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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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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南羅 - 《寵妻到白頭 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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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0:29: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阿耶貢起身,恭敬地行了禮,道:「我等一路過來京城,沿途聽到許多百姓說起安郡王和晉王深入貴國蜀地救援百姓,九死一生的事跡,深感敬佩晉王和安郡王,晉王早已娶妻,不成想,安郡王竟也心有所屬,我等也不強求,只是,不知,安郡王心儀的是哪位貴女?」
  安郡王貴為淵帝的親孫子,且是藜國人最為重視的嫡孫,既是遲遲不與夏太后和淵帝說起,這當中定是有隱情,只要安郡王說不出,他們荻國的公主……
  阿耶貢一雙小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安郡王,就等著他說出是哪家的貴女!
  安郡王不妨這荻國的老匹夫竟然不饒不休,求救地看了賀承一眼。
  岐王妃本雀躍能娶回個荻國公主,對平兒的路必當大有裨益,不想,平兒竟然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說,有心儀的狐狸精!
  一時捂著胸口,只覺得心頭一陣絞痛。
  賀承卻也無能為力,對著安郡王的眼,默然不語。
  這等時候,要麼娶荻國公主,要麼,說出斐斐。
  「感謝荻國使臣的關懷,小王心儀的女子正是我朝吏部尚書席大人的嫡女,聖上欽封的明珠郡主席斐斐!」
  安郡王看著木愣的斐斐,一字一句道。
  席府嫡女,明珠郡主!
  夏太后忍著心頭的大喜,溫和地對淵帝道:「皇上,既是平兒有了喜歡的,這事,便繞過平兒吧!」
  淵帝捋著鬍子笑道:「小兒女心性,平兒也該成家了!」
  席斐斐臉上像是被煮熟了的,軟皮的蝦子,坐在那裡,也不知道是坐,還是站,愣了半晌,臉上一片蒼白。
  「只是此事只怕是安郡王一廂情願!」阿魯特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端著琉璃盞,裡頭的百花釀,幽幽散著些許沁涼的醇香。
  舉著酒杯敬淵帝道:「小王未料到還能在藜國見證一回郡王爺的雅事,只是不知道藜國風俗,女子是否有自主擇婿的權利?」
  安郡王放在身側的手,不禁捏緊,一雙深邃的眼帶著警告地瞪著阿魯特。
  蘇清蕙輕輕捏了賀承的手,悄聲道:「他們有意斐斐!」
  淵帝不動聲色地道:「自然,不說席斐斐貴為藜國郡主,便是普通百姓,在藜國也有擇婿的權利!」
  阿魯特點頭,「我荻國女子地位也一直不遜於男兒,」又看向已經緊張的無以復加的席斐斐,微微勾了脣角,道:「不知,明珠郡主對這樁婚事意下如何?」
  席斐斐漲紅著臉,見阿魯特眼裡銳光閃過,一雙大眼裡滿是驚恐,此時只要她應下,她便是將自己許給了安郡王,如若不應下,阿魯特是要帶她回荻國!
  此時,斐斐才恍然明白剛才在殿外,阿魯特對她說隨他去荻國見識塞外風情,竟然不是戲言。
  「啟稟皇上,臣女,臣……,」忽地掩了聲,道:「姻緣之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聽爹爹的安排!」
  斐斐說出這句,心口猶如刀子劃過一般,一陣陣鈍痛,爹爹一向有意安郡王,如若不是她自己不願意,怕是二人一早便定下了,只是,此刻!
