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仙】妖怪茶話會(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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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制止

年輕男人罵的正投入，腳下一個沒注意，往前邁了一步。

“砰”罵聲戛然而止，年輕男人摔個結結實實。

周圍的吃瓜群眾一時間表情複雜，又是驚奇又是好笑。

但是對於這一跤，大部分人表示喜聞樂見。

親眼目睹年輕男人平地摔的張博等人，不由得一陣齜牙咧嘴，一看就很痛好吧。

“嘖嘖。”諸葛雲一臉新奇，“這究竟是怎麼摔的無緣無故的。”

張博雙手懷胸，一臉深沉“自作孽，不可活啊。”

“這位小哥說得對。”旁邊有人拍腿搭話，“誰叫人家先前犯渾，現在惹怒了山神吧”

呃，雖然對於這一說法，身為大學生的張博等人實在沒有什麼認同感，卻也不會愣頭青似的反駁。

趙律正嘴巴張張合合，終於憋出了一句話“這也太神奇了。”他雙眼放光，跟研究神奇生物似的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年輕男人，一臉詭異的熱情與澎湃。

蕭驍的神情有幾分古怪，幸好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再度爬起來的年輕男子身上，倒沒有人注意到蕭驍不同尋常的表現。

蕭驍努力調整著自己的面部神經，以免自己不合時宜的笑出聲來。一時間，臉上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別人不知道年輕男子是怎麼摔的，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望著斜前方楓樹上熟悉的身影，蕭驍挑眉，可不就是先前碰到過、後來又遍尋不著的那隻妖怪嘛。

原來是這隻妖怪在行山神之責，懲罰著破環楓樹的罪魁禍首。

這隻妖怪沒有像蕭驍之前看到的那樣，藏在層層掩映的楓葉之後，而是就這麼明晃晃的立在楓樹斜出的枝椏上。

那一條長長的尾巴懶懶的垂下來，透著幾分漫不經心與無辜。

就好像先前把年輕男人絆倒的不是它似的。

年輕男子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從他身體兩側緊握的青筋凸出的雙手能窺得幾分他內心的波瀾。

應該是要氣炸了吧

蕭驍有了幾分同情。雖然年輕男子有錯在先，但現在也是慘了些。

大庭廣眾的，莫名其妙的摔了這麼多跤，卻連離開都做不到，就這麼讓人圍觀著。

人家都說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但是面對妖怪，一般人還真是既惹不起也躲不起。

簡直是虐心又虐身啊。

蕭驍肯定，年輕男子以後絕對是再也不會破環樹木了。

年輕男子最初的確是氣炸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懼怕恐慌的情緒猶若冰冷黏滑的無骨生物，從他的脊椎蜿蜒而上，滲進他的四肢百骸，那種好似眼睜睜的看著水位慢慢升高，逐漸要把他吞噬殆盡的感覺太過恐怖，他簡直有些控制不住的牙齒打顫。

他實在受不了了

年輕男子有些哆嗦的掏出手機給自己的狐朋狗友打電話，讓他們立刻、馬上來接他回去。

他要離開這裡

聽著年輕男子顫抖著、透著顯而易見的恐懼的聲音，圍觀者不由得有些同情起來。

一開始，對於言辭囂張、行為霸道的年輕男子能吃些苦、受些教訓，他們甚至是有幾分此人活該受此懲罰的暢kuài gǎn的，只覺得大快人心。抑或有些人純屬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幸災樂禍心態的。

但是，現在看到年輕男子這麼慘，他們倒也慢慢升起了了幾分心有慼慼焉之感。

其實說起來，在許多人看來，破環樹木什麼的，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又不是砍樹。

那種折幾根樹枝、心情不好了踢幾腳樹的事，在場有不少人都是做過的。

所以看到年輕男子這麼慘，他們也很是有幾分心虛之情。

一時間，因為圍觀群眾心態的改變，場面倒是詭異的安靜下來了。

卻也沒有多少人離開，他們都好奇著事情會怎樣收場

十幾分鍾後，年輕男子的朋友們趕到了。

看到年輕男子這麼狼狽悽慘的模樣，都大吃一驚。

但年輕男子不欲與他們多說，也沒有什麼力氣再說什麼，只是一個勁的催促他們帶他離開，卻仍是一動不敢動，等著朋友們的攙扶。

趕來的朋友們雖然很奇怪，倒也察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氣氛，就沒再多問什麼，拿出年輕男子讓他們帶來的輪椅，就一邊一個要扶著年輕男子坐下。

先前聽到年輕男子講電話的圍觀群眾倒是不意外看到輪椅，而且也為年輕男子的機智點個贊。

既然不能走路，那就不走了。

總不能這樣還摔吧

但是，時刻注意著妖怪的蕭驍卻發現了那條本來因為年輕男子一動不動而沒有什麼動靜的尾巴竟然動了起來。

它想幹嘛

蕭驍眉宇間不禁折出了幾個淺淺的褶痕。

這時，蕭驍看到，微微豎起的尾巴尖朝向的竟然是輪椅

它是想把輪椅掀翻嗎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到時候年輕男子受的傷可不是摔幾跤這種皮肉傷，甚至有可能傷到筋骨的。

真是過了

蕭驍快步走到妖怪所在的楓樹下。他突兀的舉動並沒有引起此時全神貫注在年輕男人身上的其他人的注意。

就在尾巴要竄出去的一剎那，蕭驍伸手緊緊的攥住了那條尾巴。

巨大的力道帶著蕭驍一個踉蹌，但是他抿緊雙脣，另一隻手也抓了上去，狠狠的攥緊了那條還在掙扎的尾巴。

蕭驍此時也顧不上自己奇怪的舉止會引來怎樣的目光了。

他仰起頭，直直的望進妖怪的雙瞳。

嘴脣開合，聲音不大，但蕭驍相信樹上的妖怪能聽到。

“夠了，他已經受到了足夠的教訓。”

妖怪乍然被抓住尾巴，一個激靈，就要甩開尾巴上的異物，但出乎意料的是，它竟然甩不開

妖怪望向下方，看到了抓著它尾巴的人類

竟然是一個人類

巨大的吃驚下，妖怪停下了尾巴的掙扎，倒是讓蕭驍鬆了老大一口氣。

這妖怪的力氣也太大了，他真擔心自己是不是會被它一尾巴掀翻出去。

卻是一點也沒注意到他竟然能制住妖怪這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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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妖鑑

蕭驍一點也沒想過妖怪是否能聽得懂自己的話這個問題。

事實證明，妖怪的確是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而且，“你看得到我”略微有些古怪的發音，有著奇特的韻律感，卻的的確確是人類的語言。

蕭驍呆住了。

之前的狐妖也會講話，卻是附身在人類身上，以人的形態講話的，自然遠遠不如這次的以妖怪之姿口吐人言帶給他的震撼大

“你，你會講話”蕭驍震驚的都結巴了，聲音也不由得放大了。

這也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當然，這也是因為在蕭驍攥住妖怪尾巴的這段時間裡，年輕男子已經爭分奪秒的催促著讓朋友們把他推走了有關。

妖怪此時已經對那個破環他棲息之地的人類失去了興趣，現在，它正饒有興致的盯著眼前難得一見的可以見到妖怪的人類。

它真的是很久沒有碰到可以看見它的人類了。

“老三，你怎麼了”

“三哥，你什麼時候跑這來的”

張博、趙律正聽到動靜，幾個跨步走了過來，有些奇怪。

諸葛雲有些遺憾的望著年輕男子離去的身影，就這麼簡單的走了他還以為會發生什麼呢

又不死心的看了幾眼，直到都看不到人了，才轉回頭，“哎，你們說”

“咦，人呢”

視線一轉，就看到了前方楓樹底下的蕭驍幾人。

一邊走過去，一邊抱怨“你們就這麼把我丟下了啊”

“是誰一直深情款款的盯著人家的”

“什麼呀，我就想看看是不是還會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諸葛雲有些悻悻。

諸葛雲的插科打諢轉移了張博、趙律正的注意力。

蕭驍鬆了一口氣，手緩緩鬆了開來，眼睛一直盯著妖怪，生怕對方趁機尾巴一甩，向他抽過來。

幸好，看來這隻妖怪脾氣還不錯。

這從之前玩鬧性質的捉弄那個年輕男子的做法中也能看出來，只不過最後稍微過火了點。

“老三，怎麼，還沒看夠啊”

