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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男人慌張地翻箱倒櫃,隨手捉起一把把的珠寶黃金往行囊裡塞。
再慢就來不及了,要趁著「制裁者」還沒有出現前」快點、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他還不想死,當初一時鬼迷心竅做出那種蠢事,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不論如何。只要能躲得了這一時,管它接下來能不能逃得了一世。
窗外的風雨不知何時靜止了下來,他絲毫沒有察覺四周異常的寂靜,一心只想著打包所有值錢的家財,好讓自己逃亡途中不缺乏路資。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男人喃喃自語著,將塞得鼓脹的布包打了兩個死結,扛起來。
想不到被人稱為「斬萬首」的他,也有這落荒而逃的一天。
但是就連他這樣的殺人狂聽到「制裁者」的名號,也要聞風喪膽、臉色為之大變。不、不,不只他而已,道上的人誰不知道「影蝶門」中的「制裁令」一出,就等於收下了死刑判,多少自恃武功高強、無惡不做的傢伙,到最後都死在那名神秘的「制裁者」手下。
「制裁者」據說是「影蝶門」中五色蝴蝶殺手之一,這個目前全天下最頂尖的殺手群真面目,僅止有少之又少的人知道。主要理由當然是見過他們的人多半也死在他們手下,沒死的人要不是不敢說就是不能說。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影蝶門」本就充滿神秘色彩,就連委託他們殺人也都要通過層層關卡,不是輕易能接觸得到的,更別提想要靠近這個組織核心的蝴蝶殺手們。
關於他們的傳說從極為荒誕的,比方說蝴蝶殺手其實都是些十歲左右的冷血殺人魔物。或者極為誇張地說蝴蝶殺手清一色為美如天仙的女流之輩,先以色誘、最後讓目標慘死在床上,到極端恐怖的蝴蝶殺手其實是皇家的地下暗殺組織、大內高手雲集,凡是他們的敵對目標最後都會被暗中支解,消失在人世間。
眾說紛紜裡,只有一件事可以確定──想要長命百歲,就不要和「影蝶門」牽扯任何關係,那只會加速自己面見閻王的速度。
可惡,他以為就那麼一次而已,應該不會有人知道他就是那樁血案的兇手,心存一點僥倖不是人之常情嗎?但這件事到底怎麼會傳進「制裁者」耳中的,他左想右想、想破腦袋都不明白,他能斷定所有的目擊者都被自己逐一滅口,一個也不留才對。
世上無惡不做的壞蛋多如牛毛,幹麼非指名要他的命,他也不過才幹下一樁沒啥麼大不了的血案而已。
算了、算了,多想無益,趁著今夜月色昏暗,快快逃命是也。
他才跨出了家門,就聽到一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悠揚笛音,綿長的、哀訴的,猶如美人歎息低泣的音符,簡直就是來自陰間地府的不祥樂章,教人打從骨子裡不舒服。他奶奶的熊,誰在半夜吹這種送葬曲觸他楣頭呀!
「誰!是誰在那裡裝神弄鬼,快給我滾出來。」
叮鈴、叮鈴。一聲聲似近還遠的清脆鈴鐺聲,彷彿替代話語,回答他的問句。他惶恐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拚命想看穿這深沉夜色中,幢幢樹影下,是否隱藏著前來索命的凶煞。
「是誰……到底是誰?」他從腰上取下自己常用的愛斧。「不想死的,快快現身,我這把斧頭可是六親不認的!」
「六親不認的斧頭,還打算砍誰呢?」笛音中斷了,纖細的輕柔嗓音呢喃地說︰「喪命在那把斧頭下的人命,似乎太多了,一個剛滿月的幼兒何其無辜,不過因為他哭聲煩人,就被那斧頭無情砍死。同時幼兒那一家上下十多口人也都死於同一把斧頭下。那家人窮得一天只有一餐飯,靠些許農活兒勉強度日,窮得連鬼神都不想靠近,但他們不敢怨天尤人,只是聽天由命地過著安分的日子。他們想也沒有想過,這樣子還能平白無故引來殺身之禍。」
「你……你……到底是誰?躲在樹林裡太狡詐了,有膽的就出來讓老子看看你是哪個道上的!」不會的,太早了、太快了,他才接到風聲說「影蝶門」發出了制裁令,就馬上趕回來收拾東西,就算要制裁他,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把他的老窩給找出來!
