去。”
  聽他是因為沈晚芽而來,問延齡瞅了他一眼,表情稍微和緩了,“哼哼,沒想到你這小子也算還有點良心,知道要來接咱們家芽兒回去,總算啦!有些長進了,可喜可賀。”
  “叔爺。”沈晚芽在一旁搭腔道:“我想他嘴裡沒說,其實心裡是有幾分想來見您的吧!你們很久沒見面了,不好好說說話嗎?”
  “我跟他無話可說。”問延齡這次反過身來瞅著沈晚芽,心想她這丫頭今天有點古怪,剛才對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現在又幫著問守陽這小子說話,她不是一向最清楚他提起這小子就滿肚子火嗎?
  “就是因為一直不說話,才會無話可說啊!”說著,她望向問守陽,看見他乍似平靜的臉色之中,透出了濃厚的警告意味。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就是要她不該說的話,最好咬得緊緊的,再不好吞,也最好乖乖吞下去。
  沈晚芽能明白他的意思,心裡是又氣又無奈,最後只好乖乖住口,讓那些她原先想說的話,擱在心裡繼續鬧折騰。
  “天色已晚,咱們該趕回去了,你快向叔爺道別吧!”問守陽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就是一位愛妻的好夫君。
  可是,聽在問延齡耳朵裡就是覺得尖刺不中聽,“喂!你這臭小子,要回去你自個兒回去,我家的芽兒還要再這裡陪我坐一會兒。”
  “叔爺,我和她有正事要辦。”
  “怎麼?她在我這裡就不是正事?嘖嘖,瞧起來人模人樣的,怎麼說起話來沒一句能聽的呀?”
  見他們爺孫兩人之間彌漫著緊繃的氣氛,沈晚芽在心裡嘆息,想來,這些年她在叔爺面前給問守陽“落井下石”的做法,或許加深了不少他們爺孫倆之間的裂痕,如今,她還真有點悔不當初。
  人啦!最是禁不起旁人挑唆的,這一點她心裡很清楚。
  “叔爺。”她握起問延齡的手,眸光柔軟地瞅著他,“我還是先跟他回去吧!生意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要是耽擱了重要的事,我還要更頭疼呢!我早些把事情辦完,叔爺不是有壇桃花釀嗎?忙完了,我陪你喝兩杯。”
  “好好好,我放你回去,我可舍不得讓你更頭疼啊!”問延齡雖然一臉不捨,還是決定放人,“記得,要來喝酒時,帶兩樣你那個鳳姨的拿手小菜,她做的菜下酒最好。”
  “好,一言為定。”她嫣然笑道,眸光不經意地瞟向問守陽,見他一臉陰霾的神情,頗有風雨欲來之兆。
  “整件事情你知道了多少?”
  問守陽將房門掩手關上,回頭看著沈晚芽,絲毫不想與她迂迴,沉渾的嗓音開門見山地問道。
  沈晚芽見他一副擺明是要審問的嚴肅表情,心裡不由得忐忑了起來,她望著他黯不透光的眸色,那明明是一雙很美的琥珀眸子,此刻卻因為可以的防備而顯得冷硬。
  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與他拉開安全距離,“我清楚葉大掌櫃有你的交代,不會在我面前多說什麼,所以,在今天稍早之前,我去唐家見了太爺,太爺對我的喜愛程度,你應該很清楚才對,所以我一問,他就把知道的部分全都說了。”
  聽到她提起唐桂清,問守陽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更加陰沉,“你為什麼會知道唐家的老太爺與這件事情有關呢?”
  “當初你要納我為妾時,老太爺大發雷霆,我去替你當說客時,他曾不經意說溜了嘴,告訴我他曾經幫了你大忙,才讓你可以度過難關,我只是直覺的把兩件事情兜在一塊兒,沒想到誤打正著了。”
  面對他的逼近,沈晚芽忍不住又退了兩步,“我知道,在那當時,要是找上了錢莊或是質庫,都要冒著讓人家知道『雲揚號』真實情況的風險,是老太爺借你十萬兩周轉金,應了一時之急,可是他老人家也說,沒想到區區的十萬兩,到了你手上竟然可以翻騰數倍,他說,你是他賭得最險的一場局,在把銀兩借給你的時候,他還以這些錢準備是要扔進溝裡了!”
  “那十萬兩,確實是差點扔進溝裡沒錯啊!”問守陽泛起一抹自嘲的冷笑,越過她的身畔,坐進椅靠裡,難掩一臉的疲累。
  沈晚芽頓了一頓,走到他的身畔,“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讓叔爺他們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說,是我一個人操心,說了,是大夥兒也跟著一塊兒發愁,相較之下,你覺得哪個好些呢?”
  “都不好!”她斬釘截鐵大聲的回答他。
  問守陽愣了一愣,沒想到會聽見她近乎蠻不講理的回答,“那你倒是說說,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不是一個人操心,不是大夥兒一塊發愁,是集結大家之力一起想辦法,一起解決,在你的心裡,究竟把家裡的人擱落在哪兒了?你以為當英雄苦死了自個兒,他們會感激你嗎?”
  “我不需要他們的感激,他們過得好好的,就足夠了。”
  “苦死了你,他們不會好好的,他們會責怪自己,怎麼沒能在必要的時候給這家出一份力呢?他們不會謝你的!他們不會的!”
  對於她激動的反應,他只是付之一抹冷笑,“他們不會知道,因為我確信自己不會失敗,不,是不能失敗。”
  他最後改了口,笑得有些苦澀,因為他很清楚其實在那幾年當中,好幾次就差點熬不過來了。
  “是因為如果說了,就代表是要公開數落叔爺跟你爹親的罪狀嗎?”她此話一出,立刻招惹來他不悅的瞪視,“如果你說了,就是要告訴世人,他們是毀了『雲揚號』的罪魁禍首,是問家的罪人,就是這個原因,所以,你才要葉大掌櫃他們守口如瓶,就連當年蕭鐸他們的所作所為,你也都含糊一筆帶過,沒有嚴厲的追究,我猜想的……沒錯吧?”
  “誰說,我沒有追究蕭鐸他們的罪愆呢?”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冷笑挑眉,反覷著她。
  好半晌,沈晚芽對著他的目光,從他閃動著金光的琥珀眸子看見了陰沉與冷酷,似乎她如果真想知道蕭鐸他們的下場,他不會介意逐一告訴她。
  但是她不想知道,對於像蕭鐸這些承恩卻背義的人,就算由她料理起來,應該都不會太手下留情。
  “所以,你是故意的嗎?故意讓自己看起來很壞心,讓想要關係你的人遠離你,是故意的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因為唯有讓他們遠離你、討厭你,才不會想要關心你,如果,你讓他們來關心你,他們就會發現你的痛苦,發現你隱瞞他們的秘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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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7: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我真的聽不懂你究竟想說什麼。”
  見他頓時陰霾至極點的臉色,沈晚芽知道自己猜對了,一時之間,她克制不住內心為他糾扯的疼痛,從背後伸手環抱住他的頸項,將臉頰貼靠著他,抿脣無語,雖是沉默,卻依稀之間透出了對他的疼惜與不捨。
  對於她突如其來的溫柔擁抱,問守陽伸出大掌,要套解開圈環住他的一雙纖臂,他不討厭被她抱著,可是在這種時候,這擁抱反倒讓他自覺不堪了,“我很好,不需要你同情我。”
  “不是同情。”她多加了幾分力道與他執拗著,固執地想要在這個時候抱住他不放。
  “也不需要你的安慰。”他哼了聲。
  “也不是安慰。”就算是她也不會承認。
  “那不然你現在是在做什麼?”他轉眸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擺明了就是在同情他、安慰他,竟然還否認?
  被他這麼一問,她怔楞了半晌,一時片刻也弄不清楚自己內心的感覺,靠在他膀子上的臉蛋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隨後聳了聳肩。
  “我想,大概是發現你原來不是一個太可恨的人,所以想要抱抱你而已,你可不可以就閉嘴,不要再多話了。”
  這男人,就偶爾表現得可愛一點不行嗎?她跟著沒好氣地瞪他。
  他瞇起眸,臉色看起來有點陰沉,“你好像越來越不怕我了?”
  “還是怕呀!我現在心裡害怕得就像自己抱著一只可怕的大老虎,聽我這樣說,你滿意嗎?”
  說完,她轉眸迎視他側投而來的眸光,四目相視了半晌,驀地,他輕噙起一抹淺笑,被她帶著一半認真、一般戲謔的話給逗笑了。
  “隨便你了。”他回過頭,沉靜地任由她將臉蛋擱在肩膀上,沈晚芽直到這一刻才覺得自己看到了某部分真正的他。
  一直以來,她覺得他是個盛氣凌人,說話做事都是得理不饒人的,可是,原來在這男人心裡,有一些不願表達的情感與秘密,藏在最深最深的地方,一個誰也掏取不到,唯有他自己知道確實存在的地方。
  “不許你對任何人說,尤其是叔爺,一個字也不許提起,知道嗎?”他冷不防地開口,低沉的嗓音之中充滿不容挑戰的絕對。
  聽見他話裡有不自覺帶著命令的語氣,就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淋上她,她不著痕跡地輕嘆了口氣,告訴自己要釋懷,要不,只是與自己過不去而已。
  她告訴自己,就今兒個一天,他無論說出再過分的話,做再過分的事情,她都不會放在心上計較。
  “歇會兒,你這肩上的擔子扛了那麼久,該累了吧!”她附脣在他的耳畔低語道,兩片柔嫩的嘴脣在說話時,就像是花瓣般輕拂在他的耳朵上。
  她所說的話,一字一句都擊中他內心最脆弱的地方,讓他就算想要否認,也無力反駁。
  他冷不防地伸出大掌握住她一雙纖細的柔荑,讓她無法抽脫回去。
  沈晚芽垂斂美眸,沉靜地沒有掙扎,看著他將她的手執握在掌心,先是吻著她右手背的虎口之處,然後翻轉過來,啄吻著她的手心,溫熱的氣息伴隨著他脣瓣的觸感,讓她感覺到一陣酥麻。
  然後,他也將她的左手翻轉過來,就在她以為一樣要啄吻手心時,他的脣卻是落在她的大拇指尖,然後順著食指一路親吻了過去,速度十分地緩慢溫存,彷彿很仔細在品味著屬於她的香氣。
  沈晚芽感覺被他吻過的每一根指尖,腹心都殘留著他嘴脣的溫潤與飽滿的觸覺,明明不過是淺淺的吻,她卻覺得被他吻過的地方都泛著無法消滅的熱度,直燙進她的心坎兒裡。
  就在他吻到小指,在她失落著以為要結束之時,他張口將她的小指含進嘴裡,就在她還來不及意識時,他的齒咬住了她第一根指節,突如其來的嚙痛感教她不由得瑟縮了下。
  “疼……你在幹什麼?”她低呼了聲,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卻掙不開他的掌握。
  問守陽加重了大掌的力道,蠻橫地箝握住她,啃咬的力道卻不如一開始尖銳了,而是半咬半吮著她的小指,屬於她肌膚的香氣與甜味,在他的脣舌之間緩慢地擴散開來。
  沈晚芽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啃咬她的指頭,但是,一開始被他狠咬的痛楚慢慢消緩了,殘留在她肌膚上的一圈疼痛,卻因為他脣舌溫熱的吸吮舉動,觸覺變得很敏感,令她覺得他不只是在吃含著她的手指,而是在做著一件很教人羞恥的事。
  她心跳地飛快,更加用力地想要從他的掌握中抽回手臂。
  “不要了……”她低叫道,感覺他的舌頭上的粗糙又一次刮過指尖的痛處,近似痛又不是痛,異樣的曖昧教她臉紅得像顆初熟的粉桃。
  是了!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何要心跳臉紅了,因為,他此刻正在對她做的事情,令她聯想到在床第之間他會對她做出的那另一件事,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地方,卻教她會聯想在一起。
  或許,就是因為起初的一瞬間,被他咬出的那股子刺痛,以及被他吸吮的充血脹熱感,才會教她有奇怪的聯想吧!