蕭驍盯著樹上妖怪的樣子，在其他人眼裡就是“痴迷”楓樹的樣子。

“你還真是喜歡楓樹呢。”

對此，蕭驍只能笑笑。

總不能說他不是在看楓樹，而是在看妖怪吧

“但是，老三，蕭驍同志，你肚子不餓嗎我可是餓扁了，迫切的需要進食。”

“是啊，三哥，我的肚子都在叫了。”

“那還等什麼走吧，趕緊下去吃飯。”話落，蕭驍得到了其他幾人有志一同的大白眼。

是誰一直盯著楓樹不放的

還能裝著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簡直“厚顏無恥”啊。

面對幾人鄙視的目光，蕭驍相當淡定的無視了，目光不著痕跡地回望了一眼，又不見了妖怪的身影。

蕭驍一驚，隨即覺得這樣也好，他決定下次一個人再來過。

能說話的妖怪啊。

蕭驍只覺得眼前的世界再次玄幻了幾分。

真是神奇的世界。

蕭驍笑笑，跟著張博幾人向著山下走去。

玩了一天，晚上洗漱完畢後一爬shàng chuáng，張博幾人很快就睡著了。

聽著寢室裡響起的鼾聲，蕭驍拿棉被蓋著頭，小心的拿出黑色筆記本。

手機微弱的光線下，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的。

所以那銀色的微芒就分外的招人眼球。

這是什麼

蕭驍的鼻子都碰到了筆記本的封皮，發現上面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幾個字。

熟悉的字型，是跟蕭驍之前在筆記本里看到的妖怪名字一樣的字型。

蕭驍摩挲著那幾個突然冒出來的字，一字一字念道“妖鑑。”

這是這本黑色筆記本的名字嗎

原來它不是什麼無名筆記本，而是“有名有姓”的存在。

那麼，它又是怎麼出現在圖書館的它又怎麼會出現在圖書館

對此，即使蕭驍想破腦袋也不得而知。

但是，唯有一點，蕭驍有幾分朦朧的肯定，他覺得一切都恍若冥冥中註定好的，這本妖鑑合該是他的。

既然東西在他的手裡，一些旁枝末節就不要太在意了。

男人，不要這麼斤斤計較。

蕭驍很快安撫好了自己過於躁動的心，緩緩開啟了這本妖鑑。

他看了看前面的幾張，並沒有出現什麼變化，而原本畫面暗淡的耳鼠、欽原也已經恢復了鮮亮的樣貌，豔紅的硃砂恍若汩汩的流水，勾勒出生機勃勃的氣息。

蕭驍不禁微微笑起來。

他接著翻到了下一頁。

泛黃粗礪的紙zhng pg平無奇，但是，蕭驍心裡一動，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異樣的氣息，湧動著，醞釀著，就要噴薄而出。

大片的紅在紙張上渲染開來，早上香山遇見的那隻妖怪漸漸的顯出其形。

狀如山雞而長尾。

赤如丹火而青喙。

“鴒鴢。”{音鈴腰}

蕭驍默唸，眉宇間透著幾分若有所思。

突然，對面床上張博一個翻身，嚇了蕭驍一跳。

下意識的，蕭驍急忙合上了妖鑑，手也擋了上去，生怕這銀芒洩露出絲毫。

待張博的鼾聲再度響起，蕭驍才鬆了一口氣，隨即有幾分好笑，怎麼跟做賊心虛似的

而且，既然一般人看不到妖怪，他想，妖鑑的異樣一般人也是看不到的吧

至少目前來看，張博幾人只能看出這是一本普普通通的黑色筆記本，至於裡面的內容卻是一無所知，只當是一片空白。

這樣的話，妖鑑有什麼變化，他們應該也是察覺不到的吧

蕭驍小心的翻了個身，這麼一嚇，他的心還怦怦跳的，他拿出手機看了看，不禁一驚，已經凌晨兩點了。

明天早上還有課，該睡了。

寢室裡終是恢復了一片黑暗。

週三下午沒課，蕭驍獨自一人來到了香山。

行走在山道中，層林盡染，地上也鋪了一層豔紅的楓葉。

在這裡，好似連天空都是紅的。

若是黃昏時刻，晚霞漫天，此處此景，該是更加的讓人心醉神迷吧

蕭驍並沒有為眼前美麗的風景滯留太久，步履頗有幾分匆匆之感。

他不知道，鴒鴢是否還在上次碰見的那片楓林

如果不然，這麼大的一個香山，他不知道該如何找到它

越靠近上次見面的那片楓林，蕭驍的腳步反倒踟躇了起來。

他有些擔心，來之前滿腔的興奮，什麼也沒想。

到了地方後，各種想法紛至沓來，讓他無端糾結了起來。

望著眼前的楓林，蕭驍頓住了腳步。

相較起雙休日，今天的香山人倒是少了很多。

偶然才能看見幾個遊人走過去。

這於他，自然是好事，他可不想別人把他當神經病看。

亂七八糟的想了一些，蕭驍終於下定了決心，再次邁開腳步走進了那片楓林。

腳踩在地面上，不時發出清脆的“咔擦”聲，楓葉、枝椏交錯，分割著眼前的光影，鼻端乾淨的楓木清香，微微的澀味，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蕭驍焦躁的心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現在再急也無濟於事了，就看自己的運氣了。

呃，看來自己的運氣不好呢。

把這片楓林走了個遍的蕭驍不禁苦笑。

心卻緩緩的沉了下去，難免有些鬱悶。

但是，蕭驍突然感覺到了什麼，猛然回頭，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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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鴒鴢

本來前一刻還空無一物的楓樹上，鴒鴢昂首而立，好似一直在那般的理所當然，長長的尾巴垂落枝下，明明是單一的紅，卻生生有了千變萬化般的絢爛多姿。

蕭驍緩緩走向那棵楓樹。

很是識相的停在了距離楓樹的三步之外。

蕭驍抬頭望著鴒鴢，一時卻有些語塞。

到現在，他才發現，雖然他迫切的想見到鴒鴢，說到底只是對於會說話的妖怪的好奇罷了。

那麼，現在，他該說什麼

蕭驍愣住了，難道他要說“你好，初次見面，我叫蕭驍，很高興見到你”嗎

光想想，就尷尬的不行了。

呵呵，以前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未來的自己有一天會為怎樣跟妖怪相處而苦惱不已。

這角楓林並不是人跡罕至，偶然也會有遊客，或獨身一人，或成伴，從蕭驍的身邊經過。

歡快的交談聲近在耳邊，又似乎遠在天際。

經過的人都只是漫不經心的掃過獨自站在楓樹下的青年。

即使這個青年仰著頭盯著楓樹發呆的樣子有點奇怪，也不過感慨一句倒很少見到這麼喜歡楓樹的年輕人。

正是因為知道其他人的看法，蕭驍才能這麼肆無忌憚的、光明正大的盯著鴒鴢看。

他兀自發著呆。

思考著怎麼跟一隻妖怪展開友好親切的交談。

可能鴒鴢終於看不過去蕭驍如此愚蠢的表現了，頗有幾分紆尊降貴的開口“人類，汝來找吾，意欲何為”

本來驚喜於鴒鴢開口的蕭驍瞬間一臉懵逼了。

“bái chi。”鴒鴢一臉鄙視。

咦蕭驍這才回過神來，開始轉動起來的腦子回想起了他與妖怪的第一次交談，那時對方講的明明是白話文。

那麼，現在，這隻妖怪是在耍他

蕭驍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緊張窘迫的情緒倒是舒緩了下來。

“人類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鴒鴢有些懶懶的說道，要不是看在它很久沒碰上能看見它的人類了，它才懶得理這個人類呢。

對此，蕭驍表示沉默。

“你好，我叫蕭驍。”

是的，思考良久，糾結良久，愚蠢的人類蕭驍還是決定從自我介紹開始。

但是，鴒鴢只是甩了甩漂亮的尾巴，有華美的流光在蕭驍的眼前一閃而逝，對於蕭驍的話語，卻是不置一詞。

真是再明顯不過的不屑一顧了。

呃，蕭驍感受到了會心一擊。

但是，沒有消失，鴒鴢並沒有再一次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那麼，應該就是還能談下去的意思

就在蕭驍苦思冥想接下來的話題時，突然腦袋一重，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摔了。

在看到眼前熟悉的尾羽後，蕭驍瞬間明瞭他腦袋上的是什麼了。

蕭驍眉眼一抽，“嗯”蕭驍一下子卡殼了，他應該怎麼稱呼這隻妖怪聽聲音是成年男性的感覺，所以，“妖怪，呃，鴒鴢先生，你”

