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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曼央 -【大婚晚成 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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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27 00:13: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到了田家營,霍沉終於實現了抱孩子的願望。田桃在妹妹身邊幫忙,把四干四鮮的茶桌擺好,要帶走的嫁妝都按規矩擺放在應有的位置,瞧著全福人給柳子梳好了頭,就等著新郎官來接人了。

「桃子可真是找了個好男人,又能幹,脾氣又好,抱了半天的孩子了,一點都不煩。」鄰居崔奶奶笑道。

田桃看了一眼在堂屋裡談笑風生的男人,阿萱就被他抱在臂彎里,來回溜達。男人長的壯就是好,不知道累。「他呀,抱著閨女跟抱著寶貝似的,哪會累呢?掄慣了一百多斤的大鐵鎚,抱個孩子輕鬆的很。」

奶奶丁氏搶著說道:「輕鬆是輕鬆,還得看有沒有這個耐心,肯不肯抱呢。我家姑爺就是好,現在二姑爺也不錯,以後逢年過節還能少了豬肉吃?」

眾人連連誇讚桃子姐妹倆有福氣,丁氏有福氣,能沾上孫女的光,把老太太笑得滿臉褶子都快飛起來了。

外面傳來了鼓樂聲,門口鞭炮齊鳴,迎親隊伍到了家門口。桃子趕忙出去抱阿萱,小丫頭年歲不大,任務卻很重要,和小舅舅田松是壓嫁妝的童男童女。

霍沉這才依依不捨地把閨女交給媳婦,眼光卻始終流連在孩子身上,護在他們娘倆身邊,生怕被看熱鬧的人群擠著。

霍家的馬車跟在迎親隊伍後面,拉上滿滿一車的嫁妝,送到陳敏達家裡去。嫁妝主要是四鋪四蓋的被褥,還有兩隻紅色的木箱子,以及按照村裡習俗添置的生活用品。雖是算不上特別豐富,但是跟去年桃子成親的時候比起來,已經是增加了一些了。

桃子研究了一下霍沉的臉色,喜滋滋的,並沒有什麼不高興。她知道鐵匠不是個小心眼兒的,卻還是想跟他說清楚:「柳子的嫁妝比我多一點,其實要按道理說,你為我們家做的最多,論理應該多給我陪嫁些……」

霍沉回頭撩開棉門帘,看一眼自己心愛的小媳婦:「桃子,你怎麼還跟柳子計較呢,要不是她,咱們倆可能就走不到一起了。不就是一點嫁妝么,咱們家又不缺,不都說好了么,他們愛給多少給多少,是他們的心意。咱們給一套廚房的鐵器,是咱們的心意。」

桃子被他搶白的不知說什麼好,撲哧一笑:「你呀,哪是我計較,是我娘剛才一直說對不住咱們,去年家裡條件差些,給的嫁妝少一點。我是想讓你別在意,怎麼反倒成了你勸我了。」

霍沉哈哈大笑,伸手在桃子臉上摸了一把:「你男人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還用得著你解釋?」

他爽朗的笑聲引得前邊車上的送嫁儐相側目,往後面瞧了瞧,不禁讚歎:「桃子小兩口是真和美呀,走在路上還打情罵俏的。」

忙活了一天,晚上小兩口早早洗漱歇下了,作為姐姐姐夫,他們自然不適合去鬧洞房。可是被人家新婚的氣氛感染,這一晚鐵匠也像回到新婚時一般,怎麼都吃不夠。桃子也不像出嫁時那麼羞澀了,與他琴瑟和諧,鴛鴦戲水。

第二日,志得意滿的新郎官滿心的歡喜無處說,就跑進了鐵匠鋪:「大沉哥,原來當新郎官這麼美呀,難怪人家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霍沉用得意的眼神瞧了瞧剛開葷的陳敏達,笑道:「你這才哪到哪,有本事也像我一樣,臘月成親,正月里桃子就懷上了,這才叫能幹呢。」

陳敏達不服氣地揚了揚眉:「咱們走著瞧,看誰更能幹,別以為你滿身硬肉塊就功夫好,哥們兒也不含糊。你家阿萱不才幾個月嗎,一輩子長著呢,看誰幹的過誰?」

「嘿!你個念書的秀才,跟鐵匠比炕上的本事,膽兒挺肥呀。」霍沉瞪圓了眼珠子。

「咱們走著瞧。」

「好,走著瞧。」

兩個男人打擂台,他們的媳婦可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柳子跑到桃子家裡問姐姐:「姐呀,姐夫也是每天晚上都不歇著嗎?他們男人就那麼喜歡那事?」

桃子腰還酸著呢,臉上紅紅的,歪在被摞上,瞧著阿萱玩撥浪鼓:「你現在才多少天呀,以後你就知道了,晚上歇什麼呀,他恨不得白天都要呢。不過你懷孕以後就沒事了,他不敢亂動。」

於是,田柳就日日盼著懷孕,可是等到三月桃花盛開的時候,她的肚子還沒有動靜。這下鐵匠更得意了,每天都要抱著阿萱在門口溜達一會兒,心裡美的很。

這日天氣晴好,鐵匠決定不做生意了,帶媳婦孩子去自家的果園裡轉轉,看看去年栽上的桃樹開花了沒。

田柳這幾天正在為懷不上孩子上愁,陳敏達雖然更想早點懷上,卻不敢在她面前說,生怕增加她的心裡壓力。見鐵匠一家套車要去果園裡轉轉,就拉著田柳一塊上了車。

天氣不冷了,鐵匠就把鐵質的車篷卸了下去,給阿萱鋪上厚厚的棉墊子,讓她坐在馬車上玩耍。六個月的霍萱已經會自己坐著了,手裡拿著最愛的撥浪鼓,朝著爹爹搖搖,又朝著娘親搖搖,別提多可愛了。

霍沉把趕車的鞭子扔給陳敏達,把阿萱抱在自己腿上,誘哄道:「阿萱喊爹,喊爹爹……」

「哎!阿萱快喊。」陳敏達怪聲怪氣的哎了一聲,惹的鐵匠毫不客氣地踢了過去:「你哎什麼哎,有你什麼事?」

故意佔人家便宜的陳敏達沒有還手,嘿嘿笑著拍拍褲子上的土:「誰讓你臭顯擺,有個閨女了不起呀,還有人跟我叫姨父呢,沒人跟你叫。」

桃子和柳子都被他逗的哈哈大笑,鐵匠也被氣樂了:「居然拿我家阿萱顯擺,你是有多不要臉。」

陳敏達煞有介事地把臉一板:「你要臉?你要是不幹那不要臉的事,能有阿萱嗎?」

田柳氣的在後面踢他一腳:「你再亂說話,就在家裡賣肉吧,不帶你出來了。」

陳敏達敢跟鐵匠耍橫,跟柳子可不敢,連忙換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作揖求饒:「她二姨說得對,不能當著孩子的面亂說話,不然就把阿萱帶壞了。」

阿萱許是聽到她的名字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了過來,朝著陳敏達咧嘴一笑,露出新生的四顆白白嫩嫩的小乳牙,一絲清澈的口水沿著唇角滑落。

「哎呦!阿萱,姨父長的這麼俊美么,都讓你流口水了?」

馬車上歡聲笑語不斷,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兩對年輕的小夫妻,一個白白嫩嫩的胖娃娃,給明媚的春天增加一道靚麗的風景。

離駝梁山越來越近了,路邊的小草愈發茂密,繁花點點、綠草茵茵,蜿蜒流淌的清溪在山腳下汩汩流過。

「姐,你瞧咱們家鄉的風景,還是不錯的嘛,以前怎麼就沒覺得好看呢?」田柳感慨道。

陳敏達搶著接話:「那是因為你嫁了我,心情舒暢,自然看什麼都覺得美。」

「嘿!怎麼哪都有你啊?」柳子不客氣地拍了他后肩一巴掌。

田桃溫柔笑笑:「妹夫說的沒錯,太小的時候家境還不錯,可那時候就知道傻玩,哪會看風景啊。後來咱家日子就不好過了,飯都吃不飽,你每次進山不都是尋些蘑菇山棗什麼的嘛,看得見野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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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27 00:13: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田柳用力地點頭:「就是,我以前就算瞧見大片的野花,也不覺得好看,只會嫌棄它們沒用,不能吃不能喝的。」

姐妹倆相視一笑,對目前的生活和婚姻都很滿意。

「桃子你看,咱家的桃花真的開了。」鐵匠忽然激動地抓住桃子的手。

田桃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看到了雲蒸霞蔚的一片粉紅色。那些嬌嬌嫩嫩的花瓣,在春日燦爛的陽光下歡喜盛開,幽幽的香氣伴隨著輕柔地微風吹拂過來,香香甜甜的在心裡綻開,令人心曠神怡。

「好漂亮啊!」桃子驚喜地坐直了身子,探頭往前看。

桃子看花,鐵匠的眼睛卻是在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的小媳婦,見她歡喜,他就心滿意足了,十分得意的說道:「這些花還不算什麼,等結了桃子你嘗嘗,甜死個人兒呢。」

沒等田桃答話,陳敏達搶白道:「是啊,你家的桃子甜死個人兒,我們可都要好好嘗嘗。你家桃子究竟怎麼個好法,你家桃子究竟好不好吃。」

他故意用誇張的語氣重複著「桃子」兩個字,惹的大鐵匠抬腳又踢了過去。「我家桃子是我家的,才不給你吃呢。」

說話間,已經到了果園門口,鐵匠抱著阿萱下了車,伸手去扶田桃,卻被她笑著躲開了:「你把阿萱照顧好就行了,我能照顧自己。」

霍沉認真的答道:「那可不行,我怎麼能不管你呢,你是我媳婦,我不管誰管?」

柳子無奈地翻翻白眼:「行啦,姐夫,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你媳婦,不用你天天掛在嘴邊上。」