  問守陽勾脣一笑,她激動的反應似乎令他覺得無比有趣,驀地,他松放開她,卻在下一瞬間反轉過高大的身軀,將她給壓製在長塌上。
  他看見她臉色紅潤得涂過胭脂,氣息微微喘促,迎視他的美眸之中,帶著一絲怨慰的眼色,似乎他剛才對她做了很過分的事。
  “你怎麼了?臉紅成這樣,發燒了嗎?”他故作無辜的表情,一手撐著上身,一手探觸她的額溫。
  “才不是。”她別開目光,心想這男人根本就是明知故問。
  “如果不是發燒,那會不會是……”思春了。他在她的耳邊以輕軟得像微風般的嗓音說道。
  “那還不都是你……你!不要欺負我!”她的心被他綿細的嗓子給揪得緊緊的,想要否認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乾脆緊閉雙眼,氣悶地嚷道。
  她話才喊完,就聽見他一聲低沉的笑,下一刻,還在嚷著的嫩脣已經被他給密密地封吻住了。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卻又無比地順理成章。
  她沒有抗拒他的親吻,相反地,在她的心裡早就在期待著他對她做出更進一步的舉動,當他熾熱的分身挺進她柔軟而緊窒的身子裡時,她纖手緊揪住他的袍袖,弓起嬌軀,感覺他在身子裡宛如要烙進心底深處的熱燙。
  “看著我。”他壓低臉龐,幾乎要貼上她的,渾厚的嗓音喚她睜開美眸,兩人的目光就像是千絲萬縷般交纏在一起,“從今以後,我與你,咱們兩人是一根在線栓兩螞蚱,凡是我的福與禍,也都會有你一份,這話的意思,你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無論她是被迫的也好,自願的也罷,事到如今,他都不會,也不能讓她再回頭了!
  沈晚芽眨眨美眸,直視著他沉峻的臉龐,是她多心了嗎?她彷彿覺得他剛才所說的話裡有著要挾,卻也似乎藏著一份沒明說出來承諾。
  被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直緊地瞅著,讓她的心為之一陣悸顫。
  但問守陽卻什麼都沒再多說,覆吻住了她花瓣般柔軟的脣,開始挺動長腰,一次又一次地將屬於自己的一部分埋入她的柔軟之中,感覺著她既柔軟又緊繃、完全密實的包覆。
  終於在不能承受更多的給予與刺激時,當不斷醞釀的緊繃終於失去了控制,她呻 - 吟出聲,纖臂緊圈住他厚實的強壯胸膛,停不住地,因為極致的愉悅而一次次顫慄痙攣了起來……
  在黑夜與白晝的交界,在薄薄的晨光之中,猶染著夜晚的朧暗,小西閣裡的燈火,寂靜地悠晃著亮光。
  問守陽的腳步無聲息地走進門內,裡頭的人兒正就著燈火,在讀著手裡的書卷,那認真的表情,專心沒有絲毫旁騖。
  他靜靜第站在門旁看著她,穿著一襲月白色的深衣,套著湖綠色的錦織坎肩兒,聽她嘴裡念念有詞,一邊抄寫著重點,只怕現在天在她手邊塌了下來,她大概都不會有感覺。
  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子,但是,她的“萬能小總管”之名,其實來得一點都不僥倖。
  在親眼見到她經常挑燈夜戰的用功與努力之後,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個事實,有時候他還要常擔心她努力過了頭,會傷了身子。
  不過,他想自己的心眼其實比想象中還壞,越看著她努力,就越想要挑戰她的極限,直到她倒了下來,倒在他的懷裡為止。
  他想,或許終這一生,都無法停止喜歡欺負她的壞毛病。
  問守陽取出了錦囊,冷不防地揚手往她面前的桌案上一扔,悶沉得一聲怦然,結實地嚇了她一跳。
  沈晚芽眨了眨美眸,好半晌回神不過來,她看著案上的錦囊,抬起頭看見了問守陽披著外袍,就站在門邊,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相較於門外的晨光,顯得更加的金燦奪人。
  “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好一會兒了。”
  他語氣帶著不滿,似乎在怪她沒有發現他,提步走到她的身邊,取過案上的錦囊,取出了裡頭雕琢精緻的金鎖,為她穿戴在纖細的頸項上。
  沈晚芽看著他把兩個纏金小環解扣成一個稍大的金圈,鑲著紫色以及紅玉的金鎖剛好就成了墜飾,弧度柔順地躺在她的鎖骨正下方。
  “果然如我所料,是你的尺寸。”
  他勾起淺笑,以拇指指腹輕劃過金鎖下方的白嫩肌膚,感受她微微地輕顫了下,“聽說這金鎖並非出自中原匠師之手,不過,卻是師承中原,在前朝末年戰亂時,有幾位厲害的金匠隨著海上的商隊去了一個叫做阿丹國的地方,據聞那裡盛產金銀,這十數年來,在那些匠師們的調教之下,出了不少好手,現在那個國家所出的金飾,在中原都是千金難求的極上珍品。”
  “眼下是治世,百姓們富裕了之後,這些奢品會越來越搶手。”雖然只是瞥瞧了幾眼,但是,沈晚芽已經被金鎖的精巧雕琢給吸引了注意,更別說是那可以變幻的環扣了!
  聽見她所說的話,問守陽不由得失笑,因為,她關心的並不是這金鎖的美麗細緻,而是想著這樣的玩意兒絕對可以占市。
  “下次--”
  “嗯?”她抬眸瞅著她,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下次我們一起去吧!大理,你和我一起去。”不為去做生意,而為與她一起齊肩看那青龍迭翠的點蒼山,以及碧波清澈的洱海湖,見那奠立於山海之間的城郭,出煙雲之上的樓閣。
  沈晚芽微啟嫩脣,想問他為何突然要她一起跟隨去大理,但是,轉念想了想,最後只是柔順點頭,“好,去大理,下次我們一起去。”
  最近的“宸虎園”很熱鬧。
  任是捉了這園子裡的哪個誰來詢問,都會得到這個答覆,說他們園子裡已經好些年沒有如此熱鬧歡喜過了。
  去年是問延齡的八十大壽,卻因為問守陽納沈晚芽為妾的事情,與這不孝侄孫鬧得更是不可開交,所以很堅持只吃了碗鳳九娘親手給做的壽麵,不讓兒孫辦宴為他慶賀。
  而今年他已經八十一歲,按照道理說,是沒什麼名目好慶祝的,但是,沈晚芽卻說,人能活過八十一,就是幸事一樁,比起只是跨過八十那個檻兒,是一件更大更值得慶賀的喜事。
  一直以來,問延齡就拿她這丫頭的甜言蜜語最沒轍,在她的說動之下,決定回“宸虎園”讓兒孫們為他祝壽,也廣邀一些親朋好友前來,一時之間,場面熱鬧無比,許久不見的大夥兒們都是一片興高采烈。
  可是,在所有人之中,有一個不是很高興,那個人就是問守陽。
  他並非不願意為自己的太叔爺祝壽,而是沈晚芽辦這場壽宴的目的太過明顯,反倒教他覺得渾身彆扭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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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7: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你不要做無謂的事情,不會有人感激你的。”問守陽與沈晚芽站在藤花架旁,目光瞅著大堆來賀的賓客,渾厚的嗓音有些冷淡。
  壽宴選擇在許久不曾開啟的東院裡舉辦,一來是因為沈晚芽覺得這院子荒廢了很可惜,所以她在去年就派人將這裡重新打掃整理過,二來,在這春天裡,這院子裡的麝香藤花與牡丹都開得極好,將宴席設在這裡,可以讓壽宴也成為一場賞花宴,讓賓主盡歡。
  “我沒想過要人感激啊!我就只是想做這些事情而已。”沈晚芽抬眸瞅著他,端視了好半晌,才又開口道:“好吧!如果你堅持一定不能舉行,那我就不做,吩咐他們取消,畢竟,在這『宸虎園』裡,你才是說話的主兒,我也只是聽話的份兒,是不?”