蕭驍剛起了個頭，就被打斷了。

“你知道我是鴒鴢”一向顯得十分下巴看人的鴒鴢又飛到了楓樹枝頭，黝黑的雙目暗沉晦澀，頭一次出現了鮮明的情緒波動，幾分驚奇，幾分懷疑，還有幾分警惕。

這個人類能看到自己，即使這種人在現代越來越少見了，卻也不是沒有，但是，他能一口叫破自己的身份，這點倒是很不普通了。

就如先前所說的，隨著時代的更替，能看到妖怪的人類也越來越少了。

要在以前，雖然不多，鴒鴢也總能不時遇到一兩個。

但現在，他已經有近百年的時間沒有遇到過了。

所以，他才這般有興致的逗弄這個人類。

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這個人類面前。

不然，光憑這個蹩腳的人類，怎麼可能找得到他

但是，現在看來，這個人類也許沒有看上去的這麼簡單。

他的身份不是一般人可以知曉的。

他看走眼了嗎

鴒鴢仔細感應了一下蕭驍的氣息，還是沒有絲毫的靈力，就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人類。

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難得的迷茫了。

蕭驍自是不知道鴒鴢的複雜心理。

但是這隻妖怪驟然變化的眼神他還是明白的。

只是他卻不知如何解釋。

妖鑑自然不是能宣之於口的東西。

他有預感，妖鑑也許會是他最大的倚仗。

因此，對於鴒鴢投射而來的極有壓迫力的視線，即使冷汗涔涔，蕭驍也只能硬挺著。

一臉的茫然無辜。

“我是在書上看到的。”

“因為我突然能看到妖怪了，所以這段時間我翻了很多本跟妖怪有關的書。”

“所以”

蕭驍聳聳肩，“看來多看書還是有用的。”

對於蕭驍的說法，鴒鴢自然不可能這麼簡單的就信了，但是他可不是什麼初出茅廬的小妖怪，也不會尋根究底的去要一個答案。

身為一隻有格調的大妖，他也是很尊重他人的。

他只要知道眼前的人類不是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就可以了。

所以，對於蕭驍的說辭，鴒鴢除了輕哼一聲外，倒沒有再多說什麼。

而蕭驍，卻很是有幾分不著調，他首先有的反應竟然是對於一隻妖怪竟然能做出“輕哼一聲”這麼高難度的表情表示震驚，隨後才反應過來，知道這隻妖怪是就此揭過這個話題了，內心不由得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也許是他想多了，但防人之心尚且都不可無了，何況防妖之心

不是他種族偏見，只是古語說得總是有幾分道理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接下來的氛圍驀地輕鬆下來。

妖怪一向尊重強者，既然知道蕭驍不簡單，就不會端著架子，即使還不能平等視之，卻不會愛理不理了。

與妖怪交談，是一件很新奇的事。

活了幾百年的妖怪是一般人類難以想象的博聞強識。

而且在知道了蕭驍是近期內突然能看到妖怪的，鴒鴢便略略提點了幾句，讓蕭驍對妖怪有了一個粗淺大概的認識。

在蕭驍看來，鴒鴢即使有著身為妖類的不確定性與危險，但它漂亮的外表總是容易讓人對它放下戒心，更何況即使話語不多，但鴒鴢也真的告訴了他很多在此之前未曾知曉的東西，這些東西也許以後他也會知道，但絕對會花上很多的時間與精力，所以，對於鴒鴢的不吝賜教，蕭驍是心懷感激的。

不管鴒鴢是處於什麼心態告訴他這些，但是這份情他必然是認的。

唯一有點遺憾的是，對於他突然間能看到妖怪這點，鴒鴢也不能給出明確的答案，只告訴他順其自然，一切自會水落石出。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蕭驍並不是很在意。畢竟不管是什麼因，結果就是他能看到妖怪了。

這點才是最重要的。

他與其糾結於自己是怎麼看到妖怪的，還不如多花時間想想怎麼處理自己看到妖怪後便慢慢偏離了正常軌道的人生

這才是當下的他最應該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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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突發

課上，蕭驍有點走神，現在想想昨天竟然跟鴒鴢聊了一個下午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要不是肚子實在餓的厲害，天色已晚了，他還真有點捨不得回來。

昨晚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一隻妖怪在身邊的緣故，那他早已見過很多次的香山晚霞，美得格外的驚心動魄。

紅霞滿布的天空，紅楓層層的香山，上下一色，天地間的邊際模糊不清，世界的磅礴綺麗，因為身邊一隻真實的妖怪，更多了幾分神祕與虛妄之感。

因這幾分朦朧，他不由得更加的心醉神迷，熏熏然間有些不知歸途了。

大學的氛圍總是輕鬆而愜意的，窗外天光正好，蕭驍坐著是靠窗的位子，五層樓的高度，還是能嗅到微風裡裹挾著淡淡的草木青香，乾淨的，透著微微的澀，以及幾分餘味悠長的回甘。

呃蕭驍立即扳直了自己有幾分懶散跟頹唐的坐姿，雙眼微瞠，盯著下方石子小徑上奔跑的身影，看著它跑上木橋，直至消失在掩映的樹木間。

耳鼠

蕭驍緩緩放鬆自己緊繃的身子，真是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了，他還以為這隻小妖怪已經離開學校了。

沒想到又再一次看到了它。

真是意外。

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沒什麼了。

現在，於他，看到妖怪，並不會像最初那樣的大驚小怪了。

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做到即使突然看到妖怪也能不動聲色、神態自若了。

“啊”驟然響起的尖叫聲猶如一把利刃，狠狠劃過每一個人的耳膜，直刺大腦中樞，所有人不由得一個激靈。

沉悶安靜的教室在一瞬的凝滯後，立馬沸騰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

“臥槽，嚇死我了”

“發生什麼事了”

“蓁蓁，你的臉”尖利高亢的女聲還在繼續，透出來的情緒簡直是驚駭欲絕，似乎發生了什麼難以接受的事。

“我的臉，怎麼了”被喚作蓁蓁的女生不解於朋友的驚嚇，也有點被朋友過度的反應給嚇著，一時愣在那兒，滿臉的茫然跟不知所措，腦子只是不停的轉著同一個念頭難道口罩掉了

腦子還在迷糊著，手已經下意識的摸上了臉。

口罩還在。

蓁蓁鬆了一口氣，畢竟她現在的臉真的不太好看，可不能露出來。

但是，既然口罩還在，蓁蓁有些疑惑的望著朋友，她叫什麼

就在她滿腹疑慮的時候，“好癢，怎麼突然這麼癢”

臉上突然的發癢讓她心底本來就因為看到朋友堪稱驚恐的表情而隱隱產生的害怕立刻破土而出，並且一發不可收拾，內心的恐慌迅速的發芽壯大，她的雙手劇烈的顫抖起來，無法控制。

她一把扯開了口罩。

“這是什麼”蓁蓁的雙手終於零距離的摸到了自己的臉上，手下的觸感卻不是本該的總體光滑細膩、微有凸起，而是成片的顆粒物。

這一瞬間，她對於朋友的尖叫有了模糊的猜想，她不敢相信，不，這不是真的。

她的聲音虛弱而慌亂，抖得不成樣子。

她不死心，即使雙手顫得厲害，仍舊勉力在臉上胡亂摩挲著，可是，顆粒，顆粒，到處都是顆粒

“怎麼都是怎麼回事”蓁蓁在臉上瘋狂摸著，觸手的感覺讓她絕望。

而且臉上越來越癢，“好癢，好癢”帶著哭腔的聲音透出顯而易見的歇斯底里與癲狂。

她無法控制手下的力道，不是的，她的臉怎麼會變成這樣

“蓁蓁，別撓了嘔”

林蓁蓁是一個秀氣的姑娘，有著出身江南所特有的溫婉氣息。

前幾天，林蓁蓁一張白皙的臉龐突然發了幾顆小小的顆粒，並不明顯，她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畢竟女生偶有時候會因為上火或者沒休息好等各種原因導致臉上發些東西，她之前也曾有過幾次類似的經歷，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往往過幾天就會好的。

