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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蘭京 - 《繡花診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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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25 00:22: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報紙上的子瑜,在他身旁笑得好滿足、好艷麗,也比以往略微豐腴。

  她改變了發型。之前的浪漫大鬈發,如今被綰在腦後,化為雍容華貴的小髻,展現更成熟賢淑的氣韻,又不失干練。

  郎格非的得獎作品,隨著報紙新聞稿刊出一二。雖然報紙印刷不如相片,影像中黑與白的魄力依舊咄咄逼人。

  名為"歸鄉"的專題報導攝影作品之一,拍攝地點就在中正機場。遠處是一群狂熱的記者與攝影師,伸長麥克風緊追一名故作不堪其擾的墨鏡美女,近處則是一名疲憊入境的老邁宣教士。沒有人接機,沒有人歡迎,沒有人理睬。半世青春與離鄉背井,在海外竭力傳福音,回到自己的家鄉來,冷冷清清。他鄉的熱情歡送,故鄉的淡薄冷漠,全凝在他力持尊嚴卻又幾欲傷痛的老臉上。

  不要傷心,他真正的家在天國,不在地上。既然還沒回到真正的家,當然不會有人來迎接他。

  等到他做完在地上的工,回到天上,那裡有千萬天使以及坐在寶座上的君王迎接他,光榮歸鄉,那裡才是他真正的家。

  不需要為這暫時的淒涼哀傷。

  另一張也是"歸鄉"系列的作品,背景也是在台灣,也是才剛返國的宣教士,但這人的神情呆滯,在混亂叫罵的人群中更顯茫然而空洞。

  背景是大家早已看慣的抗爭活動,統統吵成一團,交相叫罵。

  在海外可以欣喜自我介紹"我是台灣來"的宣教士,回到故鄉卻面對著同胞的剽悍批斗,非得表態到底是本省的,還是外省的;究竟算台灣的,還是中國的。

  他全然呆滯。

  若是要傳福音給所謂的大陸同胞,請先定義,中國到底算不算是我們的同胞。

  他神情空洞、木然,與身後龐大的激狂形成對比。

  前一張作品,是有淚而強忍不流;這一張作品,是有淚卻不知該怎麼流。

  郎格非用一個畫面,就說盡了千言萬語。強烈的訊息,濃縮在一小方黑白天地裡。

  麗心怔忡無神,覺得自己空空的。

  他真的好強,太強了,是她教過的兒童主日學學生中最強的一個。小小的啟發,一點點的交流,就可以引爆出這麼巨大驚人的反應。

  別人舉一反三,他舉一反萬。別人觸類旁通,他觸類全通,一舉站上世界頂端。

  報上刊載著轉自法新社的新聞譯稿,以及他和子瑜一同面對各方祝賀的照片。他淡漠表示:將回台與親友分享這份榮耀,同時完成婚事,免得他的小孩沒名分。

  麗心像被這些字句吸走了靈魂,呆滯,常常一個人拿著剪報枯坐著,一整天動也不動。

  他好像只是某個她認識的人,而不是曾和她親暱到靈魂都融在一塊的情人。

  他和她之間談過什麼感情嗎?好像沒有。有任何承諾嗎?好像沒有。對彼此有什麼格外的付出嗎?好像沒有。在彼此的心目中有什麼獨特的地位嗎?好像沒有。

  又好像有。因為有得太多太多了,塞得滿滿的,反而感覺起來像沒有。

  就算有,也似乎只是她單方面的有。

  "聽說您這半年多來都待在英國,是在進行新的專題攝影工作嗎?"

  "我仍在繼續進行‘歸鄉'的系列,只不過把鏡頭拉到一百多年前最熱心宣教工作的英國,拍攝這個日不落國的日落。"

  他的話語和他的畫面一樣,銳利,性格強烈。

  電視中的他,正在美國有線電視訪談節目中與冷艷主持人對話;電視外的她,正在台北小吃店捧著一碗四十元的搾菜肉絲面呆呆瞻仰。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構想?"

  "曾是差派宣教士到全世界的大國,這些年來基督徒人口卻在英國本土銳減,教堂淪為觀光景點,周日公休。如果照近幾十年的統計數據推測,英國將會在二○一三年變成定義上的回教國家。因為信仰人口的比例,回教徒高過了基督徒,屆時倫敦將成為歐洲的回教重鎮。我想在我有生之年,記錄下這關鍵性的歷史轉折。"

  "聽得出來你對此相當興奮。"主持人艷然莞爾。

  "當然。一四五三年的時候,就因為基督徒失守,使得原本敬拜基督的君士坦丁堡,改名變成敬拜阿拉的伊斯坦堡,直到今天。那段歷史我來不及參與,現在另一個關鍵即將來臨,我說什麼也不會錯過。"

  剛稜的臉龐因這微笑,霎時綻放懾人的俊美光彩。

  "你是因為從小就在教會,所以對這個議題格外投入?"

  "不。"他垂眸沉寂半晌,斟酌中別具魅力。"一直以來我都處在相當功利的大環境,人們也多半只關心跟自己有關的事。美伊開戰,那是他們的事。北韓的核武問題和北韓人民連年的饑荒,那也是他們的事。越南的外籍醫師疾呼有不尋常的病症出現,那也是他們的事。直這疾病變成席卷全亞洲的SARS風暴,跟自己有切身關聯了,才趕快費心留意。我過去也是那樣的人,只想到自己,眼睛也只看得到自己,那就是我的格局。"

  "相當窄小的架框。"

  他一勾嘴角。"而且窄小到就算我跳出去了,也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直到在盲目追尋中碰到了一個轉機──"

  她不想再聽,擱下才吃沒兩口的搾菜肉絲面,結帳離去。

  他和她已經是天壤之別,就別再讓她聽見他們曾有的關聯。那會又讓她產生無謂的期望,幻想他們之間的可能性。

  她拒絕和任何有老婆孩子的男人有所牽絆,即使是他也不例外。

  周遭的好友們處境也頗難堪。大家都知道郎格非和她是一對,不料他衣錦還鄉時,竟帶來兩份大禮:快出世的孩子和快進門的妻子。麗心該置於何地?