這一定是其他人想來趁火打劫,想嚇唬他的伎倆。
「起因,一個醉得色膽包天、膽大妄為,誤以為天下沒有王法,老天無眼的惡漢,看上了那家人的兩個小女兒。結果,為一逞獸慾,就狠狠砍死了那可憐、拚死保護女兒的爹爹,踹昏了她們娘親,姦淫那尚未成年的幼女們成功後,一覺醒來眼看自己闖了大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把那家剩下所有的活口都殺了,還放了把火燒個乾淨。」
彷彿從黑夜中燃出一絲火光似的,她踩著輕忽無聲的步伐現身,火紅的衣裳飄舞在無風無聲的寂暗裡,孤絕冷漠的美麗容貌寫著憤慨與悲傷。
「鬼……你是鬼……」因為人不可能生得那種模樣,白髮……白膚……渾身上下除了那雙紅色的眼睛以外,透明得像要消失在四周的黑暗中。
「我若是鬼,那你又是什麼呢?殘忍無情的為了自己,燒殺擄掠,為這世間多添罪惡,「斬萬首」你以雙手的血腥還想繼續造孽嗎?今天,我以上天的慈悲為誓,要讓你不再這人間繼續橫行下去了!」
「你……你不要靠過來……我……我不怕你這個惡鬼……」他虛張聲勢地揮著手中的利斧。
她淒楚地一笑,執起手中的玉笛。「讓我以這曲安魂頌,送你下九泉,去向那可憐的一家人賠罪吧!」
穿腦的笛音以不同於先前的銳利高音,震裂了他的心神,他瘋狂向空中揮動著手中的斧頭,砍殺著眼前出現的一個個幻影,他們、他們都來向他索命了,「滾開、滾開!」他一邊咆哮著,一邊左殺右砍,最後終於忍受不住那魔音摧殘,以那柄利斧揮向了自己。
「啊啊啊──」
「斬萬首」所砍的最後一個人,竟是他自己。
她停止了笛音,看著地上趴臥在血泊中的男子,輕歎著搖頭。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愚昧的人,該到陰間去懺悔。
踏著來時路,她再度消失於迷離暗夜。
背對著凌亂的床鋪,男人捉起昨夜隨意拋在地上的下胯套上,修長強健的雙腿隱藏在黑褲裡,緊接著一件同樣樸素簡單的黑色短掛,遮住那寬闊而毫無贅肉的背肌,也掩飾了昨晚整夜激情中,鮮明煽情的爪痕,動作俐落而毫無留戀地著裝完畢,回過頭,臉上已經不留一絲牽掛。「我走了。」
披散著一頭雲鬢,女人默默哀怨地看著男人歎道︰「你這無情漢,把人家弄成這樣下不了床,自己卻像個沒事人般走開,也不體貼體貼人家,多留一會兒會要你的命嗎?」
男人勾起邪氣的笑意,隱藏在完美的唇型裡一顆尖銳犬齒閃現。「要命還不至於,但你也該滿足了吧!妲姬,要了一整晚把我都掏空了,你還想怎麼樣?真讓我彈盡丸絕,死在你的索命雙腿下才甘心嗎?」
女人嘟起雙唇,撒嬌地說:「大騙子,什麼掏空,今夜兒說不定你又飛到那個姊姊妹妹的懷中翻雲覆雨,以為我不知道。你這精力旺盛的小壞蛋,每次就會甜言蜜語騙人家,說什麼想死我了,到頭來還不是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你的人。我不管,今夜你要是又跑到其他人閨房裡,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別這樣嘛,我的好姊姊。」他彎下身,執起女人的下巴,安撫地輕啄著她的香唇說:「我不來找你,也是為了你的恩客們著想呀,他們可是你的財神爺,你總不能天天纏著我,不管生意了吧!」
女人主動抬起雙臂鎖緊他頸項。「管他呢!只要你能專心於我一人,要我即刻洗手不幹都行。說真格的,阿九,留在我身邊吧,我可以養得起你,這些年我攢的金子夠咱們過活的,遠離這煙花巷,到山野買塊地,過逍遙日子怎麼樣?」
溫柔但是堅定地拉開女人的手,他瞇起爍亮的黑眸淺笑。「妲姬,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喜歡成熟懂事又不吵鬧的女人,該享樂的時候享樂,別想太多。我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屬於任何人,要是不想我就此消失在你眼前,這些話不許再提了。我可不是當小白臉的料。」
他雖然以微笑說著,但她卻嚇得噤口,她曉得自己逾越了他的禁忌,對他而言自己不過是眾多紅粉知己中的一個,自己卻妄想成為他的唯一,一旦自己的野心超過他能容忍的界限,說不定他真的會再也不來找她了,這才是最教她害怕的事。
先前開玩笑地說自己不再理他,其實真正害怕會失去「他」的人,是自己。
勉強自己露出了討好的笑臉,她拍拍他的手說︰「好嘛,好嘛,都是我不好,我多嘴亂說話,你千萬別介意,我會乖乖等你來,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想來找我,我都會為你親手準備一桌你最愛的酒菜,好嗎?阿九,不要生我的氣喔!」