  她話音未落,就見到他臉色一陣陰沉,“我說過,凡是你所說的話,份量與我齊等,這句話不是玩笑話,你最好將它記在心上。”
  沒想到她所說的玩笑話會引起他嚴厲的反應,沈晚芽愣了一愣,像是心裡某個地方被打動了,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無法止息的漣漪。
  這時,外頭傳來“唐家太爺到”的高唱聲,眾人聽見是唐桂清來了,紛紛給老人家讓出一條路,讓跟隨他而來的幾大篋賀禮也跟著進來。
  兩個老人家寒暄了幾句,礙於場面上的人太多,再加上宴席也即將要開始,他們只好約定改天再找機會跟對方話家常。
  這時,唐桂清見到站在藤花架旁的問守陽與沈晚芽,屏退了在一旁伺候的人,拄著龍頭拐走緩步向他們。
  沈晚芽笑著上前攙扶老人家,讓他坐在藤花架下的石椅歇腿,“太爺,讓您大老遠過來,辛苦了。”
  “這把老骨頭越來越不中用了,不過,還是該來見見延齡這位老友,我們這年紀的人,見一面是少一面,而且,太爺我有事要問你不可,晚芽丫頭,最近你跟鳳家之間的事,你心裡究竟在打什麼盤算?”
  唐桂清表面上笑呵呵的,一雙老眼卻依然銳利不減,“告訴太爺,你究竟想做什麼,別讓太爺給你懸著顆心啊!”
  “讓太爺替晚芽掛心,真是過意不去,可是我沒覺得自己有危險,哪裡需要太爺給我懸著心呢?”
  “你是真不知,還是跟太爺裝胡塗呢?”唐桂清沒轍地睨她一眼,轉頭向問守陽道:“守陽,你也管管她吧!你經商的時間長,比她知道厲害關係,不要讓她胡鬧,知道嗎?”
  “既然把家裡的生意交到她手裡,我就沒打算問過。”問守陽勾著一抹淺笑,低沉的嗓音之中,透露出對沈晚芽的充分信任與授權。
  聞言,沈晚芽抬眸瞅了他一眼,見他絲毫沒有說笑的意味,而唐桂清也看著他,眼底卻有一抹激賞。
  “好,經過那件事情之後,你們是夫妻一心了!不過,雖然你這個當夫君的不過問,但我想你應該也很清楚,那個鳳熾是不好惹的狠角色,要是得罪了他,只要他一聲令下,當心沿海各省府的商家沒人再敢跟『雲揚號』做生意,如今的『刺桐城』是掐在他手裡的東西,貨物的出海吞吐要看他臉色辦事,太爺這麼說,晚芽丫頭,你能明白嗎?”
  “嗯。”沈晚芽笑著點頭,“我明白太爺的顧慮,不過,人家說『富貴險中求』,若是隻知道要害怕,還能成事嗎?再說,我並非要跟鳳家搶生意做,而是剛好做了幾件他們同樣也在做的生意而已,之前鳳家能夠獨占,是因為除了他們之外,沒人能做,這一點,相信他們也是明白的,而如今並非是我搶著做,而是我們『雲揚號』能不能與他們做一樣的生意了,太爺放心,商場上的義理與先來後到,我身為晚輩不會不知道。”
  “看來,你心裡已經有底了,好,太爺我就等著看。”他笑著拍拍她的手,轉頭望向問守陽,“守陽,太爺嫉妒你啊!有她在身邊幫你,你可是如虎添翼,沒有後顧之憂了!對太爺說說,都已經一年過去了,你這小子究竟是要到什麼時候才肯給人家正式的名分啊?”
  沈晚芽沒料到老人家會忽然提起名分的事,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轉眸偷覷著問守陽的反應。
  只見他淡然勾起一抹淺笑,黑眸深處有著不能窺見的光芒,“太爺不是說我們已經是一心了,給的是什麼名分,還會重要嗎?”
  說完,他轉頭直視著她,那眼神似乎在指責她利用長輩來對他施壓。
  沈晚芽見到他的眼神,心裡揪緊了下,聽見他的回答,在她的心坎兒裡有某個地方涼涼的,就像被冷風給灌了進去,不自主地打了個顫。
  “我……”她啟脣欲言又止,想告訴自己並沒有打算利用老人家來達成任何目的,他要不要給她正妻的名分,她沈晚芽不稀罕!
  只是,倘若她真的一點都不稀罕他是否要給她妻子的名分,那麼,當她聽見他擺明了是拒絕的回答時,為什麼……在她的心裡,竟然是一股幾乎無法承受的沉重?
  唐桂清按住了她的手,沒讓她繼續說下去,笑著對問守陽說道:“晚芽丫頭沒跟我說什麼,是我這老頭兒心疼她,多說兩句都不行嗎?好了,要開席了,丫頭,攙著太爺,咱們去陪你太叔爺好好吃一頓壽宴。”
  “是。”沈晚芽點頭,依言照做,扶著唐桂清離去。
  臨去之前,她回眸淡淡地瞅了面無表情的問守陽一眼,在那抹瞥視之中,帶著一縷她對他未曾說出口的怨懟……
  一頓壽宴吃下來,沈晚芽有些食不知味,途中,她從主桌離席,到另一張桌去陪了她義父一會兒。
  因為他堅持身份有別,不願意一同坐在主位上,再加上他的身子骨依然不是十分硬朗,所以在吃用的菜肴上,沈晚芽特別吩咐要少油少鹽,不能吃的食材要用別的東西替上,味道還是要鮮美好吃才可以。
  在這整個過程之中,她可以感覺到問守陽銳利的視線一直跟隨著她,有幾次,她裝作不經意往他的方向瞥過去,都可以見到他正在看著她,但她總是很快地轉開臉,故意裝作沒瞧見他想要對她說話的表情。
  她沒有什麼不能釋懷的!沈晚芽如此告訴自己,過了眼下這一刻,過了今天,他與她還是會一樣過日子,但就這一刻,她不想見到他。
  她不是想賭氣,而是這一口氣她需要時間才能咽下去。
  東福在她離開回到主桌之後,讓人喚來了鳳九娘,告訴她多留心著沈晚芽一點,說他覺得今天他的義女說話的神情不太對勁,悶沉悶沉的,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多留心些總是比較好。
  在壽宴吃罷之後,沈晚芽命人在東院的園子裡擺設茶食,讓客人們可以四處隨意欣賞園子裡正是盛放的花卉,配上絲竹雅樂,以及問延齡和唐桂清與一干文人們比試著棋藝,空氣中彌漫著藤花的香氣,賓主之間無不歡暢。
  鳳九娘逮著了機會,在半途攔截住沈晚芽,將她拉到院子的一角,笑瞇瞇地說道:“好芽兒,來,把你的嘴巴張開,鳳姨賞你個甜吃。”
  “鳳姨,你又想做什麼?”沈晚芽沒好氣地笑瞅著長輩,看她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教人忍不住要心裡忐忑。
  不過,一直以來鳳姨就很喜歡喂她甜食細點,總說她白白瘦瘦的,再多養幾兩肉看起來會比較腴嫩俊雅。
  “你別問,只管把嘴巴張開。”鳳九娘笑道。
  “好。”她笑嘆了口氣,“啊”地把嘴張開。
  鳳九娘說了聲“乖孩子”,就從袖裡取出一個錦囊,從裡頭取出了一顆東西丟進她的嘴裡,伸手替她把嘴巴給合上。
  “鳳姨,你這是給我吃了什麼……”她話還未說完,一股子熟悉的香甜味道涌上鼻息,她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忍不住反胃的衝動,捂著嘴巴,作勢要嘔吐出來。
  “有應齋”的玫瑰糖。
  這是她死也忘不掉的味道!
  “芽兒?”鳳九娘見她的臉色不對,一時之間慌了手腳。
  目光一直追隨著沈晚芽的問守陽見她的臉色不對,箭步上前挪開她掩脣的手,“吐出來,不要忍著,把東西吐出來!”
  她緊閉著嘴,朝著他搖頭,明明已經忍得眼淚都快要奪眶而出,但她還是不想讓這熱鬧的場面變得難看,作勢要把玫瑰糖給吞下去。
  明明是摻合著玫瑰清香的甜味,吃在她嘴裡,卻好像吃進了腐味,而一段又一段她深藏在心裡的不堪回憶,隨著這味道,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從在小溪邊崩潰哭喊的那一天之後,她就怕了這味道。
  曾經,她為了要試驗自己是不是已經可以接受了,吃過了一顆,卻才嘗到味道,就已經吐了出來,吐得胃裡再沒一點東西,吐得眼淚和鼻涕都跟著一起掉下來,可是她現在不能吐,在場的賓客眾多,她不能吐。
  “鳳姨,你究竟給她吃了什麼?”問守陽見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氣急敗壞地對鳳九娘吼道。
  “就……就不過是一顆玫瑰糖啊!”鳳九娘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聽說沈晚芽沒吃過“有應齋”的玫瑰糖,而這可是京城之中聞名遐邇的美味,她覺得沒吃過可惜,所以才特地買了一包,剛好見她今兒心情不好,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卻沒料到……
  “吐出來。”問守陽回頭看著她,沉聲說道。
  她用了全身的力氣克制住反胃的噁心感,對他搖頭,已經是淚水盈動的眼眸若有所指地望了在另一畔的賓客們,告訴他她做不到!
  “你……你這個頑固的女人!”他低咒了聲,拉開一邊外袍,將她的頭按進胸膛,以袍服蓋住她大半個身子,“好了,吐吧!這樣他們就看不見了,都吐出來,別忍著,快!”
  最後一個字,他幾乎是低聲咆哮出來。
  “嘔……”還不等他再開口,她已經吐了出來,玫瑰糖香甜的氣味,被其他嘔吐物的酸腐味給徹底掩蓋過去。
  問守陽感覺到胸口的衣料被濡濕,但他沒放手,反而將她抱得更緊,聽她痛苦的嘔吐聲音,讓他的心為之一陣揪扯,但他不作表情,就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鳳姨。”他看著鳳九娘,嗓音比自己想象中平靜,“請你回去招呼客人,拜託叔爺多擔待一點,我和她一時片刻之間是回不去了。”
  鳳九娘擔心地看著在他懷抱裡的沈晚芽一眼,對於事情變成這樣,她有滿滿的歉疚,點了點頭,依言離開。
  問守陽輕拍著沈晚芽的背,替她順氣,聽她在他的胸前吐到只剩下乾嘔聲,像是要把胃裡最後一點東西也吐出來,纖細的身子在懷抱裡顫抖。
  “就真的那麼怕那糖的味道嗎?”他沉聲問,沒期待她能開口回答。
  沈晚芽終於止住了不再幹嘔,點點頭,不能出聲回答。
  她將臉蛋深埋在他厚實的胸膛,雙眼緊閉,讓淚水剛涌出眼眶,就染透在他胸口的錦緞上。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一些她以為自己早就咽下肚的痛苦,其實一直梗在心裡,就像一把錐子刺在心坎上,經年累月,早就生腐生爛了。
  “不說原因嗎?”他抱著她,心揪疼著問。
  沈晚芽頓了一頓,在他的懷抱裡數度啟脣,最終,卻只是搖了搖頭,閉上含著淚水的美眸,靠進了他的胸懷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見她不願意說出來,問守陽只是抿緊薄脣,沒再多問,他的大掌就像是在拍著孩子一般,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背。
  他到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未曾懂過她。
  在她這纖薄的身子骨裡,究竟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苦過去,直至這一刻前,他未曾有過興趣要知曉。
  這些年來,他只知道自己的痛,未曾一刻想過,是否他以為在這天底下最快樂的小丫頭,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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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8: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會不會……其實一開始他就錯了呢?
