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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一月的墨西哥不再酷熱炙烤,平均氣溫二十度,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紛紛湧入。
黃色的萬壽菊花鋪滿整條大街,街頭小販掛起了以白色砂糖製成的骷髏頭糖,以及各種怪誕又精緻的亡靈造型糖果。
隨處可見戴著骷髏面具,或者將臉蛋彩繪成骷髏的遊客,他們全是為了墨西哥聞名的亡靈節而來。
亡靈節類似西方國家的萬聖節,是結合了印地安土著與西班牙文化產生的特殊節日。
在節日這幾天,墨西哥人以歡樂紀念死去的亡靈,他們認為這是一個與死去親人團聚的日子,應該歡慶而非哀傷。
近年來亡靈節已演變成大型的遊行聚會,許多外來遊客加入了這場歡慶,並以扮裝成各種形貌的骷髏人為樂,成了另類的藝術活動。
付了錢,姚曼甯從小販手中接過一串骷髏頭糖,先扯下一顆放進嘴裡,再以單手拿起掛於胸前的相機,拍攝逗趣的骷髏糖。
天色越暗,加入遊行的人越多,骷髏人四處流竄,一身簡單襯衫與丹寧長褲,臉上無妝的姚曼甯,反成了突兀的存在。
遠處傳來墨西哥的傳統音樂,骷髏人聚在一起大聲歡唱,喚醒死去的亡靈,邀它們一起團聚共樂。
姚曼寧退到遊行隊伍的一旁,拿起相機對焦,捕捉每一幕特殊有趣的畫面。
人潮越來越多,她退守的區域逐漸被攻佔,行進的隊伍碰著了她,鏡頭搖晃間,一張彩繪得栩栩如生的骷髏臉躍入她眼底。
她拿開相機,望著正對她微笑的骷髏人。他穿著一身黑,若不仔細瞧,很容易被其它奇裝異服的人潮淹沒。
他穿越隊伍,朝她走來,她等在原地,舉高相機攝下幾張男人逐步接近的身影。
“只有你一個人嗎?”男人張嘴,是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
“是的。”姚曼寧同樣回以西班牙語。
她大學念的是法文系,副修則是西班牙語,雖然談不上流利,但這四年來,她落腳西班牙,已磨就了一口九成地道的西班牙語。
“我有這個榮幸請你喝杯啤酒嗎?”男人指了指不遠處,那一區域距離遊行的主會場有段距離,再過去則是一片遼暗的玉米田。
見她面色猶豫,男人又說:“不會耽誤太久,就一瓶啤酒的時間。”
“好。”姚曼寧點頭。
男人牽起她的手,與遊行隊伍反方嚮往前走,然後停在一輛嶄新的吉普車前,打開車鎖,她覷見後座有個冰袋,裡頭裝滿了各式啤酒與氣泡水。
“挑一罐。”男人敞開車門說道。
她瞄了男人的骷髏臉一眼,慢吞吞的進到後座,挑了一瓶墨西哥黑麥啤灑又鑽出來。
男人替她拉開瓶蓋,先試了一口才遞給她,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也豪邁的灌下一大口。
當她拿開啤酒時,男人湊過來,親吻她殘留著酒液的唇,舔了舔,吸吮起來。
她沒抵抗,只是很不習慣那張骷髏臉。男人啃咬起她高仰的下巴,雙臂在她挺實的翹臀上交迭,她能感覺到他興奮的賁起。
當男人用嘴咬開了襯衫扣子,露出裡頭只著緊身小背心的胸口,她緊咬下唇,忍住了一聲呻吟,試著抓開男人的後腦。
“寶貝,現在不是時候。”男人沙啞的阻止她,臉上論誕的骷髏彩繪令她毛骨悚然。
噢,她受夠了!
姚曼甯推開男人,脫下了遮陽的薄襯衫,搶過他手中的啤酒,從男人的頭頂往下澆淋。
男人不動,即便酒液自前額流淌而下,那雙碧湛的褐眸仍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她抓起襯衫,用力擦拭男人的臉龐,被抹去彩繪的部分,還原了被藏起的天使臉龐。
男人驀然抓開她的手腕,低笑一聲,湊上前吻住她,依然用西班牙語與她交談:“曼蒂,不欣賞我的裝扮嗎?”