霍沉這才滿意地笑笑,抱著阿萱雄赳赳氣昂昂地往裡走。越過十幾棵樹,就瞧見了傅老爹的身影,他正拿著一把破舊的鐵鉗在剪枝,見東家來了,就拎著傢伙迎了上來:「大沉,你來啦!你瞧這桃樹長的多好呀,全活了。有幾棵樹齡長的,我瞧著今年就能掛果。」

霍沉一喜:「今年就能吃上自家的蜜桃了,太好了。阿萱,快點長牙,多長几顆,秋天就能吃上大桃子嘍。」

大家開心的說著話,忽然聽到「當」的一聲響,然後就見一個身形瘦弱的男人撒腿就跑。霍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隱隱覺得那人在幹壞事,不然怎麼會跑呢?他把孩子交給田桃,邁開大步就追了上去,很快揪住那人脖領子,把他拽了回來。

「傅立,怎麼是你,你跑什麼?」霍沉一愣。

傅立撓著頭不敢看他,小聲說道:「你不是放出話去,要幫我爹打我嗎,我……」

旁邊的傅老爹笑著走了過來:「大沉說要教訓你,是嫌你不懂事,整日遊手好閒,靠我一個人累死累活養家。現在你挑水澆樹,他打你幹什麼呀?」

霍沉掃一眼旁邊歪倒的水桶,點了點頭:「行啊,你現在肯賣力氣幹活兒了,不容易啊。」

縮著脖子的傅立被賭場的人打怕了,他們都沒有霍沉魁梧壯實,卻把他打的死去活來,所以他特別害怕霍沉找他算賬。如今見他沒有打人的意思,才鬆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都把家裡害成這樣了,哪還有偷懶的道理。再偷懶,孩子都要餓死了。我真佩服你,怎麼當時你就不動心呢,我就那麼輕易地被人家騙了。」

霍沉爽朗一笑:「我就想踏踏實實幹活,沒想過一夜暴富,所以我不上當。你能改就好,你幫著傅老爹幹活,我還打你幹什麼。」

傅老爹感念霍沉的好心,把果園打理的井井有條,長勢良好的嫩葉鮮花已然暗暗展示著秋天的好收成。

回家之後,霍沉繼續每日打鐵,當時約定的十把精鋼寶劍的交貨期就是一年,也就是今年的十月十五,到八月底的時候,他已經打好了九把,只剩最後一把了。

這些寶劍他打的十分精緻,都經過數千次煅燒,十萬錘鍛打,用足了火號和功夫,所以,一個月才出一把成品。

雖說半年多重複著同樣的事情,可他不覺得煩悶,因為心愛的閨女一天一個小模樣,每日都有新變化,讓他欣喜不已。一想到這些精鋼寶劍能給女兒掙來豐厚的嫁妝,大鐵匠就覺得渾身都是力氣。

白天幹活掙錢,晚上抱著媳婦溫存,有時還能跟閨女搶幾口吃的,他滿足極了。整個大營鎮的人都知道,鐵匠不僅發財了,心情還特別好,每天都笑嘻嘻的,對人也很大方。

九月初二的晚上,霍沉特意買了一大塊肉回家:「桃子,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不?」

田桃瞧瞧他別有深意的眼神,噗嗤一下笑了:「明日是你的生辰對吧?去年答應過你,今年一定要備齊了材料,給你做一碗最最好吃的長壽麵。放心吧,我記著呢。」

媳婦把他放在心上,霍沉自然高興的很,放下肉,洗凈了手,就把揪著母親衣襟不敢走路的女兒抱在了懷裡:「那是明天的事,我說的是今天。」

「今天?去年的今天……沒什麼事呀。」田桃有點懵了。

霍沉恨鐵不成鋼的瞧她一眼:「怎麼能沒事呢?你就是這一天去的城裡,把我的魂兒都帶走了,害得我一天沒吃飯,差點餓死。今天你做點好吃的,我要補回來。」

田桃看一眼他孩子氣的表情,想笑卻沒能笑出來,水靈靈的大眼睛里氤氳了清澈的水霧,默默走到鐵匠身邊,拉住他溫熱的大手,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不必說感激,也不必說慶幸,濃濃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四目相視,勝過萬語千言。

「啵!」響亮的一個親吻聲音,帶著清涼的口水,讓霍沉驀地回頭,發現竟是阿萱學著娘親的模樣,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鐵匠大口地喘著氣,感覺幸福的快要暈眩了,嬌美的小媳婦,粉團一般的孩子,一左一右擁著他、親著他,這小日子美的,哎呀呀,簡直不知說什麼好!

這一晚,霍沉無休無止的抱著桃子索要,想起去年的分離就后怕,想起這一年的甜蜜就欲罷不能,直到黎明時分,二人才相擁睡去。

睡到天光大亮,霍沉才被拍門聲吵醒:「霍鐵匠,還沒起呢?我要打一把菜刀,急用。」

霍沉剛要發火,就見小閨女已經爬到了炕沿兒,快要掉下去了。這一下,他馬上醒了盹,一把抓住阿萱,把她塞進桃子被窩裡:「你們娘倆兒再睡會兒吧,我去鋪子里瞧瞧,一大早的,催什麼催,著急打菜刀殺人哪。」

他利索的穿好衣裳,邁著大步進了鋪子,打開鐵門:「你打菜刀急什麼?人家還沒睡醒呢。」

那農家漢子憨憨的一笑:「對不起呀,攪你的好夢啦。昨日我家來親戚了,是京城裡來的,今天就要走。我們準備的特產人家都沒瞧上,就看上你打的菜刀了。可是總不能給人舊的吧,只能找你趕快打一把新的,讓他們帶走。」

霍沉無奈的嘆了口氣,揉揉一直跳的右眼皮:「那行吧,你先去集上轉轉,一會兒來拿就行了。」

漢子見他應了,這才放了心,走出門去的時候,又回頭調侃他一句:「以前你都是一大早就開門做生意的,現在老婆孩子熱炕頭,捨不得起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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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27 00:13: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廢話,當然捨不得起了。」霍沉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大咧咧的答道。待那人出去,他打開八卦爐,扔進去幾塊生鐵。趁著鐵塊還沒有燒紅,快步跑回后宅,看著媳婦孩子穿衣裳。

「桃子,我這眼皮一直跳,不會有啥事吧?」霍沉揉眼、捂眼都不好使,右眼皮還是一直跳。

「你別瞎想,能有啥事啊,一會兒吃了早飯,我就帶阿萱去趕集,給你多準備些材料,做最好吃的長壽麵。」

鐵匠嘿嘿一笑:「只要你沒事就好,別的事我都不在乎。」

吃過早飯,桃子背上背簍,把阿萱放進裡面,就拎著籃子去了集上。霍沉有心想跟著一起去,可是已經答應了人家趕快打好菜刀,就只能留在鋪子里叮叮噹噹的打鐵了。

很快,菜刀打好了,淬火之後打磨光亮,安裝好木質把手,就放在台案上,等著那人來取。

今日生辰,他不想打那把半成品的寶劍了,就想著看這個集上有多少打農具炊具的,給他們打了就算了。若打鐵的人少最好,他就可以去后宅陪著媳婦孩子,過一個團團圓圓的生辰了。

閑著無事,霍沉把錢匣子拿過來數錢,這是昨天賣的錢,瞧著不夠一弔,就放著沒數。沒有阿萱的時候,都是桃子數錢的,可是現在桃子要在後宅看孩子,最近幾天沒來鋪子里。

按照十個一摞的標準,整整齊齊地碼成一溜,剛好是一百五十三文,他找來一根麻繩,打算把一百文串成一小串,讓桃子零用。

正穿了一半的的時候,買菜刀的人回來了,舉起剛打好的菜刀瞧了瞧,見精鋼刀刃整齊平整,刀身鋥亮,很是滿意,就痛快的付了五十文錢,拿著刀走了。

霍沉就把那三文扔進了錢匣子里,用麻繩串好二百文,系了一個結。

門口的光影一閃,有人進來了。霍沉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剛系好的一串錢轉過身來,習慣性地問道:「你要打什麼呀?」

進來的是一個女人,手裡牽著一個很瘦的男孩子,到那女人肩膀高。她走到霍沉面前,沒有說話,卻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沉哥,我知道我不該來找你,可我實在走投無路了。」

霍沉嚇了一跳,定睛細瞧,竟是原來定過親的蒙氏。之前她來過一次,霍沉沒給她好臉色,以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不知為什麼現在又出現了。

「你來幹什麼?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不許再進我家的門。」鐵匠沉著臉說道。

「大沉哥,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可咱們終究是曾經定過親的,比旁人自然要親近些。我家孩子病了,他爹不負責任,丟下我們娘倆跑了。現在要給孩子看病,需要好幾兩銀子,我哥嫂不給我錢,我跟別人借了一些也不夠。實在沒法子才來求你的,就算我對不起你,可孩子是無辜的,他太可憐了,求你救救他吧。」蒙氏哭道。

霍沉掃了一眼那個面色蒼白的小男孩,跪在那裡低垂著頭,的確挺可憐:「他可憐,與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的孩子。你害死我爹娘,我是不會救你孩子的,不報復你已經是不錯了。」

蒙氏連連磕頭懇求:「你也有孩子了對吧,你就當是給自己的孩子積福行不行?救了別家的孩子,自家的孩子肯定會有福報的。」

霍沉把臉轉向一旁,懶得再看她:「你趕快滾,我不想見你。要救孩子去找別人,我這沒錢給你。」

蒙氏咬著唇緊盯著他手裡的一串錢:「你是咱們鎮上最有錢的人了,你沒有,誰還能有?既然我苦苦求你你不肯,那我就去找你媳婦,我認得桃子。」

霍沉一聽急了:「你說什麼,找我家桃子,你敢?」

蒙氏為了救孩子已經豁出去了,索性放了狠話:「我怎麼不敢,我就去跟她說,這是你的兒子,十年前定親的時候就有了,現在孩子剛好十歲,你見死不救,我看看她怎麼說。」

鐵匠氣的一下子就蒙了頭,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怒道:「你敢在我家桃子面前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你滾不滾,不滾別怪我不客氣了。」