  驀然間,他在腦海里想起了她睡覺時候的蜷瑟模樣,與此刻的她簡直就是如出一轍,同樣脆弱得教人心疼。
  “謝謝你給叔爺辦了這場壽宴。”他俯首親吻著她的頭頂,嗓音再輕柔不過地說道:“你做得很好,芽兒,你真的做得很好。”
  南國清和煙雨塵,刺桐夾道花開新。
  林梢簇簇紅霞爛,暑天別覺生精神。
  騷人墨客的這首詩,道出了刺桐城的與眾不同之處,就是因為大街小巷遍植刺桐樹,所以這個中原第一大商港就被稱為“刺桐城”。
  而許多遍游五湖四海的商人們更說,“刺桐城”不只是中原第一,它堪稱當今天下第一商港而無愧!
  因為當地的氣候溫暖,所以,刺桐城宜農、宜桑、宜茶,再加上經年都有絲綢交易,所以當地也開設了不少絲莊,所產的絲緞,完全不輸給盛產絲綢的四川與江浙地區。
  再加上,早些年路上的絲綢之路因戰爭而受阻,而且路途艱困,駱駝商隊運貨量少,以一隻駱駝能馱運三百斤的貨物來計算,隨便一艘從刺桐出發的海南船,就可以把一支由七百頭左右的駱駝商隊所馱運的貨物都給運走,這比例懸殊的吞吐貨量,讓商人們對海上貿易趨之若鶩。
  沈晚芽早就對刺桐城嚮往已久,卻一直沒有機會親自到來,這次為了要親驗一批從海船進來的貨,她隨著“雲揚號”麾下的一支商隊,順道過來了刺桐城,她攜著萱香,乘坐的馬車剛一進城,她的目光就被完全不同於京城的殊異風光給吸引住了。
  終於,她忍不住只坐在馬車上,吩咐著要下車,命令商隊先同當地的分號去交差,她則是帶著萱香以及兩名護衛隨行。
  她站在熱鬧的大街上,看著來自於不同國家的商隊,她閉上了眼睛,聆聽著他們所說的話語,依稀能辨認出幾種,心裡覺得雀躍以及不可思議,從未想到自己能有一日如此善用所學。
  這時,她感覺到萱香躲到背後,雙手死緊地捉住她,在她的耳邊也聽見了一陣不尋常的人聲騷動,她好奇地睜開眼睛,立刻看見了引起騷動的來源,她看見了一名穿著紅衣衫的少女身邊帶著兩頭大老虎,一白一黃,直直地就朝著他們這個方向過來。
  她直瞅著少女,被她那一雙充滿靈氣的大眼睛給吸引住,明明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卻教人感覺到不可逼視的明艷,臉上的表情擺明了“生人勿近”,而那髮型學做男子,將發辮高綰於頭上成髻,束著頭帶,隨風飄然。
  “是柳鳴兒,她又帶那兩頭黃金白銀出來散心了!”
  她聽見遠遠躲到路邊的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對於這位叫“柳鳴兒”的姑娘,他們似乎都非常忌諱,或者說,他們害怕的不是少女,而是她帶在身邊的“黃金白銀”。
  柳鳴兒走到了沈晚芽的面前,看著大夥兒都已經退得遠遠的,就她一個人還立在原地不動,背後躲著捉得死緊的萱香,忍不住小哼了兩聲。
  “怎麼?你不怕嗎?我看別人都躲得遠遠的,就你一個人擋著我的路不動,難道你不怕被它們給咬死嗎?”
  “你想我死嗎?”沈晚芽鎮靜若素,脣畔噙著淡淡的笑痕。
  “我和你無怨無仇,為什麼要想你死?”柳鳴兒挑起眉梢,以明艷的眼眸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綠衣女子一眼,總覺得她這話說得古怪。
  “如果你不想我死,那它們就不會咬我,因為我看得出來,它們很喜歡你,雖是能吃人的猛獸,可是在你身邊乖得像貓兒一樣,所以我不怕,當然,若你想要我死,就另當別論了。”沈晚芽一字一句都說得有條不紊,倒是躲在她身後的萱香已經被兩隻大老虎嚇得腿軟跪地。
  聞言,柳鳴兒“嘻”地一聲笑了出來,很欣賞沈晚芽這套說法,驀地,她的動作像只貓兒似的彎下身,湊近沈晚芽的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喜歡你身上的花香味,很好聞,我知道這種花春天會開。”
  沈晚芽笑著點頭,“是,是春天的花,是白辛夷的味道,我會用這花做香膏,如果柳姑娘喜歡,改日我派人送幾罐到府上去。”
  “好。”柳鳴兒仰起又圓又大的眼睛瞅著她,丹紅脣瓣咧著開心的笑,“咱們就一言為定,可是我家在很遠的山上,你知道鳳熾他家嗎?你的香膏就送到他家去,只要東西到他手上,我就一定能拿到!”
  沈晚芽活了二十一個年頭,直到此刻,才嘗到了什麼叫做“人人敬而遠之”的滋味,一時之間倒也覺得新鮮有趣。
  不過,人們“敬而遠之”的並非是她,而是在她身邊的柳鳴兒,以及跟在她們身邊的兩隻龐然大物,她們一路徙步走到了“祥和會館”,直到踏進這處雖然表面上是客棧,但其實是商幫匯聚的地方之前,沒碰到有人膽敢擋住她們的去路,一路上暢行無阻。
  柳鳴兒堅持要帶她來會館,其一是與鳳熾相約在這裡,其二,是與她一見如故,借花獻佛要鳳熾請她吃一頓飯,順便交代如果她讓人送香膏過去,記得把這要送她姑奶奶的禮物收下來。
  沈晚芽聽柳鳴兒提起“鳳島”大當家的語氣,好像與他十分相熟,卻不太知道他究竟神通廣大在哪裡,為什麼世人皆知“鳳熾”這名號?
  她們一進會館,柳鳴兒那身紅衣以及身旁兩隻老虎就像是正字標記一樣,夥計趕忙著熱情招呼,領著她們走到二樓的上房,而這當然是看在“鳳島”當家的臉面上,往下,沈晚芽瞧見那夥計的兩隻腳一路上都在發抖。
  不過,就在夥計得知她是“雲揚號”的芽夫人時,頓了一頓,隨口說道:“夫人與您夫君是約好了嗎?問大當家眼下也在本會館,跟著范大人他們幾位一起吃飯呢!”
  說也巧合,夥計這話才說完,沈晚芽就見到歸安從扶廊的另一端走來,沒料到會看見她,歸安愣了一愣,但視線很快就發現在她身旁的兩隻大老虎,一時之時大驚失色。
  “爺!”他連滾帶爬到一間上房門外時,顫著手拍門,“爺,快救命……芽夫人要被老虎吃掉了!你快出來救她啊!”
  沈晚芽被他的反應弄得又她好氣又好笑,瞥見身旁的柳鳴兒臉色一沉,心想也難怪她會不高興,才正啟脣叫歸安稍安勿躁,就見到門扉被人從裡面打開,問守陽一臉不明究理,沒想到會看見沈晚芽出現在刺桐城,不由得怔然。
  “那男人是誰?”柳鳴兒看見沈晚芽的表情瞬間變得不太尋常,忘掉了被歸安弄得不太高興的情緒,忍不住靠過來笑問道。
  “我夫君。”她淡淡地回答。
  她的眸光瞅著問守陽,也同時看著從他身後跑上來,緊緊捉著他臂膀,明明離老虎還有一大段距離,卻掉著眼淚,口口聲聲要她夫君保護不想被吃掉的秀麗桃衫女子。
  聽見她的回答,柳鳴兒臉上的表情更加興味盎然,“如果他是你夫君,那現在輓著他手臂的那個女人,又是誰?”
  那名桃衫女子究竟是誰,沈晚芽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她叫做范柔紅,是當年問守陽未過門的妻子范柔藍的小堂妹,聽說,那張秀麗絕倫的臉蛋,與當年的范柔藍有八、九成相似。
  在今天之前,沈晚芽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為“范柔藍”這三個字而感到螫心,她感覺心口悶悶的,一口氣就要喘不過來。
  而她越想咽下那股子悶沉感,就越覺得焦躁不安,在那當下,她想也沒想,就拉著柳鳴兒轉身,陪她去赴鳳熾的約。
  乍一見鳳熾,沈晚芽無法將外表溫文爾雅的他,與名震天下的海商巨擘聯想在一起,他聽柳鳴兒說她一開始就不怕黃金白銀,已經對她大表讚賞,再知道她的來歷,就提起了陶朱爺,說她當年留了一手,替老人家保住了面子,對於這個恩情,陶朱爺至今仍舊念念不忘,所以相當提攜她所引薦的秦震,而秦震這兩年在鳳家的表現確實也相當亮眼。
  柳鳴兒與秦震似乎也很熟稔,聽說他們之間原來是認識的,一開口就要沈晚芽出賣秦震的弱點給她,以後可以拿來威脅利用。
  沈晚芽自然沒有響應柳鳴兒的要求,因為,她不可能告訴別人,秦震確實有弱點,而那弱點就是她。
  但經過這兩年,或許早就已經不是了吧!