  但她很奇怪地,反應出奇的淡,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他和她之間也沒什麼。以前那個一點點小事就會拼命鑽牛角尖的小人兒,像是突然消失了,變成人群中靜靜的、淡淡的一抹影子,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由於郎格非的聲名大噪,以及台灣媒體的一窩蜂窮追猛打,他返國後決定暫時不進教會,省得造成大家的困擾,等這陣熱潮過去了再說。

  這樣也好,她可以完全和他保持距離。她也早就不用手機,既省錢,又清靜。

  他有他的燦爛人生,她也有她的平淡日子,各自起頭。

  "最近這幾個月還適應嗎?"總經理大人召她入朝覲見,親臨問政。

  她乖乖站在總經理個人辦公室的大沙發前,鄭重點頭。

  他之所以會在沙發座召見她,是因為他辦公桌上的書已經堆積如山。坐在那裡,他根本看不見薛麗心這小不點。

  "你現在手上的稿子還剩哪些?"

  她盡量慢慢講,但還是不到十秒就講完了,顯然手上沒什麼東西在忙,閒得很。

  "果然。"總經理大人這一歎,歎得她心驚膽跳。

  他該不會想裁掉她這種涼快的冗員吧?

  "總經理,請恢復我原來的行政事務!"她急道。"我──"

  "我特地找個行政助理來,就是要幫你卸掉那些雜務。你還想回頭當小妹?"

  她被低斥得不敢抬頭,只能默默絞手指。

  "我不需要特地雇你來做行政工作。"

  萬噸冰磚頓時砸到她頭上。腦中的唯一想法就是:完了。才調整好心情,要開始一個人的奮進生活,現在卻連奮進的工作也沒了。她該怎麼辦......

  只能回家靠人養嗎?

  她已經無路可走了。她也沒有其它的專長,接下來只能去工廠當女工嗎?她這些年的努力究竟是在做什麼?

  "你是做編輯的料。"

  她仍在先前的恐慌中,根本聽不見總經理大人的輕吟。

  "我之前就懷疑你的工作分配有問題,現在把行政雜務一挪開,你果然沒多少編輯工作在手上。"

  什麼?他講來講去到底在講什麼?

  "等總編她跳槽以後,我才能重新整頓你的職務──"驀地,他淡然抬眼,竟看到她一副嚇壞的呆相。他沉寂半晌,沒力地感慨。

  算了,沒必要跟她講前任總編是怎麼濫用職權,把行政事務全丟至她身上,壓得她沒有余地去發揮編輯才華。她只適合弄書,不適合玩這些人事傾軋。

  "好吧,我直接問你一句。"他嚴峻瞪視。"總編去年跳槽前和你在餐廳談的那些話,是你真正的想法嗎?"

  她聽不太懂。總經理是哲學、社會學雙碩士出身,講的人話難免復雜......

  "她去年離職前,不是找過你去餐廳長談嗎?她問你做一出復活節兒童劇的腳本要多少錢,你卻哇啦哇啦地拿巴哈來說她。"

  她失聲驚叫,連忙捂口。總經理為什麼會知道?

  "你們座位的花壇後面那一區,是我午休讀書的秘密基地。"天曉得他竟在秘密基地裡聽見大秘密。"那裡是我的老位子,建議你沒事不要跟人晃到那裡談秘密。"

  "我不會,那家......太高級了。"好貴。

  大人閉眸揉揉鼻梁,調節情緒。"我想再確認的,是你當時的說法。你只能用統一標准來做書嗎?一定要百分之百去拼,不能分個等級?"

  她猶豫了一下,為難地搖搖頭。

  "好,從這個月起,你升做繪本的專案主編,直接向我負責。"

  她小口大張,呆若木雞。

  什麼?

  "之前我放手讓你們去執行,編輯部和行銷部通力合作的結果,竟然給我搞出這種東西。"他翻找出沙發書堆裡的五本繪本,啪地一聲扔在玻璃桌上。

  這不是她原本經手、卻又半途被踢出去的系列嗎?

  "郎雁非這本的確賣得最好,也帶動了其它本的買氣。但是我沒辦法接受市場上的反應,再叫好叫座也一樣。"

  她不敢講話。市面上幾乎都公認雁非這本是幾米的翻版,用來彌補他的出書空窗期。好好的一本創作,淪為二流的跟風書,出版界的名牌地攤貨。

  "我當然希望出的書能賣錢,但是不能因此就砸了招牌,賣了理念。要賣錢,社裡多得是其它書系可以去賣,卻不是拿這一套去犧牲。我之所以讓你們去規劃繪本系列,就是希望能建立口碑,出本像是一個出版者該出的書。"好歹他也是靠文學出版起家,銅臭味再重,也該有個限度。"你就照你原本的企劃,繼續執行繪本系列。行銷業務那裡的聲音你不用管,負責專心把這個系列做起來就行。"

  總經理大人雖然怒火猶存,她卻仍忍不住當場飄起來。

  她可以照她原來的意思去做書?

  "編輯的工作如果行有余力,就試試看自己創作繪本的腳本。"他隨手抓些別家出版的繪本蹙眉翻閱。"目前市面上不缺好畫者,缺的是好故事,你就照你去年寫復活節兒童劇腳本的感覺去創作,看看能不能搞出點名堂。"

  "那、那出兒童劇......"