蒙氏大哭著說道:「我也不願意這樣,可是我求你沒有用,我就只能這麼做了,說不定桃子肯救他呢。」

「呸!我家桃子才不會信你的話。」鐵匠嘴上說的強硬,心裡卻有些發顫了。如果桃子真的信了怎麼辦,他笨嘴拙舌的,該怎麼解釋才好。

「你給我些錢,我就不會糾纏你了。也不會去找你媳婦,你就當破財免災吧。」蒙氏往前一湊,伸手抱住了霍沉的腿。

霍沉急的滿臉通紅,趕忙去掰她的手:「你放開我,讓人瞧見算怎麼回事?」

蒙氏用上全身的力氣抱著,鐵匠彎著腰不太方便,拽了兩下沒拽開,又覺得桃子可能要回來了,怕她看見這一幕自己說不清,就氣的把一串錢扔在了地上:「給你,我破財免災行了吧,快滾,不然我反悔了。」

蒙氏撿起錢,拉起兒子,飛快的跑走了。

鐵匠鋪里安靜下來,大鐵匠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心裡敲起了小鼓。壞了,不該給她錢。萬一桃子知道自己給她錢了,豈不是更加說不清么?要是桃子誤會了怎麼辦,要是蒙氏下次再用這招怎麼辦,要是蒙氏在外面亂說……

他拍拍腦門,暗罵自己剛才怎麼就一時衝動昏了頭,現在要不要去追上她把錢要回來。

他正嘆氣著急的時候,怕見誰誰就來了。桃子拎著半籃子菜進門,直奔錢匣子,看了一眼裡面的三個銅板,轉過頭直截了當的問他:「昨天賣的錢呢?」

霍沉心裡咯噔一下,腦門上就見了汗。看看桃子陰沉的臉色,鐵匠嚇得不知說什麼好了。「我……我這兩天沒怎麼賣錢。」

「剛才買菜刀的人呢,也沒給錢?」桃子眼圈有點紅了。

鐵匠不敢看她的眼睛,垂下眼帘,結結巴巴的說道:「那人……那人他,他,他賒賬了。」

「剛才你那以前的未婚妻來了是不是,你沒給她錢?」桃子聲音陡然高了起來,嚇得身後的阿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大鐵匠嚇得心裡突突直跳,抱了阿萱出來,用閨女擋住自己不正常的臉色,急著說道:「沒給,桃子我真沒給她,她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怎麼會給她錢呢?不會的,不會。」

田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拎起籃子快步走向後宅。鐵匠手都抖了,成親這麼久,他從沒見桃子發過火,今天是頭一次。嚇得他更不敢承認了,抱著阿萱跟進了后宅,跟在桃子身後解釋:「桃子,我跟蒙氏真的什麼都沒有。以前定親是爹娘定的,我不喜歡她,真的不喜歡她。我只喜歡你一個人,桃子,我今天從起來眼皮就跳,我就知道要倒霉。」

田桃把籃子扔在案板上,一聲不吭地進了裡屋,坐在炕沿上,不肯看他。

「桃子……桃子,你別這樣,別這樣好不好?你說好給我做長壽麵的,我餓了,桃子你去做行嗎?」鐵匠軟語哀求,滿臉可憐,可桃子卻連一眼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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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霍沉把阿萱放到炕上,蹲在桃子身邊,伸手去摸她小手,卻被桃子躲開了。

「霍鐵匠在家嗎?我要打一架鐵犁。」前邊鋪子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霍沉走到窗邊說道:「今天不接活兒,什麼都不打,你走吧。」

「怎麼能不接活兒呢,我著急用啊。」那人並不肯走。

田桃忽然開了口:「你不接活兒怎麼掙錢,從昨天到現在就只掙了三個銅板么?」

霍沉回頭,有點委屈的看向桃子:「那我去接活兒,你做飯吧,好嗎?」

田桃沒搭理他,只抱起了阿萱,放到離炕沿遠一點的地方。

霍沉只得到鋪子里接活兒,告訴那個男人下個集來取,他就回頭看向後宅。卻見桃子又背著阿萱出來了,手裡換了另一個空籃子,他趕忙迎了上去:「桃子,你去哪?」

「我菜沒買完呢,繼續買菜。」田桃冷著臉說道。

「我跟你去吧,我抱著阿萱。」他伸手來搶孩子。

田桃把身子一轉,不客氣地瞪他一眼:「你還不快去打鐵,我缺你抱孩子呀。」

挨了訓的鐵匠有點不知所措,滿眼哀求的看向自己心愛的小媳婦:「你讓我去吧,我……我不放心。」

「你是不是怕我把錢給別人?」

「不是不是,桃子,你樂意給誰就給誰,我不怕,也不管。」鐵匠耷拉著腦袋,悔的腸子都青了。

「好,那你樂意給誰也給誰吧,我也不管了。」田桃轉身就走。

「桃子,我不是這意思,我沒給她,真的沒給她。」鐵匠伸手去拉桃子衣袖,卻被她甩開了。

「你去打鐵,別跟著我。」桃子快步走了,鐵匠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怎麼會一時衝動給了蒙氏錢呢,是被狗吃了腦子嗎?現在桃子生氣了,這可怎麼辦?

鐵匠回到鋪子里,一邊用大鎚敲打著鐵塊,一邊胡思亂想著。可是想來想去,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就盼著一會兒桃子回來就消了氣,她做飯,他看孩子,到晚上好好親親她,哄哄她,也許就過去了。

可是,等來等去不見桃子回來,街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鐵匠跑到門口一望,發現已經快要散集了。他心裡一緊,一個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趕忙鎖上大門,瘋了一般朝著街那頭跑。

「大娘,你看見我家桃子了嗎?兄弟,你有沒有看見我家桃子和阿萱?」鐵匠急吼吼地問遍街邊的商鋪,「大亮哥,我家桃子有沒有來你這買菜?大嬸,你看見我家桃子了嗎?」

鐵匠急的快要哭了,桃子去哪了,怎麼就不見了呢?剛才就不該讓她自己出來,今天怎麼總是做錯事呢。

「你家桃子剛才帶著阿萱來買菜了,可是已經回去了呀,她沒回家嗎?」賣菜的大嬸說道。

「剛才回去了一趟,後來又出來了,快中午的時候,你們看見她了嗎?」霍沉急的滿頭大汗,卻顧不上擦。

「你也別著急,今天一上午,集上沒出啥事,沒啥特殊的人,桃子不會有事的。會不會是回娘家了?」大嬸好心安慰道。

霍沉擰成疙瘩的眉頭舒展了一些,鎮上好多小兩口吵架之後,媳婦就賭氣回娘家的。成親兩年了,他和桃子沒有拌過嘴,每次回娘家都是一起去,所以,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若真是回娘家就好了,至少桃子沒出什麼意外,哄哄她也就好了。鐵匠不再耽擱,拔腿就跑,風風火火的跑進了田家營,後背都濕透了。

田家剛吃完飯,打算去地里刨紅薯,田滿倉扛上鐵鎬,葉氏正在拿麻袋和鐵杴,田櫻拎著籃子。剛要出門,就見大鐵匠滿頭大汗的跑進來,連氣都顧不上喘,就急急地問道:「桃子回來了嗎?」

葉氏一愣,從沒見過他如此焦急地神情,放下手裡的東西迎了上來:「回來了,阿萱也在屋裡呢,我們正要去刨紅薯呢,她在屋裡看著田松和阿萱玩。」

鐵匠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桃子沒事就好……

他邁開大步進了堂屋,往左一拐,徑直去了西屋。可前腳剛剛邁過門檻,就聽桃子厲聲喝道:「出去,誰准你進來的。」

霍沉腳步一頓,神情落寞,低聲說道:「桃子……我錯了,你原諒我行嗎?」

田桃撅著小嘴捂住了耳朵:「我不聽,你出去,我不想見你。」

葉氏詫異的跟了過來,自從成了親,小兩口一直甜甜蜜蜜的,像今天這麼吵架可是頭一回。桃子剛才回家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她問了問,桃子只說是背著阿萱走這麼遠的路有點累,現在看來,原來是小兩口吵架了。

「桃子,有話好好說,大沉對你多好啊,你還要怎樣?都是當娘的人了,哪能這麼任性啊。」葉氏覺得霍沉不可能有什麼對不起女兒的地方,肯定是桃子小心眼兒了。

「娘,這事您就別管了,該刨紅薯就趕快去吧。」田桃不肯看向霍沉。

霍沉見桃子還在氣頭上,就沒再辯解,輕輕嘆了口氣,對葉氏說道:「娘,桃子今天心情不好,還沒吃午飯呢,我跟爹去刨紅薯,您留下給她做點飯吧。」

鐵匠說完,大步離開,扛起鐵杴,抓起麻袋就往外走。葉氏趕忙追了出來:「大沉,你是不是也沒吃飯呢,不著急去地裡頭,你先吃了飯再說吧。」

「娘,我吃過了,桃子和阿萱沒吃,您不用管我了,幫我照顧一下她們娘倆吧。」霍沉堅決不肯吃飯,桃子還生著氣呢,他吃什麼呀,哪吃的下去。餓著肚子去幹上半天活兒,桃子一心疼,說不定就原諒他了。