「我怎麼捨得生你這京城頭牌紅妓的氣呢!」男人接受了她的低頭示好,湊過去給她一個纏綿火辣的熱吻說:「我等著吃你的拿手好菜了。」
「嗯。」被他吻得頭暈目眩的女人歎息地說︰「九,下次什麼時候來找我?」
他走到門邊,不置可否地眨眼拋了飛吻,關上門離去。
抱著留有他殘餘香味的枕頭,她賴回床上,以為自己早已身經百戰,見過無數的男人,不論身份如何高貴、外貌如何俊俏、身段怎樣文質彬彬,她也有把握不會動真情動真意,凡事逢場作戲。但是一遇上那小冤家……就算枯花都會活回來再開。才二十出頭,比自己還小五歲的他,竟能三兩下把她迷得神魂顛倒。從認識的頭一天,自己就克制不住愛戀著他,要是能獨佔他,那怕要她付出所有,她都毫不吝惜,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想要束縛住這名「無所不偷」、「盜無不勝」的江洋大盜,根本是癡心妄想,這世上沒有人能辦得到。
所以,自己也只能滿足於他偶爾心血來潮的到訪。
再次地深歎口氣,她回味著昨夜的美妙,一邊懷疑著他的「下次」到底是什麼時候。
十天半個月還算短的,最久的記錄是半年不見他人影。
情場上。先動情的人就輸了,遇上他這小冤家,自己也只能認栽。
※ ※ ※
步出香閨外,獨孤九的腦袋中已經沒有半點女人的影子。
他從不回頭,過去的時間對他而言一文不值,他向來只看跟前、只想現在,那怕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在他眼中,一旦到手後,他也視為無物輕輕鬆鬆地把它脫手,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寶物留在身邊鑒賞或收藏,他居無定所,從不留下自己足跡,隨時都可以毫無牽掛地消失在這世上,就是他處世唯一的原則。
有些人偷竊為了錢財。有些人偷竊為了名聲,有些人偷竊為了消遣,他之所以選擇這一行,理由也很簡單──因為他喜歡挑戰與刺激。
他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日子,也討厭錙珠計較地過活,能夠一邊動腦偷走人們視為珍寶的東西,享受被人追逐的刺激與突破重圍的挑戰,一邊兼具營生,無須理會世間的評斷,自由自在過他想要的日子。沒有比這更吸引他的了。
就像他為自己取的名字一樣,他選擇孤獨、自在地過一輩子。
走出小巷外,在宛如迷宮的煙花巷弄中熟悉地左拐右轉,走出大道,前面的龍鳳客棧有人正等著他──這回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生意上門,希望是夠有挑戰的活兒,好讓他能舒展舒展筋骨。
「九爺,您來了。」
拍拍相熟的店小二肩膀,他爽朗地笑著說,「最近如何,你娘的病已經好了嗎?」
「托九爺的福,終於能吃點像樣的藥,已經好多了,也能下床活動了。」小二感激地看著他說:「要不是九爺您給我的……」
獨孤九舉起一指豎在嘴前,暗示他住口。「這是咱們間的小秘密,別讓人聽見了。」
「是。總之,謝謝九爺您的慷慨相助。」
「小事一樁,別放心上。那東西放我身上也不過是賣錢的玩意見,能讓你娘的病好轉,多少不枉我弄到手時花費的工夫。」他左右看了下。「找我的人已經到了嗎?」
「老規矩,我已經幫您留好廂房,他們就在那兒等你。」
「謝了。」他掏出碎銀,照慣例打賞。
店小二慌忙地搖頭。「不、不,我不能收,九爺已經給我太多了。」
「收下。」他捉過小二的手心,硬把銀子塞給他。「就當給你娘親買補品用。」
「謝謝九爺,謝謝九爺。」
「不用招呼我了,我自己上去。」
朝小二揮揮手,他如識途老馬地跨上木梯步往二樓的包廂處──凡是想找他委託工作的人,都曉得來到龍鳳客棧的二樓某間小廂房,就可以直接和他接洽。以竊盜聞名天下的他來說,這麼明目張膽地建立據點當然得冒些風險,但是官府的傢伙想捉到他,也沒那麼容易。
這塊地盤上沒有人會出賣他「獨孤九」,誰都不想哪一天夜裡回到家中,發現自己一無所有、空空如也。因為他從不在自己地盤上下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也有效地遏阻了其他宵小混入,這一帶反而成了京城裡最安全的地方。出賣他,也就等於出賣了安全,誰都不會笨到去做這種自掘死路的事。
況且,獨孤九從不會在同一地盤上活動過久,現在他人雖在京城,誰又能保證明天他不會出現在洛陽呢?狡兔三窟這句話放在他身上,就得改成天涯何處不是吾家了。