“我無法忍受跟亡靈接吻的滋味,那太怪了。”她抱怨。
狄藍將她壓在車門上,胸膛擠壓著小背心底下飽滿的胸房,架開她的雙手,吮住那兩片香軟的唇瓣。
她熱情的回應他,他退開臉龐時,她追了上去,輕啃他性感的薄唇。
“上車。”他滿身啤酒味,眼中是深沉的欲望。
“我想拍照……”她的抗議被一記火辣的舌吻截斷,一隻大掌揉上悶悶脹痛的美乳,即便隔著一層布料,那感覺依然強烈。
姚曼寧匆匆趕在被他剝光之前,乖乖上車,任由他將吉普車駛進杳無人跡的玉米田。
“下車。”他命令著。
姚曼寧很想反抗他,但看著駕駛座上那個飄散出危險氣息的男人,她想還是少惹為妙,於是認命的下車。
狄藍將她推進後座,扯去她身上的黑色小背心,啃咬起她白嫩的頸肩,舔著被曬出兩條痕跡的肌膚。
那滋味又癢又麻,她輕嚀了一聲,輕推他一下,他將臉埋進雪白的胸口,吮住已經挺起來的乳尖。
“狄藍!”她差一點尖叫出聲。
“很高興聽見你喊這個名字。”正在她身上做盡各種羞恥壞事的天使說道。
他解開了她的丹甯褲,連同黑色蕾絲底褲褪至膝蓋處,再來是他的,然後引導她坐上他強壯的大腿,在一陣濕潤的探索中,兩人結合為一。
她雙手搭在他的肩頭,嬌嬈身軀隨他律動的節奏如浪起伏,細碎的呻吟不斷湧出小嘴,情欲來得太兇猛,她小臉潮紅,美眸溢滿水光。
狄藍雙手扶緊她纖瘦的腰肢,俊顏貼在她雪白的胸口,將源源不絕的生命力注入她體內,卻由她的溫潤灌溉了他。
“太快了……狄藍、狄藍……”她拍打著他拱起的後背,甚至留下一排抓痕。
“是嗎?我不認為。”他挑起眉,臉上是濃濁的情欲。
突來一記深挺,她呼吸一窒,在他懷中顫抖著抵達巔峰。
歡愉在體內徹底引爆,淚水滑下眼角,她的腦袋片刻空白,在這一瞬間,思緒抽離了身體,仿佛靈魂出竅。
四年了,兩人維持這樣的關係竟然已經四年。又一個四年。
那年她離開臺灣後便前往西班牙,有個西語系的學姊婚後定居在那兒,兩人小有交情,於是她寄住了一段時間。
她愛上熱情的西班牙,在學姐的引介下,她在當地的華語補習班工作賺取生活費,閒暇時便到各處遊覽攝影。
狄藍沒來找她,她在失落之餘,覺得自己的罪減輕了許多。
但就在半年後,他來到她面前,帶著一身乖僻暴戾。
她承認她嚇壞了,那根本不是狄藍。他憤怒而且暴躁,摔壞了她公寓所有的東西,鄰居差一點就報警。
後來還是莫維挨了兩拳,才勉強制止狄藍。
“看你把我變成什麼樣子!”當時的狄藍像頭野獸,面容憔悴慘白,過瘦的身形看上去像個毒犯。
莫維說:“曼蒂,你必須體諒我們,這傢伙瘋了,他過的根本不是正常人的生活,如果你還希望他繼續活著,你最好別躲開。”
內疚使她分不清,狄藍究竟是真的失控,抑或是演戲,她只能認命接受。
慢慢地,他們培養起一種奇妙的相處模式。
每隔一段時間,他會來找她。不管她身在何處,他總是有辦法來到她面前。
他們像戀人一樣親吻,甚至是做愛,交換體溫,卻不交換任何承諾。
他們很親密,也很疏離,有時大半年才見上一次面,連句招呼都不打,直接用肉體感受彼此的存在。
後來她開始解讀他每個舉動背後隱藏的用意,才發現狄藍是在恐懼。
他還是會耍賴,還是愛演戲,用天使笑容裝無辜,但他不再提起愛啊情啊這些字眼。
他致力於表現出兩人只是單純的肉體關係,或者比肉體關係再親密一點,但絕不是有著靈魂羈絆的戀人關係。
狄藍好傻,有誰會經常飛越半個地球,只為爬上她的床,享受一夜激情?