  定遠侯下手的席恆峰,從荻國使臣開口聯姻之事,便已經繃緊了弦,此時,出位道:「啟稟皇上,安郡王天資聰穎,宅心仁厚,多年來甚斐斐絕望地閉上了眼,身子如篩笠一般顫抖,前兩日,她還收到陸哥哥的信,伯父和伯母不日就要進京了,已經備好聘禮來席府提親。
  阿魯特沒想到看似野性的席斐斐會選擇妥協,眼睛微微眯起,見席斐斐閉著眼,心裡不禁自嘲:看來比起令人厭惡的安郡王,他這個荻國王子,才是真的洪水猛獸。
  蘇清蕙察覺到斐斐的異樣,捏了把賀承,賀承忙舉杯道:「陛下,此次畢竟是接風宴,主角是阿魯特王子並阿耶貢等使臣,豈可讓安郡王的姻緣這等小事耽擱此等良辰美景呢!」
  太后微笑著接道:「是呀,陛下,咱們如此可真是慢待了阿魯特王子和阿耶貢大人!」夏太后看著斐斐微微發白的小臉,心裡一陣抽痛。
  當年她就是這般逼迫藜澤,藜澤應了,往事再現,此時換了她的外孫女兒。
  夏太后輕輕地看了淵帝一眼,便是那一眼,淵帝竟看出了一點乞求的意味,心裡瞬間軟和的如天上的白雲一般。
  舉著酒杯對殿下眾人道:「同飲一杯,望藜國和荻國結永世之好!」
  散席的時候,斐斐還癱在椅上,腿腳發麻,渾身冰冷,清蕙過來扶她,斐斐抬著眼,水汪汪的,像是下一刻眼淚便會吧嗒吧嗒地落下來,清蕙低聲道:「再等一等!」
  出了宮門,斐斐上了馬車,倚在清蕙身上,嗚嗚地抽泣,清蕙一遍遍地拍著她的背,哄道:「傻斐斐,別怕,還有我和賀承呢,定會如你意的!」
  斐斐心口在翻滾,淚眼朦朧地看著蕙蕙搖頭。
  她知道,誰也幫不了她。
  她恨黎平,為什麼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她的名字!
  她一早便和他說清了,她不喜歡,她不願意!
  他明明都已經見到了陸格!
  馬車外頭,綠意大聲稟道:「王妃,安寧郡主過來了!」
  蘇清蕙將斐斐護在自己身後,撩了一半的簾子,問對面馬車上的安寧郡主:「安寧妹妹有什麼事?」
  安寧面無表情地搖頭,在蘇清蕙微皺的眉中,詭異地笑道:「聽見明珠姊姊在哭,妹妹過來看一看,可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蘇清蕙臉色也有些不好,嘲諷道:「安寧此次一曲舞,必是入了阿魯特王子的眼,當真是皇家貴女的典範!日後成了荻國王妃,在荻國的中定當能鶴立雞群,一支獨秀!」
  安寧郡主一張淡漠的臉上顯了幾分憤色。
  蘇清蕙仰臉笑道:「聽說駙馬爺回來了,改天,真是可喜可賀,公主殿下向來是軟和人。」
  又低下頭,有些擔憂地道:「安寧妹妹可得幫著些鎮著那什麼蘭念兒才好,聽說也就比安寧你大個一歲多呢!」
  見安寧眼睛幾乎在噴火,蘇清蕙微微一笑,對賀承道:「王爺,我們快些回去吧,出來這麼些時辰,臣妾想早點回去!」
  賀承應下,甩著手上的鞭子,一鞭子揮出去,清蕙的馬車竟只動了一下,安寧郡主的馬倒被抽痛的一陣瘋跑。
  清蕙輕輕地抿著嘴道:「咱們將她送走吧!越看越心煩!」
  許是因了張士釗的事,蘇清蕙一直被安寧郡主不待見,一出手便是青茹庵裡趁黑毀她清白,她不在意都不行。
  賀承樂道:「怎地,我家王妃忍不住了?」
  見蕙蕙鼓著嘴,不理他,賀承暗暗垂了眸子,安寧和靜沅長公主,他都沒想過要放過,便是走,也得身敗名裂的走。
  接待了荻國使臣,錦城知府並著蜀地幾位官員一起回來述職,說起此次水災和瘟疫,眾人將安郡王和晉王好一番誇讚,便是晉王妃,也添了兩句。
  陸知府還上呈了一份錦城百姓編的感激晉王、安郡王的兒歌。
  淵帝心頭微微皺眉,展開一看,第一句是:「蜀地澇,陛下慈,一籮子孫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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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1:22: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他的子孫,呵,淵帝心頭大悅,撫掌大笑道:「此番甚是辛苦晉王和安郡王了!」
  不日,賞賜便如流水一般涌入晉王府和安郡王府,不知誰放出的消息,陛下有意再安郡王大婚後,賜封他為親王!