職業習性使然,他沒有驟然打開那扇紙門,而是透過門邊的細縫先往裡面張望。廂房內有兩個人,一名背對著門口,華服貴冠,手上還不停地煽弄著一柄雕工昂貴的象牙扇子,另一人則面向著門口,但顯然全心全意都放在那名貴公子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外的獨孤九。
「金勇,那傢伙還沒有來嗎?我還得等多久?」貴公子語氣傲慢地收起扇子,敲打著桌子說。
「大少爺若是不想等,那就由小的來等,我會把您交代的事分毫不差地辦妥,絕不會有誤。」
「笨蛋!」一聲怒斥外加一記扇子敲在那名畢恭畢敬的傢伙頭上。「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可以交給你這奴才來辦!你們要是能辦事,今天我還用得著找上這些低賤的江湖流氓嗎?哼,養著你們這些飯桶,在重要關頭一點都派不上用場。給我滾出去外面等,再不然就去給我問清楚,看看那個什麼怪盜的,到底什麼時候要來!」
「是,小的這就去。」
喔──喔!江湖流氓?這可不算友善的口氣,獨孤九在門外聳聳肩,這也不是他頭一回聽到人家以難聽的字眼咒罵他,這種話也傷不了他「纖細」的心靈。不過,他生平最討厭仗勢欺人、趾高氣昂的草包,遇上這種人,自己心中的劣根性就不由得浮現。
掛上有備而來的微笑,當廂門被拉開,他與那名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奴才四目相接。
「啊……」金勇根本沒想到門外會有人,著實被嚇了一跳。他的吃驚當然不止於此,眼前的年輕人雖不算高大,但一雙出色的漂亮黑眼,卻有著駭人的銳利氣魄,要不是「他」唇邊掛著友善的笑意,自己定會倒退三步。
「請問閣下是誰?」金勇不由得用了最客氣的口吻問道。
年輕人舞高一眉。「你們不是在等人嗎?還是我弄錯了,這兒沒有活兒給我幹,那我就走人了。」
貴公子也轉過頭來,很不客氣地以細長的瞇瞇眼打量了他全身。「你就是傳說中那個只要給銀子,不管什麼東西都可以幫人偷到手的怪盜「獨孤九」嗎?」
「這就得看對方出的價碼了,我可是很貴的,少爺。你確定自己荷包夠滿嗎?」雙手一攤,獨孤九故意刁難地說。
貴公子咳了咳,過度細長與缺乏日照而白淨的臉,困窘地脹紅。「你、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我可是京城首富的萬億銀樓的長子──萬寶貴!這世上沒有比我更有錢的人了!」
斜睨了他一眼。獨孤九吹了聲口哨。「那可是失禮失禮,那,京城首富的萬寶貴萬少爺,這麼有錢何必還要偷別人的東西呢?有錢可以到手的東西,你應該都可以自己弄到手吧?」
「廢話!只要我看上的東西,沒有我弄不到手的!」萬寶貴拔尖嗓音叫道。
「越說我越糊塗了,你這「無所欠缺」的大少爺找上我這「無所不偷」的小民做什麼?」他笑嘻嘻地嘲弄說。
萬寶貴氣得臉色發青,讓他一張原本就蒼白平凡至極的臉,更加沒有特色。從小到大還沒有人當著他的面如此羞辱過他,每個人一聽到他家的背景、名號,無不爭相巴結,但是一個小小卑賤、靠偷為生的平民百姓,竟然也敢這樣子公然取笑他。要不是、要不是那群飯桶不能把事情妥當地辦好,自己也不用遭受這種恥辱!
越想越氣的他,抬腿踹向金勇。「還不滾出去把風!不許讓人靠近,誰要聽到我們等會兒要談的事,我就宰了你燉湯。」
「是……」哭喪著臉,撫著腳,金勇一跛跛地走到門外。
獨孤九見狀暗暗在心中搖頭,可憐的傢伙,侍候這種人的日子一定很難熬。
「言歸正傳。」萬寶貴發洩了自己心中的鳥氣後,重振旗鼓。「只要你能幫我把「他」弄到手,價碼隨便你開!不必擔心,像你這種人的「獅子大開口」也不過是小意思。」
「它是什麼東西?」純粹出於好奇心,倒底這個不可一世的敗家子,為了什麼寶物,願意不惜代價,也要弄到手。
「東曉樓的伶人──曹四郎。」萬寶貴止不住興奮激動地說︰「我一定要把他弄到手!」
「啊?」獨孤九懷疑地掏掏耳朵。「我有沒有聽錯?你要我去偷一個「戲子」?」
「四郎不是那種路上隨處可見的便宜戲子,不要把他和那些人相提並論,那會玷污了他。這世上沒有比他更接近仙人存在的人了,你若聽過他引喉一曲就知道,他的仙肌玉骨根本就不該混在紅塵俗世,尤其是平康裡那種龍蛇雜處的地方,更不是他的居處。我為他打造好了足以襯托他美麗風華的玉殿華院,就等他住進來而已。」
惡,這傢伙說真的假的?!瞧他一臉忍不住要流口水的樣子,恐怕是說真的。獨孤九當然曉得東曉樓的曹四郎,風聞他有著迷倒萬人的清脆嗓子,無數詩詞人為了他創造新詞新詩,以自己的詩詞能被他吟唱為最高榮譽,也有無數的人捧著上百金子,只求他唱一曲。但是說倒底,那畢竟是個貨真價實男兒身,比起溫柔多情又婉約的女人,有什麼值得這樣神魂顛倒的?
