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秋】有妖氣客棧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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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籠中盛宴

在巨人古老的認知中，鬼文字是天地萬物的名字。

但與聖人造字後的名字有很大不同。

聖人造字，更多的人是為了方便人們的交流。

而鬼文字被認為是天地萬物的真名。

“在你爺爺造字之前，世人以繩結記事，以鬼文字為真名，那時候人們交流十分不便。”

這也是在聖人造字之後，鬼文字迅速退出舞台，被妖怪、人類所接受的原因之一。

伴著這些新文字的出現，鬼文字漸漸失傳了。

之所以是原因之一，是因為刑天勇士還有另外一個猜測。

他告訴余生，在巨人古老傳說中，世上萬物只有通過命名，事物才能成為其自身，得以存在。

巨人的神話中，巨人的名字就是在被天帝賜予後，巨人才開啟靈智成為巨人的。

“在被命名之前，巨人的世界一片渾沌。”刑天勇士說。

正因為真名是人們得以存在的價值，所以在巨人傳說中，真名本身就擁有封印人的力量。

刑天勇士認為，掌握一個人的真名，就可以控制這人的一切，而真名只有旁人能賜予，而自己不能自取。

“這就有了一個矛盾，即人們必須由真名，而有真名在，人們永遠有命門握在別人手中。”

刑天勇士告訴余生，這是他認為的鬼文字漸漸被棄用，聖人造字大受歡迎的原因。

“有了假名，真名將永遠不被知曉，自然也不會有人去威脅你了。”他說。

後來，余生也為此請教過帝休——他對鬼文字知曉頗多。

帝休自不用說，他一定在睡覺。

余生用酒當水，灌溉了好幾壇，帝休才打著酒嗝蘇醒過來。

他告訴余生，刑天勇士說的不假，但掌握一個人的真名，就控制這人的一切，並非那麽容易。

還需要掌握真名背後的來歷與規律。

余生一點就透，他想到了鬼文字風，還有水字。

這兩個鬼文字，他是在掌握了風的特性，還有水的規律後，用鬼文字將其控制的。

這也是余生知道許多鬼文字，目前也只掌握了這兩個字的原因。

余生回想著這些，在籠子里慢慢地練習著鬼文字。

這是他最後一道殺手鐧，以後可以救命也不一定。

他們這時候已經進入了中原，沿著大河向西北走了不知道多長時間。

這一路上，余生著實見到了中原的繁華與衰敗。

繁華的是城池里的妖怪，綾羅綢緞，嬌妻美妾，一宴食萬千。

窮的是百姓，衣不果腹，面黃肌瘦。

一些人甚至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兒，在巫陽走過時，可以見到他們貪婪的目光。

或許北荒王與中原諸神已經達成合作的緣故，北荒王之子領著神巫每過一城一池一山頭，必有妖怪宴請。

北荒王之子每每趾高氣昂，得意於自己的地位，還有趁機奚落余生這階下囚。

不過，余生倒覺得這些妖怪、妖神是來看自己的。

君不見，每次宴請北荒王之子時，他必然被帶到大殿上，讓妖怪與妖神們參觀取樂。

余生有時候懶得搭理他們，直接為自己搭一堵冰墻，在里面好吃好喝。

但在碰見一些妖怪炫耀自己飯菜好吃，一道菜如何珍貴，一次只吃一筷子取其精華後，余生不能忍了。

他把冰墻拆走，為自己兌換出一張桌子，一個板凳，一盤一盤的好菜往上面端。

“土鱉，看到沒有，這是燕窩！”余生挑起粉絲，讓他們看。

“看到沒有，魚翅，佛跳墻！燈影牛肉！”

余生往自己嘴里放，不忘鄙視著那些自詡豪華的妖怪城主。

一頓飯下來，妖怪、神巫與北荒王之子他們別說吃飽了，肚子反而更餓了。

與余生那山珍海味一比，他們的飯菜相形見絀，不值一提。

余生更讓北荒王之子討厭的在後面。

這廝到了後面的宴會，這些煎炸燉炒的飯菜也不吃了，他吃起了一些千奇百怪還好吃的東西。

牛排，蛋糕，冰激淩，三明治等等。

雖然余生吃不大習慣，但不得不說，賣相真不錯。

更重要的是，炒菜，燉湯這些還在中原妖怪的認知範疇內。

而余生的面包片，披薩著實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這些飯菜配上紅酒，在宴會上吸引了大部分妖怪的目光，讓他們大開眼界，認識到了什麽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吃的外面還有吃的。

等宴會散去後，整座城流傳的不是北荒王之子的神姿，也不是余生的困頓與窘迫，而是余生籠中盛宴的傳說。

余生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只要能搶鏡惡心這些人，不大合胃口的西餐也就可以原諒了。

每到一城，必有一宴會，余生的飯菜還不重樣。

北荒王之子他們以為余生的飯菜終有一天有盡頭，但他們還是低估了余生。

余生用前世各個國家的名菜，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無窮無盡。

余生廚神的名字一時間不脛而走。

然而，余生很快吃膩了這些東西，想吃回中餐。

於是，他想到了另一種惡心北荒王之子的法子。

每到一城，面對那些平民百姓，余生立刻拿出一大盤子的西餐名菜或者甜點，分发給他們。

中原諸神的城池里，那些吃不飽飯的百姓和乞丐太多了。

余生只要一分，頃刻間幹幹凈凈，讓他不得不又取出一盤。

那些神巫本就是中原的人，當年因為神聖之戰，他們才離開中原去往南荒靈山的。

後來，他們信仰天帝，也是想要在其中找到讓人類逃離被奴役命運的辦法。

現在，他們回到了中原，正是奔著這個目標而來的，所以他們也是心系百姓的。

面對這些吃不飽的人，神巫們並不忍心把他們趕走。

於是百姓越聚越多，搶余生手中食物的人也越來越多。

若不是寬敞的籠子護著，余生覺得自己一定被他們擠死。

“都有，都有。”

余生說著，兌換出了更多的糕點，分发給百姓。

他現在不怕這樣消耗功德值。

余生雖然被囚，但客棧正常運轉，他每天有許多功德值進賬。

尤其在東荒諸城建立長老會，建立聊齋，讓東荒百姓生活更有保障後，余生得到了更多功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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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美人骨

一直到妖怪城衛把那些百姓趕走，余生才停下分发糕點。

哄搶告一段落，籠子被拉走。

那些百姓、乞丐開始把那些糕點狼吞虎咽地吞下去。

“哇，好吃，太好吃了！”

“這才是人間美味啊。”

“吃起來比城主他們常去常聚德酒樓的飯菜還好吃。”一小男孩讚嘆。

“你去過常聚德？”旁邊的人問他。

“沒有。”

“那你這麽知道好吃？”

“我偷吃過全聚德養豬的泔水。”

“噓，小點兒聲，這要是被全聚德的妖怪知道了，非把你當豬殺了做菜。”

小男孩哆嗦一下，“是，是。”

旁邊的人不忘警告他：“以後小心著點兒，最近豬比人貴。我聽說全聚德的夥計入夜了，經常在路上尋摸人。”

“真，真的？”

“不然你覺得為什麽全聚德的豬不見少，肉菜還整天做著？”旁邊的人說。

在百姓的讚不絕口與戀戀不舍中，余生被拉走了。

他回頭，望著神巫巫彭，“看得出來，你們與這些妖怪還是不一樣的。”

“哦，我記起來了。”他一拍腦門，“你們也是人哈。”

“你們整天與妖怪們站在一起，我差點以為你們也是妖怪了，怪我。”余生陰陽怪氣。

巫彭目視前方，不為余生的揶揄而憤怒。

“我們只是在做我們應該做的事。”他說。

“什麽是你們應該做的？”余生嘲諷，“與中原諸神的妖怪同喜共樂？”

“我們認為對的，那就是我們應該做的。”

巫彭扭過頭，盯著余生，“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們在做什麽。”

余生輕笑，“我期待那一天早點到來。”

“抱歉，我忘了，你恐怕等不到了。”巫彭說，“到時候，你的靈魂已經成為天帝了。”

也不知道剩下兩魂的余生，是否還能夠記得今日的談話。

“但相信我，你的犧牲是值得的。”

巫彭離開了籠子，留給余生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故弄玄虛。”余生嘀咕。

在這次宴會上，余生再次用酒菜奚落這些城主一番，讓他們見識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美味。

不過，這妖怪炫耀起另一件事，余生就望塵莫及了。

這妖城的城主是琴妖，最擅長彈琵琶。

他讓侍女取出琵琶，現場為在座的人彈了一曲。

余生不得不承認，彈得還是很好聽的。

但讓令人发指的是，一曲罷，這位城主得意洋洋地說：“這琵琶是我用人骨精心打造的。”