當然是愛。
儘管洞悉他的心意,但她選擇沉默裝傻。她安於現狀,寧可繼續維持沒有束縛的自由關係,不願再進愛情的牢。
熟悉的顫慄又攫住感官,姚曼甯的思緒被扯回來,她汗水淋漓的癱在男人懷中,體力幾乎透支。
一聲嘶啞的呻吟逸出,狄藍叩緊她的額,在最後一波攻勢中,徹底釋放所有的熱情。
他撥開她臉上的亂髮,給了她一個溫柔黏蜜的吻,她伏在他的肩上,疲倦地眨了眨眼,然後關閉視線,昏沉沉的入睡。
我愛你,但我永遠不會說出口。狄藍凝視著那張睡顏,在心中無聲低喃。
意識蘇醒的前幾秒,一股不知身在何處的恐慌像上萬根針刺進心底,姚曼寧倏地掀眸爬起身。
旅館的空調嗡嗡作響,正對著大床的浴室門開啟,一具誘人的男性裸體移動走出,她張了張嘴,繃緊的神經隨即鬆懈下來,跌回彈性疲乏的床墊。
以這種價格的旅館而言,這張床已能稱得上頂級,但她很懷疑嬌生慣養的狄藍怎可能睡得習慣。
“你剛才在想什麼?”狄藍爬上床,雙手撐在她身子兩側,垂眸笑睞她。
雙手撫額的女人瞪他一眼,說:“我以為自己喝得爛醉,被哪個瘋子撿屍。”
狄藍挑起漂亮的眉。“你確定你是因為喝得爛醉,才會睡得這麼熟?”
姚曼甯嬌顏染成瑰紅,用手拍打他胸膛一記,“滾!”
狄藍揉著印上五根手指印的胸口,端出一貫的無辜神情。“我說錯了什麼?”
姚曼寧乾脆翻過身不看他,才想閉上眼繼續睡,驀地她尖叫一聲,雙手抓住頂上亂髮。“我沒拍到亡靈節遊行的照片!”
“沒關係,明年你可以再來參加一次。”狄藍好心的安慰她。
“狄藍!”她露出想咬斷他脖子的憤恨表情。
“嘿,我也錯過了米蘭時裝周,所以我們算是扯平了。”狄藍欺身覆上她香軟的身軀,意圖喚醒昨晚的火熱。
姚曼甯推開那張迷人的俊臉,撐起上身,蹙起秀眉問:“為了來找我,你沒參加走秀?”
她從不追蹤與狄藍有關的新聞,但透過莫維,她知道狄藍已回鍋,重新當起CL集團的創意行銷總監,並固定參與幾場重要時裝大秀。
這些指標性的時裝秀,左右著每一季流行走向,是世界各大知名品牌的主戰場,身為百年世家的一級精品名牌,夏洛特。洛威自然要派出他們的當家男模迎戰。
狄藍停頓了一下,褐眸深處有盞光亮熄滅,然後他勾了勾嘴角,慵懶不羈地反駁:“今年我走壓軸,首場秀不是我。”
姚曼寧眼底的詫異略減,算了算飛行時數,又說:“你搭乘私人專機過來?”