  "我沒去,但我姐姐拿我的邀請卡帶她女兒去了。"天,她臉蛋紅到都快焦掉。"我外甥女看得很高興,吵著說她也要演兒童劇。"

  是嗎?羞怯的小臉笑得好開心。

  "如果沒有其它意見,那就這樣決定了。"他揮手攆人之際,順便撂下一句,"郎雁非的畫功不錯,配合度也高,只是這本書的執行不佳,把她搞砸了。你的繪本系列專案,不妨再找她合作,幫她重新規劃。"

  她不自然地咽了咽喉嚨。"我會的,只是......我想,請別的編輯負責跟她聯系,我不太適合。"

  "為什麼?"

  "我不擅長跟她溝通,常常不小心惹怒她。這本繪本就是因為我跟她吵翻了,我才被踢出執行團隊之外......"

  "可是是郎雁非指名要你做她的責任編輯。"

  "我?"雁非指名?

  "之前的總編也找過郎雁非,邀她加入新公司的行列。她搞不懂狀況,就直接跑到我這裡鄭重表態:除非是你做她的編輯,否則她絕不跟我們合作。"顯然她也對自己的暢銷作品被視為跟風書,頗為反感。不錯,還算有點骨氣,沒被名利沖昏頭。

  怎麼可能?她一直以為雁非很討厭她、瞧不起她的。

  其實,雁非很有才華,她也很想把雁非的潛力再引出來,妥善規劃。可是,那勢必要與她格外接觸,難免又會碰到......

  "公私要分明。"

  總經理一句就釘中了她的要害。

  但她硬是東摸西摸,拗了好幾天,逼到繪本企劃會議的底限,才勉強鼓起勇氣打電話給雁非。

  "要我提供提案用的稿件?可以啊,你來我家的電腦裡自己挑。"

  "呃,我們......能不能約在外面?"

  "不行,note book的效果太差,亮度不足,根本呈現不出我的畫面質感。"

  "可是,有點,不太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你以前不都親自來我這裡看稿嗎?"怎麼會突然不方便起來?難道......"你還在不高興我那本繪本的事?"

  "不是!"小心雁非的疑神疑鬼!"我不是在計較那次的不愉快。"

  "那你是覺得我很討巧、很媚俗,所以不屑到我這裡來?"

  "不是不是,你想太多了!"

  "那你為什麼不過來了?如果對我有意見,你可以直接說啊。"為什麼把她看得好像很難溝通?她也有很謙虛受教的一面──只是從來沒人發現過。

  麗心幾乎把額頭叩上桌面,沒力。在雁非的觀念裡,全宇宙都是以她為中心而存在的。唯一的溝通之道,只有──

  "好,聽你的,我過去就是。"她趕在雁非欣然掛斷之際,急補一句,"可是,雁非,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在嗎?"

  這是什麼怪問題?"今天是,明天開始就不是。"

  "為什麼?"

  "我爸媽和爺爺奶奶他們要回台灣一趟,會住上好一陣子。他們一回來,我跟我哥的自由就沒了。所以他今天一早就跑出去瘋,扣算在外頭通宵糜爛,明早再直接開車去機場接他們回家。我也要落跑,去我學姐那裡投宿一陣子。所以你要看稿的話,最好今天來。"

  趕抵郎家,果然看見正在收拾細軟的郎大小姐。LV旅行袋裡塞著她的多年知己:玩具狗狗裘兒,還有她的絲緞羽毛小枕頭,兔子把手的牙刷,布達佩斯藝術季紀念杯......

  "你要什麼稿子自己挑,隨便你要拿什麼都可以。"她現在正忙於逃難中,沒空招待。

  麗心一邊在電腦前瀏覽,一邊偷偷張望。除了忙進忙出的雁非,真的都沒人在......

  心頭有點空空的。他......好像也不怎麼在乎她的刻意閃躲,問也不問一聲。也或許,是她不該讓手機太快停用......

  "你要挑多久?"雁非拎著行李喘道。

  "可能要花一點時間。"雁非的檔案亂七八糟,搜尋難度甚高。"而且我要和手邊的這些故事腳本比對一下,盡可能把合適的風格挑出來。"

  "但是我想趕三點以前的火車,你一個人在這邊挑就可以了吧?"不需要她在旁邊伺候吧?"我怕在家又會接到爺爺的越洋電話,把我限制出境。"不准落跑。

  "有這麼嚴重嗎?"麗心傻眼。

  "我才剛掛你電話,就接到他打過來東問西問的嘮叨。我好不容易才唬籠過去,把電話掛掉。待會如果有電話響,你千萬不要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麗心暗咒自己,早知道就不該拖到今天才聯絡雁非。

  "我爺爺很可怕,他這次是特地御駕親征,回來罵我哥的。"所以那匹老賊早就閃人狂歡去也,明天再去接機領死。

  "罵他?"不是回來誇他衣錦榮歸?

  雁非受不了地擱下輕便行囊。"我哥匿名胡寫什麼言情小說的事被我爺爺知道了,還拿家裡的祖傳印璽去亂蓋,送給讀者當紀念。我爺爺氣爆了,要回來抽爛他的皮,順便狠狠訓他在CNN訪談節目中的囂張。他從以前就嚴厲管教我們,要低調行事──"

  "你說他寫什麼?"麗心駭然。"他拿別人的愛情當題材去創作?"他除了送給她的那本激情筆記本,還寫了什麼?

  "我勸你最好別在他面前講這種話。"雁非瞇起詭譎美眸。"之前有學生采訪他關於言情小說創作的事,隨口扯了類似的問題,結果當場被我哥冷冷削得血肉模糊,哭到總編輯都趕緊出面勸他住口。他最恨別人用這種方式羞辱他的創作,也羞辱他的人格,好像他是那種會拿別人隱私去大作文章的狗仔隊。"

  幸好她沒問......她發寒地縮頭縮腦。

  那麼,那本筆記本,是只為她一人而寫的了?不會太浪費嗎?只給一個讀者看的創作......