還不能是普通的人骨。

首先得是美女。

“樂器如同美人，若骨頭的主人不美，做出來的琵琶也不美。”

其次，在人美之外，還必須嗓音清脆悅耳。

“琴木必須用音色亮麗的梧桐木，如此琴才有韻。琵琶也是如此，得用嗓音亮麗的人骨才可以韻律通神。”

但只有這兩者還不夠。

因為燕肥環瘦，女子各有不同，大腿骨自然也有很大的不同。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這位琴妖感慨，“有些美人兒，空有一副好皮囊，但剝皮去肉後，大腿骨不成，不夠完美。”

他對此深有感觸。

“我是剝了七七九十一個大腿骨，才做出這麽一把完美的琵琶。”琴妖說。

余生鄙視那些坐在旁邊，保持傾聽，還得故作微笑的神巫。

他靠在籠子上，翻了個白眼，“琵琶完美，主人就不見得咯。”

琴妖扭頭看著余生，“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就是覺得，好馬配好鞍，好琵琶也得配個好的主人才行，你這人…”

余生忙道歉，“對不住，你不是人，你是個沒娘的貨，當初創造你的主人，恐怕想不到自己造出這麽個玩意兒來吧？”

琴妖怒了，“你什麽意思？你才是沒娘的貨！”

轟隆！

天上降下落雷，直劈大殿的屋頂。

琴妖莫名其妙地望一下頭頂，又回頭瞪著余生：“哼，死到臨頭了還大言不慚！”

“我可沒大言不慚，我有娘，還是東荒王，倒是他…”余生目指北荒王之子，“他是真沒娘。”

“哦，對了。”余生提醒一句，“他把他娘殺了！”

一言已出，大殿上的妖怪議論紛紛。

縱然是妖，殺娘的也不都。

“胡說八道！”

北荒王之子憤而躍起，“我娘活得好好的。”

“你他娘的羞不羞，你娘還是老子覆活的。”余生鄙視他。

“你，你…”

北荒王氣得臉都紅了。

余生又補一刀，“他還把他爹殺了。”

“哦，對了，他奶奶和他爺爺也被殺了。”余生昭告眾人。

他搖頭嘆息，“哎，他爹娘還沒來得及給他起名字呢。”

說到這兒，余生若有所思，名字？

“你！你！氣死我了！我要殺了你！”北荒王之子向余生撲過去。

“嘁，你有本事進來啊！”余生囂張，“跟這琴妖一樣，全是沒娘的貨，哦…”

余生點頭，“我現在知道你們為什麽都這麽殘暴，還嗜殺成性了，原來全是沒娘惹的禍！”

“你信口雌黃！”

琴妖氣得直哆嗦。

“你胡說八道，老子什麽時候嗜殺了！老子跟他不一樣！”

北荒王之子氣的渾身发抖，手腳冰涼，這個世界怎麽了，居然這麽冤枉他。

“少主，你這是什麽意思？”

琴妖扭頭看著北荒王之子，這話明顯是在貶低他。

“我不是那意思。”北荒王之子說。

被城主盛情邀請，他不能這麽打主人的臉。

“那你和他一樣了？”余生問。

“不一樣！”

“少主，你什麽意思？”

“我…”

北荒王之子楞一下，明白過來。

他指著余生，“全是這孫子，在故意挑撥我們！”

琴妖不便得罪北荒王之子，點頭道：“不錯，太可惡了，我們…”

“我們？你看，你們還是一丘之貉。”

“你給我住口！”

琴妖同北荒王之子異口同聲。

“憑什麽？”余生囂張，“有本事你們進來，咱們打一架，打贏了我聽你們的！”

“來呀，別當軟蛋。”余生向他們招手。

“憑什麽我們進去？有本事你給我滾出來，咱們好好打一架。”琴妖囂張。

“行啊，那我出去了，你別跑啊。”

余生站在籠子里活躍一下手腳。

琴妖一怔。

他下意識退後一步，問北荒王之子，“少，少主，他，他？”

“他出不來。”

北荒王之子扶額，這琴妖簡直是個豬隊友。

“哈，那你囂張個屁啊！”琴妖又得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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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洛城廢墟

洛城廢墟之東。

刑天勇士坐在土丘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他身邊的巨人戰士也在埋頭苦吃。

弒神者聯盟副盟主石驚天看得直撇嘴。

他為余掌櫃心疼。

這得多少糧食，多少肉食才能養起這群吃貨，讓他們大快朵頤，放開了吃啊。

他早上還看見刑天勇士吃一頭豬，不到半個時辰，他再見的時候，只剩下白骨了。

見石驚天看他，刑天勇士咧嘴一笑，“余掌櫃客棧的飯菜，就是他娘的好吃。”

他說罷打一個嗝，忙吞一口水，把堵在食道的肉食給壓下去。

“就是量少了一點兒。”

刑天勇士不知足的說，順便一口一只雞。

石驚天呆若木雞，這還量少？

比得上他一個月的飯量了。

“好在有這泉水。”刑天勇士又飲一口水，发出舒適的聲音，“還是靈泉水好喝啊。”

若無這靈泉水為他們提供靈力，他們還真支撐不下來。

別的巨人也點頭，嚼著一嘴的食物表示讚同，“嗚嗚，多苦了靈去水。”

等咽下去後，他又說：“還是跟余掌櫃好，俺從來沒有這麽痛快的吃喝過。”

“不錯。”刑天勇士讚同。

“余掌櫃是生遲了，他要生在神聖之戰時，誰還理會中原諸神啊，我們早幫聖人們打贏了。”

刑天勇士剔著牙說：“當初中原諸神為我們提供的食物，與這比起來，那就是豬食！”

“還是余掌櫃好啊。”

一巨人吃飽後，心滿意足的曬太陽。

在他們身後，洛城廢墟上，有一座石頭砌成的建築，十分高大又十分簡陋。

那是巨人的傑作，是他們為余生建造的客棧。

孫小妖一直跟著他們，直接把這座簡陋而又高大的建築變成了客棧。

此時，孫小妖領著火妖兒等一小隊人馬出去了。

他們大部隊在廢墟上休整，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

九城不願他們在廢墟上重建聖人之城，足見重建聖人之城的重要性，所以圍繞重建聖城的這一戰必然會爆发。

其結果，將直接影響著未來的中原局勢。

他們若敗，那之前的廝殺，犧牲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們若勝，那麽就預示著中原新時代將到來。

大戰前總是平靜的。

吃的肚兒圓的巨人們，躺在山坡上曬太陽，不時的发出幸福的呻吟。

“大，大人，你說，咯”，巨人打一嗝繼續說，“余掌櫃會不會被咱們吃窮了？”

他們真怕這日子曇花一現，以後再也吃不到這麽美味的食物了。

“不用擔心。”

刑天勇士擺手。

“余掌櫃沃野千里，坐擁中荒與東荒，養咱們還是沒問題的。”

刑天勇士一點兒也不擔心。

他指著身後的洛城廢墟。

在那兒，到處都有人影。

其中，王姨站在客棧上面，指著遠處，然後同身邊的人一起商量，最後在紙上寫寫畫畫。

這些人中，有來自中荒的妖怪，有來自東荒的城主，人類，或者能工巧匠與農民。

還有南余錢莊的人。

這是在余生建議下，組建起來城池規劃專家團。

每一座城池，包括中荒新建的，東荒與中原重建的，都將在他們指導下規劃好。

在客棧下面，有人在建房，圍繞客棧重建洛城；有的人在開墾田地，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他們也全是專業人才，大部分是從中原投奔而來的人類中招募的。

當然，也有從中荒或者東荒招募來的。

巨人，弒神者聯盟的人每占據一座城池，他們就出現，迅速開墾土地，為中原開拓提供保障。

“只要咱們堅守住，不讓妖怪們把這些良田給毀咯，那咱們永遠餓不死。”刑天勇士說。

“那敢情好。”這巨人一下子沒什麽好擔心得了。

他們對自己很有信心。

“但是，咱們得擔心余掌櫃的性命。”石驚天提醒他們。

現在余生還在北荒王手里呢。

“這倒是個問題。”刑天勇士點頭，“但我對余掌櫃有信心。”

“為什麽？”

“因為我從來沒見過那麽狡猾的人。”刑天勇士說。

一手內奸，一手糧食誘惑。。

一連串的計策用下來，他們巨人毫無還手之力，稀里糊塗就奉余生當中荒王了。

這還不算。

他們迷迷糊糊成了余生手下，替余生打了東荒之戰，現在又跑到中原來了。

莫說中原諸神驚得合不攏嘴，他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試想，這樣的人，會找不到脫困的辦法？

