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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對準夫妻在初次見面不僅沒對彼此留下好印象,甚至在不歡而散之後,由於原本時間就很緊迫,再加上凌初日的刻意迴避,兩人雖然之後又見了幾次面,但幾乎都是公事公辦,除了討論一些婚禮上的細節,幾乎沒再聊過其他的閒話。
就算夏予蘭仍會不自覺的將話題扯開,說些無關緊要或是天馬行空的話,他也只是安靜的聽完,然後重新談起正事,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被她的話尾拉著走。
而夏予蘭雖然一開始被他嚇得落荒而逃,但也不曉得她是膽子大,還是忘性大,再見面時依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再見到他時照樣懶懶散散、嬉皮笑臉。
凌初日看著她的表現,心裡則是百般的矛盾複雜,一方面很想對她發火,但又不願再被她惹得失控而暗自忍耐,另一方面卻又有點慶幸她不像其他人一樣,見到他就像隻小老鼠似的畏畏縮縮,比起激怒他還更加令人不耐煩。
隨著婚禮的日期逐漸逼近,凌初日以為事情也就如他所計畫的一般順利進行,沒想到就在婚禮彩排結束,他準備回公司繼續工作時,一向事情辦完就很乾脆的跟他分道揚鑣的夏予蘭卻跑了過來,一把扯住他的衣角,硬是讓他停下腳步。
「那個……你有空嗎?」抬頭迎視著他漠然的目光,夏予蘭硬著頭皮問道。
「沒有。」凌初日則是想也沒想就直接吐出否定的答案。
而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方面是因為他的行程是真的排得很滿,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不明白她有何用意,讓他下意識就出口拒絕。
被他這麼直接的排斥,她訕訕的鬆開抓住他西裝外套的手,轉而搔了搔那頭有些亂翹的頭髮,臉上先是閃過一抹困擾,隨即便若無其事又抬頭朝他笑道:「那沒關係,再見!」
雖然不想與她太親近,但她的異樣卻讓他無法不在意,畢竟一個平常看起來總是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會為了什麼而露出那種傷腦筋的神情?
「有什麼事?」凌初日開口喚住正準備轉身走開的夏予蘭,沉冷的聲音裡聽不出有什麼好奇或是關心的情緒,就像這只是例行性的詢問。
夏予蘭停下剛邁出的腳步,有些猶豫的回望著他,一會兒之後才開口道:「我最近出門的時候,總是有些人鬼鬼祟祟的跟在附近,我想大概是媒體。雖然已經跟他們說過不要這樣,但大概是我沒什麼威嚴,所以他們也不太理我……你有沒有什麼應付他們的方法?」
對於她誠心誠意的發問,凌初日並未立刻大發慈悲的給她答案,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才牛頭不對馬嘴的回她一句,「妳到門口去等我,我馬上就出去。」
傻傻的看著他轉身向婚禮會場人員吩咐些什麼,夏予蘭也沒再多問,聳聳肩就拖著腳步走到一樓大廳,盯著報架上的新聞標題發呆,一邊回想著方才那生疏的交流。
雖然說她跟這個男人即將成為夫妻,但兩人之間的了解卻比一般朋友還不如。
打從第一次見面之後,雖然她被凌初日的唐突行徑嚇了一大跳,但穩下心神後,天生遲鈍的她卻沒因此而排斥他,反而對這個威脅著要對她不客氣,卻又臨時收手的男人莫名的興起了一些好奇心,忍不住開始注意起跟他有關的新聞或報導。
這一留心之下,夏予蘭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孤陋寡聞──
凌初日身為大型企業的接班人,早就已經在媒體上頻繁的出現,而那些報導除了他的事業發展或是投資方向外,也詳細描述了他大刀闊斧的行事作風,以及他積極卻又審慎的處事態度,讓原本就已順利發展的凌龍集團更加蓬勃成長,明顯表現出他對工作的熱情與野心。
也正是像他這樣以事業為重的人,才會將他們之間這種「以企業結合為主、婚姻結合只是順便」的關係看得這麼無所謂吧!