獨孤九實在不明白這世上有一半的女人可以玩樂。幹麼找上又臭又硬的男人?
但這些都是題外話了。他咳了一聲,點醒妄想中的萬寶貴說:「大少爺你搞錯了,我是偷東西,不偷人的。別尋我開心了,我也很忙的,沒功夫聽你說笑。」
「為什麼?你不是號稱無所不偷,這世上沒有你偷不到的東西嗎?還是你對自己身手沒有信心。」
「人是人,東西是東西。」獨孤九搖搖手。「再說,你想要曹四郎,就該捧著成堆的金子替他去買身呀,不過就是梨園中的伶人,說什麼偷不偷的。」
「哼,如果我用金子可以換到他,何必多此一舉找你。」
「原來如此,人家不甩你,不要你替他贖身是嗎?」
被說中痛處的萬寶貴咬著牙,想他多少次苦口婆心地勸誘四郎,但他理都不理,甚至到後來還拒絕見他,把他拒於東曉樓的門外。這還不打緊,當自己試圖綁架他,這才發現四郎週遭有幾名不好惹的保鑣,就算想要動武強搶也不能得到他,反而引得四郎對自己戒心四起,別說「見」上一面,就連接近東曉樓一步,都難如登天。所以最後逼不得已出這「偷人」的下策。
不論如何他都要得到曹四郎,而且不能再失敗了。
「多少?你開價,只要能把曹四郎弄到手,我可以給你京城內的一棟豪宅,還附上最棒的舞姬、美女、關外的名馬……條件隨你開!」
呵,看來這傢伙玩真的。
偷活生生的東西也不是頭一遭,他曾經幫某大官偷過一匹貴重的馬,以及幫一名女伶偷過一隻有趣會說人話的鳥兒,但是偷「人」……說是挑戰,也的確是個高難度的挑戰。
「你如果拒絕我,我就到處去宣傳你「無所不偷」的傳言根本是狗屁,你能力不足、你害怕被捉、你根本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
「大少爺!」一腳踹上桌子,獨孤九邪眼冷笑著說︰「你在威脅我嗎?」
他黑眸中的殺氣馬上就讓萬寶貴住口。
「看在你這麼「渴望」把他弄到手的份上,我接下這工作也可以。但,可不是因為中了你威脅,而是這活兒聽來挺有趣的。如果想要我幫你,就乖乖把嘴閉上,別再說那些惹老子生氣的蠢話。」
「好、好,只要你願意接下這工作,什麼都聽你的。」點頭如搗蒜,萬寶貴掏出懷中所有的銀票說:「這些就算是訂金,你收下吧。」
不客氣地把那一張張上萬兩的銀票收進懷中,獨孤九拍拍他的臉頰說:「回家去等我消息,等我確定要動手,就會通知你等著收貨了,明白嗎?在那之前,少跟我囉唆,也不許吵我。」
吞下一口口水,萬寶貴不敢再張氣焰,他從這個男人眼中看到的殺氣,足以教他安分守己。反正,他已經答應接下這份差事,這才是最要緊的。他現在已經可以想像四郎在自己愛的小窩中的模樣。
沒錯,只要四郎到手,他就不用和這種可怕的傢伙打交道了。
「行,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獨孤九沒有理會他充滿期待的口氣,大步離去。
※ ※ ※
遠離京城外,一處炊煙裊裊、平和安詳的農莊,隱隱約約在午後的和風吹送裡,夾帶著稚嫩的童音正齊聲詠唱著︰「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一手搭在竹籬上,正想推欄而入的人兒不由得停下腳步,唇邊泛著一絲微笑傾聽著這首竹支詞。天真浪漫的語調,聽在他耳中比什麼靡靡之音都要來得動聽悅耳,鬱積在心中的煩悶也跟著一掃而淨,出現萬里晴空。
來這兒果然是正確的選擇。他悄悄地走入莊內以簡單的竹子與稻草搭建的涼亭,站在入口笑看著專心上課中的孩子們。
約莫十數名年齡大小不一的孩子,圍坐在涼亭中心,個個都一心不亂地看著正當中一名十八歲的娉婷少女。少女有著與眾不同的外貌,溫暖陽光照射下的一頭銀髮刺目得閃爍著白金色的光芒,因為專心教導而微蹙起的柳眉底下,是一雙無法直視陽光非常脆弱的紅眼,猶如紅色寶石的瞳眸中心呈現透明的水澤,這個缺陷讓少女在白天幾近全盲,只有夜晚溫和的光線才能視物。即便有這樣的缺陷,依然無損少女纖細的容貌呈現的溫柔氣質,也許老天爺為了彌補她,而特意賜給她純淨高雅的低柔嗓音,每當她開口說話就給人如沐春風的舒服感受。