他們曬著太陽，又閑聊幾句。

這時，一刨土玩兒的巨人捏起一塊骨頭，“哎，快看，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劍骨？”

弒神者死後，傳說身上的骨頭有劍意，因此被許多人，包括妖怪在內所追捧。

巨人們到了洛城，聽到可以賣不少錢後，特別希望能挖到一塊。

“你們死了心吧，現在弒神者的劍骨各有其主了，而且在黑市中炒到了高價，沒有萬貫家財買不下來。”石驚天說。

刑天勇士聞言嘆口氣。

他遙想當年，一腔豪放。

“當初有一個发財的機會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

“得了吧，你那時候頭也掉了。”石驚天嗆他。

最開始，他對刑天勇士全是敵意，只因他把弒神者給殺了。

後來，被巨人解了神農城之圍後，他對刑天勇士才觀感好一些。

等到他們並肩戰鬥後，交情才加深，他也認識到了當年神聖之戰更多的內幕。

說到底是造化弄人啊。

當年巨人們也是餓的不成樣子了。

這才有了中原諸神在糧食的誘惑下加入神聖之戰。

神聖之戰後，巨人們也的確得到了糧食。

但不久後，又爆发了龍伯之戰，巨人們從東荒一路逃到了西荒。

期間，中原諸神不敢得罪東荒王，沒有伸出援手，只履行了自己的約定——不斷地向巨人們輸送糧食。

等巨人逃到西荒後，這糧食約定也就無疾而終了。

巨人們差不多為中原諸神打了一半的白工。

“話不能這麽說，弒神者化作白骨，還有我一份功勞，按理說，所有收藏的人都得給我一分錢。”

說到這兒，刑天勇士斜眼看石驚天，嘆一口氣。

“弒神者聯盟，每次聽到這名字，我都有大戰一場，揍你一頓的沖動。”

他與弒神者當年那一戰，是他這輩子打的最酣暢淋漓的一場戰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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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窮人集會

“余掌櫃還是弒神者之子呢，你怎麽不揍他一頓？”

石驚天沒好氣地說。

聽了石驚天的話，刑天勇士樂了。

“對於弒神者，我現在面對他，依舊有自信勝他，但面對余掌櫃…”

他搖了搖頭，“我說過，這廝太狡猾，我可不敢惹他。”

倒不是打不過余掌櫃，他怕糊里糊塗著了余生的道兒，最後被他賣了都還幫他數錢。

“所以，你們放心，余生這廝會回來的。”刑天勇士說。

話雖如此，但石驚天覺得他自己底氣都不足。

但他們又能做什麽呢？

只能祈禱了。

“希望如你所言，余掌櫃可以平安歸來。”他憂心忡忡。

現在這一大攤子，只有余掌櫃鎮得住場子，所以他是真怕余掌櫃有個三長兩短。

若可以做取舍的話，他寧願輸了這次大戰，也不希望余掌櫃出事。

正在這時，他們面前閃過一道閃電，孫小妖出現在他們面前。

“怎麽樣了？”石驚天站起來問他。

“再有三天，他們就到洛城廢墟了。”孫小妖說。

“這麽快？！”

眾人驚訝萬分，眉頭立刻緊鎖起來。

這些妖兵比他們預料的快多了。

他們本以為，這群妖兵至少五天到七天才到洛城廢墟。

孫小妖點頭，“再有兩天，他們就到青行山了。”

青行山是洛城以東的一座山。

不算大，也不算小，是一座石山，光禿禿的，不見樹林，藏不下人。

過了青行山，妖怪們就可以直撲洛城廢墟。

此時的洛城只有一座客棧，他們若撲過來，他們根本無城可守。

“他們怎麽來的這麽快？”刑天巨人問。

就是巨人邁開大長腿，也走不了這麽快。

“因為他們走了水路！”

孫小妖蹲下來，用樹枝為他們畫出大河，標注出妖怪們行軍路線。

“水路？！”

刑天勇士驚訝。

他苦笑，“他們是真的認為余掌櫃被北荒王抓住，逃不出來了。”

倘若余掌櫃在這兒，誰敢在他面前走水路？

“他們的確很有把握，這次不只走水路，而且出動的妖怪不下百萬之數。”孫小妖說。

妖怪們的這個冒險是值得的。

因為借助水路，所以他們來的很快，若不是有孫小妖在，估計妖兵來到跟前了，他們才知道。

縱然有孫小妖在，他們現在也有點兒措手不及。

敵人來的太快了。

“他們在詭童城集結後，沿著大河西進，大部分妖怪走水路，只有一些妖怪因為不喜水，騎馬走陸路，飛行的妖怪也很多。”

詭童城的城主是一小孩，詭詐，因此得名詭童城。

在孫小妖劃出來的地圖上，他們可以发現，這一段大河沿岸平坦無山，河面上的妖兵與陸地上的妖兵並無視野阻隔。

所以，陸路的妖兵雖然很少，但只要他們被襲擊，水上妖兵立刻可以支援。

“他們行進時，遮天蔽日，大河都被阻塞了。”

孫小妖站起身，一臉的擔憂。

“九城中的三位傾巢而出，咱們這一場大戰，形勢很嚴峻啊。”

刑天勇士問孫小妖，“你在青行山上找到適合做客棧的峽谷或山洞沒有？”

孫小妖搖了搖頭。

“青行山上全是石頭，光禿禿的一座，什麽也沒有。”他說。

“火妖兒倒是想炸出一山洞來，但我覺得工程太大，而且時間來不及了。”

石驚天點頭，“是來不及了。”

他們原計劃在半道的青行山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建立一座客棧。

等妖怪們行進到青行山時，巨人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在得手後立刻撤回到客棧。

這樣一來，他們退可攻，進可守，還可以從後方襲擊妖兵。

有了這麽一座客棧，可以說是多了許多制敵的戰略。

但現在，這些都行不通了。

“難道，咱們只能與這些妖兵血戰到底了？”石驚天說。

那必然將是一場血戰。

莫說他們人類了，巨人聽了以後都皺眉。

“要不，我們去問問余掌櫃？”孫小妖建議。

刑天勇士點頭，“問一下吧，余掌櫃這麽狡猾，他一定有辦法。還有，別忘了…”

他提醒眾人，“余掌櫃可是四海之王，他手下還有一群水妖呢。”

“對呀。”石驚天恍然。

余掌櫃身份太多，他們都忘記這茬了。

他們回到客棧，立刻通過柳柳聯系上了余生。

余生這時還在籠子中，剛從那邪惡殘忍的琴妖城里出來。

同他們一起出來的還有一群流民。

這些流民饑不果腹，而琴妖也不需要這麽多奴隸，所以對他們都是往外趕的。

現在跟著余生走了，他求之不得。

北荒王之子又忍不住罵琴妖豬隊友了。

讓余生這麽一路走，一路发各種美味的食物。

不出幾天，他身邊將有一大群人跟隨，而且名望在普通百姓里越來越高。

真到了他振臂一呼，群情呼應的時候，那局面就沒辦法收拾了。

無可奈何之下，北荒王之子只能讓手下的巫祝去驅趕那些流民、乞丐。

這下，余生更鄙視巫彭這些神巫了。

還拭目以待，待個鬼呀。

不過，他們把流民和乞丐趕走，並不妨礙余生為這些流民分发食物。

他把兌換出來的食物，與流民們商量好，他將全部丟在路上，他們跟在後面撿起來就成。

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他們還能不讓流民也這條路不成？

余生唯一的擔憂是流民因為哄搶食物而大打出手，最後吃飽了某個人，別的人還饑腸轆轆。

好在，余生還有後手。

待他們走過後，天上的客棧會降下來，由黑妞和葉子高他們出手幫助流民建立維持秩序的組織，提供更多的食物。

余生為這個名字起了個名字——窮人集會。

待柳柳傳遞來消息時，余生略一沈吟，同意讓海中妖族支援過去。

“但也只是助陣而已。”余生說。

“什麽意思？”柳柳問。

“在三天之內，聚集那麽多海中妖族不容易，而且妖兵中也有許多水中妖族。”

余生覺得，臨時聚集起來的海中妖族在這些水中妖族面前，根本討不了便宜。

“那怎麽辦？”柳柳問。

“在青行山上駐紮，等我命令。”余生說。

他同時又吩咐柳柳，讓孫小妖單獨去為他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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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真名

“駐紮到青行山？”