  而她也沒想到,會從鳳熾口中知道陶朱爺其實早就知道,當年她在棋局裡留了一手,在眾人面前保住了他身為高手的面子。
  除卻了當鳳熾不經意提及她與鳳家在搶同一門生意時,那眼神一瞬間的深不可測之外,這一頓飯吃下來倒也輕鬆愉快,而當沈晚芽才踏出會館大門,就見到問守陽正在等她,她別無選擇,只能上他的坐騎,與他一起回到“雲揚號”在剌桐所設的分號。
  他們兩人的腳步一前一後走進小院的書房,問守陽轉身看著跟在後頭的她,忍不住疑問道:“我沒聽說你要來剌桐城,怎麼沒派人過來這裡的分號知會一聲?”
  “那是因為我也不知道你會在剌桐城。”她笑著說道,望著他的眼神彷彿在說“咱們彼此彼此,誰也怪不了誰。”
  “我的隊伍昨天才剛到,聽這裡的掌櫃說今天還會有一隊人馬到剌桐。”說完,他拉住她纖細的柔荑,坐到長榻上,讓她站在他開跨的一雙修長的大腿之間,撫著她柔軟的臉頰,目光緊瞅著她不放。
  “放開我,『剌桐城』的水氣比京城重,也比京城熱,兩人摟摟抱抱的,我覺得有點不太舒服。”她伸手就要推開他,卻立刻被他握住了手。
  比京城濕,比京城熱,這些都是藉口,沈晚芽就只是不想要在這個時候被他抱著,看見他滿不在乎的表情,會讓她哽著的那口氣更吞不下去。
  “你在生氣?在氣什麼?在氣我嗎?”她可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她的有些表情與動作,他比誰都熟悉了解得很!
  “有嗎?我怎麼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了?”沈晚芽螓首微偏,彎起再明媚不過的笑,“你瞧我笑得那麼開心那麼燦爛,哪裡像是在生氣呢?”
  “笑得開心燦爛?我看你是笑裡藏刀。”他嗤笑了聲,對她的反駁頗不以為然,果不其然,話才說完,就見她嬌顏沉了下來,不想再與他扯淡下去,硬是抽開了他的掌握,轉身就要從他的面前離開。
  “別走。”他大掌擒住她纖白的手腕,將她拉了回來,硬是將她拉進了懷抱裡,不讓她有機會再掙脫開來。
  “放開我……”沈晚芽掙扎的動作忽然一頓,采出手貼撫著他的額頭,發現一股子不尋常的熱度,“你在發熱!”
  原來,並不是刺桐城的氣候偏濕偏熱,才會讓她覺得被他抱著時,感覺一股子與尋常不同的躁熱,而是他的身體明顯比平時熱燙。
  “有嗎?”他笑聳了聳肩,只覺得她今天的身子抱起來異常的涼爽宜人,“你的身子好涼好香,真想就這樣抱著不放了。”
  就在這時,張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東家,大夥兒都已經在議事廳候著,就等東家過去商討買賣的事宜。”
  “好,我這就過去。”問守陽話才說完,正要起身時,就被沈晚芽給一手按住,她轉頭對外說道:“不,今天不議了,請張副手過去代為轉告各位弟兄,說今兒個東家身體微恙,就趁此機會讓大夥兒歇息一天,有事明日再議。”
  “是。”張預只是遲疑了下,便領命離去。
  在張預走後,問守陽沒好氣地瞪著她,“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聽見了。”
  “那你還--”
  “我還怎麼樣?爺,你現在是要賣命賺錢,還是要賺錢買命呢?”她柔柔地笑著,雖然字句犀利,卻不帶半點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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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9-9-13 00:08: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闔言,問守陽愣了一瞬,但隨即被她的話給逗得失笑出聲,他大掌擒住她皓白的手腕,將她一把拉過來,把她夾在修長大腿之間,一雙強健的臂膀抱住她纖軟的腰肢,將臉埋進她柔軟的胸脯之間。
  他大口大口的貪婪般的吸取著她身子透出的香味,她的味道似花般有著一股嬌香,卻又像果實般,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甜美芬芳。
  “你還沒告訴我你在氣什麼?”他抬起琥眸,勾笑問道。
  “我沒有,你不要胡說。”她微笑搖頭,看他一束不羈的發落到頰畔,忍不住伸手為他撥順到耳後。
  “雖然你說沒有,但我不信。”
  “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信,那何必問我。”她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一雙柔荑按在他結實的肩膀上,“放開我,我還要再見幾位相與,這一次我來刺桐城可不是為了要陪你玩樂的。”
  “可是我病了。”他近乎蠻橫地抱住她,輕沉的語氣帶著一點幽怨。
  這男人當自個兒是三歲孩子嗎?沈晚芽心裡好氣又好笑,剛才明明還想撐著去見弟兄,不承認自己染了風寒,現在竟然把它抬出來當做對她予取予求的藉口嗎?
  被他這麼一鬧,剛才盤踞在她心裡的鬱悶消散了大半,她不再掙脫,乖乖任他抱著,感覺他吹呼在她胸口的氣息帶著溫熱的濕潤感,因為他的身子在發燒,所以感覺也比平常灼熱。
  她的心沒由來的為了這不尋常的溫度緊了一緊。
  沈晚芽垂斂美眸,目光剛好落在他的頭頂上,忍不住泛起一抹無奈的苦笑,這麼大的一個男人生起病,看起來竟然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沈晚芽伸出手,幾根蔥白般的指尖在他的發間來回地梳弄著,“好好養著,沒兩天病就好了。”
  說完,她聽見他在懷裡似乎發出了輕淺的笑聲,還未能會意過來,整個人就被他給抱坐到腿上,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她忍不住低呼出聲。
  “你要幹什麼?”她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問,他的舉動已經十分明顯。
  問守陽將臉埋進她溫潤纖細的頸窩,啃吻著她白皙的肌膚,動手解開她坎肩上的軟系繩,然後是她衣衫的腰系。
  沈晚芽沒有阻止他,微抬起嬌頷,承迎著他的侵略,柔柔地啟脣道:“可以嗎?你生病了,不記得嗎?”
  “承蒙娘子提醒,我記住了。”他完全聽得出她話裡澆涼的語氣,抬起目光笑瞅著她,大掌探入她已經半敞著襟領之內,握住一隻微沉的飽滿,隔著軟兜,捻弄著最頂端的薄嫩,見她幾乎是立刻地輕顫了下。
  “爺記住就好,我怕自己把你的病給拖重了。”她的嗓音有著刻意壓沉的輕淡,但隨著他的越來越放肆的捻揉,讓她感覺到越來越難以忍受,她不自覺地抿咬住嫩脣,不讓自己呻 - 吟出聲。
  “拖重沒關係,死不了就好。”說完,他將她的雙腿分開,跨坐在他身上,這個姿勢讓她覺得羞恥,扭著身想要掙開。
  因為雙腿被迫跨坐開來,讓她的襦裙被推高到大腿最高的位置,讓她僅著褻褲的下身完全坦露出來。
  “問守陽--”她雙手捉住他按住她大腿的蠻橫大手,想要將它給扳開來,“放開我!”
  “我是你夫君,不準連名帶姓叫我。”他低沉的嗓音輕冽冽的,心想她可真的是越來越不怕他了。
  “不要我這樣叫你,就快點放開我。”
  “你再叫吧!你越是這樣叫我,我就越不肯放開你。”他避開了她的脣,吻著她透青的白皙下頷,另一手滑進了她的雙腿之間,探進了褻褲之中,很輕而易舉地尋找到她最敏感的嬌嫩,那如絲絨般的軟潤,因為大腿被迫分開而微微地張吐而出,他以食指的指背在最夾心的嬌縫之中來回滑動了兩下。
  “唔……”沈晚芽咬住了吟聲,雙手握拳,泄憤似地捶打著他像鐵壁似硬實的肩頭,但他毫無所感,反倒是她的手被打痛了。
  而她越想要夾緊雙腿,就被他撩弄的感覺就越強烈。
  如糖蜜般,教人彷彿連心都要給膩在裡頭的愉悅,從他的指尖泛散開來,一陣陣地,如潮水般涌上,她的呼吸開始亂了節拍。彷彿連心口都要被那強烈的酥麻感給掠奪侵占。
  “就只用手嗎?”他附脣在她的耳畔低語,以嘴脣輕含著她的耳垂,渾厚的嗓音之中有著很明顯的暗示。
  沈晚芽微微輕顫著,搖了搖頭,“不……”
  她想要他進來她的身子裡,想要在他的充實之中攀上最歡愉的巔峰。
  聽到她再誠實不過的回答,問守陽咧開一抹俊魅的淺笑,如她所願釋放出因渴望著進入她而疼痛不已的男性慾 - 望,解開她褻褲的軟系,大掌捧起她白潤的俏臀,讓她慢慢坐到自己身上。
  當身子逐漸地被他的火熱給充實,沈晚芽將臉埋進他的頸肩,白玉般的肌膚泛著一層令人憐愛的嫣紅色,在他完全進入的同時,她雙手緊揪住他肩頭的衣料,再不能自禁地微微痙攣著。
  驀然,問守陽捧著她的圓臀,幾次強而有力的進犯,讓她攀上了再不能更強烈的高潮,然後他放緩速度,開始緩慢而綿長地品嘗她的甜美,讓她在高潮的余韻之中,一再地被刺激充實著,終於因為再不能承受更多歡愉,而低低地嚶泣出聲……
  問守陽這場風寒來得突然,也痊愈得很快,大夫說應該是路途勞累,才會引出病症,所以吃兩貼藥,多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不過,在沈晚芽的主張之下,讓兩支商隊在擬定了時程之後,各自出發,而要問守陽與她一起先回京城,就怕他再勞累發病。
  這十年來,他竭盡全力,走過大江南北,構築出一幅浩大的貿易網絡,因為他知道即使問過再多熟手,也比不上自己親身走過,更明白各地物產的盛衰,以及決定進拋的關鍵時間。
  他絕不容許“雲揚號”再發生高買低賣,被從中虧損的事情!