然而，這次的情況卻不同以往。

這幾個顆粒非但沒有褪去，反而越來越多，形狀也在變大，並且不同於一般的紅色顆粒，它們是紫色的，深沉的紫色顯得林蓁蓁的臉色頗為恐怖。

林蓁蓁有些慌了，生怕自己的臉出了什麼問題，立馬去醫院掛了hào，折騰了一番，檢查出來應該是被某種蟲子咬了，醫生給她配了一堆藥膏，讓她回去一天三次的塗抹。

既然有了藥，林蓁蓁也就放心了。

而且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見效顯著，反正林蓁蓁看著自己的臉，是覺得很有幾分起色了，臉上就只剩幾個小小的疙瘩了。

所以，請了幾天假後，她帶著口罩來上課了。

誰想到

“鏡子，鏡子，我要鏡子”林蓁蓁聲音緊崩的猶如要斷的弦，乾澀喑啞，她有種四處懸空的失重感，種種負面情緒正爭先恐後、鯨吞蠶食著她的一切。

她苦苦壓抑著、強撐著。

鏡子，她要鏡子

這個時候，課自然是上不成了，全班的同學都圍了過來，女生們一片驚叫，男生們也一臉不忍直視。

甚至連老師都走下了講臺。

林蓁蓁接過不知是誰遞過來的鏡子。

下一刻，“啪嗒”這面鏡子掉到了地上，支離破碎。

林蓁蓁雙手捂臉，深深的埋下頭，渾身不可抑止的顫抖。

即使只是一瞬，她也看清了鏡子中的自己。

慘不忍睹

滿臉的紫色疙瘩，加上她之前的抓撓，有huáng sè的膿水流出來。

簡直不能更噁心

一聲哽咽脫口而出，林蓁蓁終是崩潰的嚎啕大哭。

她的臉她的臉

怎麼辦怎能辦

她害怕極了，也無助極了

“好了，都散開，不要圍在這裡，你們兩個，快帶她到校醫院去。”老師總歸要更為沉穩點，即使他也被嚇了一大跳，卻很快就回過神來，毫不遲疑的點了兩個同學，讓她們趕緊帶林蓁蓁去校醫院。

林蓁蓁雙手一直死死護著臉，就這麼被帶出去了。

剩下的同學，一臉還沒褪去的驚嚇，甚至是噁心。

一時間，教室裡靜默無言。

幾分鐘後，漸漸有窸窸窣窣的交談聲響起。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太恐怖了”

“這臉會不會好啊”

“簡直比毀容還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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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無解

“呼”張博待人看不到了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這，這也太”一下子卻不知用什麼詞好，向來寬厚的性子，此時也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

“這還治得好嗎太嚇人了。”趙律正揉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臉頰，眼裡還殘留著些驚嚇之色。

“要是治不好，我估計這女生也活不下去了。”諸葛雲攤手，在看到其他幾人的瞪眼後，有幾分委屈的說“我又沒說錯。心要多大，才能頂著這麼一張臉活下去。”

他現在只要稍微一回想剛才看到的那張臉，就滿身的雞皮疙瘩，胃裡一陣翻湧。

“不過，現在的醫療水平這麼先進，應該沒事的，不就長了滿臉的疙瘩嘛。”

諸葛雲話鋒一轉，很是樂觀的斷言。

其他幾人一聽，一愣後便是深以為然。

現在那些個五花八門的美容醫院哪個廣告打得不是極盡誇張，那放出來的照片，哪一張不是術前一律慘不忍睹，術後一律脫胎換骨。

即使達不到照片那麼誇張的效果，有個大半也夠了。

諸葛雲這麼一說，大家倒也放下了心。

先前大家主要都有點被嚇到了，畢竟林蓁蓁的那張臉實在是有些挑戰人的視覺神經。

再加上林蓁蓁崩潰絕望的表現也著實震住了他們。

所以一時就沒想到憑現在先進的醫療美容技術，林蓁蓁的這張臉並不是沒有希望挽救的。

而且，說不定只是現在看的嚇人，到了醫院一看，馬上就好了。

但是，林蓁蓁精神上受到的傷害是不可避免的了。

教室裡很快就恢復了原樣，大家嬉嬉鬧鬧著，成群的女生還在討論著林蓁蓁，面上、話語裡都流露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同情與驚嚇。

身為女生，自然明白一張臉面對於她們的重要性。

對於大多數女生而言，如果被毀了容，她們寧願去死。

什麼外貌不重要，心靈美才是最重要的，那都是在兩者兼而有之的情況下說的風涼話而已。

人都是視覺系動物，首先關注了外貌，進而才會去探究這個人的內心。

這兩步，難以顛倒。

就算要顛倒，最起碼五官也要端正啊。

毀容什麼的，真心太虐了。

蕭驍側首趴在桌子上，雙眼無神的盯著窗外。

那個女生臉上的疙瘩，似乎有熟悉的氣息殘留在上面。

那是妖氣。

而且，他皺起眉，露出幾分忍耐之色，腦海裡細細回想那個女生的那張臉。

別人只看到女生滿臉的紫色疙瘩，還有粘稠的huáng sè膿水，蕭驍卻看到了每個疙瘩上升起的黑氣幾乎要掩蓋了女生的整張臉。

黑氣如煙似霧，扭曲著、翻攪著，明明蕭驍跟那個女生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卻分明感到有一股陰冷詭異的陰寒之氣猶如毒蛇般纏繞了過來，那種肌膚上猶如被冰涼滑膩的鱗片滑過的感覺，讓蕭驍的頭皮都炸開了。

那黑氣盯著久了，似乎沸騰了般，屢屢黑氣爆開，繼而消散，突然，一抹爆裂而出的黑氣並沒有消散而去，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蕭驍急衝而來。

蕭驍正滿身起著雞皮疙瘩，哪知道意外陡生，只能愣愣的看著黑氣就要襲上自己的臉，腦子一片空白。

目眥欲裂之下，卻只覺得渾身被幾股森寒陰氣縛住了四肢，動彈不得。

卻不知，一縷金輝悄然出現在他的眼底，漸漸瀰漫開來，整個瞳仁都變成了金色，繼而連眼白都映出了淺淺的金輝。

一時間，蕭驍的雙眼冰冷、威嚴，猶如九天之上的神佛，無悲無喜，浩瀚無垠。

黑氣猶如遇到了烈日的積雪，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蕭驍感覺眼睛都要瞪得抽搐了，卻發現身體什麼變化也沒有。

他還以為那個黑氣消失是因為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蕭驍四處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沒有一點不適的地方。

甚至連先前感到的陰寒之氣都消失了，身心有種泡在溫泉裡的舒適感。

奇怪，難道那個黑氣只是虛有其表看著唬人，其實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而且非但沒有一點殺傷力，反而類似於十全大補丹

要不然他現在怎麼感覺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太不科學了

蕭驍感慨，這事情的展開完全不對啊。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總歸是獲益的一方。

既然如此，蕭驍也不為難自己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知道原因了，何須現在糾結

“哎，知道嗎早上那個女生的臉可能好不了了。”諸葛雲的語氣頗有幾分複雜，說不清是遺憾還是同情，神色間透出了幾分可惜。

“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張博一驚，隨即脫口問道，倒不是質疑，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充分領會到了諸葛雲強大的資訊收集能力，通俗點講，就是八卦能力。

至少目前來看，學校裡一有什麼事，問諸葛雲準沒錯。也不知道這丫的哪裡來的訊息

“嘿嘿，崇拜哥吧”諸葛雲立馬得瑟起來，眼睛一瞥，注意到張博要捋袖子了，才清清嗓子，簡明扼要的說道“是女生那傳出來的訊息。”

“哦，應該是早上陪著去校醫院的女生們說的吧”蕭驍立即明白了訊息的來源，也是，說起來這也不是什麼要特意保密的事，當然，能不說最好，但說了，倒也沒什麼。

“那個女生還在校醫院嗎”

“怎麼可能早送燕京第三人民醫院了。”

燕京第三人民醫院的面板科在全國都是排得上hào的。

“真的好不了了嗎那些紫色疙瘩究竟是怎麼回事啊”趙律正甩甩腦袋，竭力把那張恐怖的臉從自己的腦海中剔除出去，他已經覺得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的感覺了。

“誰知道呢反正對症下藥似乎是行不通了，因為醫院那邊好像怎麼查都查不出那些疙瘩是怎麼長出來的”

“那整容呢”

“你以為整容就簡單啊”

“唉，那女生也太倒黴了。”

“就是，醫院都查不出來原因，難道是首發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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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探病