石驚天不知余生此舉何意，但還是依命，領人上了青行山。

在查看過後，刑天勇士點頭。

“倘若真沒辦法的話，在青行山血戰百萬妖，是對我們唯一有利的地方。”他說。

他現在不得不佩服余生，遠在千里之外，居然也可以運籌帷幄。

余生若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笑掉大牙。

他只是覺得青行山是唯一的高地而已。

在刑天勇士他們積極備戰時，那邊廂，余生也在忙碌。

他讓人轉告仙山上的角龍，讓他們借道客棧，迅速轉到洛城廢墟上待命。

至於他自己，余生心中也有了計較。

他人在籠子中，卻指揮柳柳去了西城客棧，找到了秦小娘子和秦小公子。

柳柳到客棧的時候，秦小公子正瘋瘋癲癲，頑童一般在東荒村子里四處瘋跑，追逐一只蝴蝶。

秦小夫人在後面追著，手里端著一碗飯，不斷地呼喊著，最後累得滿頭大汗，還是追不上。

最後，是柳柳幫她把秦小公子揪了回來。

“謝謝，謝謝柳柳姑娘。”秦小娘子氣喘籲籲地說。

他們一同往回走，“掌櫃的還好吧？我聽說，他…被人抓了起來。”

柳柳點頭，“嗯。”

“那怎麽辦？”秦小娘子擔憂地看著柳柳。

雖然公公死了，丈夫瘋了，但秦小娘子還是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

她現在居住在東荒村子里，有自己的田地，阡陌縱橫，雞犬相聞，鄰里之間友好相處，還無性命之憂。

她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尤其對她這種死而覆生的人而言。

“放心吧，余掌櫃不會有事的。”柳柳說。

秦小娘子點頭，“對，余掌櫃是個大善人，吉人自有天相。”

柳柳不忍打破她的幻想——現在想要他命的就是天相。

“對了，你們給你們的孩子取名字沒有？”柳柳問她。

“名字？”

秦小夫人搖了搖頭。

“他爹取了許多個名字，一直不大滿意，臨到我要生了，還是沒定下來。”

秦小夫人嘆息道：“現在，我那孩子還是個沒名的，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現在怎麽樣了。”

柳柳松一口氣。

沒取名字就好。

她們進到院子里，坐在秦夫人用木板搭成的桌子前。

秦小夫人哄著秦小公子坐下，喂起他飯來。

“我覺得，你們現在可以為他起個名字了。”柳柳說。

正在喂飯的秦小夫人一怔，驚喜地回頭，“你們找到他了？”

柳柳避而不談，“名字我都為你們想好了，你們覺得水風，或者風水怎麽樣？”

“啊？”

秦小夫人驚訝地看著柳柳。

這倆名字可都不怎麽樣。

柳柳嘆口氣，她知道這事兒不說實話，還真沒辦法糊弄過去。

“你兒子是找到了。”柳柳坐下說。

“兒子！在哪兒？”

秦小夫人直直盯著柳柳，紅了眼眶。

秦小公子瞥秦小夫人一眼，見她不看自己，捏起手指，把飯里自己不想吃的飯菜一一挑出去。

“你現在冷靜一點兒，我後面要說的…有點兒匪夷所思。”柳柳說。

“你，你說。”

秦小夫人擦了眼角淚水，等柳柳說。

“其實，你，秦老爺子和夫人，還有…”

柳柳看著秦小公子，“全是被你兒子殺死的。”

“什麽？”

秦小夫人呆住了。

片刻後，她看著柳柳笑了，“柳柳姑娘，你今天是來拿我尋開心的？”

“不，我是認真的。”柳柳十分嚴肅地說。

她把余生調查與猜測的結果，向秦小夫人娓娓道來。

在得知她的兒子是北荒王之子，極為可能是北荒王魂魄轉世後，秦小夫人嚇一跳，手里碗“啪”地掉在地上。

秦小公子忙把手背回去，示意這不是自己幹的。

最後，柳柳看著秦小夫人，“一個多月前襲擊客棧，殺死秦老爺子就是他下的命令。”

“他後來領著靈山十巫，在泉水城埋伏了余掌櫃，現在把他抓起來，關在了籠子里，準備送給北荒王。”

秦小夫人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一時間懵了，不知所措。

“這，這怎麽可能，這，這也太…”秦小夫人找不到措辭了。

“是太匪夷所思了，但這就是事實。”

柳柳按住秦小夫人，“他一個月前的目標，不單是秦老爺子，主要沖你們來的，多虧了余掌櫃，你們才能活下來。”

秦小夫人點頭，“嗯，他，他怎麽能囚余掌櫃呢，這，這個小畜生…”

她擡起頭看著柳柳，“柳姑娘，我，我是真不知道會生出這，這麽一個小孽…東西來呀。”

柳柳安慰她，“我知道，你別著急，我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相反，我是來求你們幫忙的。”

她讓慌亂的秦小夫人看著自己，“現在只有你們有辦法救余掌櫃。”

“我，我們？”秦小夫人茫然。

柳柳點頭。

“你們知道為什麽他要殺你們嗎？”

秦小夫人搖頭。

“因為名字！”柳柳說得斬金截鐵。

然而，這是余生的猜測。

但這也啟发了余生。

他知道，一定是秦小夫人兩位有什麽制約，或者可以威脅北荒王之子的，所以他才會想辦法把他們殺死。

“在這個世上，名字是最大的封印，也是北荒王之子唯一忌憚的東西。”

但名字不是胡亂起的。

或被造物者，或被父母，或被賜予生命的人。

唯有這三種身份的人，才可以賜予別人有用的真名。

“現在…你可以為他起一個名字。”柳柳說。

秦小夫人看著她，“必須是風水或水風中的一個？”

“不。”

柳柳搖頭。

風與水是余生現階段可以書寫出來的兩個鬼文字，所以她才提了風水或者水風。

但這兩個名字只能作為建議。

柳柳不能為他們拿主意。

不然，那名字也是無效的。

“你可以為他起一個真名，就是你認為或期望他成為什麽，因此而起的名字，這個名字一般不足為外人道。”

“只要你定下來，就可以救余掌櫃脫困。”柳柳說。

她不忘補充一句：“你們放心，余掌櫃不會威脅到他的命運，有機會的話，或許還可以把他帶回來。”

秦小夫人苦笑，她搖了搖頭，“這等弒親的東西，要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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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秦獸

“不如就叫他秦獸吧。”

秦小夫人彎腰，撿起碗的碎片。

“只要余掌櫃能脫困就行，至於別的，讓余掌櫃自己看著辦吧，不必在意我們。”

現在這個家已經被他折騰散了，就是秦獸回來，秦小夫人對他也只有恨。

話雖如此，心中的痛卻騙不了自己的。

懷胎十月，竟生下來一個惡魔，秦小夫人眼角有淚劃過。

秦小夫人分神，撿破碗的手不小心被劃破了。

柳柳幫她丟到一旁。

“你們放心吧，余掌櫃說了，以後客棧為你們養老送終。”

柳柳拉住想出去玩的秦小公子，“你們的飯菜也可以直接從客棧領，不用自己做了。”

秦小夫人起身，向柳柳作揖，“替我謝謝余掌櫃。”

“該謝的是我們才對。”柳柳說。

她又安慰秦小夫人幾句，站起身走出來，在念頭中轉告余生，北荒王之子的名字敲定了。

“漂亮！”

余生在籠子里握拳。

“漂亮你大爺！”

北荒王之子回頭，嗆籠子里的余生一句。

“你大爺！”

余生回一句。

他現在越來越懷疑，這廝可能不是北荒王二魂輪回後的主人。

他與北荒王打交道不少，很少見到北荒王出口傷人的時候，這廝倒好，三句不離娘和大爺。

難道一天魂，一地魂在一起，缺少人魂在中間的調停，脾氣會變得暴躁？

余生覺得這也有可能。

“你大爺的西瓜香蕉皮！”北荒王之子豈肯吃虧。

“你殺了你爹。”余生又說。

北荒王之子果斷閉了嘴，這是他永遠的痛。

“哎，對了，秦獸呀。”余生叫他。

北荒王之子跳起來，“你才禽獸，你全家都禽獸，我告訴你，我又想到一個折磨你的法子！”

他招呼巫祝，”來呀，從今以後，在他排便的時候，全給我看著他，我看他害不害臊！”

“嘁。”

余生不屑。

“我會害臊？老子頂風尿三丈，你們全不是對手，別到時候羞得找不到縫隙鉆下去。”

靈山十一巫他們踱步到旁邊。

他們聽不下去了。

這倆好歹也是荒王之子，說話居然如此童言無忌，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趁著靈山十巫離開，余生又叫秦獸的名字。

秦獸睚眥必報，又回他一句。

“你殺了你奶奶。”余生冷不丁地說。

“你能不能換一句！”秦獸怒了，“別一罵不過就甩這一句，你算什麽男人？”

“你殺了你爺爺。”余生說，“還有，我沒罵人，我說的實話。”

“你！”