一個下午,霍沉都在賣力地幹活,有了這個強壯有力的姑爺,田滿倉一下子輕鬆了不少。黃昏時分,紅薯都刨完了,滿滿的兩個大麻袋裝在了平板車上,霍沉推著往回走。

田滿倉一邊擦汗一邊說道:「大沉,你這一來了,我們可享福嘍。要不然今天肯定刨不完,明天在加上一天也不一定行啊,只不過,讓你跟著受累了。」

霍沉無所謂的說道:「受這點累不算啥,以後有活兒就叫我,別把小櫻子累壞了。」

他轉頭看向田櫻,剛好田櫻也在看他:「姐夫,你這麼好,我大姐為什麼跟你生氣呢?」

又說到讓自己上愁的事了,霍沉不得不想想,一會兒桃子要是還不原諒他怎麼辦?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忽然「咕嚕」一聲響,像是肚子餓的聲音。

田滿倉正不知該怎麼勸解閨女和姑爺吵架的事,聽到這動靜就像有了救星,調侃起田櫻來:「櫻子,你是餓的還是饞的呀?你姐夫對你這麼好,咱們都把紅薯給了他行不行?」

田櫻揚起小臉,認真說道:「不是我的肚子叫,我中午吃的飽飽的,一點都不餓。」

父女倆互相看看,都把目光轉向了霍沉。霍沉確實餓了,此刻他也不想再隱瞞,就垂頭說道:「上午惹桃子生氣了,我心裡也不好受,中午吃不下,現在肚子已經癟的像個空麻袋了。」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餓著肚子幹了一下午力氣活,這得多難受呀。」田滿倉滿臉心疼,說話間已經回到家門口,他緊走幾步進了門,朝著裡邊喊:「孩兒他娘,快做飯,大沉還沒吃午飯呢,又幹了一下午活兒。虧的他體格好,換成別人早就累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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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19-10-27 00:14: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葉氏正在給阿萱量尺寸,想給外孫女做一套棉襖棉褲,隔著窗戶聽見這話,趕忙放下手裡的花布,應道:「來啦,我馬上做。」

走到門口,又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桃子:「你這孩子真是急死人,問你好幾次也不說為什麼,我看就是你無理取鬧,大沉這麼好的男人到哪去找。不許再使小性子了,一會兒吃完飯就跟他回家去。」

田桃盤腿坐在炕上,瞧著田松跟阿萱玩耍,根本就不看門口這邊。葉氏無奈的嘆了口氣,正要出去,就見霍沉已經到了門口,他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娘,就眼巴巴的看著田桃:「桃子,咱們回家吧。我想吃你做的長壽麵,你答應給我做的。」

葉氏一怔:「今日是你生辰啊,你怎麼不早說,我現在就擀麵條去。」

田桃不看他,也不說話,阿萱一下午沒見到爹爹,有點想他了,現在瞧見他就往門口爬:「爹、爹……」

霍沉見寶貝閨女朝著自己爬了過來,歡喜一笑,也顧不上桃子不讓進門的禁令了,緊跑兩步,上前抱起阿萱,在她白嫩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好閨女,爹的小寶貝。」

阿萱伸出小胖手摟住老爹的脖子,在他下巴上蹭來蹭去,霍沉被她軟軟的頭髮蹭的有點癢,低聲笑了起來。

田桃掃一眼父女倆親昵的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冷聲說道:「我問你,你到底給她錢了沒?」

霍沉埋下頭,用閨女擋住自己心虛的臉,透過縫隙看一眼桃子的臉色,老老實實地答道:「給了。」

「那你為什麼騙我說沒給?」田桃的語氣又高了幾度。

「我怕你生氣,怕你誤會。」鐵匠把脖子縮地更低了,恨不得藏在閨女身後。

「你騙我,我就不生氣了?」田桃直截了當的瞪著他。

霍沉不敢說話,也不知說什麼好,就抱緊了孩子,任由阿萱用小手揪他頭髮玩。田桃見他不說話,就更生氣了,穿鞋下炕,把阿萱搶了過來:「以後別跟他喊爹了,他就快成了別人的爹了。」

沒有了女兒擋著,霍沉更加手足無措,囁嚅道:「才不會呢,我只有阿萱一個孩子。」

「怎麼不會,你都瞞著我給別人錢,讓別人去養孩子了。你知道人家怎麼說的嗎?人家說你不敢不給,說以後還來找你要,還想著讓你把我休了,讓她兒子改姓霍呢。好啊,那你就休了我吧。」田桃越說越氣。

「我不。」鐵匠毫不猶豫的開了口,十分認真的看著桃子:「我永遠都不會休你的,下輩子也不會。桃子,我本來不打算給她錢的,她抱著我腿不放,我怕你瞧見誤會,就扔了一點錢給她,讓她別來糾纏我。其實……其實給完我就後悔了,她家孩子病了,也不該來找我借錢,要借找別人借去。桃子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理她了,她敢再來,我就把她打出去。」

阿萱想讓爹爹抱,伸著小手朝著大鐵匠的方向撲,嘴裡奶聲奶氣地叫著爹。田桃不肯讓她過去,給她穿上鞋,讓她站在地上:「我才不信呢,你上午還說沒給她錢呢。那就和離吧,以後你給她多少也沒人管你了,我帶著阿萱過,你去跟那個……」

「我不。」鐵匠急眼了,呼呼地喘著粗氣,一把拉住田桃的手:「我不,不要和離。桃子你怎麼這麼狠心,咱們日子過的好好的,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你就不要我了?我……」

鐵匠委屈的眼圈都紅了,不知說什麼好,只哀求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小媳婦。田桃根本就不看他,只盯著揪住自己衣襟的阿萱,哽咽道:「若真是不相干的人,你幹嘛騙我?」

兩串晶瑩的淚珠從田桃眸中滾落,霍沉心尖上一疼,滿腔的怒火、委屈,再也憋不住了。他看不了桃子哭,成親這兩年,桃子都沒有哭過,現在卻因為蒙氏又要和離,又難過的哭了。

他放開桃子的手,把雙拳握的咔咔直響:「娘的,那個死女人,害死我爹娘還不夠,現在又要讓我妻離子散,我去宰了她。」

他轉身就走,卻被一直躲在外間干著急,不知怎麼勸的田滿倉夫妻攔住。任他們夫妻倆怎麼說,霍沉像一頭倔驢一樣就是不回頭,很快就走到了院子里。

「你回來,回來抱孩子,阿萱都哭了,你管不管?」田桃抱著孩子追了出來,站在台階上怒瞪著他。

霍沉站住腳步,回頭看向媳婦孩子,顫聲問:「那你還要不要和離了?」

田桃撅了撅嘴,氣呼呼說道:「我不過是讓你知道可能發生的後果,又沒想真的和離。」

霍沉這才走回台階下,伸手抱過阿萱,心有餘悸的看著桃子。心裡暗想:我也是讓你知道可能發生的後果,我哪能舍下你和阿萱去蹲大獄呢。

桃子去屋裡收拾東西,鐵匠就乖乖的抱著阿萱跟在她身後等著。葉氏留他們吃完晚飯再走,霍沉憨憨的一笑:「不了,娘,你們吃吧,我跟桃子說好了,今天她要親手給我做長壽麵的,從去年就說好了,我都盼了一年了。」

姑爺淳樸憨厚,葉氏剛才雖聽到了幾句他們吵架的緣由,卻還是覺得是自家閨女小題大做了。生怕她因為一些小事,把好好的夫妻關係搞砸,就追著桃子叮囑:「你別再這麼小心眼兒了,大沉對你多好啊,這麼好的姑爺,打著燈籠也找不著,你別不知好歹。」

田桃收拾好東西,背上背簍,拎起自己的籃子,撅著小嘴說道:「娘啊,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本來就是他的錯,你還向著他,以後他更分不清是非黑白了。」

霍沉抱著乖女兒,趕忙跟上媳婦的腳步,一邊走一邊連連點頭:「對,桃子說的對,是我的錯,我下次一定注意,不會再這樣了。」

瞧著小兩口雙雙離去的身影,葉氏無奈的看了一眼丈夫:「嘿,你說我是不是忒多餘。這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田滿倉輕笑:「你就別再瞎操心了,桃子有福,才能找一個這麼好的姑爺,人家小兩口的事兒,讓人家自己去解決吧。」

快滿一周歲的阿萱胖墩墩的,抱在手上特別沉,所以每次桃子帶她出去,都用背簍背著她。若是抱在胳膊上,走不了幾步路,就累的桃子滿身大汗。

大鐵匠抱著自己心愛的小閨女,腳步輕快的走在鄉間小路上,偶爾看到一隻飛舞的蝴蝶,父女倆還要追上去,撲上幾個回合。

桃子跟在他倆後面走著,時不時的撇上一嘴,這鐵匠體格怎麼就這麼好呢?抱著這麼一個大肉糰子走這麼遠的路,竟然一點兒都不累!

「娘,娘……看,看……」阿萱捏著一朵十分漂亮的野花遞過來。

霍沉指著桃子的髮髻,對乖女兒說道:「阿萱,咱們把這朵花給你娘帶上好不好?肯定特別好看。」

阿萱似乎是聽懂她老爹的話,用力的點了一下頭:「嗯,好、好。」

霍沉捏著花,伸手要幫桃子插在髮髻上,卻被田桃抬手一擋:「我不要,你陪她去玩兒吧。」

鐵匠眸中的神采瞬間散去,原來桃子還沒消氣呢,這下可麻煩了,一兒會回到家,還得繼續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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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發表於 2019-10-27 00:14: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桃子,你還生我氣呀?」鐵匠走到跟田桃並排的位置上,小心翼翼的窺探著她的臉色。

田桃不理他,根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著自己的路,這一下鐵匠可就蔫兒了,再也沒有剛才捉蝴蝶撲蜻蜓的熱情。

媳婦兒生氣真可怕,這麼難哄啊!