只有聽過她輕唱的人,才會知道她那魅惑感性的聲音,竟也能搖「聲」一變,變成性感、動人的催眠魔音。
現在那聲音以神聖教導的口吻,輕輕地說:「大家都記住這詞兒了嗎?接著我要演奏一遍,大家也要默記好曲調,這樣唱起來就不會忘記了。」
「好……」孩子們異口同聲地拉長語尾說。
少女讚許地微笑著,雙手扶在木琴邊上,試彈了兩下,調整好琴弦的音律,低頭從那雙白皙透明的纖纖小手下,彈奏出錚錚音符,起初沉重緩慢的音調漸入快板,急切濃稠的緊湊節奏中,又演化出如同盛開繁花的華麗橋段,音音相叩,環環相接,直教聽者入迷、激昂,隨著這浪漫多情的節奏心醉。
在孩子們的屏息以待聲中,一曲奏畢。
他忍不住鼓掌,驚動涼亭中的每張小臉,但他開心地無法去在意,一逕笑著說︰「小音,你的琴藝又更上層樓了。再這樣下去,當初教你彈琴的我,恐怕都要封琴退隱,將這世上第一琴手的寶座拱手讓給你了。」
少女驚愕的臉化為喜色,花瓣般的紅唇綻放笑意。「四……四郎哥!」
「好久不見,小音。」
三步並兩步,曹四郎橫過孩子們的包圍,將自己投入少女展開的雙臂中,還給她一個強力溫柔的擁抱。
※ ※ ※
趁著孩子們自己練習的空檔,他們回到草屋──少女的家中敘舊。
「怎麼回事?也不說一聲就跑來,一點也不像四郎哥的為人。該不會是遇上什麼討厭的事了吧?」雲紫音以驚人的靈敏度在屋子裡走動,忙著為四郎倒茶、準備茶點。若不是熟知的人,絕對看不出來,其實她此刻根本看不到五指內外的任何東西。
「嗯,也不是非常大不了的事,就是有些氣悶煩躁,想來這兒聽你說說話,也順便散心。我就曉得只要一見到小音,就算有天大的煩惱也會煙消雲散。」坐在屋中僅有的兩張木椅的其中一張上,四郎接過她遞來的茶杯,笑著說。
紫音歪了歪頭,「能讓四郎哥覺得煩悶的事,怎麼會是小事呢?如果能幫上四郎哥的忙,不管多小的事;四郎哥都可以告訴我。」
「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碰上了個死纏爛打的傢伙,不管我怎麼拒絕他,就是不肯死心想要幫我贖身。還想綁架我,結果大郎、二郎他們也跟著緊張起來,左一句不許我一個人出門,右一句要我隨時都要注意四周的人,不管我走到那裡都有大郎他們在,弄得我成天精神緊繃,像個犯人。」四郎大大地歎口氣。「偏偏我也曉得哥哥們是為了我好,也不能發他們脾氣呀。」
「那當然,大郎哥、二郎哥與三郎哥都把四郎哥當成手掌心的寶,誰要威脅到四郎哥的安全,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很清楚那三名彪形大漢,如何疼愛他們的弟弟,紫音不需靠想像力,就知道四郎輕描淡寫的抱怨,比起實際上的狀況一定還要輕上百倍。
「都說了我已經不是三歲孩子,也不像小時候那麼嬌柔脆弱,我承認沒練武前,我自己身體既不好、天天看大夫,連下床也不能,所以造成三個哥哥婆婆媽媽的溺愛習性,但我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就算真有人想對我不利,我自己也可以應付吧?為什麼我得像個犯人,處處被跟監。」
紫音淺淺一笑。「理由,四郎哥最清楚不是嗎?因為你捨不得讓擔心你的人傷心,所以不管三個哥哥們如何限制你的行動,四郎哥還是會照做。」
說得沒錯。其實今天他雖然偷溜到小音這兒,但還是不忘記留下一隻交代去向的信,免得三個哥哥找不到他,陷入一片恐慌。
「知我者,小音也。抱歉,跑來向你吐苦水。」
紫音搖搖頭。「不,我能體會四郎哥此刻的心情而已。說到讓人擔心,我才是老前輩,我這不中用的身子,常常受人照顧、讓人擔心,無時不刻都像大家的包袱……若沒有四郎哥和師父……沒有「影蝶門」上下大傢伙兒照顧,我早就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說什麼傻話,小音怎麼會是我們的包袱。」四郎斷然地握住她的手。「你這樣的想法,才真教人傷心。我把小音當成比妹妹還親的人,誰會把「妹妹」當成包袱看呢?」