秦獸穿著開襠褲，找個角落畫圈圈詛咒余生去了。

“看來叫現在的名字不成，只能用鬼文字。”

余生忙讓柳柳他們去揚州客棧，出鎮子去找帝休，讓他查一查“秦獸”二字的鬼文字怎麽寫。

帝休一睡千年，但醒來後，想再睡過去不是那麽容易的。

柳柳很快把鬼文字的“秦獸”傳過來。

這兩個字中，只有獸重要。

至於秦，不必在意。

姓是生來就有的，名才是獨有。

若真如刑天勇士所言，名字就有封印的效果，那麽他只要寫出獸的神韻，捎帶上秦，就可以讓秦獸怕了。

余生把自己關在“冰箱”里，潛心研究。

一眼看去，這個“獸”字張牙舞爪，兇猛無比，令人印象深刻，看過就忘不掉。

余生輕易就還原出來。

但想要同“水”或“風”一樣臨摹出來，成為符咒，卻不那麽容易。

他只能慢慢參詳。

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一天過去了。

余生竟然沒有出現，一直把自己關在冰塊里，這讓眾人奇怪。

“難道這廝在里面拉屎拉尿？”

北荒王之子，現在的秦獸暗自嘀咕。

“有可能，甚至這廝跟我一樣，昨晚還尿褲子了，不，還拉褲子里了！”

這麽一想，秦獸覺得心情好很多。

“秦獸。”

他耳邊隱約響起一個聲音。

“誰在叫我？”

秦獸腦子里下意識冒出一個疑問。

“啊！”

他繼而驚訝地跳起來！

他，他北荒王之子居然有名字了！

誰，誰起的！

秦獸瞪大了眼，心中害怕陡升！

他最害怕的事情出現了。

他就知道，他不能留著秦家人，他們就是禍害！

秦獸打生下來就知道，作為身具北荒王一天一地兩魂的他，生來只有一個弱點——生他的父母。

骨肉之恩乃天道，只要進入輪回，任何人都逃不掉。

如同下象棋，馬走日，象走田，這是規矩，只要在棋盤上，必須遵守這樣的規矩。

因此，一生下來他就吸幹父母精血，殺了他們。

但因為他當時是嬰兒，理智支撐不了太多時間，很快就陷入了嬰兒的渾沌中，所以沒把後事料理幹凈。

他萬萬想不到，西城巫院居然如此不成事。

他們拘了秦小夫人的魂魄，還沒把他們的身體付之一炬！

更關鍵的是，因為秦老爺子在西城家資豐厚，作為巫院信徒，又屢屢向巫院捐贈，所以他們還留了他一命。

等余生把秦小夫人覆活時，一切都晚了。

現在秦小娘子在客棧手里，那起名字……

秦獸想到這兒，恐懼地望籠子里的冰箱一眼——他似乎在醞釀一個大陰謀！

怎麽辦？

秦獸慌了。

“咦，公子，你怎麽又拉褲子里了？”一巫祝走過來，捏著鼻子問。

“你敢嫌棄老子？滾！”

秦獸小腳丫一腳踹上去，巫祝直接飛出去，撞上路旁的巖石，七竅流血。

等巫祝從巖石上掉下去時，巖石上凹下去一人形，顯然那巫祝死得不能再死了。

整個場面鴉雀無聲。

巫陽皺了皺眉頭，望著巫彭。

巫彭攥緊了手，最後又默默地放下了。

他向巫陽打個眼色。

巫陽陰沈著臉向秦獸走過去。

“你擺臉色給誰看呢？”

秦獸身子懸浮在空中，怒氣洶洶，瞪著巫陽。

巫陽強顏歡笑，“少主，我帶你下去…”

“老子是北荒王，不是少主！”秦獸吼道。

“老子是未來的天帝，你們所有人…”他居高臨下地指著，“將匍匐在我的腳下，供我差遣！”

“你確定你是未來天帝？”

不知何時，余生撤去了冰箱。

他望著秦獸。

“我問你，等北荒王得到我的魂魄，三魂合一後，那時，那個人究竟是天帝，還是北荒王？”

“三魂全在的天帝？”

“還是一位失去北荒王所有靈魂的北荒王？可笑。”

“我父親，老余，當年失去了自己的軀殼，現在依舊是老余。”

“我思故我在，靈魂所在亦是我所在。”

“就算他把北荒王一魂給你，你也是北荒王，還是一個進入過輪回的北荒王，你覺得你會成為…”

“住口！”

巫彭打斷他。

“巫陽，帶小公子下去換衣服。”巫彭怒道。

他的話不容置疑。

“是。”

巫陽把呆滯的小公子帶了下去。

余生望著巫彭，“有意思，你很有意思。”

他現在知道巫彭要幹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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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脫困

這個世界上，傻子或許很多。

但北荒王不在其列。

或者說，有北荒王兩魂的北荒王之子秦獸不在其列。

在夜深人靜時，北荒王之子躡手躡腳地出現在余生籠子旁邊。

余生用冰做了一沙发，正躺在上面睡覺。

等北荒王之子靠近，余生警覺地睜開雙眼。

秦獸穿著開襠褲，直直地盯著余生。

余生有些意外，“你幹什麽？”

秦獸不說話，只是看著余生。

許久後，他望天上明月，長嘆一口氣。

“你說得很對，沒有北荒王靈魂的北荒王，根本不是北荒王。”

他用滄桑的語氣對余生說。

“你別這樣。”

余生覺得分外別扭，“滄桑這款不適合你。”

秦獸看著余生，不茍言笑，“我說真的。”

在力量與權力面前，許多人會迷失，縱然是北荒王也不例外。

“你可知道輪回之力？”他問。

余生點頭，“知道，輪回之力主掌輪回。”

“輪回之力，其實是命運的力量。”

秦獸向余生比劃，“在北荒幽都，有一道峽谷，峽谷深不可測，直達這個世界的本源——化作天地萬物的渾沌。”

在峽谷上有一台織布機。

它汲取渾沌身體殘余的力量，不斷地編織，組成所有進入輪回靈魂的命運。

“只要少數人不在編織之列，四荒王，還有…你。”秦獸望著余生。

余生對此倒不意外。

他的靈魂有一部分，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嗨，你把話題扯遠了。”

秦獸表示他們還是繼續談織布機吧。

余生莫名其妙，他什麽話也沒說，扯個毛線。

“你知道嗎？看著世間萬物的命運在面前被編織，看他成王敗寇，看他起高樓，看他一聲跌宕起伏，讓人忍不住歡呼交好，你卻左右不了，那種滋味…”

“嘶。”

秦獸抖一下身子，“很不好受。”

這種感覺就像有一本注定將名留青史，被萬人稱頌，被世人敬仰的巨著在面前。

“你只能看，不能編，但你有機會成為他的主人，把作者之名取而代之，如果是你，你怎麽會做？”秦獸問余生。

“嗯，你別說，我一定會搶過來。”余生點頭。

秦獸笑了，“看來我們是一路人。”

“我會在上面把自己編織成世上最富有的人，若可以，我把東荒王和南荒王調一下。”

“咳咳，你當我什麽都沒說。”

秦獸現在知道對牛彈琴是什麽滋味了。

不過，余生既然說出這話，看來是能理解他的感受。

“有一天，織布機自己給了我這個機會。”

秦獸記憶起了當年：

那天，他在織布機上发現，中原的命運將发生改變，人族聖人將崛起，徹底改變人類的命運。

北荒王发現，這個造成人族崛起，改變人類命運的契機，名為火種。

織布機上清晰編織了幾位聖人的命運——他們將上到建木，得到火種，從中得到知識與力量，成為聖人。

這個讓北荒王對火種起了好奇心。

他等到聖人崛起，神聖之戰開始後才明白，這枚所謂的火種，其實是天道的天魂。

“於是，我擅自篡改了織布機，讓一顆流星砸落在長安城。”

那一枚火種，自然也被沈到了被砸出來的湖底。

北荒王趁機得到了火種。

“我以為，我只要得到火種中的知識就可以操控織布機，然而，我錯了…”

北荒王鉆研多年，一直不知道如何得到火種里面的傳承。

“直到你娘出現，提出一個辦法——把自己的靈魂與天道之魂對換。”

秦獸苦笑，“現在想起來，肯定是為了你，你娘才把主意打到我頭上，拿我練手。”

余生表示還是受不了一個小屁孩，滄桑的樣子，“後面的故事我都知道了，那禿頭老道都跟我說了。”

余生奇怪地問，“你既然有織布機，為何不早早把另外兩枚火種也奪過來。”

秦獸看著余生，“那你可知道，火種乃天道之魂，織布機上本不應該出現。”

余生一楞，“對呀，那它為什麽出現了？”