成親兩年了,兩人沒有吵過架,有時候晚上他折騰得久了,桃子也會嗔他幾句,可那不是真正的生氣,是撒嬌求饒罷了,看來這次是生了真氣,這一下可費勁了。

阿萱並不知道爹娘之間發生了什麼,她還想繼續跟爹爹玩耍,可是老爹卻不配合了,一雙眼睛只盯著前面娘親的背影,機靈的阿萱也跟著看了過去,她覺得娘身上肯定有什麼好玩的東西,不然爹為什麼一直盯著她的後腦勺看呢?

回到家,桃子開始洗手和面,做八寶肉鹵,霍沉就在院子里跟阿萱玩耍。

和好面之後,桃子蓋上面盆的蓋簾兒,放在一旁醒面。趁這個時間切好了各種配菜,在鍋里熬出香噴的肉鹵。

透過打開的窗子,能看到庭院里的一大一小。阿萱眼睛長得像桃子,大大的、圓圓的、水汪汪的,鼻子和嘴長得像霍沉,鼻樑筆直挺拔,唇角弧度分明。兩個人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的表情一模一樣。

「阿萱快來,走過來,走過來,爹爹舉高高。」霍沉蹲在地上,朝小閨女拍著手。

阿萱站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扭著小身子,不肯邁步,小丫頭其實已經會走了,但是膽子小,不敢獨自走,由大人牽著手的時候才敢走上幾步。

肉鹵的香味兒飄了出來,父女倆同時轉頭看向了廚房,霍沉笑道:「好香啊,你娘又給咱們做肉吃了,走,咱們去吃肉,快過來爹爹抱。」

聽到有好吃的,阿萱饞的舔了舔唇,拍了拍肉乎乎的小手,給自己鼓勁兒,邁開腳步快步沖向老爹懷裡。

「哈,真棒,我家阿萱還沒學會走,先會跑了,哈哈哈……」霍沉轉頭看向廚房的窗戶,果然看到了桃子正溫柔的看著阿萱笑,可是碰到他的目光以後,桃子就不笑了,綳著臉轉過頭去和面。

鐵匠懊惱的仰天嘆了口氣,媳婦兒不開心的日子簡直沒法兒過呀!

今天的長壽麵,桃子是用了心的,的確特別好吃,鐵匠一口氣吃了三大碗,一邊吃一邊誇桃子手藝好。田桃抿著小嘴兒不肯笑,只把自己特意抻的極細的一根麵條挑進小碗里,拌好細碎的肉鹵餵給阿萱吃。

霍沉摸摸圓滾滾的肚皮,看著女兒眉開眼笑:「阿萱好好吃啊,這是爹的長壽麵,再過十幾天,咱們就吃你的長壽麵了。」

想到阿萱的生日,霍沉雙眸一亮,媳婦兒一直懶得理他,他又找不著什麼好的話題。如今忽然知道自己該跟桃子說什麼了:「桃子,阿萱的抓周禮,咱們怎麼過呀?聽說啊,一個人過生辰的時候是很重要的,如果這一天不高興,那接下來的一年,就會有很多不痛快的事發生,咱們可得好好給阿萱打算打算,要讓她過的開開心心的。」

桃子不敢讓阿萱吃太多的麵條,只把那一根細細長長的吃完就不給她吃了:「真的嗎?生辰這天若是過得彆扭,一年裡頭就會有很多不開心的事兒?」

鐵匠認真的點了點頭,擺著一張嚴肅的面孔說道:「當然是真的,這是我小時候奶奶說的。說我爹有一年生辰沒過好,打鐵的時候就砸了手,差點把骨頭砸斷,幸好當時用的只是小錘。」

正在撈麵的桃子手一抖,筷子上的麵條滑進盆里,她緊張的看看霍沉一雙大手。他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結實有力,一隻手輕輕地扶著阿萱的肩膀,另一隻手托住阿萱的小手,任由她拍打著自己的手心。

桃子臉色一變,顫聲問道:「真的?你沒騙我吧?」

「沒有,我怎麼會拿這種事騙你呢。咱們家阿萱的生辰,一定要好好的想一想,那天千萬不能讓她哭。」

桃子收回視線,輕輕點頭:「嗯,我知道了。」

霍沉垂眸暗笑,怕被媳婦瞧見,就抱起阿萱,讓她踩在自己強壯有力的大腿上,借女兒圓滾滾的身子,擋住自己竊喜的面容。

這次他沒有說謊,自己問心無愧。老爹的確有一次被鎚子砸過手,那年的生辰也的確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是由娘引起的,所以自那之後,奶奶就總是罵娘,說因為她,爹才被砸了手的。

其實老爹說過,他那次砸手是因為手上汗太多了,小錘又不太沉,就脫手了。

果然,桃子是真心疼他的,擔心他出事。自從他說了這件事之後,就再沒給他冷臉看,兩個人歡歡喜喜的說定了阿萱生辰的事情,就陪著孩子一起在炕上玩耍。

燭光昏黃搖曳,一家三口圍坐在大炕上,坐著小遊戲。霍沉面朝里側躺著,桃子給阿萱揪了一根雞毛撣子上的雞毛,讓她拿著去爹爹脖子窩裡騷癢。

小丫頭嘿嘿的壞笑著爬了過去,用雞毛蹭蹭爹爹的臉,就大笑著往娘親這邊爬。霍沉便裝作要捉她的樣子,做著鬼臉追過來:「阿萱,是不是你撓我癢了,是不是你?我也要撓你。」

阿萱靈巧的從母親胳膊底下鑽過去,趴在娘的後背上,抱著她脖子朝著爹爹笑,笑的口水都流下來了。

桃子張開雙臂護著阿萱,霍沉撲向左邊的時候,她就歪著身子到左邊擋住他。他撲向右邊的時候,桃子又轉過方向去,讓阿萱快往牆角裡邊跑。

每當桃子擋住去路的時候,霍沉就趁機把她抱在懷裡蹭蹭,還要厚著臉皮在她臉上親一口,嘴裡振振有詞:「不讓我抓阿萱,就得讓我親。」

他親完之後,阿萱就會嫌棄的用自己的小胖手擦一下娘親的臉頰,然後把自己胖嘟嘟的小嘴唇湊上去,吧唧親上一口:「娘,我……」

「你說什麼?娘親是你的?不對,你娘親是我的,你也是我的。」霍沉一把抓住阿萱,抱在懷裡親了一口她胖乎乎的小臉蛋兒:「讓我親一口,就原諒你剛才幹壞事了。」

阿萱知道,爹爹不會真的打她,因為自己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挨過打。爹爹追她,也只是因為好玩罷了。

阿萱玩累了,眼皮就開始打架,積極主動的朝著枕頭爬了過去。揪著娘親的衣襟,要吃奶睡覺。

桃子側倚在阿萱身邊的枕頭上,解開衣裳,一邊喂一邊撫著她的後背輕聲說:「阿萱,過完了抓周禮,就不能再吃奶了,要吃飯,知不知道。」

阿萱並沒有聽懂娘親在說什麼,只緩緩闔上雙眼,嘴角一翹,甜甜的進入了夢鄉。

霍沉在一旁靜靜的瞧著她們母女倆,眼圈忽然紅了,拉住桃子的手,輕聲說道:「桃子,你以後別再說和離這兩個字了,行嗎?」

桃子幫阿萱掖好了被角,鑽進自己的被窩,看一眼鐵匠複雜的眼神,輕輕嗯了一聲。

鐵匠的眼神里有哀求、有後悔、有希冀,是她無法拒絕的神情,而且今日是他的生辰,她不想讓他不開心。

得到了媳婦的承諾,鐵匠歡喜一笑,脫了衣裳,就往媳婦被窩裡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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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27 00:14: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桃子伸手推了推他沒推動,在他百般懇求之下半推半就得從了。

今日的感受又與昨日不同,鐵匠覺得特別痛快,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還有心裡的暢爽。媳婦肯跟他親熱,這就證明氣已經完全消了,再也不必擔心了。

第二日早晨醒來,鐵匠像往常一樣幫閨女穿好衣裳,逗著她玩耍,讓桃子可以騰出手來疊被子做早飯。

可是桃子疊好被子,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摞在一起,而是把他的被褥搬到了東屋裡。

鐵匠蒙了:「桃子,你幹嘛把我的被褥搬到東屋去?」

田桃揚起小臉兒,撅著嘴,撒嬌般瞪他一眼:「你說謊騙我的事兒,你以為這麼快就過去了?昨日是你生辰,我不跟你計較,都隨你的心。從今日起,你自己去東屋裡睡,不許和我門在一起。罰你一個月,下個月的今天才許你搬回來,看你能不能記住這個教訓?」

這下鐵匠可傻了眼,原以為風平浪靜的過去了,誰知道,更重的懲罰在後頭等著他呢。

「桃子我知道錯了,我記住教訓了,你別煩我了行不行?而且這懲罰太重了,我離了你們,睡不著,你別讓我搬出去,咱們換個別的懲罰行不行?」

「別的懲罰,那就是我和阿萱回娘家去住一個月,你自己選吧。」

「別……別呀。」鐵匠腿軟的都快跪到地上了,苦著一張臉,不知該說什麼好。

大鐵匠蔫頭耷拉腦的吃完了早飯,依依不捨的抱了抱阿萱,就去鋪子里幹活兒了。

今天不是集,街上沒什麼行人,對面的肉攤旁也空蕩蕩的,只有陳敏達兩口子守著攤子在聊天。見鐵匠鋪開了門,田柳邁開長腿,飛快的走了過去:「姐夫,聽說昨天你跟我姐吵架了,還把她氣的回娘家了,回來了沒?」