“我會為了來這裡,耗費這麼大的資源嗎?”狄藍懶洋洋地翻身躺到她身旁,在這番盤問下,欲望頓消。
“你幾時離開?”她下意識追問,純粹好奇。
狄藍胸悶了一下,閉起眼,淡淡回答:“晚上的班機。”
“我明天早上回西班牙。”她腦袋略歪,回想自己訂的班機時間。
狄藍雙臂交迭在腦後,美目緊閉,沒有反應。
姚曼寧凝瞅著,又默默躺回他身邊。
即使沒有身體上的碰觸,僅僅只是同處在一個空間,她所有的注意力以及心神,自然而然受他牽引。
她無法克制自己不去凝視他,同時恐懼起這種身不由己的反應。
姚曼寧強迫自己別開視線,別再凝視那張睡容,翻了個身背對著狄藍。
就在她背過身的那一瞬間,一雙褐眸正陰鬱的注視著她,而她毫無所覺。
一覺醒來,身旁的床位已空蕩蕩,姚曼寧發了一會兒呆,才抬起手腕看表。
時針走向六,狄藍應該已在機場,或者在前往機場的路途上。
沒有一句道別,沒有一張紙條,沒有約定幾時再碰面,這四年來,他們始終維持著這樣的相處模式。
前一刻還分享著體溫,下一刻各自離去,回到他們的生活圈,仿佛只是兩個在旅途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發洩完欲望後,毫不在乎的遺忘對方。
胃部傳來抗議聲,提醒她該塞點食物,但姚曼寧動也不動的望著空床位,心底某個部位跟著缺了一塊。
終於,她強迫自己起身下床,卻在看見一旁桌上的餐點後愣住。
塗滿莎莎醬的墨西哥卷餅,以及亡靈節特有的羅斯凱特麵包,配上一盒沙拉與一瓶黑麥啤酒。
這間旅館不供餐,很顯然地,那是狄藍替她準備的餐點。
談不上多豐盛,但已足夠填飽她的胃,甚至可能會過剩。
胸口湧入酸脹感,她在沙發坐下,拿起上頭捏有骷髏手指造型的麵包,咬下一口,香醇的龍舌蘭氣味與糖粉交織成特殊香氣,在舌尖上漫開。
但她了無食欲。
她抬頭環視不算寬敞的旅館房間,巨大的空洞感從四面八方竄來,她吞咽下喉嚨那口麵包,感覺像是窒息。
她像行屍走肉般用完這一餐,獨獨留下了啤酒,然後開始打包行李。
沐浴完畢後,她靠坐在床頭邊,拿起相機檢視昨晚亡靈節的攝影戰果。
裝飾著滿滿萬壽菊的墳地,掛滿整個街邊攤販的骷髏頭糖,然後是各模各樣的白骨骷髏人遊行。
昨晚的攝影終止于一張俊美的臉龐,她愣住,空虛的心忽被重重撞了一下。
狄藍竟然趁她睡著時動了她的相機,還留下光裸上身的自拍照……她應該氣憤的,嘴角卻在下一秒高高翹起。
她注視著那張自拍照,直至困意淹蓋眼皮,她才抱著冰冷的相機,蜷起身子。
那姿勢,就仿佛狄藍正陪在身旁,與她相擁而眠。
寂寞如此深長,而且冰冷,就在墨西哥的夜。
滴滴,滴滴。
手機的鬧鐘鈴聲作響,一夜淺眠的姚曼寧坐起身,打理好自己,拖著行李離開冷寂的房間。
辦理好退房手續,坐在大廳裡等著與旅館配合的計程車,她習慣性拿起手機流覽訊息。
大廳的等待區擺設了一架老舊電視,跳動的螢幕正在插播一則新聞快報,女主播正用流利的西語報導一場不久前剛發生的空難。
低頭滑著手機的姚曼寧時不時抬起眼貓向螢幕,心不在焉的聆聽。
“這場可怕的災難,發生在由墨西哥華雷斯飛往巴黎戴高樂機場的航班。此航班是在昨天晚上八點鐘起飛,在飛行途中,由於機翼不明原因起火燃燒,飛機緊急迫降,但因為起火速度過快,在降落前一刻失去平衡,導致墜毀……”
姚曼寧僵住,倏然抬頭,瞪著蛋幕上的女主播。