燕京第三人民醫院，蕭驍望著大樓上那閃閃發亮的幾個大字，有些出神。

身邊人來人往，匆匆忙忙，間或有人奇怪的望他一眼，好奇於他怎麼直愣愣的站在醫院門口

蕭驍一向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但當他也許有能力能管這個“閒事”的前提下，他還真不太做得到袖手旁觀。

他心緒難寧。

而且那個女生絕望崩潰的哭聲、顫抖瘦弱的背脊，都讓他如鯁在喉。

他想，他還是能做一點什麼的

“小夥子，你怎麼了”

“嗯”蕭驍有些茫然，眨了眨有些乾澀的雙眼，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是一個面目慈藹的小老太太，此時正有幾分擔憂的望著自己。

“我沒事。”驟然回神的蕭驍一時有些無措，愣了一會才回了句，想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補充了一句，“我剛才在發呆。”

“哦，沒事就好。”小老太太也沒多問什麼，笑眯眯的就要轉身離開。

“謝謝你。”蕭驍插在褲兜裡的雙手微微收縮了一下，望著老太太的側顏認真道謝。

因為這個意外，蕭驍的心情驀的明朗起來。

來自他人的純粹的好意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讓他開心起來。

再次邁開的步伐也輕快了幾分。

林蓁蓁的病房hào，班上的同學都知道。

在林蓁蓁被送進醫院的第二天，班裡就很快組織了代表來醫院看望她。

但最終，他們只是望著林父林母憔悴的面容不知所措。

林蓁蓁根本不願見任何人，除了醫生，還有她的父母。

幾個作為代表的同學回來後，情緒都很是低落，他們有隔著病房門聽到林蓁蓁歇斯底里的、幾乎喘不上氣的大哭大鬧，走廊明明很吵，他們卻只聽得到林父林母沙啞的嘆氣聲與道歉聲。

此情此景，他們自然不會那麼不知趣，乾巴巴的安慰了林父林母幾句話，留下帶來的鮮花水果後就主動告辭離開了。

後來班上也有幾個跟林蓁蓁玩得好的女同學去醫院探病，結果都是連病房門都進不了。

再之後，大家就自覺不去醫院探望了。

免得平白添亂。

因為每次有人去探病，似乎都會ci ji到林蓁蓁，讓林蓁蓁大鬧一場。

“咚咚咚”望著病房門發了一會呆，蕭驍屈指敲門，聲音輕緩，節奏柔和。

但是，如此往復幾次，門內毫無反應。

是在睡覺還是出去了

蕭驍又想，如果自己就這麼直接推門進去，會有什麼後果

要不還是找個護士問問

“同學”

蕭驍側首望去，是一個面容憔悴的中年婦女，雙眼滿布紅血絲，手上拿著熱水瓶，顯然是剛剛打水回來，此時正有些疑惑的望著他，隨即有些恍然，“你是來看蓁蓁的”

林母主要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為蓁蓁的抗拒，除了最開始的幾天，後面就再沒有人來探過病了。

而且，這段時間實在讓她有些心力交瘁，反應難免慢了幾拍。

乍然看到有人出現在女兒的病房門口，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到，就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而已。

“是的，阿姨，您好，我是林蓁蓁的同學，我叫蕭驍。”

“今天恰好來這邊辦事就想來看看林蓁蓁。”

“哦，哦。”看著禮貌斯文的蕭驍，林母有些愣愣的應了幾聲，隨即眉宇間的愁緒又濃重了幾分，“蕭驍同學，謝謝你來看蓁蓁。”

“但是，蓁蓁不見客。”說到這，林母的眼角又有些泛紅，她的女兒一向乖巧聽話，怎麼就遭了這份罪呢想到蓁蓁越發消瘦的身形，還有那毫無光彩、近乎死寂的眼神，林母就痛徹心扉。

現在孩子她爸已經在想辦法聯絡國外的醫生了。

國內沒有辦法，他們就去國外。

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們都不會放棄的。

蕭驍曾想過趁著林父林母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病房跟林蓁蓁講話。

又有些擔心林蓁蓁會鬧起來。

況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會花多少時間，屆時被林父林母逮個正著，就不好解釋了。

所以，他還是決定摒棄走“歪門邪道”的想法。

那麼，剩下的方法唯有正面出擊了。

“阿姨，我想進去看看林蓁蓁。”

“這麼多天過去了，也許”

“不行。”林母有些激烈的拒絕道，繼而便察覺到自己的態度有些過於強硬了，不管怎麼說，對方也是蓁蓁的同學，也是處於一份好意。

林母嘴角有幾分僵硬的勾起，“對不起啊，蕭驍同學。但是，蓁蓁真的受不得任何ci ji了。”

林母也是怕了，最初她也想過也許看到熟悉的朋友、同學對她的關心，蓁蓁的情緒會好點，但是，結果卻是與預期完全的背道而馳。

只要有人來，蓁蓁就像被侵犯領地的小獸，即使身體虛弱，卻仍是不停揮舞著雙手，嘴裡更是不停歇的尖叫著，以一種近乎慘烈的方式驅趕著她眼中的外來者、拒絕甚至抗拒著他人的靠近。

每一次他人的探病換來的就是蓁蓁一次拼盡全力的掙扎。

林父林母身心俱疲，又是無措又是心疼，林母只能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女兒，看著懷裡慘白無神的女兒，眼睛就又溼了。這都是造了什麼孽啊

“怎麼在門口站著”沉悶沙啞的男聲響起，是林父來了。

“這是”林父越過林母，便看到了站在女兒病房門口的蕭驍。

“這是蕭驍，是蓁蓁的同學。”

“今天恰好來這附近，就想來看看蓁蓁。”

林母頓了一下，再度開口，聲音又沙啞了幾分，“但是，你也知道，蓁蓁的情況，根本不適合別人的探視。”

“叔叔好。”蕭驍先前沒有見過林父，但看著此時的林父，卻知道這段時間這個男人絕對是蒼老了許多，雙鬢已染上了霜白，時刻緊皺的眉眼在額間劃下了深深的刻痕，眼角下垂，眼神也因為疲累而透著幾分渾濁。

蕭驍說不清此時自己的心情。

只知道這是一對為了女兒操碎了心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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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病房的妖怪

蕭驍心裡有點沉悶，但這也讓他更加堅定了想盡己所能幫上一點忙的想法。

所以，此時即使遭到了明確的拒絕，他仍不願就這麼簡單的放棄。

“叔叔，阿姨，我知道這麼說也許你們不會相信。”

“但是，也許我知道林蓁蓁的臉之所以會這樣的原因。”

“真的”林父林母異口同聲。

“只是一個猜想，所以我想進去看一下林蓁蓁。”蕭驍即使內心也有很多不確定，但是此時卻絕不能表現出來絲毫，面上的表情只有認真與誠懇。

“哦，哦，猜想”林母亮起的雙眼又迅速的黯淡了下去。

她也是病急亂投醫了，醫生都束手無策的病症，這麼一個孩子怎麼會有辦法

“好。”

啊“孩子他爸”林母奇怪的看向林父，在她看來，這不過是蕭驍想探望蓁蓁的說辭而已，她感激蕭驍的這份心意，但是卻不願女兒再受到一絲的ci ji。

林父抿了抿乾燥起皮的嘴脣，聲音乾澀，“人家孩子也是好心，萬一”

萬一什麼林父卻沒有說下去，也許連林父自己也覺得這個萬一實在有點無稽之談的感覺。

“反正只是試試而已。”

“試試而已。”林父的聲音越來越低，反覆唸叨著。不知是在說服林母，還是在說服自己

“可是”林母欲言又止，想說什麼，看看蕭驍又把話嚥了回去，眉眼間卻是明晃晃的懷疑與不贊同。

“蕭驍，你真的對蓁蓁的病有想法嗎”

然而，不待蕭驍回答，林父又急急的的接上話，“算了，不要說了，你要進去看看就進去看看吧。”

“但是，這段時間，蓁蓁的脾氣不太好。”林父抹了一把臉，“你不要太ci ji她。”

“好。”

“但是，我想單獨跟林蓁蓁聊聊。”

林父林母最終還是答應了蕭驍“得寸進尺”的要求。

也許是失望太多，也許真的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所以，只要有一點點希望，縱然看上去再不靠譜，他們仍想試試。