「但我自己的親生父母還不都因為我的不爭氣,而丟下我不要了。」紫音苦笑著,一雙紅寶石的眼中泛著淚光。「就算這樣,我也感謝他們,畢竟他們沒有在一出生時,看到我反常的模樣就把我當成怪物殺了。」
這句話讓四郎不能反駁,即使是親生的父母,一見到剛生出的寶寶有著一雙奇異的紅眼,渾身雪白,就連毛髮也都是銀白色時,叫他們不驚慌都很難吧?可是紫音的父母努力熬過最初的驚慌,打算親手撫養她長大,無奈小紫音渾身上下都是病痛,從襁褓時代就三、五天找大夫,吃藥就像喝奶,好不容易拉她到五歲,她的父母已經窮得再也撐不下去,只好把她丟在某個大夫的藥房門口。
連親生父母都遺棄了,素昧平生的大夫就更沒有理由撫養她,小紫音被趕離了藥房,在街頭徘徊流浪了三天後,被「影蝶門」的夥伴發現,帶回了「影蝶門」。
「要不是四郎哥的醫術高明,餓了三天的我,早就回天乏術。不只如此,還吃掉那麼多昂貴的藥材,一直讓我心中過意不去,像我這種什麼時候死掉都不奇怪的藥罐子……活著也是添人麻煩。」說著說著,一滴滴淚水就像斷線珍珠掉下來。
「你真的知道我想說什麼嗎?四郎哥。」一邊抹著眼角的淚。她抬起臉問道。
四郎慌張地舉手投降。「我懂、我懂了,我說錯話了,小音。你別哭呀。」
「怎麼不知道,你呀,誰能敵過你這顆腦袋喔!」四郎自己平常就被人封為賽諸葛,但是面對異於常人聰慧的雲紫音,也只能臣服。
「像我這種專給人添麻煩的包袱,都厚顏無恥地接受大家善意、苟活著。四郎哥對「影蝶門」所有人,不,對於所有愛著四郎哥的人們來說,你的安全太重要了,就算忍受一時不便,也還是要請你千萬小心。」停止淚水攻勢的小音,甜美地笑道。
「唉,我還以為能獲得小音的同情呢。」
「我很同情四郎哥呀!但是我也贊成大郎哥他們的想法。你有時候太不注意身邊的人物了,本來東曉樓裡就是人來人往混雜的地方,被四郎哥的名氣吸引而來的狂蜂浪蝶,就算有一、兩個危險份子也不奇怪。」
「哼。說到這個我就有氣,把我們伶人當成什麼了,我可不是買賣用的,賣藝歸賣藝,但要我賣身是絕不可能。我可沒興趣當某個傢伙的禁臠,做人家的附屬品。我就算身處紅樓也有我的尊嚴,真想給那些囂張的傢伙一些教訓。」
「那,把這工作交給我吧!影蝶門的「白蝴蝶」,隨時都願意為了四郎哥效命。凡是威脅到四郎哥安全的人,也是我白蝴蝶的敵人。」
「話雖如此,但那傢伙又罪不至死。平常你這「制裁者」已經夠忙了,我不想讓你太過操勞,你別忘了保重自己身子要緊。」
紫音嘻嘻地笑出聲,四郎哥就是四郎哥,雖然嘴巴上說要給對方一個教訓,但是熱愛生命的他,也不願糟蹋別人的生命。如果四郎哥真想對付那人,只要叫大郎哥他們出面嚇唬一下,一定可以擺平,但是他卻選擇不那麼做,始終堅持自己和平處事的原則、也許就是這樣柔軟的身段、和善的心靈,才會讓所有接近四郎哥的人,都忍不住愛他吧。
「四郎哥你千萬不能發生任何意外喔。」
「傻瓜。我會有什麼意外。」摸摸她的發,四郎哥溺愛地抱著她說︰「別談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寧可聽你吹笛。」
「那有什麼問題。你想聽,我就整夜吹笛給你聽。」
「小音真好。」
對明白自己這一生都不可能過著平凡人所謂的幸福日子的紫音而言,這一刻她真的認為自己非常的幸福。
十天後,曹四郎失蹤的消息傳到了雲紫音的耳中。
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只紫音,大半個京城的人也都聽說了這個離奇的事件。曹四郎的失蹤並不是在深夜,也不是在鮮少人聲的黎明前,而是平康裡最熱鬧、華燈初上的時分。那天東曉樓裡為了一睹傳聞中京城第一美聲男伶風采,照舊擠滿各方前來的客人,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齊聚在大廳,等待著曹四郎現身打招呼。