  郎家大宅,又只剩麗心一個小人兒。郎格非徹夜狂歡去也,雁非逃難去也,哲心也在郎格非先前的結婚報導曝光後搬出去了,省得處境尷尬。

  趁著大宅沒人,她怯怯晃到他房間,靜靜環顧,偷偷依戀。牆上掛的襯衫,留有他陽剛的迷人氣息。她埋頭在其中,幻想自己又回到他懷裡。

  啊,她還是這麼這麼地喜歡他。

  這是她今生今世擺脫不掉的絕症,無可救藥。她只能絕望地學著去接受,適應一個人的孤獨生活,一個人懷舊。

  現在只有工作是幫她振作的好伙伴,她要好好加油。

  雁非房間的電腦前,嬌小的身影奮力工作,在混亂的圖檔中進行文稿的配搭篩選,卻又不時傳來吸吸鼻子、小小哽咽的微聲,撂了一小堆團團衛生紙。

  曾有電話鈴響,但她遵照雁非指示,不予置評。

  她緊急趕工,順便額外地替雁非做資料的整頓,直到黃昏,仍深陷其中。

  真是意外發現。雁非有好多游戲之作,純粹是自己畫著好玩的,卻比她正經八百的稿件來得活潑,有魅力,充滿趣味性。這實在是塊耐人尋味的璞玉,可能性極大。

  她疲憊地揉揉眼睛,繼續在漸趨昏暗的大宅裡緊盯電腦。現在能支撐她的,只有饑餓的力量。

  她甚至餓到看見縷縷炊煙的幻影,聞到陣陣煙味......

  煙味?

  她怔住。怎麼會有煙味?

  猛一抬眼,只見幽黑室內滿眼星花,等雙眼適應之後,她才看見黑暗中微微閃動的一點紅光,隨著深邃的抽息,隱約照亮陰沉的俊容,以及微瞇的神秘雙眸。

  他怎麼會在家裡?她驚到雙腿發軟,一時站不起來。

  錯愕而惶恐的小臉,被電腦熒幕照亮得清清楚楚,洩漏所有的思緒。

  "雁非call我,說她怕你待在這裡沒飯吃,打電話你又不接,只好叫我送糧食過來。"

  他的低喃太沙啞、太醇濃,反倒更加凸顯此刻氣氛的緊繃。

  不行,她不能面對他。她什麼心理准備都沒有......

  她快手收起榻榻米上的凌亂文件,胡亂塞往匆匆拉過的大背包內,卻還是快不過他的突襲,被他驟然反鉗手腕,狠壓在地,跌痛了小臉。

  "上哪兒?"還嫌最近躲得不夠嗎?

  她面朝地的被他壓制著,咬著下唇使勁掙扎,卻動彈不得。她才不要再跟他有所牽連,既然要斷,就斷個干淨。

  看她頑強的抵抗,他更是惱火,笑容森冷。

  "想跟我比力氣?你比得過我嗎?"

  她駭然大驚,又倔得不肯出聲求饒,只能羞憤地任他推起她的裙襬,扯下底褲。幾秒內迅速的攻勢,便讓她淪入任人宰割的劣勢,被他的膝頭頂起大腿,俯地開放自己,供他的巨大在其間琢磨,蓄勢待發。

  "這麼想我?"他微有詫異地冷噱,拿她滿盈的陰柔,浸潤他剛烈的亢奮。

  她又羞又氣,不甘心自己的身體竟背叛她的意志,對他這麼迅速地產生欣喜的戰栗。她困窘地咬牙,努力扭動被他反剪在腰後的右腕,徒勞無功。

  走開,她不要他再碰她!

  她的沉默抗拒惹得他恨上加恨。她應當以歡喜來迎接他的歸回,可是她沒有。打從他返台,就躲他像躲瘟疫一般。現在更惡劣地相應不理,六親不認。

  她以為只有她一個人有脾氣?

  他猛地自她背後長驅直入,強行擴展她緊窒的包容。她失聲抽吟,隨即悶聲咬住,不屑回應。

  好啊,那就來試試看誰比較強硬。

  他粗暴地急遽進擊著,同時抬起她的下身,讓她跪伏在地,翹著雪臀任他驅馳。他一手緊扣著她腰後的手腕,一手鑽入她上衣內,掏出豐滿的雙乳胡亂擠捏,凌虐柔嫩的乳峰。

  她顫然泣吟,拒絕降服在這種惡劣的行徑之下。他拿她當什麼?交配的母狗嗎?

  但是他對她的了解太透徹,他累積的欲火也太狂烈,無所不用其極地捏弄她各處的易感柔弱,扇動她的肉體,為他放蕩。

  不要!

  她驚恐地拒絕自己逐漸燃起的回應,可是沒有用。她痛泣著,討厭自己妖嬈起伏的身軀,隨著他的玩弄顫然起舞。他的暢快呻吟麻醉著她,讓她的立場更加薄弱。

  "你想念我。"他在進擊中酣然擰揉著她欣喜哆嗦的乳頭。"我也想你,感覺到了嗎?"

  他惡意地在她深處兜轉,引燃她的哀啼,似在乞求。

  "我在國外的時候常常想著你打開的樣子,你打開的顏色,和你打開的氣息。想你是不是也一邊思念著我,一邊玩弄自己。你有嗎?嗯?"

  她趴伏在地,嬌聲驚嚷,哭著承受不了他歹毒的撩撥。可是她卻又高高抬著俏臀,迎接他的粗暴,無力抗拒他的欺凌。

  隨著他激越的節奏,雪乳沉重彈動。她哭著想求憐憫,她的身體卻張狂地渴求蹂躪。她不要再接受他的擺布了,她也不要受這種羞辱!

  她卻仍無助讓他推上了高峰,為他放聲吟唱,為他抽搐,為他狂喜。

  她不要這樣!