四荒王，還有他余生都不在上面，火種更不應該在上面。

“因為織布機被做了手腳，有東西故意讓我知道。”秦獸嘆口氣。

奈何，北荒王早已經被那織布機，被掌控天下眾生命運的力量迷了心竅，心甘情願著了道兒。

余生狐疑地看著他，這廝莫不是在故意迷惑他？

“你覺得是誰？”他問。

“我得到的這枚天魂。”

秦獸說得斬金截鐵，“與你打過交道的禿頭老道，我懷疑也參與其中了。”

“你的意思是…”

“你把話題扯遠了。總之，我覺得，你白天說得不錯，有天道三魂的北荒王，不是北荒王，而是天帝！”

秦獸望著余生，“其實，這些天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只是…”

秦獸摸了摸額頭，“我的天魂與地魂在此，人魂卻是別的靈魂里得來的，所以模模糊糊，總是想不透徹…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年紀小的緣故。”

“說白了，就是笨唄。”余生拆穿他。

秦獸看著余生，想打他。

“不止如此，你也知道天魂與地魂向來不合，猶如人的善念與惡念，唯有人魂在其間，才能把它們糅合在一起。”

現在的秦獸，念頭里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本來應該勸架的那個，現在縮在墻角瑟瑟发抖。

“你，精神分裂了？”

“什麽意思？”秦獸莫名其妙，然後一擺手，“你又把話題扯遠了。”

秦獸讓余生別說話了。

“鬼迷心竅的我，白天被你點醒了。”

他发現，自己費勁心力做的一切，到頭來摘果子的是天帝。

他依舊不是那台織布機的主人。

他不甘心。

不甘心被天道的那枚天魂耍，也不甘心就此失敗，更不甘心就此在他頭上有一個人。

“我決定反敗為勝！”秦獸一臉堅定。

北荒王現在的三魂中，他的人魂占主導地位，雖然現在漸漸有控制不住的趨勢。

但只要一天得不到余生這條魂魄，北荒王的身體與靈魂，就一天不會被天帝徹底占據。

“所以，你千萬不能被他抓到！”

這是秦獸想到的最優解。

只要余生多活一天，他就成功一天，

秦獸上前，伸出小嫩手，準備把余生放出來，“你也長點記性，別再被抓了。”

“住手！”

正在這時，從營地上鉆出幾條人影，快步向籠子奔過來。

巫彭跑在最前面。

“哼，他們三個神巫被我打暈了，組不起神鬼大陣，你快點走。”

秦獸用手中的鑰匙，利索地幫余生打開籠子上的鎖。

“那，那你呢？”

余生懵了。

反轉來的太快，他有點兒適應不來。

他這幾日練習的“秦獸”鬼文字還沒派上用場呢。

難道因為他白天幾句話，北荒王之子就叛變了？

余生瞬間覺得，要什麽鬼文字啊，他是靠嘴吃飯的有才華的男人。

“我？你放心吧。”

秦獸得意地“哼哼”幾聲。

“只要我的人魂在原來的身體上一天，他們就得聽一天命令。”

“也對。”

余生一拍額頭。

只要他不被抓到，北荒王之子和北荒王就還是一家人。

北荒王之子幫他去攔截敵人，他伸出手，麻溜兒地解開鐵鏈，打開鐵門。

“兄弟，回見了。”

他擺一下手，一個閃現，瞬間消失在夜幕中。

“你，你敢！”巫彭怒了，“快，把他給我追回來！”

他覆活天帝的大計，不能這麽被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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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一丘之鶴

神鬼大陣一起啟動不了，神巫想困住余生，如癡人說夢。

幾個閃爍，余生消失在夜幕中，再也追不上。

等徹底逃遠後，余生飛上天空，尋到了一直在附近徘徊的鹹魚，一溜煙兒地鉆進客棧。

……

客棧內，清姨他們眉頭緊鎖。

“你們覺得，余掌櫃能及時領悟‘秦獸’二字，繼而控制北荒王之子嗎？”

葉子高看著眾人。

眾人不言語。

許久後，胡母遠長嘆一口氣。

“秦獸二字不是風，也不是水，無跡可尋，想要領悟，得用一點兒時間。”

清姨擡起頭，問他們：“現在中原怎麽樣了？”

“天黑前交上手了。現在入夜，雙方暫時停戰了。”

葉子高剛從中原回來。

草兒在旁邊，把著清姨的脈，“放心吧，實在不行，我們退出洛城廢墟，縮到神農城。”

她覺得神農城還是可以堅持一段時間的。

“你是妖怪，你不懂洛城對現在局勢的重要性。”

葉子高否定了她的建議。

“我覺得人活著才最重要，只要活著，一切就有可能，要是死了…”

草兒嘆一口氣，“你不知道自己會多出多少債務。”

“咳咳。”

黑妞飲一口茶，“你夠了啊，欠我的一千貫，又沒讓你立刻還。”

“我看你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葉子高批評她。

“明明是一千二百五十二貫，你怎麽能多收草兒錢呢？”

草兒翻個白眼，“你們倆可真是一個山丘上鶴。”

她把手收回來，“清姐，你要注意休息，你現在這麽勞神，對孩子可不好。”

“對。”葉子高點頭。

“城主，你別在這兒撐著了，你身子要是垮了，余掌櫃回來，非怪罪我們這些做兄弟的。”

胡母遠也點頭。

“真乖，來，叫個小姨媽。”

草兒見有便宜可占，忙湊過來。

“滾，我发現草兒你自從覆活後，越來越不可愛了。”葉子高翻個白眼。

清姨搖頭，“不行，現在是關鍵的時刻，我不能離開。”

倘若余生回不來，中原青行山上戰事吃緊，她就必須站出來主持大局。

現在在座的所有人，也只有她擔得起這個重任了。

“怕什麽，我這不是回來了！”

余生從外面跳進客棧。

眾人驚訝地站起來。

“你，你這麽快就參悟透‘秦獸’的鬼文字了？”清姨驚訝地問。

“沒有。”

“那你怎麽逃出來的？”眾人疑惑。

余生很無奈，“現在北荒王之子和咱們也站到同一個戰壕里了，這你讓我上哪兒說理去。”

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懵了。

清姨懷疑自己肚子里那個也懵了。

“你，你和北荒王之子，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了？”草兒小心翼翼地問。

“你不會是為你閨女定了娃娃親吧！嫁給北荒王之子吧？”

草兒越想越覺得這是答案。

余生感慨，“草兒死了一回後，大變樣啊。”

“那是。”草兒得意，“特別是在這方面…”

說著，她比劃一下自己的身子。

眾人搖頭，“沒看出來。”

“你們什麽眼神，就這個啊。”

草兒蹲下身子，手從腳底一直比劃到站起來的頭上。

“哦，我知道了。”余生恍然，“我就是在感慨你這個變化呢。”

草兒向余生豎起大拇指，覺得余掌櫃就是有眼光，看出自己長高了。

但她很快後悔了。

“你的智商可不就是從頭上，一路低到地上了。”

草兒一呆。

“就是個子不見長。一般來說都是傻大個呀，譬如老富。”

可惜老富不在，反駁不了他。

“余生，你大爺！”

草兒則惱羞成怒，向余生撲過來。

余生一只手頂住她的頭，讓她的拳打腳踢全落了空，然後說出了自己能回來的前因後果。

眾人聽罷，目瞪口呆。

“這，這也行？”

葉子高服了余生。

他豎起大拇指，“余掌櫃，你挑撥離間的本領是真高，非常高。”

“那有什麽，余掌櫃臥底的本事才叫高呢，出神入化。”黑妞佩服余生這個。

“別人都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胡母遠也豎起大拇指，“古人誠不我欺。”

“去，那詞也是我家老爺子造的。”余生沒好氣地打斷他們。

他坐下，為自己斟一杯茶。

“怎麽回事，入夜的時候，妖兵就與巨人打起來了？”

他疑惑，“不是說三天嗎？”

這才過去兩天，明天才是三天後。

“三天後是在洛城廢墟，現在刑天勇士他們駐紮的是青行山。”葉子高提醒他。

這樣一來，日子自然提前一天。

余生恍然。

他又問，“現在戰事怎麽樣了？”

“不大好。”葉子高搖了搖頭。

“敵人太多了，遮天蔽日，大河亦為之阻塞…”

妖怪從天上，地面，水面三個方位襲擊，縱然是巨人，也很應付得了這麽多敵人。

胡母遠望著余生，“掌櫃的，你有什麽辦法？快用出來。”

“是啊。你要是想不出辦法，明天中午不到，石驚天他們就必須舍棄青行山了。”