畢竟她這個「妻子」對他而言並不怎麼重要,就像是零食裡附贈的玩具,有也可以,沒有也無關痛癢。
這樣也好,反正她也不打算跟他有太多牽扯,兩人各過各的,不為彼此而牽腸掛肚,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夏予蘭專注的發著愣,好一會兒之後才遲鈍的發現身邊捱近一個陌生男子。
她警戒的退開兩步,對方反而扯開笑容,狀似親切的開口問道:「妳是夏予蘭小姐吧?我是『全民雜誌』的記者,方便問妳幾個問題嗎?」
記者?可她不想紅啊……
「不方便。」她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請妳說說妳和凌初日先生之間的發展。」沒想到那名記者也只是客套的問問,並不是真的尊重她的意願,依然逕自掏出錄音筆遞到她面前,絲毫不將她困擾的神情看在眼裡。
「凌先生一向以工作為重,從未跟任何女人鬧過緋聞;而那些社交聚會通常只見令妹參加,妳似乎極少出現在公眾場合,不曉得妳和凌先生是怎麼認識的?」
看著那支幾乎快抵上她嘴邊的錄音筆,向來不擅與媒體打交道的夏予蘭不禁眉頭微蹙,困惑著該怎麼說才會比較好?應該沒辦法瞎掰說他們是筆友,或是在打線上遊戲時認識的吧……
「聽說凌龍集團即將與三夏食品合作創立新的品牌,這是否跟你們的婚事有所關聯……」
記者的追問讓她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這些事情她又不管,問她也沒有用啊!
夏予蘭轉身正想落跑,一個高大的身影已快步走到她面前,不僅堵住她的去路,還伸手搭上她的肩膀,硬是將兩人間的距離急速縮短,讓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對親密的伴侶似的。
肩上傳來的力道和溫度令她想起了之前那個未遂的親吻,夏予蘭的臉頰頓時泛紅,有些不自在,但是又不好在記者面前掙脫,免得一個小動作又被加油添醋的大肆猜測,只好呆呆的站在原地,被動的配合著凌初日的應對。
「你是哪位?」身高硬是比記者高出一顆頭的凌初日沉聲發問,雖然清俊的臉上並不顯怒色,但自然而然散發的壓迫感卻令那名記者忍不住退了一步,原本那鍥而不捨的追問氣勢也弱了下來。
「呃……凌先生,你好,我是『全民雜誌』的記者……」
「名片和證件呢?」像是很習慣跟媒體應對,凌初日完全不理會對方的示好,伸手接過並核對後,又瞟了那個似乎開始緊張,連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擺才好的男人一眼,這才將名片放進口袋。
然後他開了口,「我以為你們都知道,我對於廣告預算會這麼大方,除了宣傳效果,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不希望讓我的家人受到媒體的騷擾;還是你覺得我太太還沒嫁進凌家,所以不在這個範圍之內?」
「這個……民眾有知的權利,我們也有新聞採訪的自由!」也不知是打哪來的勇氣,小記者雖然聲勢稍弱,但還是開口辯解。
「說得也是。」凌初日倒也不動怒,只是掏出手機按下其中一個按鍵,隨即對著另一頭的助理吩咐道:「要公關經理把這一季的廣告合約和下一季的計畫書準備好,我回去之後馬上要用。」
收線之後,他朝著那個目瞪口呆的記者點點頭,「我會再跟貴社的主管好好談一談,你可以走了。」
然後凌初日攬著身邊那個同樣目瞪口呆的女人,狀若無事的踏出飯店大門。
「謝謝,接下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不耽誤你的時間……」被他「挾持」到車門邊,終於回過神的夏予蘭趕緊開口,同時試圖以不被旁人看出異狀的力道想掙脫他那令她心神不寧的懷抱。
她這樣像隻蟲似的扭來扭去是在幹嘛?凌初日懶得去理解,只是開口問道:「妳要去哪?」
「回家。」他的手是黏在她的肩膀上了嗎?怎麼都甩不掉?