“透過衛星畫面,可以清楚看見海面上漂浮的飛機殘骸,墨西哥當局已派出搜索隊,初步估計已有一百二十三人罹難,乘客名單稍後將由官方統一公佈。”
她猛然站起身,手機墜落在腳邊,碎裂的蛋幕倒映出她慘白的臉。
晚上的班機。狄藍說。
墜毀的航班,是昨晚八點直飛巴黎的班機……姚曼寧的心驟然被捏緊,緊得無法呼吸,她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就像離水的魚,缺乏氧氣即將死去。
她的大腦像老舊粗重的機械,在故障前一刻,脫離了正常運作的速度,完全失控的逆向運轉。
上一個四年前,狄藍拉著她轉過巴黎街角,指著大廈外的電子牆宣示身份。
這一個四年前,狄藍在泳池畔圈住她手腕,摘下墨鏡用天使笑容向她宣戰。
那個眼眸深處建構著一座神秘的藝術國度,一座能令世人為其瘋狂的美麗星球,理所當然燦爛耀眼的狄藍。
狄藍。
滿滿的狄藍,侵佔了她的腦海。
狄藍揚起天使笑容裝無辜。狄藍在時尚秀上傲睨一切。狄藍專注於創作的神態。狄藍在攝影鏡頭後沉思。
狄藍對她笑,狄藍請求她留下,狄藍對她說“我愛你”……
那樣活生生的狄藍,消失了。
就這麼從她的眼前,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碎裂的液體瞬間淹沒姚曼寧眼中的世界,那是痛徹心扉的淚水,是遲來的醒悟,是深沉的絕望。
她跌坐下來,將揪緊漲紅的臉埋進手心,雙肩劇烈顫抖起來。
狄藍。狄藍。狄藍!
只因她害怕承受可能會遭狄藍離棄的痛苦,害怕會踏上跟母親一樣的命運,在愛情中付出全部,卻遭受無情背叛,餘生只能活在患得患失的痛苦中,所以她拒絕承認這份愛。
她將心封閉一個角落,不讓狄藍拿走全部,她冷眼看他小心翼翼偽裝不愛她的假像,假裝這份愛情並不真實,隨時可結束。
她認定自己無法面對遭受背叛的恐懼,所以她毅然決然的逃,最後得到的,卻是必須承受比起遭受背叛更深重,幾欲毀去她生命意志的巨大恐懼。
那就是失去狄藍。
她只顧慮到自己,自囚於恐懼之中,卻沒想過,或許有一天,不是狄藍離棄她,而是她將永遠失去深愛她的狄藍。
今天,就是那一天。或許有一天的那一天。
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能消失,自我意志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她甚至希望姚曼寧這個人不曾存在過!
她才是應該消失的那個人!不該是狄藍,不該是他!
看看她這個傻子,究竟都錯過了什麼,又做錯了什麼,她不配呼吸,不配擁有生命,她應該死去,隨同愛她的狄藍一起——
大門口的計程車發出刺耳喇叭聲,櫃檯後方的西裔女人探出頭,古怪地瞅著椅子上全身顫抖的姚曼寧。
但在毒品氾濫的墨西哥,這實在沒什麼,很可能只是又一個毒癮發作的亞裔女子。
“嘿,小姐,你的車來了。”西裔女人冷淡的出聲提醒。
過了一分多鐘,她看見姚曼寧終於從椅子裡站起身,她的臉依然埋在手心,纖瘦的背部微微拱起,並且劇烈顫抖著。
她只走了一步,隨即蹲下來——與其說是蹲,看上去更像是她跌進一個無底深淵,再也爬不起來。
姚曼寧覺得自己正在下沉,沉到世界最底層,周遭只剩下死亡氣息相伴,沒有人救得了她,除了死亡。
叭!
西裔女人察覺不對勁,站起身觀察了幾秒,然後繞出櫃檯。“小姐,你需要幫助嗎?”