  他一點一滴地對付她殘存的抗拒,再三捉弄。

  狂亂的欲焰灼灼焚燒,反反復覆地折騰,綿綿長長地折磨,耗損她的意志。

  這是一場對決。

  但當她帶著滿身紅暈,嬌汗淋漓地跨在他之上,痛苦地勉強將他的壯碩坐入她深處時,她含淚的乞求使他徹底敗陣。

  "幫我......"

  他憤然屈從,甘心受她擺布,咬牙挺身,捧著纖弱嬌軀,助她駕御他的一切。小手撐扶在他腹肌上,艱困地馳騁起伏,乳波動蕩,更顯淫浪。

  最後是他先癱躺嘶吼,任她駕御沖刺。他弓身迎合,濃烈的節奏使他渾然忘我。

  他從來不是一個甘於敗陣的男人,幾翻雲雨,他趁休戰之際,強硬扳開她的雙腿吮嘗一切,惡劣捉弄她的戰栗,嘲弄她的淫浪。

  "你看你這是什麼樣子?"他當著她的面,粗暴搓揉她敞開的嫩蕊給她看,強迫她觀賞自己在他舌上的哆嗦。"都蕩成這樣了,你還想躲我?"

  她沒有。她也很想他,可是......

  她無力思考,完全陷入另一波混亂,因為他而極盡淫蕩,做出她想都不曾想過的事。他們像是遇到失散多年的另一個自己,瘋狂地融合彼此,肉體與靈魂急遽交替,分不清誰是誰,共享著最親暱的自己。

  他們的靈魂早已合而為一,肉體卻強烈地呼求著對方,仿佛那份合一還不夠完整。她不明白,她絕不可能為世上任何一個人做的事,她竟甘願為他辦到。她什麼都不在乎,宛如不再是自己。

  酣倦。

  他們一起享受疲憊,沉淪在放縱的氣息裡,相偎相依。不知道這是他的體溫,還是她的熱度。不知道是他在她深處,還是她在他深處。不知道這是他的心跳,還是她的搏動。

  他們深深依戀彼此,分不清是誰在愛誰,誰在占有誰。

  "不要看她一副楚楚可憐,很好欺負的樣子,她一旦倔起來,比斗牛還強硬。"

  他又在講她壞話了,老愛掀她的底。

  "我早求過她好幾次,搬來這裡跟我一起住,她就是死都不肯,硬要擠在那種公寓小房間獨居,擠扁了都沒人知道。"

  "喔,然後你就霸王硬上弓?"哼。

  誰的聲音?

  "沒辦法,我急啊,她又死腦筋。我想八成是受了她家裡的事影響。"

  他在跟誰串門子?聽起來像在房間的紙門外。可是她好困,眼睛睜不開......

  "她爸把外頭的女人帶回家住,一住就十幾年。因為長得像SKII女星一樣妖嬌,又很有生意頭腦,結果愈待愈像女主人。"掌握經濟大權。

  他為什麼會知道?

  "後來她爸決定跟她媽離婚,給SKII正式的名分,繼續過和以前一樣的日子。荒謬吧?正宮娘娘變做小的,做小的反而變做大的。麗心忍無可忍,就跟她爸吵起來,最後干脆搬出老家,以示抗議。"

  哎呀一聲,百般疼惜。"這孩子......為這點事,連好好的大小姐也不當了。"

  "所以嘛,她哪願意沒名沒分地就住到我這兒來,步上SKII的後塵。"

  "喔,所以你就有理由占人家便宜,強娶民女?"

  "我不來硬的,萬一她給別人搶跑了怎麼辦?"

  "哪有你這種流氓,欺負了人家還理直氣壯。"呿!

  "不然要怎樣?反正她就是我的,也只有我這個男人。"

  "你呀......"低醇的女嗓,完全拿他沒辦法似地寵溺。"居然這樣欺負人家家的黃花大閨女。我看就算人家不依,也打不過你,才會被你這混帳一口吞進肚子裡。"

  "你不要老站在她那邊講話,站你兒子這邊幫幫腔行不行?"

  "不行。人家那麼嬌貴的小姑娘,給你折騰成這樣,就算你是我生的,我也不幫腔。"絕不輕饒。"我要替她討回公道。"

  "媽......"無賴漢大耍無賴。

  媽?!

  麗心駭然起身,驚惶發現自己竟又一絲不掛地窩在他房間被筒裡,渾身酸痛。

  "喔!醒了。"門縫外的郎格非欣然拉開門扉招呼。"小懶豬,都中午了才起床,快穿上衣服出來吃飯吧。"

  麗心氣到幾乎絕命,顫聲輕斥:"把門關起來!"

  "干嘛,你低血壓啊?"下床氣這麼旺。

  看他一副神辨奕奕的饜足德行,她火到氣血逆流。

  她咬牙忍著被他色迷迷目睹更衣的恥辱,迅速穿上衣物,低聲怒道:"我要走了,永不再見。"

  "走得了嗎?"他閒閒環胸,觀賞她剛起床的嬌態。"我爸媽、爺爺奶奶、嬸嬸堂弟都一早就自己從機場回來囉。沒辦法,你把我摟得那麼緊,害我根本沒辦法抽身開車去接他們。"

  "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

  小人兒放聲痛斥,完全不再壓低聲量,也不阻止怒淚翻騰。

  頓時一室死寂,連廊外也不敢有動靜。

  情勢驟然緊繃,火藥味四溢。

  "誰跟你開玩笑了?"他仍和先前一樣的調調,但話語甚冷,抽人背脊。

  "你鬧夠了吧,也玩得差不多了吧?你還要拿我的面子踐踏到什麼地步才甘心?!"

  "你再講一次。"

  "我已經講夠多次了!"她憤然佇立,瞪著地面恨道。"我不管你對我有什麼看法,但是跟你有男女關系的事已經讓我夠難堪了,你竟然還不當回事地隨口亂串!"