「上車,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你不是很忙嗎?」夏予蘭趕緊推辭。
「知道我很忙,就不要再囉哩叭唆的浪費我的時間,快點上車。」他打開車門,下巴微微朝車裡一點,示意夏予蘭趕快移動尊腳。
猶豫了兩秒,她還是乖乖的爬進車裡,然後小心翼翼的跟隨後上車的凌初日保持著不會碰觸到彼此的距離。
跟司機說了自家的地址後,車子裡陷入一片沉默,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夏予蘭靠著舒適的椅背,將隨身的大包包抱在身前,原本望著窗外的雙眼則假裝不經意的瞟過身邊那個男人,偷偷的打量著他垂眼盯著手中文件的模樣。
原以為自己看得神不知、鬼不覺,直到凌初日抬起頭,那皺著眉,滿眼都是疑問的模樣,夏予蘭才知道他早就察覺自己的視線,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乾脆也不再閃避,就這麼大剌剌的與他對視。
「有什麼事嗎?」看著她笑嘻嘻的模樣,凌初日眉眼未動,那平淡的語氣就像是例行公事的詢問一般,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心裡其實被她那笨拙的好奇目光給惹得心煩意亂。
自從初次見面「嚇唬」她之後,這女人雖然還是沒有畏懼他的模樣,卻也識相的與他稍微拉開了距離,像是防備著他會突然衝上前去捏住她脖子似的。
只不過她雖然看似疏遠,但那雙眼睛卻依然毫不掩飾的盯著他直看,凌初日也不明白她到底是在看些什麼,從那目光裡他感受到的既不是戒備,也不是愛慕,反而讓他覺得自己像隻動物園裡的獸類,正在被小學生投以好奇的觀察,讓他雖然不想理會,卻又清楚的意識到她的注視。
「謝謝你剛才的幫忙。」夏予蘭笑著道謝,心裡則是感慨著果然有錢有勢的人說話就是比較有分量。
「嗯。」對於她的道謝,凌初日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並不打算多說什麼。
雖然他從頭到尾看起來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但是剛才見到她一臉困擾的被記者糾纏追問,凌初日心裡仍是興起了一股莫名的不悅感,尤其看到那名男記者靠她愈來愈近,幾乎就快要像自己上次失控那樣的貼到夏予蘭身上,讓他更是一肚子的火氣在瞬間燒得又急又旺,想也沒想的就快步上前,將那個遲鈍的女人拉進自己的保護範圍。
凌初日不否認自己對那個場面感到生氣,但他認為自己氣的是竟然有媒體不顧雙方的默契,未經他的同意便擅自打擾他身邊的人,擺明了是將他這個廣告客戶當成冤大頭!
至於見到她當時的無措神情,以及對方欺近她時,自己心裡生出的那股慍怒,他只覺得那是不重要的情緒反應,沒必要多加理會。
凌初日冷淡的反應讓夏予蘭有些沒來由的失望,忍不住撇了撇嘴,歪著頭看向他再度垂眸做事的嚴肅側臉,然後一臉認真的問:「凌初日,如果我現在問你可不可以取消這個婚禮,你會有什麼反應?」
對於她的突兀詢問,凌初日並未回答,只是他修長的手指微微施力,握在手中的原子筆塑膠殼突然啪嘰一聲被攔腰折斷,在他的手中壯烈成仁。
若無其事的將文具屍體往旁邊一擱,他狀似平靜的開口,「我以為當初已經說好,雙方對這件婚事都是心甘情願的,為什麼妳現在突然想要取消?」
而且他們剛剛才從婚禮的會場出來,她如果真想反悔的話,為何不早說?
更何況婚訊已經放出去,所有的準備工作也都大致完成,她現在才跟他說反悔,他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我只是問一下啦……」夏予蘭玩弄著垂在肩上的髮梢,嘴裡則訕訕的說著,「我不討厭你,但是我覺得你跟我相處的時候好像一直都很不高興,讓我也不太敢跟你說話,可是這樣以後生活在一起的話,豈不是會很痛苦?
「我是覺得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不要為了利益而讓自己活得不開心,如果你只是想跟我家合作的話,我也可以把股份賣給你,不需要犧牲彼此的人生……」
她突來的認真話語讓凌初日聽得心裡一緊,差點又捏碎手上那枝備用的筆。
她覺得跟他結婚是犧牲?有慘重到這個地步?!