就在西裔女人伸手想碰觸姚曼寧的前一刻,一隻大手扶上她的肩膀。
姚曼寧緩緩抬起哭泣的臉,她看見一個身影逆光的天使,眼神憂傷地凝瞅著她。
世界在那一刻靜止。
“曼蒂,我在這裡。”狄藍說。
她願意耗盡所有生命去愛的狄藍,微笑對她說,宛若傳達福音的天使。
姚曼寧撐起顫抖的膝蓋,努力睜亮發黑的視線,喉嚨發不出半個音節,一臉呆相的回視著他。
“我說謊,我沒走,我買了跟你同一航班的機票。”狄藍解釋。
姚曼寧伸出雙手,觸碰他的髮絲,臉龐,眉毛,眼晴,鼻樑,嘴巴,下巴,然後是寬闊的肩膀,硬實的胸膛,平穩的心跳。
“曼蒂,說句話,你嚇著我了。”狄藍握住她急欲重新撫摸他臉龐的手。
她將手收回來,重新將臉蛋埋進手心,痛哭失聲。
老天,這是她這輩子遇過最美好的謊言!
狄藍慌了,抱住她,試著解釋與道歉。“曼蒂……”
下一秒,他的唇被一道柔軟狠狠堵住,她捧住他的臉頰,吸吮起他的氣息。
狄藍願用一生的時光留住這個吻。
雙方氧氣耗盡之前,姚曼寧鬆開他的唇,崩潰的小臉已恢復一部分冷靜,狄藍的心陡然一沉,靜等宣判。
她可能若無其事的走開,假裝剛才的畫面不曾發生,然後兩人繼續維持隨時可拋棄這段關係的假像。
是的,她肯定會這麼做,一如過去四年那樣……
“狄藍。”姚曼寧揚嗓,溫柔的凝視他。
他發誓,她絕對能用這記眼神囚禁他一生,如果她願意這麼做的話。
“帶我回家。”她微笑地說。
狄藍僵了三秒,第四秒的時候,他已將她牢牢鎖進懷裡,用一記火辣辣的熱吻應允她。
在這個吻中,姚曼寧終於明白,再也沒有任何恐懼,能夠敵得過失去他。
再一個四年,或者是十年,也或許是十五年,即便他厭倦了她,不再視她為繆思,即便他決心離開她,那都已無所謂。
她寧願是他背叛離開,而不是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狄藍,帶我回家。”她在他的雙唇間低喃。
“好。”璀璨的光芒在他眼底流轉,輾轉映入她眸心。
姚曼寧淚中帶笑,環上狄藍緊繃的後背,臉貼在他的胸口。“我愛你。”
感覺手臂下的男性身軀猛地一震,她腰間的那雙手臂收得更緊,埋在她發間的俊臉帶來一陣溫熱的濕潤。
她聽見一道略帶鼻音的嘶啞聲嗓,分別以法語與中文在耳畔宣示:“我也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終於擁有全部的她。
全心全意,沒有一絲恐懼,完完整整的她。
【番外 逆壁咚,她的逆襲!】
近來的狄藍飽受騷擾——
一如此際,他翻過身,忽覺眼前有道黑影晃動,褐眸微睜,一隻纖白的手臂抵在臉旁,跨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另一手緊扣相機,喀嚓喀嚓!
“你在做什麼?”他蹙起平滑的眉宇,慵懶的睡意猶然可見。
“拍照。”姚曼寧拿開眼前的相機,眯眼微笑。
“那這只手又是怎麼回事?”他斜睞著臉旁那只打直的纖臂。
“我打算參與這次基金會舉辦的攝影新秀特展。”嬌軟的身子從他腹間翻回床上,她盤腿坐於床沿,察看起相機裡的戰果。
她打算以他為攝影主題?狄藍眸光微潤,撐起上身,頭靠她的肩膀,與她角度一致地流覽起相片檔案。
隨著相片一張張出現,某人的俊顏發僵,困惑與不悅同時齊湧。
“這些都是什麼?”他指著其中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他靠在浴室瓷磚牆面上,一隻白皙的手心抵在他的臉旁,而他神情詫異,褐眸氤氳且迷濛。
“這叫壁咚照。”姚曼甯格格嬌笑,對模特兒的表情十分滿意。
“避冬?”過去記憶中似乎曾聽見這一詞,狄藍皺眉,試圖回想。
“你這個法國人不會懂的。”姚曼寧幸災樂禍的睞他一眼。
狄藍眉頭一挑,不服輸的心被勾動,於是過後沒多久,他立刻找來純正臺灣人的老弟解惑。
聽完他提出的問題,莫維當場爆笑出聲。“想不到你這個陰險的傢伙也有被女人壁咚的一天!”