而且，蕭驍的目光誠摯而明亮，帶著幾分篤定和自信，莫名的就讓他們想試著去相信這個年輕人，試著去相信這個年輕人真的對女兒的臉有辦法。

反正就試一下而已，他們也沒有抱有什麼太大的希望，只是不想放過那萬分之一的可能罷了。

“咔”蕭驍放在門把手上的手一用力，門應聲而開。

沒有遲疑，蕭驍跨步進入病房，隨手關上身後的門。

因為窗簾拉著的緣故，整個病房顯得昏暗而透著幾分陰森之氣。

出乎蕭驍意料的是，他並沒有聽到女生的尖叫。

本來他都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了。

蕭驍向病床望去。

微微隆起的棉被。

視線上移，一張綁滿繃帶的臉映入眼簾。

老實說，即使事先知道，蕭驍仍是下意識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此情此景，還真有幾分鬼片的既視感。

嗯不待蕭驍細細打量林蓁蓁的狀況，突然心頭一悸，頭猛的一轉，凌厲的目光便順著直覺射了出去。

很快，蕭驍的目光就定格在了靠窗的那個天花板角落。

一隻奇形怪狀的鳥倒立在那兒。

灰撲撲的顏色，幾乎跟陰影融為一體，毫不起眼。

一雙眼睛卻極為奇異，似乎有一層濃濃的灰霧籠罩著，看不分明，中間卻有兩點鬼火陰森詭譎，明明無風卻好似在隨風搖曳，飄忽不定。

這又是什麼妖怪

蕭驍現在對隨時隨地都可能碰上妖怪已經相當淡定了。

他只是再一次的深刻覺得以後真的要把妖鑑隨身帶著了。

至少，這樣他就能知道對面的這只是什麼品種的妖怪了。

這樣，面對一無所知的妖怪時他總歸能不那麼被動。

一人一妖誰都沒有擅動，只是默默的盯著對方。

隨即，蕭驍當作什麼都沒有看見一樣，相當淡定兼自然的轉回了頭。

妖怪

蕭驍很清楚，現在最重要的是林蓁蓁，雖然林父林母答應了他的探視，但是他總不可能厚臉皮的逗留許久。

就算他有這臉皮，林父林母也絕對要來趕人了。

所以，現在時間緊迫，他要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哪有時間跟妖怪大眼瞪小眼

最重要的是，蕭驍並沒有從這隻意圖不明的妖怪身上察覺到什麼攻擊性的氣息。即使它身上散發的氣息有點參雜著死氣的惡意，讓蕭驍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全身的汗毛都不自覺的豎起了，絲絲陰氣滲入肌膚，讓他渾身不舒服。

但是，此時此刻，妖怪的那雙詭異雙眸中，並沒有透露出什麼危險的資訊，有的只是帶著幾分玩味的好奇。

即使這隻妖怪長得有點滲人，但蕭驍相信自己的感覺。

這隻妖怪暫時沒有主動攻擊他的打算。

於是蕭驍顯得頗有幾分缺心眼的把後背暴露給“敵我不明”的妖怪。

其實他的心一直懸得高高的。

直到他行至床邊，才把大部分的心神tou zhu在病床上的林蓁蓁身上。

卻仍有一縷心神時刻關注著妖怪的一舉一動。

蕭驍微微彎下腰，湊前近看，他都離這麼近了，還沒有一點反應

果真是睡著了啊，難怪這麼安靜。

蕭驍撓撓臉頰。

這下麻煩了，不但要叫醒人家，還要想辦法讓人家把臉上的繃帶給解下來。

唉，蕭驍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瞥了一眼天花板角落的妖怪，看它仍舊靜靜的倒立在那兒，雙眼倒是轉了過來，在林蓁蓁跟他的身上來回打量。

蕭驍神態自若的掃了那兩團鬼火一眼後，便順勢轉開了視線，打量了一遍病房，就好像他的初衷就是打量一番病房似的。

隨即，蕭驍收回視線，定定望了一會林蓁蓁的繃帶臉後，上前輕輕推了幾下林蓁蓁。

這段時間，林蓁蓁一直沒有辦法好好入睡，總是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

所以，其實蕭驍一靠近，她就有所察覺了。

蕭驍一推她，她嘴巴一張，尖叫聲便破口而出。

尖銳的，沙啞的，猶如一把鋸刀在糙木上不停磨颳著的聲音。

眨眼間，便充斥了整間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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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相信我

直面“音波攻擊”的蕭驍，不禁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女高音什麼的，真心有點hod不住啊。

尤其是這麼嘶啞又淒厲，恍若布帛撕裂的女高音。

即使早有準備，蕭驍還是懵了一下。

他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那隻妖怪。

卻恰好對上了那雙鬼火森森的妖瞳。

不禁面色一僵。

他略略打量了一番妖怪的表情實在無法從那張抽象的臉上看出什麼表情來。

蕭驍突然覺得自己犯二了。

咳咳，蕭驍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思索著該怎麼讓林蓁蓁安靜下來。

蕭驍不知道，就某種客觀事實來說，他的行經很是惡劣，即使不是他本意，但他此刻的所作所為，看上去就像他冷血無情的放任著林蓁蓁獨自歇斯底里，而他自己事不關己，靜靜的站在一邊袖手旁觀。

林蓁蓁叫了一段時間，卻發現蕭驍毫無反應，既不安撫，也不離開，竟似看戲一般盯著她，目光幽暗帶著幾分審視。

對此，蕭驍簡直冤枉。

他只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傻傻站在原地、苦思良策罷了。

也許這段時間太過的身心俱疲，林蓁蓁叫了一段時間，便已是氣喘吁吁，體力不支了。

看著蕭驍安靜的近乎冷漠的眉眼，林蓁蓁一下子氣急攻心，一口氣沒喘上來，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

林蓁蓁咳得驚天動地，唯一露出來的雙眼眼角泛紅，充血的眼白在淚水的洗刷下，其上遍佈的紅血絲更加的觸目驚心。

蕭驍被這突如其來的咳嗽驚了一跳，急忙上前，想伸手把林蓁蓁扶起來，卻被林蓁蓁狠狠地開啟了手。

“啪”

清脆的聲音迴響在室內，還有一聲聲聲嘶力竭的咳嗽聲不間斷的響起。

蕭驍摸了摸有些紅了的手背，並沒有在意。

見林蓁蓁不願他近身，也沒強求，只是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在看到林蓁蓁又想打掉水杯時，他動作迅速的閃開了。

“你咳得很厲害，喝點水吧。”

“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我沒有惡意的。”

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這麼討人嫌了，但蕭驍刻意放柔了聲線，安撫著暴躁而有些神經質的女生。

林蓁蓁似乎被安撫了，抑或只是咳得太難受了，終是接過了水杯。

只是這麼幾天，林蓁蓁似乎就瘦了很多。

伸過來的手蒼白、細弱，連帶著露出的一截手腕也細的不可思議，顯得整個袖子空蕩蕩的。

病房內終於安靜下來了，偶爾響起幾聲咳嗽聲，還有喝水的吞嚥聲。

零落細碎的聲響，空曠昏暗的病房，蒼白瘦弱的繃帶少女，還有角落裡的一隻妖怪。

詭異中，又透出了幾許寂寥。

看著終於平靜下來、默默喝水的少女，即使整張臉都被繃帶纏住了，但蕭驍莫名感受到了少女萬念俱灰的心情。

現在的少女，哪裡還有一點記憶中那溫婉嬌俏的樣子

即使不熟，畢竟一個班，蕭驍的記憶中，也曾看到過林蓁蓁跟朋友們說笑的樣子，彼時笑靨如花，元氣滿滿。

現在卻猶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嫗。

看到這樣的林蓁蓁，蕭驍的心情也不可抑制的晦澀沉重了起來。

“我就不廢話了。”之前已經浪費了許多時間，現在還是趕緊進入正題吧。蕭驍臉色一正，幽深沉靜的雙眼直直的看進林蓁蓁的眸底。

“我可能知道你的臉變成這樣的原因。”

“所以，希望你能認真回答我幾個問題。”

喝著水的林蓁蓁看似安靜乖巧，其實神智早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不時的抿一口水也只是慣性的動作而已。