  蘇清蕙從一堆錦盒裡,挑出一個小孩腕臂般大的夜明珠,笑吟吟地道:「以後晚上可不用油燈了!」以往還不覺得什麼,近日來,隨著孕期反應,她連平常點的油燈的煙味兒也有些受不住。
  賀承心疼她,兩人晚上都是一早便歇息下了,也睡不著,摸著黑在屋裡閒聊,她現在起夜又多,賀承總得先下床來給她點油燈。
  正摩挲著夜明珠,綠意進來道:「王妃,席府的李媽媽來了!」
  李媽媽是斐斐在倉佑城便在的教養媽媽,一向視斐斐如己出,「你將人帶進來!」
  李媽媽一見門便跪了下來,要給蘇清蕙磕頭,蘇清蕙忙讓綠意將人拉起來,道:「李媽媽起來說話,你和我客氣什麼!」
  李媽媽看著座上的晉王妃,搖著頭,依舊跪著道:「王妃娘娘,您和我家郡主,向來交好,您又一向待她如親妹子,這回,你可得去勸勸她,已經兩日不進食了!」
  李媽媽說著便抹起了淚,「老爺怎麼勸,郡主都不應聲,這般熬將下去,老奴怕她虧了身子呀!」
  宮宴當日,斐斐說要回家,清蕙便和賀承一起將她送到了席府,以為她哭哭便好了,事情也沒到最後一步,安郡王只要不再提這茬,也就過去了,沒想到斐斐竟然鑽了牛角尖。
  忙起身道:「白芷,快去套馬,」又讓綠意將李媽媽拉起來,「你老人家也別跪了,和我一起回去看你家郡主吧!」
  屋外頭十分悶熱,有幾朵黑雲,眼看著似乎就要落雨了,綠意怕一會下暴雨,又轉回屋裡備了雨傘和蓑衣。
  馬車裡十分悶熱,蘇清蕙也不敢多用冰,馬車上頭只放了一小塊冰,綠意和白芷幾個輪番打著扇子,蘇清蕙身上還是不一會便濕透了裡衣,貼在身上,黏黏的。
  李媽媽見她懷著身孕,這般遭罪還要往席府去,紅著眼道:「郡主有您看顧著,真是莫大的福氣!」
  蘇清蕙笑道:「斐斐一向待我親厚!」前世那番光景,斐斐對她恨鐵不成鋼,這輩子,又幾次三番為她出頭。
  車夫稍微快了些,趕在落雨之前,到了席府,剛一踏入大門,便嘩啦啦地下起了雨,裡啪啦的,像小魚在江裡跳躍一般歡騰,白芷落後一步,在車裡頭收著東西,不一會兒,便濕了半邊身兒。
  席恆峰正在前廳裡急的跺腳,見到晉王妃過來,忙見禮,道:「王妃娘娘,這回又得勞煩您了,斐斐,這孩子轉不過彎兒來,當時那場景,我若不應,難道要讓斐斐去荻國嗎!便是她真個不願,我拼了這頂官帽不要,也不會讓她不如願啊!」
  席大人紅著眼,神色恍惚,說到此處,情緒悲慟,像是為著斐斐,又像是在說某個往事。
  蘇清蕙勸道:「席伯父莫急,您先好好喝口茶,我這就去看看!不說您,便是我和王爺,也不會讓斐斐受委屈的!」
  斐斐正在自個的小院裡頭的鞦韆下坐著,蓮裳和兩個丫鬟裡一層外一層地撐著傘。
  見到清蕙過來,猛地一下子撲過來,看的綠意和白芷心間一閃,生怕將王妃撲倒了,兩人都用手防著。
  「蕙蕙,陸哥哥走了!」
  「什麼」蘇清蕙驚愕不已,不是安郡王,是陸格走了?
  「宮宴上的事傳了出來,陸哥哥寫信說他走了,望我珍重,他走了,我要怎麼珍重!」席斐斐哭道。
  他都沒有聽她解釋一句,他都沒來親自問她,他憑什麼就這麼走了!