  從今之後,至少在數十年內,“雲揚號”的商隊將能夠花費最少的力氣,從交易之中賺取最大的利潤,輾轉之間,獲利將會是先前的數倍。
  也因為要建構這貿易大圖,所以這些年來,問守陽不只勞力,也異常勞心,所以,這次在他病後,沈晚芽堅持要將他帶回京城,完全沒有給他否決的餘地,而問守陽對於她的堅持,也意外地順從配合。
  或許,是他一直想要套問她生氣的原因,而她一直沒告訴他,所以不想在這時候拂逆她的意思。
  因為兩人不曾一起出過遠門,問守陽決定他們回京的中途改換走水路,這樣一來可以減少路途上的歧曲折騰,二來可以順便欣賞河岸的沿途風光,也不會耽擱回京的時程。
  在這一路上,他沒提及過,而她也不想提及范家與范柔紅的事情,就連想都不願意多想,就怕壞了一路上的好心情。
  在路途中,沈晚芽向問守陽提及,既然商隊可以在大江南北取得穩固的貨源,那她想要讓這些商貨可以出得了海路,交換出更大的利益,這一年來,也已經著手在與葉蓮舟等幾位掌櫃商討這件事。
  對於她的想法,問守陽只是笑笑,說他不是說過,已經把當家的權柄交到她手上,他就不打算再過問。
  他不甚訝異的反應,沈晚芽心想葉大掌櫃他們不可能沒知會他這位當家一聲,而他表示不過問,也代表他是同意了她的想法。
  因為適逢春盛,問守陽一時心血來潮,中途吩咐船家繞道至洛陽,帶她一同進城去欣賞牡丹花開的盛況,就在他們進城之前兩天,牡丹之中的花魁黃魏紫花,正是大放,他們算得上是適逢其盛。
  與他一同徜徉在滿城春花之中,沈晚芽笑顏開懷,夜晚,他帶她扮男裝逛青樓,同游下坊的夜市,白日時,又能與她乘著風雅的畫舫悠游在運道之間,這些未曾見他做過的事情,他卻做得十分嫻熟,令她感到無比好奇。
  但對於她提出的疑問,他只是聳肩,神秘地笑而不語。
  因為這一耽擱,他們比預定晚了幾天回到“宸虎園”,沈晚芽才踏進家門沒多久,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太尋常。
  遠遠地,她看見了趕忙跑著過來迎接的鳳九娘,看見他們的歸來,她覺得鳳姨的臉上並沒有明顯的喜悅。
  “鳳姨,怎麼了?”問出此話同時,她瞅了身旁的問守陽一眼,她心裡有些忐忑,希望家裡別在她出遠門時發生了什麼大事。
  “你們怎麼不在外面多玩幾天再回來?”鳳九娘捉住她的手,一臉氣急敗壞,“你們再晚幾天回來,那女人說不定就會自動識趣走人了!”
  “鳳姨,你是在說誰啊?”沈晚芽被這話給弄得一頭霧水,原以為是出事了,沒想到鳳九娘一開口,竟然是要他們多玩幾天再回來!
  不過,她的疑惑被一道柔細的女子嗓音給解開了,她看見了范柔紅帶著婢女,搖曳生姿地走了過來,很自然地搭上了問守陽的臂膀。
  “守陽大哥,你們是去了哪裡?”說話的同時,她很刻意地仰著那張仿似范柔藍的臉蛋,笑瞅著他,“我陪著爹親回京述職,都已經回來好幾天了,一直沒見到你回來,很擔心你會出事呢!”
  不是“你們”,而是“你”,顯而易見,在范柔紅的眼底,只能夠看見問守陽這個男人,絲毫沒將她這位小妾擱在眼裡。
  沈晚芽沒想到會在“宸虎園”看見范柔紅,心口忽然翻騰了下,這時,鳳九娘壓低了聲音,在她的耳邊說道:“這女人在四天前忽然帶著丫環說要住進來等爺回來,說是在剌桐城就約好了回京之後要碰面,東總管說她爹在朝廷的官位不小,不能貿然得罪她,所以我給她揀了一處最偏僻的小院住下來,這幾天一直吵著要換更好的地方,真不知道她有沒有搞清楚自己是客人的身份!”
  “我知道了,鳳姨,你下去吧!這裡我會處理。”沈晚芽笑拍了拍鳳九娘的手,讓她先行離開。
  她轉頭對上問守陽含著笑意、朝她直視而來的眼眸,那彎在他脣畔的淺笑,似乎在等著看她如何解決眼前的問題,一副完全不介意把情況弄得更麻煩的惡劣表情。
  沈晚芽暗暗咬牙,心想她險些都快忘記了,忘記其實他問守陽一直就是個巴不得她沒好日子過的壞心男人,總是前一刻還待她好,後一刻就將她踢進深坑裡,站在上頭冷觀她辛苦地爬出來。
  而她從未教他如願,未有一次向他認輸過。
  但是,教她更介懷的,是他真的在乎范柔紅嗎?
  他究竟是存心想要令她不好過,還是,他真的在乎范柔紅,那張酷似范柔藍的臉蛋,對他仍舊擁有十足的吸引力呢?
  她不喜歡後者!
  對於那個設想,她感到無比的深惡痛絕。
  這時,問守陽還未等她做出反應,已經任由范柔紅親熱地輓著手,轉身朝著屋裡走去。一路上,他微笑著聆聽身旁的女子興高采烈述說回京路途中的所見所聞,沈晚芽看見他那副溫柔的笑容,一瞬間,心揪痛得像是要碎掉一樣……
  范柔紅才住進“宸虎園”不到半個月的功夫,園子裡就盛傳著她將會是問家即將進門的主母,問守陽從未正面否認過。
  適巧這幾天,她義父的老毛病又犯了,狀況比先前都還要嚴重,她乾脆藉口要就近伺候湯藥,從主院搬過來,住回她以前所居住的寢房,對於她的決定,問守陽只說隨便她,沒有想要阻止的意思。
  春末夏初,“蘋秀院”裡,滿枝頭的白蘋花凋謝得又急又快,風一吹起,就像雪花般卷過她的身畔。
  這幾天,她一直想起他們在洛陽的時候,想起他們一起逛青樓時,他對那些鶯鶯燕燕懶顧一眼,倒是一直在調戲她這個女扮男裝的小書僮,差點教人以為他們之間有斷袖之情。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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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8: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怎麼才短短的幾日而已,當日的情景,竟已經像夢幻般遙遠了?
  “既然扎心,怎麼不幹脆把話跟他說清楚呢?”鳳九娘提著食盒走進小院,她是最不忍心見沈晚芽一直消瘦下去的人,無論如何,她都會設法將那一些好不容易才養上身的幾兩肉給保住。
  沈晚芽揚眸笑視著她,臉色蒼白得可以清楚看見肌膚底下的血路,“說什麼呢?我是他的妾,不是他的妻,他今日想娶誰進門,都不需要問過我,我連個正式的名分都沒有,當然也沒權力去問。”
  鳳九娘一邊將食盒擱在廊前的扶靠上,一邊說道:“是個妾又如何?是他自個兒說,在這『宸虎園』裡,你說的話就跟他說的一樣,要眾人沒有二話服從你的命令,如果你在他的心裡沒有一定的份量,哪裡能得到他如此看重?芽兒,不要妄自菲薄,去跟他說清楚,讓他知道你是個活生生的人,心裡也是會難受的。”
  “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
  “我……我不是乞丐,不想厚著臉皮去討去爭,我想要他自個兒給我,鳳姨,不要逼我好不好?”說著,她輕輕嘆了口氣,“就像叔爺說的一樣,他老人家做紙時是全心全意,常常說:『我對紙好,它會知道。』我一直覺得他說這句話很有道理,所以我不想爭,也不想求,想抱著和叔爺一樣的心思,只要用了心,對方一定會明白的。”
  “去去去!你誰不好學,去學那個沒正經的老頭子?”鳳九娘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對於問延齡,她一向沒將他當主子,也沒存心跟他客氣什麼,“芽兒,好芽兒,我的小總管啊!你就不要再天真了,再這樣下去,你是存心讓咱們都心疼死嗎?”
  “鳳姨,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就不要再替我們操心了。”
  “唉呀!”鳳九娘忽然瞪圓眼,見鬼似的大叫了聲。
  “怎麼了?鳳姨,你哪裡不對勁了嗎?”她話才說著,就被鳳姨用雙手捧住了臉蛋,仔仔細細地審視。
  “唉呀呀!奇了怪了!真的是好奇怪啊!明明這你張小嘴長得又粉嫩又好看,怎麼淨就說些不中聽的話呢?真是奇了怪了,來來,讓鳳姨整治整治,看看是不是哪裡出了什麼毛病,什麼叫做你和他的事?教我別操心?我家芽兒的事情我怎麼可能不操心呢,意思是存心要生分了鳳姨我嗎?”
  鳳九娘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揪住沈晚芽的下頷,對她那張小嘴又掰又掐,一會兒看看編貝般的牙齒,一會兒瞧瞧丁香般的嫩舌,好像是位醫者在給病人醫治。
  “怎麼回事呢?是這張小嘴吧!剛才說出那些惹人生氣的話,就是這張嘴兒吧!可鳳姨我怎麼看它都挺好的啊!”
  “鳳姨,我沒病沒痛,當然好啊!”沈晚芽被弄得哭笑不得,拉住了她的雙手,“不要再掐了,芽兒被你掐得很疼啊!”
  “會疼是嗎?那看起來毛病不大。”鳳九娘挑挑眉梢,還是沒停下來,一雙手在她的臉上左揉揉右捏捏,彷彿她的臉蛋是團面球兒,“不過會說出那些沒良心的話,代表就是有問題,來,讓我瞧仔細些,好給你對症下藥。”
  沈晚芽暗叫不妙,就怕連喉嚨都要被撬開來看。
  她苦笑搖頭,朝著面前的長輩合掌求饒道:“我不敢了,以後不敢再跟鳳姨撇清關係了!真的不敢了!”
  “嗯。”鳳九娘這才滿意點頭,改替她揉撫紅通的臉頰,“乖,這才是鳳姨的乖丫頭,你可是咱的心尖兒,少了根汗毛咱都要心疼死呢!”
  “是,我知道了。”沈晚芽被長輩的表情和話語給逗笑了,心窩兒裡有股說不出的暖意。
  “去跟他說,把話跟他說明白了,以後不許他再讓你受委屈,知道嗎?”鳳九娘一字一句,苦口婆心。
  “好。”她柔聲應答,但話剛出口,她立刻就遲疑了起來,“可要他不聽我說呢?”
  鳳九娘嘆了口氣,心裡覺得不敢置信,眼前這個膽小鬼真的是他們問家所有人都崇拜不已的沈晚芽嗎?