沒察覺自己無意中畫錯了重點,他啪的一聲闔上手中的文件,原本總是不願在夏予蘭臉上多作停留的目光,此時直直的盯著她,直接而坦蕩的說:「我承認妳和我理想中的妻子形象是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一開始決定這件婚事的人是我,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選擇了什麼。
「而我對妳的態度也沒有太大的改變,畢竟這個婚姻並不是因為愛情而結合,我不覺得此時有必要因為自己的好惡而取消這項『合作』。
「雖然我們認識不深,但是既然在這段時間我們已有過好幾次的接觸,我也對此事以各種角度衡量過,之後依然決定要跟妳結婚,那就表示我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妳有在聽嗎?」凌初日難得的滔滔不絕,卻在見到她呆然的神情時頓時煞住,一臉不高興的質問。
「哦!有啊……」夏予蘭眨了眨眼,趕緊回神,「我只是……沒想到會聽見你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有點驚訝就是了。」
而且那些合作啊、考量啊什麼的,讓腦袋對那些聽來很專業的名詞過敏的她,一聽就忍不住恍神,所以耳中雖然聽著他沉穩而堅定的嗓音,雙眼雖然盯著他俊秀卻嚴肅的神情,但心思其實跟他完全沒在同一條線路上。
對於夏予蘭有些支吾的回應,凌初日顯然也不怎麼相信,他冷哼一聲,很不給面子的馬上抽考,「是嗎?那我剛才說了什麼?」
「總之就是你不討厭我,對吧?」其實他那些話真的很難理解,她只能抓個大概來猜一下。
對於她這個不甚精確的結論,凌初日忍不住糾正,「我對妳並沒有什麼喜歡,或是討厭的感情。」
他哪有那麼多小情小愛的繁雜心思?頂多就是偶爾她胡鬧過頭時會看她不太順眼而已。
「沒關係,總比討厭來得好。」夏予蘭倒是回得很樂觀。
她那看得很開的回應,以及愉快的模樣讓凌初日不禁有些迷惘,不太明白她究竟是真的看得這麼開,或者只是神經少了好幾條,才會這麼大而化之。
光是「不討厭」就能讓她這麼愉快,那要是他對她說喜歡的話,她又會有什麼反應?
瞄著她望著車窗外街景的輕鬆模樣,他皺皺眉,不明白自己怎會突然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但凌初日並沒多心,只是飛快抹去腦中突然浮現的荒謬疑問,攤開擱在腿上的資料,重新回到工作模式。
◇ ◇ ◇ ◇ ◇
兩人的婚事與婚期雖然決定得倉促,但身為主角之一的凌初日也不打算因此而簡單行事,依然基於他的「種種考量」而決定辦得風光盛大。
於是靠著兩家的錢財與權勢,在凌初日的指揮下,短短的時間內就將這場引人矚目的婚禮籌備完成。
所有參與的人都是既忙碌、又認真,除了對工作的敬業與使命感外,同時也深怕要是讓新郎倌發現了什麼不妥,會一個個揪出來修理算帳。
唯一一個最不認真的人,就是新娘子。
「我想睡覺。」閉著眼睛任由新娘秘書在她的臉上化妝塗抹,身為今日主角的夏予蘭則是垮著雙肩,脖子像是軟了似的,一顆頭顫巍巍的就快要往下點。
「太緊張沒睡好嗎?」新娘秘書看多了因為緊張而失眠的新娘子,了然的笑問。
夏予蘭的睫毛顫了顫,雙眸依然沒有睜開,過了好一會兒後才慢吞吞的自首,「不小心打電動打太晚了……」
自從那天和凌初日在車上的一番溫馨談話之後,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的她,或許是確認了那個男人對她並沒有敵意,而他在記者面前出手相助的氣勢更是讓她在心裡為他加分不少,對他抱持的些微退避反而轉為強烈的好奇,令一向喜歡觀察別人的夏予蘭很想再多看看凌初日在其他時候會有什麼樣的面貌和姿態。
或許是因為心情完全放鬆下來,再加上凌初日一手包辦所有婚禮事項,而她這個新娘子樂得輕鬆,一整個很放鬆的吃喝玩樂,結果就是可恥的在重要的婚禮前夕,因為沉迷於電玩而落得睡眠不足。
見多識廣的新娘秘書看過不少睡眠不足的新人──太緊張的、太興奮的,捨不得家裡而哭整晚的、和朋友開單身派對喝過頭的……就是沒聽過因為打電動而徹夜未眠的新娘!