  前頭席恆峰聽了下人的稟報,知道斐斐不進食的緣由,心裡頭嘆了一口氣,藜澤的遭遇,他的遭遇,都在斐斐身上重演了一次。
  「老爺,老爺!」
  管家在大門一路狂奔過來。
  席恆峰皺眉道:「怎得了?」
  外頭雨勢大,管家已經淋得水湯湯的,7老爺,阿魯特王子不知怎的拿到了郡主的庚帖,說是我府上夫人許了他的婚事,正四處請和尚合八字呢!」
  席恆峰猛地抬頭,驚訝地看著管家:「夫人,哪來的夫人?」
  管家輕聲道:「明遠侯府!」
  明遠侯府,明遠侯?還是胡氏?
  管家接著道:「老爺,荻國使臣嚷了出去,說要按藜國風俗來,先合八字,再著手準備聘禮,現在,已經,已經街知巷聞了!」
  管家沒敢說的是,外頭已經有謠言在傳,他家郡主是一女許二夫了!
  席恆峰見他神色有異,定當瞞著什麼,斥道:「什麼時候了,還不說!」
  管家無法,只好如實將外頭的謠言說了一遍!
  席恆峰氣的手顫抖,胡氏這是要和他不死不休呢!他還真不介意讓明遠侯府給她墊背!
  朝後頭指道:「去,去備車,我要進宮!」
  實是欺人太甚!
  先前胡氏和他和離,一直在外散播斐斐是小妾生的,現在竟敢動斐斐姻緣的主意!
  他這一輩子,亂糟糟的,得了斐斐這麼個女兒,人生才有了點盼頭,現在斐斐滴水不進,他還在乎什麼!
  事實上,明遠侯府就是斷定席恆峰說不出席斐斐的出生,要是能說出,早在他們散布謠言說席斐斐是婢生子的時候,就已經站出來了,是以,胡氏的動作,明遠侯和侯夫人才會視而不見。
  關於街頭巷尾的流言,也是明遠侯府小姐胡楚蕪靈機一動加進去的,胡氏也沒有反對,她為了席恆峰委屈了那麼多年,一輩子連半點血脈都無,也不知哪來的野種就要認在她的膝下!
  她就活該讓席府的人作踐嗎?
  既然她疼愛這個小狐狸精,她不介意,讓他更「疼」一點!
  不是不願意去荻國嗎!她就偏要讓席斐斐去!
  胡氏瘋狂,明遠侯府的人也聽之任之,左右他們站在岐王之邊,遲早也會得罪安郡王,不過是早一步還是晚一步罷了!
  待明遠侯接到宮裡的傳召,也不當回事兒,最多被陛下責罰幾句罷了,明面上席斐斐是席家的外孫女,母親、外祖、舅舅關心女孩兒的姻緣,再正當不過的。
  明遠侯寬心地跟著李公公的小徒弟小桂子進了御書房。
  便見淵帝坐在裡頭,跟前是神情肅穆的席大人,明遠侯跪下向淵帝行禮,等著淵帝叫起。
  卻遲遲沒有聲音,御書房裡靜謐的詭異。
  明遠侯心裡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又不敢擅自動,以頭抵地跪在地上。
  半晌,淵帝冷哼道:「你耍的那些心眼,你當旁人都是傻的?」
  冷汗濕透了後背的明遠侯,聽到這一聲,猶如久旱逢甘霖般,忙解釋道:「臣不敢,微臣不敢隱瞞,只是,在宮宴之上,夫人見阿魯特王子似對斐斐有意,臣妹想著斐斐是個野慣了的性子,去了荻國,怕是會更無憂無慮……」
  明遠侯正說著,一個黑色的不明物體砸了過來,也不敢躲,正中腦門,正是淵帝慣常用的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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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1:22: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頭上立時便出了血,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血混著墨汁滴到地上,明遠侯也不敢伸手捂腦袋。
  淵帝咆哮道:「你當安郡王和阿魯特王子是你胡家的雞和狗呢?想吃哪只殺哪只?」淵帝目光如炬,恨不得再在明遠侯身上添幾個窟窿!此次阿魯特是來言和的,這幫酒囊飯袋這般鬧騰,搞不好就得出了茬子!
  席恆峰黑著臉道:「陛下,明遠侯府子弟都走科舉或得了蔭封的,想來都不了解邊關的境況,才會這般隨心所欲!」
  這話一出,明遠侯瞬間面無面色,有些不敢置信地抬頭望著席恆峰!