  “丫頭,你真是咱們那個疑似可以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小總管嗎?把你款待人的手腕拿出來,他絕對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鳳姨,你怎麼跟那些人一樣拿我尋開心?我才不會飛天遁地,瞧你們把我說成鬼怪了!”
  “所以我才說『疑似』嘛!不過,要是你這丫頭哪日真能飛到天上去,鳳姨也絕對是不吃驚的,只會想,啊!果然不愧是咱家最引以為傲的芽丫頭,應該的,應該的!”鳳九娘說著雙手叉上腰,一副得意極了的樣子。
  “鳳姨!”沈晚芽忍不住好氣又好笑,但被這一鬧下來,心裡頭輕快了不少,感覺這此時日總是揪結的胸口,彷彿又能喘息了,“鳳姨?”
  “嗯?什麼事?”聽到她輕柔喚聲,鳳九娘疑問道。
  “有一個問題,你可以老實回答我嗎?”她眨眨美眸,還不等鳳九娘回話,就接著說道:“我一直想不透為什麼你會討厭爺,畢竟他這人雖然不好相與,但是一直對你倒還算得上是客氣,你實在沒理由那麼恨他啊!可是,我忽然想到了一個理由,鳳姨……是因為當初叔爺受到爺的擠兌,所以,也跟著叔爺一起恨上他了吧?”
  “你你你……你這丫頭,明明就是在說你們小夫妻之間的事,怎麼扯到我和那個老頭子身上來了!去去去,不說了!”鳳九娘又連說了幾聲“去去去”,卻反而是自個兒困窘著跑掉了。
  在她的身後,沈晚芽“呵”地一聲笑了出來,上前打開鳳九娘提來的食盒,隨手取了一塊香甜的花糕吃嚼著,這一口香甜,是她連日以來,第一次能夠感受到的味道的存在。
  好些日子沒踏進主院的書房,沈晚芽卻沒料到自己會在這書房裡看見范柔紅,她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看著自己進來時,眼神竟有些鄙夷。
  沈晚芽環視了書房一圈,沒見到問守陽,她不想探問范柔紅在這裡的動機與目的,轉身就要離開。
  “你站住!”范柔紅揚聲喊住了她。
  聞聲,沈晚芽頓了一頓,才微笑回眸道:“請問范姑娘有何指教?”
  “在沒來『宸虎園』之前,我以為守陽大哥對你有多好,人們都說他信任你,凡事不相過問,可是,我卻在這書房裡,看見了我柔藍堂姐贈他的繡屏,他完全不顧你的心情,把繡屏給擱在日常起居的地方,看起來,你在他的心裡也不過就是爾爾啊!”
  “那面繡屏是我拿出來放的。”
  “什麼?”
  “我說話會很不清楚嗎?范姑娘,我告訴你,繡屏是我拿出來放的,其實,說是訂情物,我倒也不見他特別緬懷,所以,並非是他沒將我擱在眼底,我說這話,還有哪裡不清楚的嗎?”
  沈晚芽一字一句,說得無比婉轉動人,臉上的笑容清甜可掬。
  “你撒謊,我才不信。”沈柔紅笑哼了兩聲,轉身拿起了繡屏,“那就讓我們試試看,對守陽大哥而言,這繡屏究竟還重不重要?”
  話才說完,她高揚起雙手,狠狠地將繡屏給砸得粉碎。
  沈晚芽一時之間無法相信自己親眼所見,就在這時,范柔紅捂著心口,發出受到驚嚇的叫聲,立刻引來不少人,其中包括了問守陽。
  “守陽大哥!”范柔紅急忙忙地躲到他的身後,“救我!守陽大哥,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把柔藍姐姐的繡屏給砸爛了!還說這裡容不下我!”
  聞言,問守陽回眸瞅著躲在身後的范柔紅一眼,然後轉頭看著沈晚芽,見她一臉淡然,不似身在其中,倒像是在看一出好戲。
  “是你嗎?”他看著她沉聲問道。
  “是她!當然是她!”范柔紅不知道為什麼問守陽會有此一問,難道不相信她所說的話嗎?
  沈晚芽卻覺得好笑,如果他真的信她,根本就不該問!她朝他揚起一抹嫣然的微笑,點了點頭。
  “對,說不定是,但也說不定是你朝思暮想的那個女鬼做的!如何?如果我說自個兒真見到范柔藍姑娘顯了靈,她才是真凶,你信我嗎?”
  “你住口,這一切與柔藍無關,不要扯到她身上。”問守陽不悅地瞇細琥眸,覺得這不像是她會說的話!
  對,平日的沈晚芽絕對不會說出那些話,但是快要被心魔給逼瘋的沈晚芽,已經是顧不上這許多了!聽著他出言護著范柔藍,她心如刀割。
  “你,你越叫我住口,我就越想說,是她,就是她!是她的陰魂不散,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
  啪!問守陽的巴掌不輕不重地落到她的臉頰上,不似掌摑,倒像是一種嚴厲的提醒,打在沈晚芽的臉上,教她覺得錯愕且不敢置信。
  他打她!
  她睜圓美眸瞪著他,好半晌發不出聲音。
  一直以來,就算他給她再多的刁難與折騰,都不曾真正打過她!
  “你失態了。”他冷冷地說完,朝著門外揚聲吩咐道:“來人,進來把地上的碎片清理一下。”
  說完,他回眸□了沈晚芽一眼,大掌用力扯開范柔紅糾纏住他袍袖的雙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書房。
  這時,幾名奴僕進來清理地上的琉璃碎片,不約而同都以擔心的眼神瞅著他們的芽夫人,但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好埋著頭幹活兒。
  范柔紅則是強忍住笑,走到沈晚芽面前,湊著頭,用極輕柔的嗓音對她說道:“你該瞧瞧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簡直就像是一隻喪家犬,芽夫人,你瞧見我這張臉了嗎?聽我爹娘說,我的容貌與柔藍堂姐有八分神似呢!”說完,她輕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很聰明、很厲害,沒來『宸虎園』之前,就一直聽說你有多了不起,可是,只要我這張臉皮還在的一天,只要他還惦記著我家柔藍堂姐的一天,你,沈晚芽,就休想跟我鬥!”
  聽著她充滿挑釁的一番話,沈晚芽側眸瞅著她秀麗的容顏,只是淡淡的一眼,便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書房。
  就在她要回“蘋秀院”的途中,冷不防地伸出一隻男人的大掌將她擒了過去,問守陽抬起她的臉蛋,看見她白皙的肌膚上,紅色的指痕清楚可見。
  “很疼嗎?芽兒。”他看著她的眼神裡有著不捨,“我必須這麼做,因為你說的話太過分了,我已經有拿捏力道了,可是看起來--”
  “你放開我!放開!”眼下,他再多的解釋都進不了她的耳裡,沈晚芽恨恨地掙開他的掌握,用力到被扯痛了,也要甩開他,“不要碰我,走開,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去,沒看見被她留在身後的男人以緊握的大拳捶向一旁的石柱,滿臉懊惱悔恨的表情……
  自從那天書房的爭吵之後,“宸虎園”就一直彌漫著沉重的氣氛,兩個主子平日裡話不多,只有在掌櫃們過來時,會就著生意談論。
  “嘔……”
  此刻,沈晚芽一個人蹲在廊邊,不斷地掩脣作嘔,卻是什麼也都吐不出來,臉色顯得十分蒼白。
  “芽兒啊!你沒事吧?你不會又是吃了玫瑰糖吧?”鳳九娘趕忙過來,一邊替她拍背順氣,一邊擔心地說道:“只是說也奇怪,那『有應齋』的玫瑰糖可是人人搶著要買的珍品,怎麼就是不合你胃口呢?”
  “鳳姨,你別再提那糖了,要不,我又想吐了。”她沒好氣地睨了長輩一眼,掩脣又要嘔了出來。
  “你這到底是怎麼了?”鳳九娘擔心地問道。
  沈晚芽苦笑搖頭,強咽下想吐的感覺,“不知道,突然覺得胃口不是很好,老是翻騰著想吐,感覺舌根特別熱,特別想吃冰的、酸的東西,鳳姨,你行行好,給我弄碗冰鎮酸梅湯吧!今年還沒吃到胡伯他們辛苦弄的冰呢!我一會兒吩咐去凌室取些冰塊,你酸梅湯可以制得酸些,我正好把冰丟進去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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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00:08: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你你……該不會是?”鳳九娘聽傻眼了,緊緊地握住她的雙手,好半晌說不出話。
  “是什麼?”沈晚芽被她的反應給弄胡塗了。
  “快坐下!你快坐下。”鳳九娘小心翼翼地拉著她的手,到一旁的扶靠上坐下,“現在你的身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了!芽兒。”
  “鳳姨的意思是說……”沈晚芽眨了眨美眸,低頭瞥了自己依舊平坦的肚皮一眼。
  鳳九娘含淚笑著點頭,“對,你有身孕了!芽兒,多少年了,咱們『宸虎園』沒聽過孩子的哭聲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鳳姨,你確定嗎?”
  “沒錯,老夫人生爺的時候,我可是片刻不離陪在她身邊,她害喜的樣子跟你現在是一模一樣,不會錯的!”鳳九娘合掌拜著天,“真是謝天謝地,我盼著你能懷上孩子,不知道已經盼了多久了!謝天謝地啊!”
  “鳳姨?”沈晚芽輕喚了聲,露出了微微嬌羞的表情。
  “你在這裡坐著歇會兒,我去叫爺過來,放心,我知道你不好開口,讓我告訴他,他只怕要開心死了!”
  “嗯。”她點點頭,沒有拒絕鳳九娘的提議。
  不過,對他們兩個人近日的不愉快,鳳九娘倒是有些擔心,“一會兒他來了,就好好跟他說話,都是要當爹娘的人了,小兩口是不是就別吵了?”
  “嗯,我聽鳳姨的,不跟他吵了。”
  “好好,就說定了!那我去跟他說,聽到這個好消息,我看那小子從今以後怕是要心疼死你了!”
  在鳳九娘走後,沈晚芽的表情驀然變得深沉,側轉過身,透過穿堂的圓窗,看著就站在窗花另一邊的范柔紅,看見那張秀麗的臉蛋上,在聽到她有身孕之後,露出了不敢置信與妒恨的表情。
  “你都聽見了嗎?范姑娘。”沈晚芽微挑起眉梢,柔柔地對著那張酷似范柔藍的臉蛋說道:“你想要試試看嗎?看是你那張臉皮,還是我肚裡的這一滴血脈,哪一個對他而言比較要緊呢?”