狄藍不悅的冷睇他,然後彎起好溫柔的笑。“所以你打算跟我解釋,究竟什麼是“避冬”嗎?”
莫維一噎,收起囂狂的笑聲,趕緊將近來亞洲盛傳的流行語,配合手機圖片一併說明。
聞畢,狄藍若有所思的支著下巴,嘴角彎起一道得意笑弧,那抹笑令莫維背部發涼,直覺有人即將遭殃,淪為這個天使魔鬼的玩物。
當夜,旖旎激情之中,姚曼甯嬌顏潮紅,細喘不斷,狄藍啄吻著她的額心,令彼此瘋狂的速度忽然緩了下來。
姚曼寧睜開潮潤的美眸,迷惘地凝瞅他,狄藍撈起她的手,放至唇邊輕啃兩下,然後湊近她耳畔,低語:“想不想住這個時候壁咚找?”
火熱的身子正處於最敏感的時刻,又聽見他這聲性感的惡意挑逗,姚曼寧當下困窘得想殺人。
“狄藍!”瑰豔的臉蛋浮現難堪,她軟軟嬌吼。
那個惡劣的天使不予理會,兀自扶住她妖嬈的曲線,將兩人的位置顛倒過來,成了她上他下。
“既然要拍下我的壁咚照,何不挑特別一點的時刻?”他吮咬她雪白嫩胸一記,充斥著濃烈欲望的俊顏慵懶躺回枕頭上,含笑凝視他身上的女人。
這個無恥的壞傢伙!她早已被逗惹得酥軟乏力,哪來的力氣壁咚他。
狄藍將她的纖手拉至臉旁,順勢壓下她光滑的裸背,眼中那抹濃熱的渴望,幾乎能貫穿她的靈魂。
心口猛烈強悸,姚曼寧被那雙眼徹底震懾了,多希望時光能靜止在這一秒。
相機!她需要相機!
水深火熱之際,姚曼寧轉動眸光,尋找她的攝影器材。
狄藍卻伸出手扣住她的雙頰,戲誰地說:“不需要相機,你只需要用你的眼睛,好好拍下我就夠了。”
眸光如蜜糾纏,她的眼烙印著他,而他亦然。
這一眼,幾成永恆。
從歡愉的樂園返回現實世界後,姚曼寧躺在床上,睜眼直瞪著天花板,兀自生著悶氣,尋思一個問題——
她是不是被某人逆襲了?
不對,大大不對!這明明是她設定的拍攝主題,為何會淪為他逗弄的清趣遊戲?
不甘心的情緒瞬湧而上,姚曼甯懊惱之餘,決定來個反逆襲。
由於他們定居於巴黎——
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同居於巴黎。
近來狄藍正為夏洛特。洛威準備推出的同名香水拍攝宣傳廣告。廣告場景搭建了一座透明水晶球外型的特殊電梯,廣告中的男人與女人相遇于此,從此深陷愛情。
姚曼寧從不過問他的創作,也不在意他將自己當成繆思。世上再沒有任何事,比失去他來得更令她恐懼。
但這天晚上,姚曼寧主動提出參觀拍攝現場的請求。
狄藍先是微怔,褐眸燃起狂喜的火花,但他佯裝若無其事的反問:“你不是對我的時尚事業沒興趣嗎?”