  她受夠了,一定要徹底了斷。

  "你也許不在乎,可是我不是。我打從跟你發生關系後就一直覺得自己沒臉見人,沒有資格教人,沒有膽子面對教導我生活要聖潔的長輩,沒有立場再去譴責我爸的行為。我已經努力假裝自己仍和以前一樣,卻還是一直在怕被人看出了什麼不一樣。就算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真心甘願跟你一起,我還是承受不了!"

  笑死人。"我有給過你什麼壓力嗎?"

  "就是因為你什麼都沒給過,我才受不了!你給過我什麼?你的手機號碼嗎?你的生日嗎?你的行程嗎?我連我算是你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都已經跟你求過婚了你還不知道?"還敢跟他含淚申冤?

  "你哪時求過?"鬼扯!

  "媽的,我第一次跟你做的時候就直接講了!"她還有得賴?

  "你哪有講什麼?你只在那裡胡扯什麼我有權保持沉默,我說的話會成為呈堂證供──"

  "然後呢?"他狠吟。

  然後?淚娃傻住。

  "下一句是什麼?你說啊。"

  還有下一句?不就是好萊塢影片中警察逮到歹徒時宣讀的那些權利嗎?你有權保持沉默,你的話將成為呈堂證供......

  "你有權請律師,如果沒有自己的律師,法院將指派給你......"

  "我是這樣講嗎?"換他發飆。"你自己耳朵沒帶,還敢罵是我沒說?!"

  她不知道,她也不記得......

  "我說你有權請‘牧師'!如果沒有,‘教會'將指派給你,完成婚事!"

  "誰教你在這上面玩花樣?!"她冤到羞嚷。"你沒事在這種重要時候搞什麼創意?"

  "在這種時候嚷什麼‘請你嫁給我吧'才詭異!"

  "你都要娶別人生孩子了,還有臉跟我談求婚?!"

  他惱到面頰抽筋,森狠地扠腰冷吟,"我不想濫殺無辜,所以我建議你,講話最好有點憑據──"

  "你要憑據?"好!

  她含冤拉開紙門,嚇開門外不少閒人,直直沖往雁非房間,狂亂翻找她自己的大包包,挖出皮夾裡鄭重收藏的剪報,回身朝跟上來的他憤恨譴責。

  "是你自己親口跟全世界的媒體說,你要將你得獎的榮耀獻給你親愛的孩子,而且要盡快完成婚事,免得你的小孩沒名分!"他是這樣狠毒地傷她的心,踐踏她付出的一切,以為她還會甘願被他耍,樂意做小伏低?

  他不可置信地反復細讀剪報,愕然望向她淒風慘雨的悲憤淚顏,凝滯好半晌。

  沉寂過後,火山爆發。

  "你給我滾過來!"狂獅暴吠。

  他凶暴地拖著小人兒殺回他房間,痛得她尖聲哀叫,幾乎被拖垮到地上去。旁人看她涕泗縱橫的可憐相,心都揪成一團了,連忙七手八腳上前勸阻,卻被他的沖力撞開。

  "放開我!"她的手要被擰斷了。

  他放了,卻是一把將她整個人摔到地上被褥裡的暴力解放,隨即坐到他的電腦前,咬牙切齒地瘋狂搜尋,毫不在乎她的死活。

  "哎呀你這孩子......"郎媽媽心疼地把摔慘的淚娃兒扶起,三姑六婆圍勸在側。"可憐啊,怎麼會被我們家這個甲級流氓看上?你不要喜歡他了,我們家多得是好男人。如果你都看不上,那就干脆來做我的干女兒。"

  她這個兒子,連她自己都不想要了,簡直壞透。

  "找到!"他惡咒一聲,便起身猛力抓過小人兒,押她自己看。

  "郎格非!"郎媽媽火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太後一舉手示意,旁的晚輩立即竄走通報。

  "你自己給我好好看!看清楚國外的報紙原文到底是怎麼寫的!"他痛斥。

  她被他粗魯押解著,忍痛瀏覽電腦上的新聞稿,以英文刊載著他得獎的第一手感言。他將這一切的榮耀,獻給──

  My dear little friend.

  我親愛的小朋友。

  "台灣媒體那什麼爛譯稿!"把"小朋友"給他一相情願地譯成"小孩"?!媽的,他行有余力,要去踹爛那些智障記者的鳥蛋!

  麗心僵呆,被熒幕全然定住。

  將我的榮耀,獻給我親愛的小朋友。

  我將回台完成婚事,免得我的小朋友沒名分。

  他說的是她?向全世界宣告她?站在世界的頂峰提到她,兩人一起分享?

  是她?

  "郎格非是怎麼樣?"老邁雄渾的重嚷,自長廊緩緩殺來。"我都還沒開始教訓他,他就先去教訓別人?!"

  來人,家法伺候!

  囂張惡霸的郎格非,聞聲色變。死了,老太爺親自出馬,掃蕩余孽。

  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連爸媽也管不動他,唯獨害怕挾有心髒病、糖尿病、高血壓等強大武器為後盾的爺爺。再加上幼時多次慘遭爺爺吊起來毒打的小小心靈創傷,只要老人家一出馬,他這只大猛虎馬上淪為小老鼠。

  "他以為他在國外得了幾個小徽章,就可以造反了是嗎?啊?!"

  糟糕,這裡圍滿老太爺的走狗,無路可逃。正面應敵,被揍的一定是他。不得已,只好抓個擋箭牌。

  "郎格非,給我跪下!"

  老太爺站定房前,重聲令斥。

  他很乖地快手拖倒麗心,一起跪地,無辜而溫馴地仰望老暴君。"爺爺?"