鐵匠鬱悶的瞧了她一眼:「你聽說得倒挺快。」

田柳看著他一臉不爽的模樣,哈哈大笑:「我告訴你啊,我姐的脾氣我比你清楚,她從小就這樣,一般不生氣,真要生了氣呀,記你一輩子。」

「別呀,這兩天我就受不了了,還一輩子,那讓我怎麼活?你快去幫我勸勸她吧,勸好了,我一定重謝你。」

田柳調皮的眨眨眼:「怎麼謝?」

「你說怎麼謝就怎麼謝,這條街上的好吃的,你想吃啥?我都給你買。」在大鐵匠心裡,只要能哄好桃子,別的事都好辦。

「嘁,姐夫,在你眼裡我就這麼點追求呀,除了吃的就不想別的好東西?」

面對伶牙俐齒的小姨子,霍沉自認不是對手,趕忙作揖告饒:「好好好,算我說錯了,你說要什麼,我就報答你什麼。」

田柳得意的挑挑唇:「這還差不多,你就等著瞧好吧,保證把你小媳婦哄得順順溜溜的。」

田柳腳步輕快的進了后宅,見姐姐正坐在炕沿兒上納鞋底,阿軒抱著一個絨線球,在炕上滾來滾去,怡然自樂。

「阿萱,叫二姨。」田柳拍拍手掌,張開雙臂,等著阿萱撲進懷裡來。

「姨……」阿萱歡快的跑過來,捧著手裡的絨線球,獻寶一般塞給田柳:「球。」

田柳接過絨線球,一邊逗著阿萱玩兒,一邊跟桃子說話:「不是吵架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和好了,還給他做鞋。」

田桃依舊穿針引線,懶得抬頭看她:「誰說納鞋底就是給他做鞋了,才不給他做呢。」

「哎喲,騙鬼呢?這麼大個兒的鞋底,不是給他做,難不成是給你自己做的?」

田桃抿抿嘴,沒憋住,撲哧一下樂了:「天快冷啦,不做雙棉鞋怎麼行?他每天起早貪黑的幹活也不容易,總不能讓他挨餓受凍吧。」

田柳一臉瞭然的表情:「我就知道,不管因為什麼事吵架,你也狠不下心來。說說吧,昨天為啥吵架?聽說,是因為那個臭不要臉的蒙氏。」

田桃這才吃驚地抬起頭來:「你也聽說蒙氏的事兒了,是不是?咱們整個鎮的人都知道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清楚。反正我是聽說了那麼一嘴,說是姐夫給蒙氏錢了,你就氣得跑回娘家了。」田柳挑眉,認真地瞧著桃子的表情。

霍沉在鐵匠鋪里透過窗口張望,見姐妹倆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話,情緒似乎並不激動,心裡就暗含了希望。柳子小嘴會說,說不定能勸得她姐消了氣呢。鐵匠靈機一動,覺得自己應該去偷聽一下,學一學小姨子的口才,以後不就可以自己哄媳婦了嗎?

他溜著牆根兒悄悄的過去,蹲在窗戶底下側耳傾聽這兩姐妹的談話。

「真正讓我生氣的不是你姐夫給他錢,你姐夫看著人高馬大的,其實心軟的很,尤其喜歡小孩子。她家孩子病了,若是她苦苦哀求,可能你姐夫一發善心,就給了她點錢,這也不算什麼大事,畢竟,那孩子是無辜的。」

鐵匠悄悄的鬆了一口氣,沿著牆根兒坐在了青磚地上,原來桃子不是為那兩百文錢生氣呀。

「那你生的什麼氣?」田柳也不明白了。

「我生氣他跟我說謊,竟然死不承認給了。而且,他也不該給蒙氏錢,那女人要是個要臉面的,就不該來這裡借錢,原本出了那些事兒,若換成是我,就算借遍整條街,也不借這一家。」

這話田柳同意,響亮地一拍大腿:「對,換我也是,曾經有過節的人家幹嘛去人家借錢。就算討飯,也要繞過門口。」

「說的是啊,可那蒙氏不找別人去借,天天來找霍家,你說她是不是沒臉沒皮?這樣的人,給她兩百文根本就打發不走,過後她還會找上門來,貪心會更大。昨天明明瞧見我帶著阿萱在路邊買菜呢,她特意跟她嫂子大聲說,你姐夫借給她兩百文錢的事。還說我生不齣兒子來,不如早點兒給好人騰地方。」

鐵匠聽了這話,氣得直磨牙,好個歹毒的女人,竟然故意說挑撥離間的話給桃子聽。她若再敢來,絕不輕饒了她。

田柳火冒三丈,語調瞬間高了上去:「這樣的爛女人就該抽死她,人家借給她錢,她不知感激,還挑撥是非。我姐夫也是爛好心,還說謊,是該好好的罰她,你怎麼昨天就回來了呢?這麼沒出息,不能在家裡多住幾天呀?」

鐵匠在牆根兒底下抬手扶額,萬分懊惱。這個嫉惡如仇的小姨子,真不該讓她來當說客,這下好了,不但勸不好媳婦兒,反而火上澆油。

屋裡傳來媳婦兒小得意的語氣:「回來我也不能饒了他,我已經罰他到東屋去睡了,一個月之內,不准他回來跟我和阿萱一起睡。」

田柳哈哈大笑:「行,你這法子好,絕對是對我姐夫最嚴厲的。」

鐵匠委屈地扁扁嘴,貓著腰,溜著牆根兒往回走。要是讓媳婦兒和小姨子發現自己偷聽,他就得罪加一等了。

回到鐵匠鋪里,鐵匠繼續無精打採的打算。心情不好的時候,不適合打造精鋼寶劍,他只簡單的打了一把粗糙的鐵犁就懶得幹了,拿著大鎚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著鐵塊,一門心思地想著怎麼哄好媳婦,晚上才能不在東屋裡孤枕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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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沉哥,你好人做到底吧,我昨天借了一天,一共才借了三百文。你今日給我兩吊錢,讓我治好孩子的病,以後再也不來糾纏你了。」

霍成猛地抬頭,發現罪魁禍首又站到了面前,厚顏無恥的再次要錢。

「你還有臉來跟我要錢?昨天我看到孩子可憐,才給了你兩百文,今天竟一開口就要兩千文了。我先問你,昨天你是不是在我家桃子面前說什麼挑撥離間的話了,你安的什麼心?」手裡的大鎚當的一下敲的鐵砧上,嚇的蒙氏一抖。

鐵匠真的惱了,怒吼的聲音把鐵匠鋪震的嗡嗡直響,蒙氏嚇得臉色蠟黃,囁嚅道:「我,我……」

沒等她說上話來,桃子抱著阿萱和田柳並肩進了鐵匠鋪。姐妹倆同時怒目瞪著這個厚臉皮的女人,她心虛的垂下了頭。

霍沉一見媳婦兒來了,就想趁這個機會趕緊表現一把,讓媳婦兒知道自己跟蒙氏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

「你這個賤女人,害死我爹娘還嫌不夠,現在又想害得我妻離子散。趕緊給我滾,要不然我這一鐵鎚下去,保證讓你腦袋開花。」鐵匠拿著鐵鎚,鐺的一下又狠狠敲擊了一聲,把阿萱嚇得哇一聲大哭起來。

一看女兒哭了,霍沉趕忙扔了鐵鎚,過來哄閨女:「阿萱不怕,爹爹不是嚇唬你,是說那個壞人呢。」

蒙氏見軟的不行,索性就玩硬的,使出了最後一招殺手鐧,指著田桃說道:「我告訴你,你們今天借我兩吊錢,咱們就算完事兒。要不然,我就把兒子是霍沉的種這件事兒說出去,不管你信不信,唾沫星子也能把你淹死。」

桃子氣得滿臉通紅:「你怎麼這麼不要臉?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我告訴你,人在做天在看,早晚有你遭報應的時候。對了,你別忘了,我公公婆婆在地底下也瞧著你呢,你害死他們還不夠,現在又來禍害他的兒子孫女兒,看他們晚上不把你拉到地底下去做鬼。」

霍沉一看媳婦兒站在自己這邊,底氣一下子就足了,正要上前驅趕蒙氏,就見田柳先他一步沖了上去,一巴掌扇在蒙氏臉上:「跟這賤人還廢什麼話?看我不抽死她。」

田柳手長腳長,比蒙氏高了大半個頭,左右開弓,揮舞著雙手打在她臉上,那叫一個解氣。

因蒙氏的位置站在門口,田柳衝上去打她,對面肉鋪的陳敏達首先看見了。見媳婦兒跟人動了手,雖不知是什麼原因,但他提著賣肉的尖刀就沖了過來,嘴裡大喊著:「誰敢欺負我媳婦兒,我宰了他。」

蒙氏毫無還手之力,偶爾能擋幾下,便連連後退,被門檻一絆,從台階上滾了下去,滿臉泥土。

霍沉怕蒙氏朝著田柳發瘋,就把阿萱交給桃子,追出去擋在前面。周邊的鄰居聽到動靜,都圍了過來,紛紛打聽這是怎麼回事兒。霍沉氣憤的跟大家解釋:「昨天這女人來跟我借錢,我看她孩子可憐,還給了她兩百文,今天竟張口就要兩千文,還造謠生事,挑撥是非,不僅害死我爹娘,還想讓我妻離子散,這樣的女人活該打死她。」

蒙氏的人品在大營鎮是臭大街的,雖然她口中一直在為自己辯解,可是人們相信霍沉和桃子是實在人,他們說的肯定是真話。

於是人們紛紛指責蒙氏不要臉,還有的說她一定會遭報應。在眾人齊聲喊打的場面下,蒙氏如過街老鼠一般灰溜溜地逃走了。

田柳叉著腰站在台階上,瞧著落荒而逃的背影,挑了挑唇:「哼,就憑你還敢惹老娘,也不稱稱自己幾斤幾兩。」

眾人紛紛散去,陳敏達把殺豬刀放回肉攤上,又轉回身來拉田柳:「行啦,大家都知道你厲害,誰敢惹你呀?別一口一個老娘的,還不知多會兒能當上娘呢?」

「你……」田柳氣的拿手一指陳敏達,剛要開罵,卻不知為何,忽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兩腿一軟,身子倒了下去。