而且這樁婚事還是豪門聯姻,相對於那個嚴肅冷酷,看起來就很有距離感的新郎,眼前這個正在忍著呵欠的女人還真讓人聯想不到她也是個千金小姐。
「我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可以吃餅乾嗎?」微微瞇著眼,夏予蘭瞟向桌邊的零食,嘴裡才剛問,手就想伸過去拿,卻被剛好走來的伴娘妹妹一掌拍開。
「吃什麼吃!不怕小腹凸出來嗎?」夏予珊怒眼嗔罵,有種快被這個姊姊氣死的感覺,「妳有沒有一點當新娘子的自覺啊?」
「什麼是新娘的自覺?」搞不好真的沒有。
「我剛才去洗手間,剛好遇到隔壁另一場喜宴的家屬在閒聊,聽說人家為了穿禮服好看,整整減重節食了半年!而且從前天就開始只吃水果、喝湯,就怕小腹跑出來被人以為是奉子成婚。」說著還故意往姊姊的肚子看了一眼。
「這哪叫自覺?那是酷刑!」夏予蘭一臉不贊同的反駁,隨即又露出安心的笑容,「幸好我昨晚吃得很飽。」五菜一湯,還有飯後甜點和水果,打電動時還吃了點零食。
夏予珊和新娘秘書無言以對,乾脆當作沒聽到,繼續忙碌的幫她整理頭髮、修飾妝容。
才安靜了一會兒,夏予珊又想起方才聽到另一個讓她臉色發黑的揣測,「還有,隔壁那場婚禮的親友好像有些人不知道是我們兩家在辦喜事,還說外面有一大堆的記者,又說沒看到入口擺婚紗照,還莫名其妙的站這麼多穿西裝、戴墨鏡的人,會不會是什麼道上的大哥在娶媳婦……」
「哈哈哈!」也顧不得臉上的妝,夏予蘭聞言哈哈大笑,「真的嗎?那妳有沒有跟她們說,沒有婚紗照只是因為我們懶得拍?」哇!洗手間真是創意的發源地。
「一點也不好笑!」夏予珊回嘴怒斥,「他覺得婚紗照可有可無,讓妳決定要不要拍,而妳覺得麻煩所以乾脆省略,這種話我哪說得出口?」
明明把一場婚禮辦得風風光光,卻因為這對夫妻在一些事情上的任性和怪癖,反而被人誤以為是黑道娶親,教她哪裡笑得出來!