  "你的皮給我繃緊了!"看他不抽爛這個混帳才怪。"我還沒死,你就敢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沒有啊。"他純稚眨眼,身旁小人兒卻仍在呆滯中,尚未回魂。

  "還敢睜眼說瞎話!祖傳印璽你都敢拿去亂玩,從小教你尊重女性你卻欺負人家薛小姐,叫你在外頭行事要低調卻給我在國際媒體亂放炮。你以為這個家裡沒大人了是嗎?"

  "不是我,那是旁人起的哄。"他坦誠得有如十大傑出青年。

  "我講話,你還敢還嘴!"棍杖恨然高舉,正要一棒打下去,郎家大少卻躲到小人兒身後,展現英勇無比的孬種。

  麗心怔然與凝住勢子的老暴君對望,令英雄猝地為之心疼。

  多麼惹人憐愛的小姑娘呀。

  也不知他是否英雄氣概太威武懾人,小人兒無辜的美眸竟滾出顫顫水光,繼而串串滴落,終於洶洶奔騰,一發不可收拾。

  爺爺把人家嚇哭了。

  "哎呀,不哭不哭,爺爺不是要打你的!"郎媽媽率先摟住淚人兒,趕緊拍撫。

  "糟糕,闖大禍了。"旁的親戚趕緊閃邊,撇清關系。

  麗心窩在郎媽媽懷中痛聲大哭,幾乎跟她剛出娘胎的號啼有得拚。這種哭法,刺激到資深慈母的天性,連忙搖啊哄啊,像在安慰小貝比,疼惜得不得了。

  郎格非公然宣告,她是他的小朋友。他的榮耀是要獻給她的,他沒有丟棄她。

  長久以來的不安、疑慮、焦心,全在剎那間爆發,霍然宣洩。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積蓄了多少淚水、多少情緒,只知道這一刻她終於松懈下來了。

  我親愛的小朋友。

  一思及他的這句呢喃,她的淚水就無邊無際地洶湧泛濫,失聲痛泣。小臉哭到漲紅,分外委屈。

  "乖、乖。"郎媽媽好久沒有給人這樣依偎了,好生感動。"你看你,都給嚇壞了。"

  很好,繼續哭,用力地哭!郎格非陰險地頷首贊許,同時改頭換面,痛心指控。"爺,你有什麼不滿可以盡管沖著我來,為什麼要欺負麗心?"

  "你還敢造反?"大棍恨然一抬,立刻引爆另一波尖斥。

  "造反的是你!"剛在後院做完瘦身瑜珈的郎奶奶,百公斤的嬌軀一身勁裝,火爆撩人。"你有種,敢打女人?!"

  英明睿智的老太君只瞄了房內戰況一眼,立刻推論出(錯誤百出的)局勢。

  "這是在干什麼?"郎爸爸愣然步來。"我只是出去接個人回來,你們怎麼就鬧成這樣?"

  "爺要教訓我,卻打麗心出氣,奶奶看不過去,兩老就槓起來了。"

  "什麼?爺打誰出氣?"郎爸爸身後的郎叔叔大嚷。

  "我要娶的麗心。"

  "什麼什麼?格非要娶麗心,爺看不過去,就打麗心出氣?"郎爸爸身後的郎叔叔旁的郎嬸嬸對著正湊過來看熱鬧的郎姑姑驚叫。

  "不是,是格非先欺負麗心,媽媽看不下去,就叫爺來教訓,結果不小心打到麗心,奶奶就大發脾氣。"旁觀的小輩們七嘴八舌,後到的長輩們聽得亂七八糟。

  "啊?他們說什麼?"

  "格非要娶麗心,媽媽看不過去,就找爺來教訓,結果沒有打到麗心,奶奶就大發脾氣。"

  世家大族的麻煩,就是人多嘴雜,又熱愛八卦。一點點小拌嘴,就搞得前來為老太爺老太君接風洗塵的各路狼群嘰哩呱啦,愈傳愈不像話。

  圍困在狼群中的小人兒這才真正給嚇傻了。

  不會吧......這就是,她將要嫁入的郎家?

  郎格非對她咧開潔白又閃亮的笑齒,白得陰森,亮得懾人。小朋友,你已經掉進大野狼的肚子裡,逃不出去囉。

  奸計得逞,咈咈咈。

  從此以後,他們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等一下!"方醫師突然跳出來嚴正抗議。"請問,他們從此去過幸福快樂的日子,那我這個診所是用來干嘛的?"

  除了一票娘娘三不五時地來這裡休憩喝茶修修指甲,還在這裡為薛麗心辦姐姐妹妹的告別單身派對。

  "我身為牙醫的尊嚴在哪裡?這堆上門來的人,又有哪一個是來看牙齒的?"

  豪華的診所裡,門庭若市,衣香鬢影,貴賓雲集,沒人理會他苦澀的心情。

  大門前的風鈴一響,裡頭喧嘩熱絡的嬌客們立刻閒閒吩咐。

  "方醫師,又有客人來,快去招呼。"

  好!他憤恨切齒。走著瞧,看他怎麼樣前去招呼。他的忍耐也有限度!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如果不是來看牙齒的,就馬上給我──"

  "對不起。"才剛踏入的曉淑被他粗魯的怒氣嚇到,高聳的酥胸緊促起伏,兩團豪乳氣勢奔騰,岌岌可危的襯衫扣看得人心驚膽戰。"請問......這裡是不是在舉行新娘子的告別單身派對?"

  方醫師流露有生以來最專業的五星級俊雅笑靨,為女士拉門恭迎。

  "是的,歡迎光臨。請問一位嗎?"