  “啊啊啊--!”
  當問守陽聽到鳳九娘說沈晚芽已經懷有身孕,他一時喜出望外,趕著要去見她,可是,就在他們要趕到之時,卻聽見了一聲凄厲的慘叫聲,抵達時看見沈晚芽就跪在地上,捂著疼痛的肚子,襦裙已經被血給染紅了大片,而范柔紅就站在她的面前,一臉手足無措的表情。
  “芽兒!”他心急如焚地抱住沈晚芽,吼叫著要人去請大夫,親自將看起來虛弱且痛苦的她抱回房裡躺著。
  但是,一切都為時已晚,大夫診脈之後宣告,說沈晚芽因為被人給用力推倒,孩子禁受不住,已經小產了。
  “還我孩子!叫她還我孩子……”沈晚芽推打著要抱住她的問守陽,激動地大喊道:“孩子啊!我要我的孩子啊!”
  “芽兒,冷靜下來,大夫說你才剛滑胎,不宜太過激動。”他輕聲地哄著,感覺心情一下子從雲端跌進了地獄裡,看見她這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他的心就像有千百刀在割著。
  “你要我怎麼不激動?”她一下接著一下打他,“不要抱我!走開!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她,就到她身邊去!做什麼還在我這裡?走開!”
  “你冷靜一點。”他加重了語氣,卻也將她抱的更緊。
  “我不要冷靜!你走開!走開……”她嗚咽了聲,將臉埋進他的胸懷裡,崩潰地大叫了起來。
  問守陽咬緊牙關,抱著她一語不發,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叫喊得累了,靜靜地偎歇在他的懷裡。
  這時,歸安腳步悄然地過來,輕聲稟告道:“爺,范大人派人過來請邀,說范姑娘回去告訴他,芽夫人小產不是她的錯,他為了要澄清誤會,想要請爺過府一敘,請爺務必賞臉前去。”
  “去替我回范老爺,就說不必多此一舉了。”問守陽抱著懷裡的人兒,低沉的嗓音冷得沒有一絲毫感情,在歸安離去覆命之後,他大掌溫柔地撫著沈晚芽柔細的發絲,俯首輕吻著她的頭頂,“是我不對,我不該試你,我向你保證,芽兒,我會給你、給我們的孩子一個公道。”
  沈晚芽從他的話裡聽見了再認真不過的承諾,在她的腦海里忽然浮現了小時候的事,她想起了在七歲那一年,娘親在後院裡給她關了一小塊地,讓她種自己喜歡的花草。
  她已經忘記自己究竟在那塊地裡栽了些什麼,只記得栽進了一種味道很香的花,而那花的香味很容易吸引蟲子過來。
  她記得自己有好幾天的時間,就守在那塊花田旁邊捉蟲子,一隻不留地捉,即便是日頭赤炎,她就戴著娘親大大的帷帽繼續捉。
  直到她娘親看不下去了,對她說,就算是有蟲子也沒關係,幾隻蟲子吃不死花的,要她就睜隻眼閉隻眼,別跟自個兒過不去了。
  但她沒有同意,只是用認真卻猶童稚的嗓音告訴娘親,說她用了很多心力去照顧那些花,所以,她絕對不容許有害蟲飛進來危害它們,哪怕只是一隻也好,她都無法容許白白便宜了它們。
  “哪怕只是一隻害蟲也好……”她偎在他厚實的胸膛上,柔軟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恍惚,“我都不會允許她來毀壞我辛辛苦苦澆養出來的花田,我做不到,你能明白嗎?”
  對於她天外飛來的一句,問守陽無法聽懂她話裡的涵義,但他沒有出聲,大掌順撫著她的發絲,心疼她此刻不堪一擊的脆弱,同時也心痛著他們沒有緣分謀面的親生骨肉!
  沈晚芽不想看他沉痛的表情,閉上雙眼,放空自己全身的力氣依靠著他,狀似恍惚虛弱,但是她的思考卻是十分清楚明白的。
  她知道自己會不擇手段。
  為了要保護扞衛這一畝用了她全心全意養出來的花田,在必要時候,她很清楚地知道,即便是要了她的命,她都會在所不惜!
  從那一天之後,“宸虎園”沒再聽過“范柔紅”這幾個字,而京城也都在盛傳著,范厚原本回京述職,理應仕途順遂,卻沒想到前幾日讓人給參了一本,說范厚在外地當官時,為官不甚清廉,幾天之後,朝廷就降下一道旨意,降他官位,再派駐京外,好好的反省思過。
  “義父,你找我嗎?”
  沈晚芽走進“蘋秀院”的小廳裡,見到東福坐在一張靠椅上,雖然他的健康狀況依然十分虛弱,但是他逼迫自己正坐著,不想露出一絲毫病態。
  “對,芽兒,你過來。”東福對她招了招手。
  “嗯。”沈晚芽點點頭,走到長輩的身邊。
  “這兩天,你的身子好些了嗎?應該沒有大礙了吧?”他抬頭看著她,一臉的關切,“女人家小產傷身,該吃的補品,你一樣一樣可都要吃下去,千萬不要挑嘴啊!”
  “是,我知道。”她點點頭。
  “爺待你好嗎?”
  “這幾天,挺好的。”沈晚芽想到了問守陽這幾天的呵護備至,足可見他的內心有多自責後悔。
  “義父指的不是這幾天,是一直以來,爺待你好嗎?”東福的目光忽然沉了一沉,“回答義父,如果爺待你好的話,為什麼你要吃藥呢?”
  “義父?”她臉色微微泛白,“芽兒不懂你在說什麼藥?”
  “姬大夫今天來見我,他把你一直在吃避妊藥的事情都告訴我了!”東福嘆了口氣,“他怕吃藥傷你的身,要你將藥給停了,可是你不聽他的勸,所以他只好找上我,要我跟著一起勸你。”
  沈晚芽咬脣不語,沒想到姬千日會出賣她,但聽她義父的口氣,姬千日究竟沒有徹底出賣她。
  “芽兒,告訴義父,爺待你不好嗎?”
  她搖搖頭,泛著淺淡的笑,“不是他待我好不好,而是我不想要生他的孩子,義父,我自個兒心裡有數,您就不要勸我了。”
  “為什麼不要孩子?是因為上次小產的關係嗎?那要是有個萬一,你現在已經懷上爺的孩子,那你怎麼辦?”
  “不生。”這個回答她說得沒有半點猶豫。
  “你說什麼?”
  “要是真懷上孩子,我不會把他生下來。”
  “你的意思是說,倘若你現在肚子裡已經有咱們爺的骨肉……”
  “對,我會把孩子給墮掉,當他一開始就不曾存在過。”
  “你敢!”問守陽的嗓音冷不防在他們身後揚起,宛如猛獸的咆哮,絲毫不掩飾被惹怒的心情。
  他特地過來找她,卻沒想到會聽見他們這一番話!
  沈晚芽與東福不約而同地回頭,看見他閻王般陰沉的臉色,被他銳利的眸光緊盯住,她一瞬間心口微窒,說不出話來。
  在問守陽的眼裡,只能看見她略微蒼白的臉蛋,他走進屋裡,高大的身軀欺近她,將她硬生生逼退了兩步,抵靠到桌邊。
  “所以,不是范柔紅,是你下的毒手嗎?那個孩子……我們那個夭折的孩子……是你嗎?”
  “不,自始至終那個孩子就不曾存在過。”她語出驚人地說道。
  “你說什麼?”
  “我說,自始至終,我們就不曾有過孩子!避妊的湯藥我一直都在喝,我們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沈晚芽,你到底在胡說什麼?”他忍不住咆哮,如果她未曾有過身孕,那日的小產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天的崩血,其實是我正逢癸潮,然後在事前吃了幾顆藥丸子,那藥性會讓癸血下得又急又猛,看起來就像是小產一樣,所以,根本就沒有孩子,你聽清楚了嗎?沒有,那孩子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而正是因為她吃了那些會傷身的藥丸子,所以姬千日不願再給她避孕的藥帖,就怕再繼續服用下去,將會傷害她身體的根本,但她不肯聽他的話,才會讓他找上她的義父,把她吃藥的事實說出來。
  這一瞬間,問守陽不寒而慄,不敢置信自己親耳所聞,但他卻很快的就知道,當日的小產是她要對付范柔紅,在這一刻,他思緒清楚得連自己都要覺得不可思議,幾乎要痛恨了起來。
  原來,都是假的,那日,她的哭喊崩潰,不過都是一場虛偽的戲碼。
  但他對她的心痛,卻是真實無比啊!
  “為什麼?”他咬著牙問。
  “不為什麼。”她緩緩地搖頭。
  “你恨我嗎?恨我是用那種手段得到你的,所以才不生我的孩子嗎?”
  “不,不是這個原因,我就只是……不想生你的孩子,我不想要孩子,這輩子,我都不想要。”
  在一旁的東福怔愣地看著他們,對於他們所說的每一字一句,都感到心驚不已,究竟當年納妾的事,沈晚芽有多少真相是瞞住他們沒說的?
  “為、什、麼?”問守陽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見他堅持要個交代,她數度張脣欲語,最後卻只是淡淡地說道:“如果,想做是我恨你,會讓你好過一點,那你就這樣想法吧!”
  她的說法,讓問守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原來,你真的恨我,你終於肯說實話了!好,不生就不生,但是,對於一個不想生我孩子的女人,我問守陽也不稀罕,沈晚芽,從今天起,你我再無瓜葛了。”
  這瞬間,沈晚芽的臉色慘白至了極點,她覺得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糾扯著心口的痛楚,讓她覺得就算下一刻就會死掉也不奇怪。
  就一句話……他就用一句話,將他們之間的所有給一筆勾消了!
  她不明白自己心裡究竟在期待什麼,難道,她是在期待著他對待她的態度能有什麼不同嗎?
  沈晚芽沒奢望過他能諒解她的想法,但……就一句話?
  她左手緊握成拳,讓指甲陷進了柔軟的掌心間,借由那深刻的疼痛,讓自己忍住幾乎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與他夫妻一場,卻原來,有些事情不曾改變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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