但是，蕭驍的話太有衝擊性了，一下子刺破了圍繞著林蓁蓁的層層迷障，炸響在她的耳畔。

林蓁蓁有些遲鈍的接受了這些資訊後，猛然抬頭望向蕭驍，眼睛亮的驚人。

過於劇烈的動作，帶動著手裡的水杯濺出了少許的水，水面波瀾起伏，就如她此時掀起驚濤駭浪的內心。

女孩的眼中第一次映出了蕭驍的身影。

佈滿紅血絲、而透著幾分猙獰之色的眼睛驟然睜大，眼角似乎崩到了極致，眼珠子都給人一種要脫落出來的錯覺。

配合著林蓁蓁此時的造型，更驚悚了啊喂

蕭驍不著痕跡的抽了抽眉眼。

他伸手製止了林蓁蓁的提問。

“聽我說。”

“你回答。”

“你什麼時候開始臉上長這些東西的”

“長東西之前你有碰過什麼奇怪的東西，或者吃過什麼奇怪的東西”

“或者看到過什麼奇怪的東西”

這些問題，林蓁蓁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因為真的被問了很多遍了，她自己在夜深人靜時，也總是不死心的回想了一遍又一遍，把那段時間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嚼碎了、掰爛了的想，直到想得頭痛欲裂，想得筋疲力盡，才堪堪睡去。

所以，面對蕭驍大同小異的問題，她那剛升起了些奢望的心又沉了下去，一下子就興致索然了。

有些厭倦的，又有些麻木的，甚至帶著些怨懟的回答著這些問題。

有什麼好問的呢同樣的問題翻來覆去的問，又發現了點什麼嗎

沒有，什麼也沒有

她不明白，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偏偏是她碰到了這種事

即使已經哭了很多次，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但是，現在，又是什麼不斷的從她的眼眶流出

繃帶被打溼，有些粘乎乎的貼在臉上，更讓她有種幾欲bào zhà的窒悶感與煩躁感。

蕭驍皺起眉頭，他想幫忙，但前提是當事人要配合。

他有些不滿林蓁蓁對他問題的敷衍，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喉嚨突然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嘴巴幾次張合，卻不知說些什麼。

林蓁蓁哭了。

壓抑的、安靜的，近乎無聲的嗚咽，大顆大顆的淚珠自眼角滾落，無望而悲慟。

蕭驍終是輕嘆了一聲，一字一頓的說“相信我，我真的對你的臉有辦法。”

這不是無的放矢，結合前面林蓁蓁的講述，蕭驍大概有了些想法。

但是，還需要確認。

所以，“麻煩你把繃帶解開讓我看一下你的臉。”柔和的腔調，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這些東西發作已經過了好多天了，蕭驍不知道這些究竟是什麼東西又是怎麼引發的但總歸是拖得越久越不好。

而且，按林蓁蓁的說法，她的臉最開始明明沒有這麼嚴重的，甚至在敷了醫院開的藥膏後，還有好轉的跡象，結果誰曾想，它竟然又反彈了，並且，愈發的來勢洶洶。

更糟糕的是，藥石罔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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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繃帶下的臉

林蓁蓁愣了，一下子倒止了淚，手下意識的撫上了自己的臉，是繃帶略帶粗糙的質感，因為被淚水沾溼的緣故，有種冰冷的感覺。

明明流出來的淚是滾燙的，卻很快被吸乾了熱度，只餘滿臉的冰涼。

有點難受，溼了幹、幹了溼的繃帶，粘稠的、僵硬的，死死的貼在臉上。

但是，解下來怎麼可以

林蓁蓁每天都在竭力忘記自己在鏡子裡看到的那張臉，卻又每天不受控制的想起那張噁心至極的臉。

她胃裡一陣翻湧，她想吐。

卻又什麼都吐不出來了，只能在那乾嘔著。

現在，她又有反胃的感覺了。

她放下摸在臉上的手，轉而捂住了肚子。

她的脊背佝僂著，彎出一道過於纖弱的弧度。

背部的肩胛骨似乎就要戳破那一層薄薄的皮肉，有一種淒厲而蒼白的姿態。

“不。”

林蓁蓁喉嚨幾番滾動，終於含糊的吐出了一個字。

卻是明確的拒絕。

果然如此，蕭驍意料之中的嘆了一口氣。

雖然他從來不認為他這麼一說、林蓁蓁就會乖乖照做，但是難免會這麼期望。

果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過，其實想要說服林蓁蓁，說難很難，說容易也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你想要治好你的臉嗎”蕭驍輕輕的問了一句，嗓音溫和，卻透著莫名的蠱惑。

“想”對此，林蓁蓁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怎麼可能不想她日日想、夜夜想，沒有一分一秒不在想的。

可是，她光想想有什麼用

林蓁蓁情緒又低迷了幾分。

這段時間下來，林蓁蓁變得暴躁易怒、敏感脆弱，甚至有一點神經質。

不僅她自己，她的父母，都被她弄得疲憊不堪。

她覺得自己快要壞掉了。

“既然想，為什麼不願意嘗試”

“我說過，我也許能治好你的臉。”

“你不應該放過任何的希望。”

“現在的你，只能相信我。”

蕭驍的話並不怎麼委婉動聽，卻直接點出了血淋淋的事實。

林蓁蓁目前已處於絕境，那麼，就不要放棄任何的希望，即使這個也許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卻要付出她百分之百的心力。

一時的痛苦，也許就能換來以後的“春暖花開”，為什麼不試試

“”林蓁蓁的聲音太過含糊粘稠，讓人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但她急劇顫抖的睫毛透漏了幾分她內心的痛苦與掙扎。

“你可以把這當作醫生的看病問診。”

“我是醫生，你是病人。不要諱疾忌醫。”

“你的臉，經不起拖延。”

“已經是最遭的狀況了，你還擔心什麼”

蕭驍一句一句說著，每說一句，林蓁蓁都似受了驚嚇般輕顫一下。

“好。”輕不可聞的聲音，卻讓一直關注著林蓁蓁的蕭驍聽個正著。

蕭驍的臉上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

終於說通了。

“需要我幫忙嗎”

林蓁蓁搖了搖頭。

微微發抖的雙手帶著幾分不安的放在腦後。

蕭驍沒有催促。

他相信林蓁蓁，既然做出了決定，就不會臨陣脫逃。

繃帶一圈圈的被解開。

林蓁蓁的臉漸漸的露了出來。

那簡直不能稱之為一張人臉了。

駭人的黑紫色疙瘩遍佈滿臉，哪裡還看得出什麼五官

而且，隨著繃帶的滑落，一股惡臭散發開來，直令人噁心作嘔。

蕭驍面部扭曲了一瞬，很快就恢復了面無表情。

他甚至上前了幾步，彎腰湊近那張臉。

林蓁蓁即使同意解開繃帶，卻有種被蕭驍逼迫的感覺。

她帶著幾分惡意的仰臉直面蕭驍。

壞心眼的等著看蕭驍的狼狽。

但是，驀然湊近的蕭驍卻讓她狼狽不已。

在那雙幽深沉靜的眼眸注視下，她全身僵硬，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讓她既無措又害怕。

又有些迷惑，他不害怕嗎不噁心嗎

這麼一張臉

她自己都是看一次吐一次的，每看一次，她內心的絕望都會更深一分。

她不知道砸碎了多少面鏡子。

尖銳的邊角，閃爍的寒光，鮮紅的血液，支離破碎的鏡片上，映出她猶如惡鬼般猙獰的面目。

她開始做噩夢，無窮無盡的噩夢。

夢裡似乎有一隻不知名的鳥在桀桀叫著，似哭似笑，徹骨的寒氣攫住了她全部的心神，她掙扎不能，求救無望，終究只能任自己掉落萬丈深淵，被黑暗所吞噬。

蕭驍細細打量著林蓁蓁的臉。

黑氣，似乎更濃了

他還記得上次黑氣對他的襲擊，那時的心悸還刻骨銘心，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最後似乎沒對他造成什麼傷害。

但看樣子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蕭驍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謹慎的湊近林蓁蓁的臉。