一旦退出青行山，洛城廢墟無險可依，他們就只能借客棧撤退到神農城。

這樣一來，剛攢起來的希望，對中原百姓的鼓動也將前功盡棄。

“甚至讓許多有決心反抗的人，會更加瞻前顧後。”清姨說。

余生讓他們放心，“我早就有辦法了。”

見他自信滿滿，眾人有了主心骨。

余生飲下一杯茶，先送城主去休息，又去安慰紅赤焰這些妖兵一番。

那些神巫奔著余生去的，倒沒太為難他們，只是折損了些人手而已。

“余掌櫃，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見余生完好無損地回來，紅赤焰松一口氣。

在安撫他們後，余生一個人去了洛城廢墟上的客棧。

……

夜半時分。

石驚天和刑天勇士駐守在青行山巔，不曾合眼。

望著山腳，遮住整條大河河面的妖怪與船隊，他們憂心忡忡。

“余掌櫃還沒回來？”

刑天勇士啃著一頭豬，扭頭問石驚天。

石驚天搖頭。

“那看來，我們明天得做兩手準備了。”刑天勇士說。

或撤退，或拼死一戰。

“撤退是小事，關鍵余掌櫃逃不出來，咱們撤退以後又該何去何從？”石驚天問。

倆人嘆息，憂容滿面。

同一時刻，船上的三位九城也在飲酒吃肉。

不同的是，他們心情很好。

明日只要攻下青行山，洛城廢墟，白帝城，長安城湖泊這些聖城遺址也將指日可待。

外面，妖怪們戒備著，防止山上的巨人在夜里背水一戰。

因為鐵索連舟，所以腳下的船板很安穩，他們走在船板上如履平地。

如此一來，自然也感受不到船下流水的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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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橫掃

夜已深。

天上明月高懸，船上燈火大多熄滅。

上至九城，下至妖兵，大都睡了。

唯有站崗放哨的妖兵，點著火把，稍微放松地坐著，閑聊著以驅趕困意。

他們不時地飲一口酒，然後望一下不遠處的青行山，以防有不速之客沖下來。

一虎頭妖仰頭飲一口酒。

“哎，你別喝完了，給我留一點兒。”旁邊的狼頭妖招呼。

虎頭妖把酒葫蘆放下，搖了搖，“哈哈”一笑，“不好意思，沒了。”

榔頭妖齜牙，“你們老虎就是這麽不好意思的？也太不要臉了。”

“那是。”

虎頭妖把空酒葫蘆丟給狼頭妖。

他指了指自己額頭上的“王”字，“我們王的驕傲不能丟。”

狼頭妖往酒葫蘆里面加了一葫蘆的水，嘗了嘗，里面還有一些酒味兒。

“還行，可以應付過今晚。”

“明天怎麽辦？”虎頭妖問他。

“明天？明天這青行山就拿下來了。”

狼頭妖靠在一麻袋上，指點江山，“等青行山拿下，洛城廢墟、神農城也指日可待！”

“不出半個月，咱們就可以班師回城了。”狼頭妖十分自信。

“那敢情好，這次回去，我就有錢娶媳婦了。”虎頭妖一臉期待。

“怎麽，你有心上人了？”狼頭妖看他。

“嗯，虎村的一姑娘，外號虎妞，我看上她很久了，就是他爹彩禮要得太多。”

虎頭妖說著，從兜里取出一把肉幹，遞給狼頭妖，“你嘗嘗，虎妞曬的。”

狼頭妖接過，用狼牙咬住，狠命地扯下一口，“幸好我是狼，牙口好。”

他嚼了嚼，鹹香味的，十分香。

“嗯，好吃，什麽肉的？”狼頭妖津津有味地嚼著。

虎頭妖左右看了看，貼著狼妖壓低聲音，“虎妞聽說我要上戰場，特意去人村子里打的秋風。”

狼頭妖恍然。

他又咬一口，“老頭的吧？又老又硬。”

“嗯，夜里站崗放哨的時候，磨牙正好，不會困。”虎頭妖也啃起來。

“那倒是。”

虎頭妖又丟給狼頭妖幾塊。

“你嘗嘗這個，我平時藏著，一般都舍不得吃，現在就當還你剛才的酒了。”

狼頭妖接過，疑惑地咬一口，“唔，肉又細膩又香。”

“那是，這是一歲女娃的。本來虎妞打的是她，但那老頭追了出來，索性包圓了。”

狼頭妖點頭，感慨道：“咱們這兒打秋風還得悄悄地，我聽說東面城的妖怪，現在打秋風光明正大。”

“嘁。”虎頭妖不屑。

“那些城池的貴族把持了所有田地，莫說人，平民妖怪都吃不起飯了。”虎頭妖對他說，“貴族舍不得放糧，平民妖怪不吃人吃什麽？所以那些城主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指著青行山，“這麽多人，就是他們吃人類的代價。”

狼頭妖嘆一口氣。

這些與他們太遙遠了，也不是他們能左右的。

“我現在就想快點兒回去，這次掙的錢，也夠我娶一個狗娘們了。”狼頭妖咧嘴笑。

“不娶狼？”虎頭妖驚訝地看他。

“不娶了，俺娘是人，狼族的妖怪看不起俺。”

狼頭妖覺得娶狗也好，生下的後代至少不帶人的特征，以後不會被歧視。

“這你就不如我了。”虎頭妖樂，“我的虎妞，它是純正的虎妖。”

“你不純？”狼頭妖疑惑。

“咳咳，我告訴你這秘密，你別告訴別人。”

他在狼頭妖答應後，悄悄撩起自己的褲子，掏出里面尾巴，“我這是蛇尾。”

“蛇，蛇尾…”狼頭妖驚訝了。

他現在知道虎頭蛇尾怎麽來的了。

“還行，你比我強，我有人的血統，身上沒毛還沒錢，被人看不起。”狼頭妖苦笑。

他望一眼青行山，又飲一口酒水。

“這與血不血統的沒關系，關鍵你得會…”

正說著，虎頭妖豎起了耳朵，“你聽到什麽沒有？”

“什麽？”狼頭妖也豎起耳朵。

轟，轟！

“雷聲？”

狼頭妖仰起頭，月亮高掛，晴空萬里不見雲。

虎頭妖搖了搖頭，“不是。”

他站起身，握住手中武器，“難道山崖上的人殺下來了？”

他望著青行山，山上全是石頭，藏不住人，在月光下銀白如水，不見黑影。

“是從上遊傳來的。”

狼頭妖這次聽清楚了，因為聲音近了。

虎頭妖跟著扭頭看，只見大河上遊處，有一條白線向下遊沖過來。

“這是…”

倆人對視一眼。

“敵襲，敵襲！”虎頭妖大吼，“不，不對，水襲，水襲！”

別的值守的妖怪，這會兒也聽到、看到了，一起大聲叫起來，瞬間把妖兵們從沈睡中拉出來。

船艙內亮了燈。

一頭目提著兵器從船艙內沖出來，“敵襲！敵襲！敵襲哪兒呢？”

頭目見青行山上什麽動靜也沒有，惱怒地看狼頭妖。

“那，那兒…”

狼頭妖這會兒結巴得說不出話來。

頭目回頭一看，瞪大了雙眼。

只見遠處，一堵高高的白墻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移過來。

它怒吼著，如萬獸崩騰，鯨吞萬里，吞噬一切，橫掃一切。

“山洪，山洪來了！”頭目大喊。

他同時邁開大腿。

“跑啊，楞著幹什麽！”他提醒還在楞神的虎頭妖和狼頭妖。

“是，是。”

兩頭妖怪驚醒過來，跟著頭目，在船上跳躍，試圖逃到岸上。

他們還不斷地呼喊著，試圖叫醒更多人。

然而，他們漸漸絕望了。

水浪太高了，要讓他們仰頭看。

現在唯一能躲過水患的，唯有青行山。

百萬妖兵們這時幾乎全部醒過來。

有的穿著衣服，有的來不及穿著衣服。

有的在鐵索橫舟上來回跳著；有的直接掉下水去企圖遊走。

那些會飛的妖怪，拍打著翅膀，準備起飛，腿卻被妖怪們拉住了。

還有的妖怪在慌亂中打翻了火盆，不等水來，先點著了船。

三位九城也醒過來。

他們呼喝著快逃，並招呼會飛翔的妖怪過來，把他們載上。

大浪來了。

砰！

驚天動地地拍打在渺小的船隊了，一片船頃刻間被拍碎，淹沒…

“啊！”

“娘啊！”

“我的虎妞啊！”