  方醫師,你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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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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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25 00:22:33 |只看該作者
後記

  蘭窗繡柱玉盤龍
  京華醉臥黃粱夢

  這次蘭京堂的重出江湖,幾乎可稱為小編的血淚結晶。小編們幾個月來的死說活說、好說歹說,用力勸降蘭京,重新操刀寫後記。並且不惜犧牲禾馬形象,答應刊登蘭京嘔心瀝血的鉅作:超美超閃亮的華麗親筆畫,另外還忍痛同意讓我自行設計後記版面。小編的苦心感動了蘭京,所以振奮提筆,開始綻放我不為人知的藝術光芒,回饋大眾。(編:我看你只是想玩......蘭:閉嘴!)

  其實在二○○三年二月底,蘭京就動過筆寄送讀者三月中正紀念堂布道大會的邀請卡。那時又正巧禾馬官方網站新開張,蘭京就捧個場,請小編們代轉消息:要索取蘭京邀請卡的就發地址來吧。結果因為蘭京根本不用電腦,小編們便很勤奮地含淚為我下載資料、編號整理,傳真到蘭公館。她們甚至連重復來訊索取的人都過濾好了,以免蘭京寫卡寫到斷手就欣然拖稿。哇咧......姑娘們,請別再這樣耍頑皮欺負小編,OK?要是把小編整垮了,那我以後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玩?(編:蘭京你......蘭:哭什麼啊,干嘛這麼感動?)

  "你、你、你當我們小編是什麼東西?"

  "不然咧?希望我當你們‘不是東西'嗎?"咈咈咈。

  不過有件事要道歉一下。因為邀請卡的時限很急,卡面又太光滑,蘭京簽名時速度快不起來,所以地址的部分我就不用毛筆,改用硬筆抄寫了,以趕上最後寄發的時限,非常抱歉。右邊照片中的那枝毛筆,就是我用來簽名的寶貝。那枝是我老師的制筆師傅親手做的,老師送我卻始終不知道我都拿來寫些什麼。徒兒不肖......

  通常我只有重要場合才會動到這枝筆。下次再用到它寫邀請卡給大家,大概得等到另一場我有參與的布道會吧。

  打從一開始創作小說,蘭京的幾百萬字全都是用右手寫的。頭幾本還是用一般的筆來寫,後來豁出去,砸下幾千兩銀子買了下邊照片中的那枝鋼筆。那時我好樂,到處跟人嚷嚷我買鋼筆囉。而且假裝不經意地強調:鋼筆在日文叫做萬年筆,就是可以"寫很久"的意思喔。結果,都沒人理我......

  這枝鋼筆不太適合女生使用,因為很重,但是幾年磨練下來,它已經變成我手指的一部分。人是不會覺得自己的手指很重的,更何況,它是我的老伙伴。但是使用鋼筆有一項麻煩,就是稿子會很怕水,偏偏我寫稿的時候習慣喝茶,一不小心沾到稿面,字就糊了。如果不小心寫到睡著,流了一稿子的口水,不但醒來後得含淚重寫,(千萬不能落淚!)臉上還會拓印到已經面目全非的內容......

  另外,我在寫稿時會用到大量的口紅膠、剪刀、膠帶,以及立可白。而且我一直以來都用狀似指甲油的兩罐式立可白,但是現在停產了。不得已,只好改用按壓式立可白。但它有很多缺點:干得慢,干後墨水又寫不上去,必須改用鋼珠筆來寫。所以我桌上總有一大堆工具,有點像開刀房的醫生,不斷地按不同狀況更換不同工具,繁復操作。

  不過最嚴重的問題,是我慣用的稿紙紙廠在年初倒閉了。我習慣用黃底褐線的稿紙寫作,它的磅數與質感,都記憶在我的手裡。目前我存有的紙量大概還夠寫個十來本書,那之後,我就不知道要用什麼東西來寫了。我手上的東西一項一項地被時代淘汰,但是我依然堅持拿筆,這是文人的書寫驕傲,也是由輝煌而落沒的時代記號。

  右邊那張照片,是方醫師的"繡花"診所。本來我還想刊出其它男主角的資料,如:他們的車啦、他們常去的店啦、常出沒的地點什麼的,後來取消掉了,免得洩底......

  "你早就洩底了。你寫的那個樂樂,簡直就是你的翻版。"小編指控。

  錯!樂樂她媽媽,才是我的翻版。

  "你做夢!"

  你想被揍?

  "......"小編啜泣。

  蘭京的房間,書滿為患。(但是很少言情小說,有點不夠敬業,嘿嘿。)可我家太後已下懿旨,嚴禁蘭京的書泛濫到房門以外。一旦跨越楚河漢界,家法伺候!

  沒辦法,只得努力"藏書"。像左邊照片中的中間那條畫布後面,是由地上迭起的一大落書,偽裝成房柱。左側的一層層資料箱,是由地板頂到天花板的一座"危樓"。請問,如果這一層層資料箱放的是讀者來信,當地震來襲時,它會怎樣?

  答:垂直倒塌,因為重量不均。

  經過九二一、三三一等幾次大大小小的地震,最上層的資料箱已經摔到爛。蘭京努力在房間的每個角落塞書,塞到連房間內的廁所也淪為"頂天立地"的書庫,馬桶啦洗臉檯啦什麼的,早就淪為僅供參考的裝飾。通常作者出書,出版社會免費提供十本,我已經懶到沒力把它們扛回家,拿個一、兩本就夠我傷腦筋的了,不知該往哪裡塞。最後,恍然大悟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塞了:太後的御書房!呵呵呵。

  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是一句屁話。

  此為我擠眉弄眼地被太後揪著耳朵拎到御書房時,最慘痛的領悟。

  "你嫌自己最近活得太涼快了,是嗎?"太後溫柔切齒,狠手扭捏。

  "竟敢偷渡到我的地盤上,啊?"

  "咦......咦?"趕快賣弄無辜。"這些書是什麼東東啊?"

  小編冤嚷:"這些本來就是樂樂的台詞!還說她不是你的翻版?"

  找死!

  ......

  然後,小編就每年都到被母後扒皮的蘭京墳前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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