不顧妹妹的斥責,夏予蘭依然笑個不停,「而且凌初日那張兇臉,搞不好真的會被黑道以為是同伴……」
「那妳以為妳是什麼?押寨夫人嗎?」一道冷颼颼的質問從門邊傳來,讓原本臉色就已經不太好看的夏予珊和新娘秘書更是頓時面如死灰,紛紛轉頭迴避那兩道如刀一般的凌厲眼神。
因為笑了一陣子,夏予蘭原本由於睡眠不足而略顯蒼白的臉頰撲上了一層薄暈,方才還帶著睏意的雙眼也跟著明亮起來,她回過頭看向不知何時走入休息室的凌初日,唇邊還有尚未斂起的笑意。
「別生氣,如果我是押寨夫人,那麼至少你是個……」她打量了他一會兒,笑意愈深,「好看的土匪。」
或許是受到婚禮的氣氛影響,夏予蘭總覺得今天的凌初日看起來不太一樣,雖然同樣穿著西裝、雖然還是不苟言笑,但是那昂然筆挺的模樣卻顯得格外的英姿煥發,讓向來對異性僅保持著「同為人類」這種空泛感想的她,那顆散漫的心也不禁怦然劇跳了幾下。
對於她奇特的「稱讚」像是沒有任何反應,凌初日只是盯著那個因為盛裝打扮,而從原本的乾淨清秀變得嫵媚俏麗的女人,散發著一種陌生而神秘的魅力。
此刻唯有她唇邊那抹毫不掩飾的淘氣笑意,透露出她仍是那個偶爾會令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傢伙。
看見她迎視著自己的目光多了些好奇,凌初日不著痕跡的挪開視線,低頭看了看錶,「時間到了。」
夏予蘭探頭瞄了妹妹腕上的錶一眼,「準時開席嗎?真難得,我以為大家都會拖個半小時到一個鐘頭的。」
所以她每次去參加喜宴之前,都會先吃個三明治墊墊胃,免得只能心酸的嗑瓜子嗑到飽。
她的話讓凌初日皺了皺眉,「大家都很忙,沒必要拖那個時間。」
「好!那我們也早點把這件事了結吧!」豪邁的笑道,夏予蘭無視於一旁新娘秘書聽見他們之間「公事公辦」,毫無濃情蜜意時的怪異神情,起身走到他身邊,「上場吧!」
她是準備要去鬥牛嗎?
雖然心裡嘀咕,但凌初日仍然沒露出一絲情緒,只是默默的盯著她,見夏予蘭一臉不解的回視著自己,這才伸手拉起她的手掌,讓她勾上自己的臂彎。
這雖然不是他們兩人第一次的肢體接觸,但是比起第一次見面那時的劍拔弩張,以及後來的客氣謹慎,在別人面前的裝模作樣,現在這個看似普通卻帶著承諾與誓約意味的動作,令她剛才為了他而稍微混亂的心情都還未平復,又再度泛起了漣漪。
「有什麼問題?」見夏予蘭呆愣的盯著兩人雙手互碰的地方,凌初日隨著她的目光,同樣將視線移到自己的臂彎處,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脫口問道。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夏予蘭抬起頭,不經意的察覺到他直視著自己的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探詢與關心。
這讓她意外的發現到,凌初日並不像臉上所表現的那樣冰冷淡漠,她莫名的有點開心,感覺自己似乎觸碰到一些他的內心世界。
夏予蘭猜想,雖然他看起來總是面無表情,像是對任何人事物都冷然以對,就算心裡在意,卻既不明說,也不想表現給任何人看,或許這是為了要建立起在上位者的威嚴,所以總將心裡的細微情緒藏得很隱密。
要不是她一向「不畏強權」,能夠坦然直視他的雙眼,恐怕也很難發現他那些消失得比流星還快的心思。
「沒什麼,我只是很少跟別人靠得這麼近,不太習慣而已。」說完忍不住咧嘴衝著他一笑。「其實你沒看起來的可怕嘛!」
凌初日別開頭,語氣冷了幾分,「我長得可怕還真是對不起妳了。」
「你長得很好看啊!」她一邊隨著他的腳步往前走,同時大方的稱讚著,「回去之後,你可以讓我拍幾張照嗎?」
「做什麼用的?」他不認為她是那種會把家人照片放在皮夾裡的溫馨系女孩。
「也許我畫圖的時候能用得上。」無論是西裝、家居服、運動服,甚至是半裸的,她都想拍個幾張。
聽她這麼說,凌初日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可以。」他知道她會畫圖,但不表示他願意成為她筆下的人物。
「我會把你畫得很好看。」相信她的技術吧!
「不可以。」
「如果你是覺得自己身材不好的話,別擔心!我還會幫你加上肌肉,把你畫得健美一點。」
凌初日冷森森的瞪她一眼,「……我說,不可以!」誰說他沒有?他只是沒有露出來!