所有的慘叫，哭喊，悲慟，絕望，頃刻間淹沒。

宛若被按下了暫停鍵，唯有巨浪在怒吼。

曾鋪滿整個河面，讓水道為之阻塞的船隊，此時此刻在巨浪面前不堪一擊。

它們眨眼間消失得一幹二凈，唯有那些漂浮上來的船只碎片證明它們來過。

一些幸存者借木板浮起來，來不及呼救，就被卷到下遊去了。

唯一逃出來的是一些飛翔的妖獸，還有妖獸上的兩位九城。

至於另一外，在剛起飛的瞬間，被浪花吞沒了。

他們知道那位九城可以活下來，但想找到他，至少得去百里之外。

“這，這…”

坐在飛獸背上的九城之一，望著白茫茫的河面，身子搖晃一下，直接暈倒在背上。

若不是護衛扶住他，他就要掉下去了。

另一位九城堅強一些，身子撐住了，但忍不住悲從心來。

“蒼天！這可是百萬大軍，百萬，眨眼間就這麽沒了！沒了！”九城哭的悲愴，讓聞者落淚。

石驚天、刑天勇士他們也被驚醒了。

此時此刻，他們望著方才還是山崖，現在已經成為河岸的腳下，一時間木然。

“就，就這麽沒了？”石驚天喃喃自語。

不止水上妖怪，那些駐紮在山腳下的妖怪，此刻也被卷走了。

“是啊，沒了。”刑天勇士悵惘。

雖然他們贏了，不戰而屈人之兵。

但這個贏法，他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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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笑納

百萬妖兵不戰而敗。

東荒之王水淹妖兵。

三大九城潰敗……

這些消息長了腿似的，幾天之內傳遍整個中原。

所有九城，所有妖怪為之震動。

北荒之王也為之震怒，又殺死了三、四個無常。

中原九城也怒了。

不是因為百萬妖怪潰敗而憤怒，而是因為北荒王就這麽讓余生從他手中走脫了而憤怒。

他們是信任北荒王，所以才在北荒王宣布抓住余生時，讓三位九城走水路，奇襲洛城廢墟。

現在居然告訴他們余生走脫了！

他們得到這個消息時，莫說通知三位九城了，剛從驚訝中緩過神來，三位九城潰敗消息就已傳來。

“我當初就說了，北荒王不能信！”

搬山妖怪青鳥信件來往中痛心疾首。

“現在怎麽辦？”鼓問。

隔著信箋，搬山妖怪都可以看到他們的垂頭喪氣。

逃出來的鼓，欽負在百里之外找到了陶犬。

這會兒他們正與搬山妖怪派來的援兵在一起。

他們預定計劃中，三位九城是主力，別的九城派兵階梯型增援，以防不測。

然而，現在只有搬山城主支援最積極，手下已經到了。

至於別的九城，他們援兵還在後面。

當然，沒想到三位九城落敗如此之快，也是他們姍姍來遲的原因。

“北荒王已經不值得信任了。”

搬山妖怪得到了余生的授意，堅決拆散中原諸神與北荒王的聯盟。

“不，我們現在必須與北荒王站在一起。”

千佛手冒出來，在信中語氣十分堅定。

“北荒王想要的是余生的天道之魂，我們想要的是余生的性命，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至於這次余生走脫，只是一個意外。

“余生身為東荒王之子，自然是有些手段的，想要困住他，並不容易。”

“就怕這個意外多來幾次。”搬山城主陰陽怪氣。

“這一次失去九城之三，再來一次，大半個月中原就全是他余生的了。”

千佛手在信中反問他一句。

“我們若不聯合北荒王，你覺得僅憑我們，攔得住有巨人幫忙，坐擁兩荒與四海的余生？”

搬山城主不說話了。

他盡力就成了，挑撥得也不能太明顯。

“我們當務之急是再約臥佛城會盟，同時所有援軍集合在谷口，以防他們繼續東進。”

千佛手說得十分果斷。

本來，臥佛城會盟約定在三個月後，也就是現在的半個月後。

但在北荒王抓住余生後，雙方又一致改變了會盟時間——中原諸神忙著進攻洛城廢墟，北荒王等著融合余生的天道之魂。

然而，瞬息萬變，現在又不得不再提前會盟時間。

“谷，谷口？”鼓和陶犬他們在信中，不敢置信的問。

谷口是千佛手的地盤。

援軍集結在此處，相當於他們三位的地盤全部拱手讓與敵人。

搬山城主驚訝。

“會不會退得太多了？谷內之地，可全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沃野糧倉啊。”

他現在懷疑千佛手也叛變了，不然怎麽會說出這話。

余掌櫃現在養著巨人，最缺的就是糧食。

“正因為是平原，所以才守不得。”

千佛手指出，鼓、陶犬三位九城，當初可是傾盡全力，集結百萬妖兵出擊洛城廢墟的。

現在伴著百萬妖兵灰飛煙滅，三位九城兵力空虛，他們地盤內的諸城近乎於空門。

三位九城的地盤還全在谷內，無險可依。

“巨人們大可長驅直入。”

即便他們把所有援兵派到三位九城的城池，也不過是水入沙漠，杯水車薪。

“到時候解不了渴不說，甚至可能把援兵也折進去。”

“所以，我們必須集中所有力量，死守谷口這一天險！”

谷內平原沃野千里，但到了谷口這兒，被山脈收束，只有一個谷口可達東面。

在神聖之戰時，這兒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另外，死守谷口另一個原因是——現在我們大敗，聖人之城重建已是板上釘釘。”

這個消息傳出去後，中原所有人類勢必大受鼓舞，反叛必將四起。

“死守谷口，可以讓我們抽出兵力來安內。”

“黑衣城主所言極是！”余下九城被說服了。

他們一致同意千佛手的辦法——在死守谷口的同時，與北荒王再約臥佛城會盟。

唯一有問題的是搬山城主。

“臥佛城在距離谷口是不是太近了，萬一被余生那廝一網打盡…”

“哈哈。”

其他九城樂起來。

“搬山城主盡可放心，北荒王可以抓住他一次，就可以抓住他兩次。”千佛手十分自信。

當然，千佛手也有自己的打算。

臥佛城是他的地盤，會盟之時，只要他略盡地主之誼，十有**可以成為副盟主。

至於正盟主，當然是北荒王的。

……

余生在得知九城退守谷口消息時，大為意外。

但在看了弒神者聯盟繪制的粗略地圖後，他恍然大悟。

若是他，他也一定退守谷口。

谷中平原沃野千里，十分富饒。

聖人時代，幾乎所有聖人都是由這片沃野哺育的。

沃野固然富饒，但也帶來一個問題——無險可依，一味防守，只會損失更多力量。

能這麽輕易地得到中原三分之一的地盤，余生樂的合不攏嘴。

既然對方送這麽大的禮物，那他就不客氣了。

他派出中荒閑下來的食徒，在東荒仙人、弒神者聯盟、巨人等護衛下傾巢而出。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掃過谷中平原諸城，在城內建立客棧。

客棧一旦建立，這座城池就被余生牢牢地收入囊中。

伴隨著神農城占據城池，一些問題也出現了。

那些曾經被妖怪欺壓，不敢吭聲，逆來順受的百姓，此時反而成了妖怪。

他們對那些曾欺壓過他們，不曾欺壓過他們，或者僅僅因為對方是妖怪而痛下殺手，燒殺擄掠，毫不留情，甚至暴徒集合起來，把妖怪烤了來吃。

余生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皺起眉頭。

他立刻派客棧護衛前往這些城池，對那些敢於作亂的，無論人與妖，一律格殺勿論。

余生的客棧護衛，主要由中荒妖怪與錦衣衛組成，差不多是人與妖的組合。

他這是向這些被占城池的妖怪與人類宣告，在他這兒，人妖是平等的。

倘若真有冤情，他可以主持公道，幫他們報仇。

但動用私刑，萬不可行。

許多人對此大為不解。

尤其是那些聞人類大勝，而投奔來的人類。

在他們看來，弒神者之子余生，應當站在他們這邊，痛擊妖怪，為他們報仇才對。

但在聽了弒神者聯盟副盟主石驚天的解釋後，他們沈默了。

“余掌櫃本來就是人妖啊，小龍人，他要不強調人妖平等，那不管人與妖，他豈不是一直低人一等？”

這個解釋很清新脫俗。

為此，余生罰他站在鹹魚背上，朝著谷口丟炸彈去了。

但不得不說，石驚天的解釋很有效。

漸漸地，一傳十，十傳百，那些不曾被占領的谷口城池，也知道了余生的政策，變得不再那麽慌亂。

在城池安定下來後，余生又祭出了第二招。

小公子帶著他在中荒的豐富經驗，領著手下來到中原諸城，主持建立長老會。

鑒於諸城有妖怪有人類，他們把長老會分成了十席，人與妖各四席，由各族自己選出。

此外，南余錢莊、客棧各占一席。

其中，只有客棧擁有一票否決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