黑氣翻湧著，不斷的從疙瘩裡穿進穿出。

偶然散開的黑氣下露出的疙瘩，比起上次看到的更大了，深濃似黑的紫，疙瘩上的面板繃得緊緊的，近乎透明，深沉的顏色中滲出了絲絲的血色，讓人擔心下一刻就要爆裂開來。

蕭驍想起上次林蓁蓁抓破疙瘩流出的huáng sè膿水，腥臭的、粘稠的，簡直不能更噁心。

黑氣似乎受到了什麼ci ji，逐漸沸騰起來。

蕭驍下意識要後退，卻想起什麼似的，身子一動不動，只是目光越發深幽了幾分。

黝暗的眸底有金光若隱若現，仿若一尾游魚，靈巧的搖曳著身子，穿梭在蕭驍的瞳仁裡。

金光越發強盛起來，逐漸侵佔了蕭驍的整個眼球。

黑氣驟然收縮起來，好似受到了什麼巨大的驚嚇，或者威脅不得不收起全身的爪牙。

甚至連被籠住的疙瘩都露了出來。

林蓁蓁的臉清晰了幾分。

果真如此，自己的身上果然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變化。

蕭驍雖然急欲研究這個得到證實的猜測，但是，現下，還是林蓁蓁的事情最重要。

不過，這樣的話，蕭驍倒更有了幾分把握。

他這也算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再加上妖鑑，應該也能應付一下一般的情況了吧

蕭驍直起身子，的確是妖怪在作祟。

就是不知道是什麼妖怪

蕭驍目前對妖怪的認知仍舊有限的很。

他再次後悔沒有把妖鑑帶上，他總覺得妖鑑會告訴他一點什麼。

看來，還要再來一次。

“我看好了。”

“但是有些東西還不確認，我要回去查詢一下。”

“我下午會再來的。”

對此，林蓁蓁沒有什麼異議，反正都已經看過一次了。不要說再看一次，再看幾次都沒什麼關係。

但是，她有些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

她急得要命，又害怕得要命。

偏偏蕭驍一臉的溫和自若，什麼關鍵的東西都沒說。

劇烈跳動的心臟讓她有些口乾舌燥。

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黏住了，發不出什麼聲音。

她有些無助的張了張嘴巴，那張臉更加的猙獰了幾分。

“我下午來看你的時候，再告訴你我的看法。”

蕭驍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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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斑鴆

蕭驍走出病房，看到了一直等在門口的林父林母。

蒼白疲憊的臉龐上隱隱閃現著希翼之光。

“阿姨，叔叔，我先回去一趟。”

“我下午會再來的。”

“啊。”林父短促的應了一聲，拉住了想說什麼的林母。

“那個，蕭驍路上小心。”

“下午不來也不要緊的。”林父想說什麼，話在舌尖轉了幾圈，終是吞了回去。既然蕭驍沒有說，那麼應該也是無能為力吧

也是，還只是一個孩子，又不是學醫的，怎麼可能

林父心裡反覆唸叨著，卻仍然無法抑制一股濃濃的失望之情湧上心頭。

看著蕭驍離開的背影，林母有些著急，“孩子她爸，你為什麼拉我啊我還沒問呢”

“有什麼好問的”

“既然人家沒說，那麼就是沒什麼辦法，何必當面讓人難堪”

“再說，只是一個孩子啊。”

林母一下子萎靡了幾分，是啊，還問什麼呢這不明擺的嗎

蕭驍自然看到了林父林母的失望，他抿了抿脣，終究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他在考慮，是否在下午來醫院之前，再去一趟香山，找鴒鴢問問

同為妖怪，也許知道一點什麼。

下午，蕭驍再次來到醫院。

嗯蕭驍腳步頓了一下，便再次恢復如常。

“叔叔，阿姨，你們在等我嗎”

是的，林蓁蓁的病房門口站著的的可不就是林父林母嗎

最初的驚詫過後，便有幾分瞭然於心。

即使再不相信他，卻仍舊不可控制的生出了幾分希望吧

林父林母看到蕭驍真的來了，面色有些複雜。

早上在蕭驍離去後，他們立即進了病房，擔心女兒會不會出什麼狀況

他們不知道蕭驍跟蓁蓁聊了什麼，除了最初的時候聽到幾聲隱隱綽綽的尖叫後，他們便什麼都沒聽到了。

最初聽到熟悉的尖叫聲後，他們差點就衝了進去。他們知道現在的女兒有多脆弱。

但是，明明手都已經放在門把手上了，卻終究還是放棄了。

既然已經答應了蕭驍，他們也想試著相信。

即使最後是一場空。

但是，步履匆匆衝進病房的他們卻一下子愣住了。

女兒的繃帶解開了

這就是林父林母現在在病房門口等著蕭驍的原因。

他們不知道蕭驍跟蓁蓁說了什麼

蓁蓁不說，他們自然不會逼迫。

但是，要知道，那張臉，自從醫院宣佈無能為力後，蓁蓁甚至連換繃帶都不假於人手了，連他們都無法讓女兒坦然解下繃帶。

那麼，這個孩子究竟是做了什麼抑或是說了什麼才能讓蓁蓁放下了所有的防備，露出了最不堪也最柔軟的內裡

光憑這一點，他們就無法抑制內心的躁動，沉寂已久、被失望浸泡腐爛的內心似乎感受到了一點點的曙光。他們迫不及待的想再見一次蕭驍。

但是，看著緩緩向他們走來的蕭驍，林父林母蠕動了一下嘴巴，卻一下不知道說什麼了。

明明該有很多想問的、很多想說的。

明明所有的問題、所有的想法在他們的腦子裡滾了一遍又一遍的。

偏偏想詢問的物件就在眼前，他們卻什麼都問不出了。

也許，是太過害怕了，害怕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一廂情願的認為眼前的孩子會是他們的救星，唯恐一開口，所有的希望便猶如陽光下的泡沫，“噗”的一聲，破了。

所以，最終，他們也只能乾巴巴的打個招呼。

“蕭驍，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

“叔叔，阿姨，下午好。”

窗外，陽光正好，走廊一派敞亮，似乎照亮了所有的陰暗角落。

林父林母一時有些怔愣，突然就覺得多日來沉重不已的內心有了幾分輕快。

“你好，林蓁蓁，我又來了。”蕭驍嘴角輕勾，跟再次變成繃帶女的林蓁蓁打了個招呼。

“蕭驍。”林蓁蓁的嗓音沙啞而乾澀，在昏暗的病房幽幽響起。

縱然室外陽光明媚，這裡仍舊陰暗晦澀。

厚厚的窗簾擋住了所有外來的光。

蕭驍拿出妖鑑。

他不確定僅僅靠妖氣是否能讓妖鑑顯示出妖怪的原型

不過，總要試試。

不行的話只能多花點力氣找這隻什麼資訊都不知道的妖怪了。

沒等蕭驍說什麼，林蓁蓁已經解起了繃帶。

蕭驍嚥下就要出口的話，好吧，當事人這麼配合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濃烈的、帶有滿滿惡意的妖氣散發開來，

蕭驍眉間掠過一抹厭惡。真是難聞的味道。

他緩緩開啟妖鑑，沒有遲疑，一張張的翻過去，直到出現了一張空白的紙張。

“林蓁蓁，閉上眼。”

蕭驍生生從那張面目全非的臉上看出了呆滯疑惑的表情。

他給了對方一個肯定的眼神。

幾分遲疑後，林蓁蓁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如果，此時林蓁蓁的臉完好的話，應該是一個很美好的畫面吧

現在還是辦正事要緊。

蕭驍拿著攤開的妖鑑湊進林蓁蓁的臉，黑氣翻滾，慢慢蔓延到妖鑑的上方。

黑氣似乎被泛黃的紙張吸收了。

並不是一下子，而是絲絲縷縷的。

空無一物的紙張上漸漸滲出了鮮紅的硃砂。

果真可以

蕭驍的目光越發專注了幾分。

陌生的妖怪逐漸躍然紙上。

兩個構造奇詭的字筆走遊蛇，透著陰森與不詳的氣息，過於濃豔的硃砂似乎要流淌下來。

“斑鴆。”

是一隻鳥形的妖怪，而且是一隻散發著蠱惑氣息的鳥形妖怪。

即使只有一個顏色，蕭驍卻莫名的知道這隻妖怪定是渾身披著五彩繽紛羽毛的。

豔麗到了極致。

但是，果真越美麗的東西越有毒。

蕭驍感嘆著，想到了林蓁蓁的那張臉。不經意間，他的目光對上了斑鴆的雙瞳。

不禁呼吸一窒。

竟然有兩行血淚自斑鴆的眼角緩緩滑落。

配上斑鴆那充滿涼薄與惡意的眼神，實在是驚悚到了極點。

哪有一點小說裡描寫血淚的悽美與哀婉

不過，看久了，倒的確在恐怖中咂摸出了一抹陰寒的詭豔。

蕭驍摸摸下巴，可能是這硃砂的顏色也實在是過於鮮豔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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