好在桃子就站在她旁邊,趕忙抱住妹子,吃力地撐住身子,喊人幫忙。

陳敏達飛快的跑了過來,把媳婦兒抱在懷裡,柔聲哄道:「跟你開玩笑,你怎麼還動這麼大氣?」

霍沉接過阿萱,皺眉看了一眼,說道:「你們快扶她到屋裡去,我去請大夫。」

他邁開大步,飛快的朝著赤腳郎中家裡走去,手上抱著一個胖乎乎的孩子,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速度。很快,大夫來了,給田柳號完脈,聽他們說了經過之後,笑呵呵說道:「柳子性子急,又剛打了一場架,氣血上涌暫時暈倒了,沒有什麼大礙。放心吧,我開上兩副凝神安胎的葯給她喝,以後,你們可千萬管住她,不能再動手打人啦,傷著孩子可怎麼辦?」

陳敏達滿臉驚喜,傻愣愣的問道:「大夫,你說什麼?安胎藥,柳子有喜了?」

「當然有喜了,三個月了,你們還不知道?」這下大夫也愣了。

陳敏達雙眸晶亮,翹起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面了:「真的呀?我家柳子有喜了,天吶,太好了,哎喲,這個傻丫頭,你還打架,打什麼架呀,傷著孩子可怎麼辦!」

送走大夫,田柳緩緩睜開眼睛,看看地上站著的三個人,都笑嘻嘻地瞧著自己,就得意地喟嘆一聲:「怎麼樣,我厲害吧,對付蒙氏這樣的人,下手一定不能軟,看她下回還敢來這裡耍不要臉。」

田桃笑著拉住妹妹的手:「下回她要再敢來就換成我打她,用不著你動手,你就好好的養胎吧。」

田柳一愣:「你說什麼,養胎?」

「對呀,對呀,剛才大夫給你號過脈了,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你也是,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還跟人家打架,真要摔在地上可怎麼辦?」陳敏達搶在田桃前面說道。

「真的?」田柳輕輕把手放在並未隆起的小腹上,驚喜的說道:「可是都三個月了,怎麼肚子也沒見漲呢?」

陳敏達笑嘻嘻答道:「肚子是沒怎麼見長,不過你身上的肉可沒少長,前兩天我就說你長肉了,你還說,那是因為我家是殺豬的,豬肉吃多了,膘就貼自己身上了,現在看來可不是那麼回事兒。」

桃子真心實意的替妹妹高興,溫溫柔柔地說道:「都三個月了,你怎麼還不知道呢?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讓你注意些什麼。」

潑辣的田柳此刻倒有了幾分不好意思:「我這……那啥……一直不太准,頭一個月我就以為懷上了,後來發現沒有,後來又有一次懷疑過,到現在,我都不敢懷疑自己是懷孕了。」

陳敏達扶著自家媳婦兒起來:「好了,甭管怎麼說,總算是沒出事兒。以後可千萬不能打架了,咱們快回家吧,爹娘知道了,還不知怎麼高興呢。」

田柳坐在炕沿兒上,陳敏達伺候著給她穿上了鞋。回過神來的小媳婦兒不樂意了:「剛才我為什麼暈倒?還不是讓你氣的,你還說我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當娘呢?這不現在就當上了,看我家孩子多爭氣。」

陳敏達滿心歡喜,更不敢惹她生氣了,只有點頭作揖的份兒:「是是是,孩子向著你,給你撐腰來了,我剛才也不過是跟你開玩笑的,又沒真的嫌棄你。剛才你跟他女人打架的時候,我不是提著刀就過來了嗎,真到有事的時候,我還能不向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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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哼!」田柳不服不忿兒的走在了前頭,陳敏達笑嘻嘻的跟在她身後,一起回了家。

鐵匠小兩口互相瞧瞧都笑了起來,田桃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說我怎麼就沒有柳子那股厲害勁兒呢,從小跟別人打架,都是她沖在前頭,不是我不想打,就是……」

鐵匠憨憨的一笑,握住妻子小手:「我明白,你肯定從小就是個特別聽話的孩子,我家桃子又溫柔又善良,挺好的,以後那蒙氏再來,也不用你插手,我肯定把她打出去,說實在話……」

鐵匠難為情的撓撓頭,接著說道:「我不是不想打她,可她是個女人,我是個壯漢,實在是有點兒……過意不去,如果他是個男人,我早就把他打出去了。」

「我明白,幸好柳子沒事兒,要是影響到孩子,咱們還不得愧疚一輩子呀。」桃子有點兒后怕。

鐵匠也連連點頭:「是啊,你們姐妹感情真好,可惜我爹娘只生了我一個,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咱們家阿萱可不能像我一樣孤孤單單的,得給她多生幾個弟弟妹妹,抱著團兒一塊兒去打架,多好。」

桃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們家生孩子,就為了打架呀。」

鐵匠也笑了起來,阿萱看著爹娘都十分開心的樣子,她也跟著在那傻樂。雖然她不知道大家都在樂什麼,但是,只要爹娘開開心心的,她自然也跟著高興。

鐵匠鬱悶的心情一掃而光,回到鋪子里,繼續鏗鏗鏘鏘的打鐵。可是,越接近日落時分,他的心情就越發忐忑。吃過晚飯之後,桃子給阿萱洗凈了小手小腳,自己也洗漱乾淨,就爬到炕上睡覺。

鐵匠洗完了腳,坐在炕沿兒磨蹭著不肯走,軟語懇求:「桃子,我一個人真的睡不著,你就讓我過來跟你們一起睡吧,行嗎?」

田桃一邊輕輕拍著阿萱,一邊抬眸瞪了他一眼:「自己犯下的錯,就要自己承擔責任,敢做不敢當嗎?」

「我……我自然是敢當的,不過換個別的懲罰行不行?罰我三更睡五更起,這一個月必須掙上兩千文,怎麼樣?」

「不行,那不把身體累壞了。家裡又不是那麼缺錢花,你也不能為了錢不要命啊。」

「可是桃子,我寧願不要命的幹活,我也受不了自己在東屋睡。」

田桃見阿萱快睡著了,就一心哄阿萱,不再搭理他。霍沉趁這個機會,趕忙抬腿上炕,飛快地鑽進桃子被窩裡。

田桃回頭怒瞪他一眼,狠狠地推了一把:「出去。」

「我不。」

「你出去。」田桃氣的一拳懟在了他肩頭。

對於身強力壯的鐵匠來說,這點小力氣也就是撓撓痒痒,如果挨頓打能不去東屋睡覺,他寧願桃子狠狠地打他。「不。」

桃子抓起他手腕,在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兩排深深的牙印兒,氣呼呼的瞪著他:「快點兒走。」

「我不走,桃子,你也打了,你也咬了,你就原諒我吧,行嗎?」鐵匠鐵了心不肯走,就算桃子打死他,他也不走。

阿萱睡著了,田桃幫她掖好了被角,下了炕,飛快的走進了東屋。鐵匠垂著頭跟了過來:「桃子,你非要這樣嗎?」

「既然你非要在那屋睡,那你守著阿萱吧,晚上她餓了,你喂她吃,我在東屋睡。」

「你別這樣,東屋冷,咱們一起去那邊睡多好。」鐵匠扯著媳婦兒的袖子繼續哀求,田桃一向心軟,這一次,卻硬撐著不肯饒他。

實在沒法子,霍沉只能留在東屋一個人睡,讓桃子去陪阿萱。

夜深人靜,霍沉翻來覆去睡不著,便暗暗回想整個事情的經過。他知道的確是自己錯了,不該再與蒙氏有任何瓜葛,就算要借給她錢,也該等桃子回來以後跟桃子商量一下。而且,最重要的是,因為怕桃子生氣,就跟她說謊,說了一個謊言,就需要用一百個謊言去圓謊,以後可能說的還會越來越多。

他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以後,再不跟桃子說謊了,哪怕是自己一時衝動做錯了事,好好跟桃子解釋一下,她也是能夠理解的。自家小媳婦兒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女人,這一點是勿庸置疑的。

第二日早晨,霍沉頂著兩隻黑眼圈在桃子面前晃來晃去。想了閨女一晚上,吃過早飯,他抱著阿萱不肯撒手,就想跟她在一起多玩一會兒。

田桃看一眼他們父女倆黏黏糊糊的模樣,也有點於心不忍,可是她不能鬆口,既說出的話就必須要做到,要不然鐵匠就記不住這次教訓。

「你看孩子吧,我出去買菜。」桃子提上籃子就往外走,鐵匠抱著阿萱趕忙跟上:「我們倆陪你去。」

大營鎮的街上,一大清早買菜的,絕大多數是女人。男人們有正事要忙的,早就去幹活了,個別特別懶的,可能還躺在炕上沒起呢,像霍沉這樣抱著孩子跟在媳婦身後,護送著她去買菜的絕無僅有。

看見他們小兩口,賣菜的劉大嬸輕聲笑了起來:「大沉,你是不是怕蒙氏跟桃子打架呀,我告訴你吧,昨天她丟了那麼大人,一回來又被她嫂子狠狠罵了一頓,已經帶著她兒子走啦,去找那個沒良心的爹了。」

霍沉看著媳婦兒秀氣的後腦勺,無奈的一笑:「也不全是保護她,阿萱在家裡待不住,想出來玩玩,我就抱她出來轉轉。」

眾人紛紛誇讚霍沉是個好爹爹,好丈夫,疼妻愛子,又能賺錢,又肯看孩子。被大家一誇,鐵匠自然很高興,可是心裡又很無奈,心中暗想:你們誇有什麼用?得我家桃子說我好才行啊。