見他堅決反對,夏予蘭聳聳肩,暫時打了退堂鼓。「好吧!」隨即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肚子好餓。」
「忍耐。」他不為所動,開始有點習慣她這種上、下句完全沒有關聯的隨性思考。
「聽說隔壁會場的新娘子為了穿禮服好看,從前天開始就沒吃飯了。」簡直是不可思議,她只不過一餐沒吃就肚子咕咕叫。
關他屁事?「那妳也多學學她的毅力。」
「可是要是等一下站在麥克風前面,剛好把我肚子的叫聲傳出去怎麼辦?」
煩死了,這女人!
自從上次對她說了他並不討厭她之後,她就好像放下了心,原本那種與他之間微妙的距離感也漸漸消失,就像是習慣了新主人、新環境的寵物,在觀察期結束後就開始自在的撒野,就算他端出臭臉也嚇唬不了她。
更糟糕的是,一開始被夏予蘭的隨性給惹得差點失控的他,在經歷過她那謹慎客氣的態度之後,反而覺得她還是保持原狀比較好,至於箇中原因卻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凌初日煩躁的瞪她一眼,向一旁正在招待處整理名冊的男助理招了招手,「你!把那個拿過來!」
助理疑惑的順著老闆的手指看去,最後視線落在桌上的糖果盒上,趕緊雙手捧著端了過去,心裡則不解的想著一向不碰甜食的老闆,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要吃糖?
凌初日一言不發的在盒子裡翻來翻去,最後挑出了一顆棉花糖,迅速拆了包裝,然後捏著那顆圓呼呼、軟綿綿的小白球抵到她的唇上,「嘴巴張開!」
夏予蘭垂眸看了他手上的東西一眼,又抬起那因為濃妝而顯得深邃豔媚的目光,沒多問就開口讓他塞進嘴裡。
「不要咬,讓它自己融化再吞下去。」他特地選這個不用含太久就會化開,也不必咀嚼免得黏牙的糖,就是因為還能暫時讓她安靜下來,相當方便。
見她難得乖巧的站在自己身邊,臉上也完美的愉快微笑著,只有喉嚨偶爾出現可疑的輕微滑動,大概是在把口中的糖分給吞下去。
想起夏予蘭剛才充滿信任的動作和眼神,凌初日默默的看著她因為有糖吃而開心的模樣,胸口彷彿也泛起一絲隱約的甜味。
「不怕我給妳吃什麼怪東西嗎?」像是要驅走心裡那怪異又陌生的情緒,見她又吞了一次口水後,他語氣平淡的開始放馬後炮。
結果夏予蘭只是噗哧一笑,像是覺得他這個故弄玄虛很有意思。
「你都還沒成功謀到我的財,應該不至於這麼急著害我的命吧?」瞟了凌初日又變得難看的臉色一眼,她放開勾著他臂彎的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放心,我會先在遺囑上面說明兇手不是你。」
這算什麼?欲蓋彌彰?「不用了。」感謝她多餘的好意。
口中的甜味雖然漸漸淡了,但心裡的愉悅和暖意仍然迴繞不去,夏予蘭重新伸手揪住他的袖子,深深的吁了一口氣。
「我剛剛才覺得跟你結婚或許是件不錯的事,而且就算當不成你心目中的好太太,至少也可以當個好室友,希望你暫時手下留情,再讓我多活一點時間……」
才吃完東西又開始有力氣胡說八道了是吧?凌初日懶得理會她自編自導的小劇場,只是冷冷的斥道:「閉嘴!」
捧著糖果盒站在數公尺外的助理,看著這對新人低聲細語,心裡是既驚訝、又感動。
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老闆,如今卻是鐵漢柔情的餵著新娘吃糖,而女方也笑容滿面的回應,兩人之間雖然不到蜜裡調油的肉麻程度,卻也有一種淡淡的親暱與溫馨,讓小助理看得不禁傻笑起來。
有了婚姻與愛情的滋潤之後,老闆的脾氣或許也會變好吧?那他以後的日子應該會因此而比較好過,不會隨時被老闆那雙懾人的目光給瞪得頭皮發麻……
這位不知道新婚夫妻「甜言蜜語」內容所以顯得很幸福的助理,一臉崇拜、祝賀的看著這對攜手踏入會場的新人,似乎也覺得自己的未來變得光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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