姚曼寧早已看穿他眼底的喜悅,也不拆穿他,只是感到心憐與愧疚。他還是放心不下,每遇敏感問題,他總是表現得小心翼翼。
她對這個男人真的太壞、太壞了。
她突來的沉默,讓狄藍立刻警覺戒備。“聽著,我們說好不干涉彼此的興趣,你沒必要……”
“今晚讓我當你的廣告繆思。”姚曼寧主動要求。
狄藍愕然,胸口劇烈跳動著,體內的血液迅速奔流,仿佛滾燙熔岩灼燒著他。
“曼蒂,別勉強你自己。”興奮若狂的情緒一閃而逝,他平靜的說。
姚曼寧湊上前,靠在他胸口,染上一絲淘氣的神色看上去輕鬆自若,沒有任何恐懼與壓力。
“別想歪了,我說的廣告繆思是只有你跟我,沒有其它人。”
即便如此,這已是她願意為他付出的一大步。喜悅漲滿了胸口,就快將他撐破,狄藍抱住懷裡的女人,閉起眼,無聲感動著。
當夜,姚曼寧換上了一襲露背紅禮服,與狄藍來到空無一人的拍攝現場。
她走進那座打造成水晶球般的巨大電梯,腳後的絲紗長裙擺,為她纖瘦美麗的背影更添飄逸。
狄藍扣緊手中的攝影機,貪婪地捕捉她的每一道身影。他還以為永遠不會有這一天,為了這一瞬間,即使得用生命中的一切交換,他義無反顧。
姚曼寧轉過身,靠在透明的水晶牆上,纖眉微微挑起,先是任他拍個夠,然後在鏡頭前,率性自然的脫下豹紋高跟鞋。
白嫩如瓷的裸足,霎時占滿了狄藍的鏡頭。他喜歡她身體的每一個細節,不經意流露的嫵媚,遠比刻意的裸露更令人窒息。
今夜的她,黑髮,白膚,紅唇,一襲剪裁合身的露背曳地紅禮服,美如夜之女神。
狄藍的心為她而火熱跳動,血液為她而滾燙。
當她拎起裙擺,裸著雙足朝他走來,他眸中的星球瞬間錠放異花,絢麗繽紛,他的靈魂願成為她生命的養分,只求她永遠留在他的星球。
姚曼寧走來,搶過他手中的攝影機,將眸光入迷的他往水晶牆面一推。
狄藍眨了眨長睫,失笑凝視她。“你這是做什麼?”
“你以為我是傻瓜嗎?故意拿壁咚的事捉弄我。”紅唇一彎,她迷人微笑。
“我只是希望能提供你更多拍攝靈感。”他一貫無辜的說,曖昧的眨眨眼。“能夠以我在床上被壁咚的照片參展,這可是很好的話題。”
這個淫蕩的壞天使!姚曼寧被他大膽露骨的暗示惹得麗顏辣紅。
“你的提議不錯,但我有更好的想法。”她忿忿地說罷,隨即湊上前,吮咬住他不安分的嘴。
狄藍低笑垂眸,欣然接受她的突襲。她吻腫了他的唇,在弧度完美的下巴吮出吻痕,在臉頰留下引人遐思的紅唇印記。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採取如此主動的熱情攻勢,狄藍被撩撥得渾身滾燙發硬,當她的唇吻上他喉間的硬結,他的雙手立刻環上纖腰。
姚曼寧立刻後退一步,望著靠在水晶牆上的男人,褐眸迷亂,俊顏滿布衫印,性感得誘人犯罪。
她笑了,伸長纖臂,往他臉邊的牆面一撐,同時拿高手中的攝影機,捕捉他意亂情迷的神態。
遲未等到她的吻,狄藍不耐的皺起眉心。“你不會是想停在這裡吧?”
“恐怕是這樣沒錯。”被攝影機擋住的嬌顏錠開惡作劇得逞的燦笑。
“曼蒂。”一聲絲滑的低喚傳出,鏡頭中的天使臉孔開始高漲危險氣息。
姚曼寧正想撤退,冷不防地遭他一把勾住腰身,她整個人跌進他懷裡,拍攝中的攝影機失手掉落在裙擺上。
歪斜的鏡頭躺在地上,依然忠實記錄著兩具身子緊密相擁,火熱的喘息,以及情人間濃蜜的低喃。
直至紅色禮服滑落下來,堆疊如浪的裙擺掩住了鏡頭,畫面停留在那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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