咬著牙堅持了十來天,每晚都睡不好,吃飯的時候也不帶勁,鐵匠整個人瘦了一圈。田桃看在眼裡,疼在心上,卻又不肯撤銷對他的懲罰。

阿萱生辰這天,田滿倉夫妻帶著田櫻,田松,都來到了鎮上,田柳一家也來了,還有霍沉的二叔,三叔兩家,都到齊了。

滿滿的一屋子人,一塊兒給阿萱過抓周禮。霍沉把阿萱放在了椅子上,雙手拄在桌沿兒,把她圈在懷裡。這樣護著她,就不用擔心掉下去了:「阿萱,快挑吧,挑個你最喜歡的。」

八仙桌上擺著琳琅滿目的東西,有針線盒、繡花鞋、銀鐲子、頭花、大饅頭、土坷垃,還有陳敏達特意帶過來的毛筆、線裝書,以及順手在鐵匠鋪里捎上的一把小鐵鎚。

阿萱水汪汪的大眼睛轉過來轉過去,最後目光定格在了那一把小鐵鎚上,她每日看著爹爹拿著鐵鎚敲敲打打,卻總是不讓自己碰。娘親的頭花鐲子,她都可以玩兒,已經玩兒夠了,沒什麼新鮮的。

可這把鐵鎚她從來沒有碰過,雖是比爹爹平時常用的那個大鐵鎚要小了很多,但它畢竟也是一個讓小孩子無比好奇的鐵鎚呀。

於是,阿萱伸手十分準確地把小鐵鎚抓在了手裡。別看鐵鎚小,分量可不輕,對於她這樣一個剛滿周歲的小女娃來說挺費勁的。

霍沉皺著眉頭,看著自家閨女跟那個小鐵鎚奮戰,故意瞧著不去幫忙。希望她趕快改變主意,換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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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可是阿萱性子也夠倔的,對別的東西一概沒有想法,無論大家怎麼說怎麼勸,偏要把那個鐵鎚抱在懷裡。霍沉實在沒法子,只得握著閨女的小手,幫她把鐵鎚拿到了近前來:「阿萱哪,你學什麼不好,非要跟爹爹學打鐵嗎?爹爹打鐵能娶上媳婦,你要是打鐵,可就未必能嫁得出去了。」

眾人哈哈大笑,阿萱好奇地抬起頭來,見大家都很高興,她也跟著嘎嘎地樂了起來。

陳敏達抬手摸摸阿萱頭頂:「好孩子,誰說非得子承父業?女也能承父業呀,霍家長女,這是要挑起大梁,繼承你老爹的手藝……」

他這邊兒調侃得有滋有味兒,霍沉卻已聽不下去了,氣呼呼地推他一把:「一邊兒去,我家阿萱的意思是,將來也要找個打鐵的男人當姑爺。」

二嬸三嬸趕忙在一旁附和:「對對,大沉說的沒錯,打鐵的男人好啊,又能掙錢,體格又好,這門手藝可不是誰都能幹得了的。咱們阿萱將來也要找個打鐵的男人當姑爺,就像桃子一樣,又省心又享福,多好啊。」

抓周禮的好日子,誰也不會因為一點兒小事鬧得不愉快,不就是抓了一個小鐵鎚嗎?這能算得了什麼,眾人哈哈一笑,也就過去了。

開開心心的過完了抓周禮,還沒跟閨女玩兒夠呢,晚上他就困了,瞧著乖乖睡覺的小閨女,霍沉捨不得走:「桃子,都過了半個月了,你就讓我搬回來吧。我求你了,行嗎?」

「你別求,我說好一個月就是一個月,求我也沒用。」

鐵匠無奈的嘆了口氣:「唉!我哪跟你說好一個月了,那還不是你說了算的,我本來就沒同意。」

「你白給蒙氏兩百文錢的事兒,我還沒同意呢,是不是因為錢是你掙的,就不把我放在眼裡啦?」

「桃子,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咱們家的錢,不都是你管著嗎?你就讓我回來吧,我打地鋪,我在這屋裡打地鋪成不成?」

霍沉忽然之間想到了打地鋪這個法子,說干就干,抱了一張竹席子過來,鋪在地上。就去東屋把自己的鋪蓋抱來,鋪在席子上睡了。

田桃趴在枕頭上,看他緊閉雙眼裝睡的模樣,心裡的確很心疼。也就是自家男人太老實了,若換成別的人,可能早就不聽她這一個月的懲罰了。

「你快起來,地上涼。天這麼冷了,地上又冰又潮的,還不得生病啊。」

「生病我也不起,我就要跟你們在一個屋裡睡。」鐵匠倔脾氣犯了,那是八頭牛也拉不動的,今日他已鐵了心,不管桃子怎麼說,就是不起來。

田桃氣忽忽地坐了起來,盤腿坐在炕上,緊緊盯著他。鐵匠雙眸緊閉,直挺挺的躺在那裡挺屍,一動也不動。

兩個人就這麼在燭光中乾耗著,終於,桃子耗不住了:「你快起來吧,到炕上來睡,再不上來,就永遠別來了。」

鐵匠一聽這話,嗖的一下鑽出被窩,長腿一抬,一步就跨上了炕沿兒,抱著媳婦兒就鑽進被窩:「桃子,都快想死我了,這麼多天了,你都不讓我近身,我都快憋瘋了。」

田桃撅著小嘴,嗔他一眼:「你被褥不要了?只自己跑上來幹什麼,鋪什麼蓋什麼?」

「我還要什麼被褥啊?當然是跟你睡一個被窩了。」不由分說,鐵匠把媳婦兒緊緊抱在懷裡。

火熱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來,田桃應接不暇,陷落在丈夫壓抑已久的熱情之中。

重獲滿足的鐵匠,又過上了滋潤的小日子。冬天來了,除了打鐵,一家三口就在後宅里吃著熱乎飯,逗著孩子玩兒。

鐵匠鋪里有八卦爐,也很暖和,每到趕集的日子,桃子就帶阿萱到鋪子里坐著收錢,阿萱已經走得很利索了,穿上厚厚的小棉襖,圓滾滾的特別可愛。每個來買鐵器的人,都要逗上幾句。

起初小丫頭有點害羞,後來被逗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了。總會用稚嫩的童聲,跟人們對答幾句。

人們所問的問題總不過是那幾句:「阿萱,你喜歡你爹還是你娘啊。」

起初阿萱回答喜歡娘,這時候人們就會說:「哎喲,那你爹可要生氣了。」後來阿萱想了想,就說喜歡爹,然後人們又說:「那你娘不是白疼你了。」

阿萱覺得這些人真討厭,總給自己出難題,後來小丫頭學精了,再有人問的時候就說:「都喜歡。」

「你更喜歡哪一個?」

「都更喜歡。」

這時候人們就會哈哈大笑,誇鐵匠的閨女特別聰明。

臘月里,顧承楠和黃朋來了一趟,取走了十把精剛寶劍,付清了剩下的一千五百兩銀子。

這劍不是幫自家買的,而是給別人帶的,顧承楠十分認真地檢查了每一把劍的刃口,連連點頭,讚不絕口。

臨走的時候,拍著鐵匠的肩膀,顧承楠豎起了大拇指:「霍大哥,我果然沒看錯,你真是個既有好手藝,又特別重規矩的人。這十把寶劍,一模一樣,長短寬窄都不差分毫,鋼刃都這麼薄這麼鋒利,太好了,我二叔肯定特別滿意。」

二月初十,西鄰王橋家裡生下了一個兒子,雖是有點兒瘦弱,可終究是他們期盼已久的兒子呀。二月二十,杜家燒酒房的杜寶柱添了一個兒子。

田柳也快生了,因為最近這個月里生的都是兒子,所以她就覺得自己家應該也是個兒子吧。在眾人翹首期盼之中,二月二十二,田柳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

大肉陳樂的,那天的豬肉都是半價賣的,不圖掙錢,就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喜悅。

田柳心滿意足的抱著孩子,跟陳敏達說:「快去翻翻你那聖賢書,給孩子取個好名字吧。」

陳敏達輕輕一笑:「咱們的兒子,不需要取那特別文鄒鄒的名兒,就我這個名兒,還是我爹花了一百文錢,請算命先生取的,結果咋樣?不也是在家裡賣肉嗎,咱們普通老百姓,取個實實在在的名字,孩子能結結實實的長大就行啦。要我說呀,咱們兒子啊,就叫陳實,當個老老實實的庄稼人,本本分分過日子,挺好,小名就叫小石頭怎麼樣?」

田柳覺得這名字挺好,本來嘛,踏踏實實過日子,比那好高騖遠的強,小石頭這名字也挺好聽的,就盼著兒子結實好養活,也就行了。

大肉沉對這名字不太滿意,可嘆自己花了那麼多錢,供兒子去縣學讀書,竟取了這麼個沒學問的名字,白瞎了那些賣肉的錢呀。

不過他也不是很固執,最關鍵的是孫子,大胖孫子在這呢,叫什麼名都不重要了。

三月十五,是常山寺廟會的日子,正是快春暖花開的好季節,霍沉打算帶著妻子女兒出去逛一逛。許久不出門了,這次出遠門,霍沉特意叮囑桃子,把那一把玄鐵匕首拴在腰帶上,藏在衣襟兒里,外面人多雜亂,不知會碰上什麼事呢。

廟會上十分熱鬧,賣小吃的、算卦的、走高蹺的、打把式賣藝的,把原本寬敞的土路擠得水泄不通。

阿萱虛三歲了,又白又胖,跟個大粉糰子似的,桃子抱著她走不了路,只能是鐵匠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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