他們沒有失望,一襲白袍淡妝的麗人翩然現身,笑容可掬地在東曉樓的花台上,獻唱一曲清平調,聽得眾人如癡如醉,氣氛達到最高潮,一曲唱罷大夥兒就鼓噪著要聽下一首,但是麗人還沒開口,全場的蠟燭燈台卻於瞬間全滅。
弄不清楚狀況的眾人還以為這是新的戲法,期待能欣賞到另一個高潮的戲碼,誰知道等到燈重新點亮,原本站在花台上的人都不見,憑空消失了。
這措手不及的意外,讓東曉樓陷入一片混亂,後來就算關上大門,每間房、每層樓,逐步搜察,連地板都翻了開來,也依然找不到麗人影蹤,幾個時辰後全京城都知道了名伶曹四郎失蹤的消息。東曉樓前也聚集了好奇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大家都在門前議論紛紛。
有人說這是戲子沽名求譽、譁眾取寵的新花樣。
有人說曹四郎中途倒嗓,趁亂跑掉了。
有人說他被吃醋的情郎給暗殺,已經死了,那天大家看到的是個幽靈。
各式各樣不負責任的猜臆漫天亂舞。然而誰也不知道真相如何,因為當事人已經失蹤了,除非找到曹四郎的去向,否則這將成為京城中永遠的疑案。
「這就是唯一的線索?」
紫音低頭看著桌上一隻寫著大大的「九」的字條,中心處還因為被刀子穿過而留下一個破洞。
「當四郎消失後,這張字條就以小刀插在花台的邊上。」大郎凝重地說。
「所以……四郎哥是被這個叫什麼「九」的人給偷走了?」紫音語氣微微顫抖,怒火在胸中發酵。
「獨孤「九」,近兩年來在京城不斷犯案,多起知名的竊盜案都是出自他的手,而且這人在偷走東西後,都會留下這樣的一張字條,讓人家知道東西是他偷走的。」二郎雙手抱胸地靠在窗邊,同樣也是一臉怒氣難消。
「他奶奶的熊,這個什麼獨孤九的傢伙,要是讓我捉到他,一定拆了他全身骨頭磨成粉,要是四郎發生什麼意外,我就算上天下海也要宰了他剁成肉醬,丟到豬圈去餵狗。」三郎仰天咆哮。
紫音沉默地看著屋子裡的人,她一聽到四郎哥失蹤的事,立刻就來到東曉樓,希望能幫上點什麼忙,而且也不出所料的,整個東曉樓上下可以說是陷入空前未有的混亂。事情不止於一名「紅伶」失蹤,四郎哥的身份除了表面上的伶人外,其實也是「影蝶門」暗中的聯絡人,想要委託「影蝶門」的殺手工作,都需要透過他的判斷,這工作接不接,由誰來接,都是四郎一手安排。說明白點,東曉樓頂尖紅牌伶人的身份,不過是四郎的偽裝而已。
他的失蹤也意味著「影蝶門」的活動勢必要暫時停止。而這個「暫時」的時間要維持多久,誰也不知道。一旦時間拖得越久,對「影蝶門」的生計影響,可不是三天兩夜就能彌補的。
四郎哥對「影蝶門」來說固然是不可取代的人物,但是紫音真正在乎的並非「影蝶門」的未來如何,她擔心的只有「四郎」的安危而已。
那永遠以溫柔的眼光守護著大家的四郎哥,要不是他耐心、一次次地為自己調藥,日夜照顧著發燒不斷的她,要不是他不嫌麻煩到處尋找能夠改善自已體質的新藥方,要不是位經常晝夜不分地為她熬煮湯藥,陪著自己說話、鼓勵她求生,像她這樣破銅爛鐵般的身子,那能活到這個歲數。早就向閻王報到了。
對一個毫無血緣、沒有任何關係的孤苦孩子,付出他全心的關懷與照顧,卻不求任何回報──找遍天下再也沒有第二個四郎哥了。
如果這條打從出生就只給眾人找麻煩的爛命,能夠換回四郎哥,她也會毫不遲疑地與老天爺交易,把四郎哥要回來。
「你們說的獨孤九要去哪兒才能見到?」紫音靜靜地開口。
大郎為難地和二郎、三郎交換眼神:然後開口:「小音,這事兒你別管的好。我們已經通知了師父,等他回來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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