  也顧不得頭上的傷了,磕頭如搗蒜一般地道:「微臣知錯,請求筆下開恩!請求陛下開恩!」
  淵帝冷冷地望著明遠侯,斐斐深得澤辛寵愛不說,他都默許讓斐斐做他的孫媳婦了,「呵,侯府真是好大的膽子,明珠郡主也是郡主之身,你們也想幫著拱手讓人?」
  這一聲喝罵,明遠侯嚇得噤了聲。
  明遠侯府,眾人見侯爺許久不回來,只當在陪筆下下棋,也不當回事,等到了天黑,眼看宮門都要落鑰了,還不見侯爺的影子,這才打發著家下僕人去宮外頭看看。
  明遠侯正跪在宮門外,頭上臉上,衣服上又是墨汁又是血跡,臉色慘白。
  明遠侯府被褫奪侯爵,降為伯爵的消息,一夜之間便不脛而走,得了蔭封的侯府世子,也被奪了封號,明遠伯也只沿襲在這一代,不再世襲!
  蘇清蕙當夜待斐斐用了小米粥睡下了,才從席府回來。
  賀承心疼她,給她揉著肩,道:「本想護著斐斐一輩子的,沒想到,不是肆無忌憚地活著,就會開心!」
  清蕙轉過頭,握著他的手道:「這事,我們都不能預料,陸格此次不告而別,雖讓斐斐受了傷,可是,他也未嘗不是成全斐斐!」
  席府和太后,都將斐斐嬌養的太重了,這等女孩兒,便是那帶刺的玫瑰,只能養在權貴之家,陸家,並不能提供這朵玫瑰生存的土壤。
  「許是,通過這次,陸格看清楚了她和斐斐之間的距離,二人情投意合固然可以,可是斐斐,她什麼都不懂啊!以後,並不能作為一個賢內助輔佐陸格!」蘇清蕙輕聲道。
  賀承長長地嘆了口氣,「希望斐斐能夠早些看開!」又摟了清蕙,看著清蕙水泠泠的眼,柔聲道:「那一年,我在蜀地傳了死訊回來,也是難為你了,謝謝你一直等我!」
  如果,當時清蕙和陸格一樣,覺得他們不適合廝守終生,但凡蕙蕙退一步,他怕是就會永遠失去她!
  摟著懷裡馨香的人兒,賀承難以想象,如果當時,蕙蕙沒有堅持!
  清蕙覺得賀承的身子似有些輕輕顫抖,就和前世,張士釗死後,他來祭拜後跟著管家出門時一樣,輕輕捶著他的胸口,笑道:「快勒疼我了!」
  賀承趕緊放開。
  清蕙眼睛淡淡地斜了他一眼,「想什麼呢,我可累了一天了,趕緊給我上些吃的,餓著我,還餓著孩子呢!」
  這邊綠意和菡萏剛提了食盒過來,外頭趙二就過來,在門外傳話道:「王爺,王妃,聖上將明遠侯府降爵了,世子的封位也被奪了!」
  趙二說完這話,裡頭許久沒有聲音,過了片刻,才聽到王爺吩咐道:「你再去打聽打聽後續!」
  趙二立即應道:「是,屬下這就去!」
  蘇清蕙吃了幾口小鮮藕,並著幾口粥,便沒了胃口,讓綠意澈下去,賀承看了一眼,對綠意道:「讓廚房裡多研製一些新菜式出來,王妃多吃幾口,便有重賞!」
  清蕙笑道:「改天廚娘們還不都求到我院兒裡來,讓我多動筷子!」
  綠意接話道:「可不是嘛,王妃娘娘,過幾日,奴婢幾個都得拿東西拿到手軟了!」
  一時笑鬧完,蘇清蕙對賀承道:「明遠侯府也算倒了,得防著別狗急跳墻,另外,先前宮宴上,那個舞伎你可還記得?戴著面紗的那個!」
  賀承想了一會,點頭道:「我問了黎平,他也從未見過這個舞伎!」
  「自是不曾見過的,我讓白芷去夏嬤嬤那裡打探,夏嬤嬤都不知道,這一個,我那日瞅著,總有些怪怪的!」蘇清蕙有些不放心地道。
  靜沅長公主定是往淵帝跟前塞了人的,只是,這人卻一直不曾在宮裡頭露面,既是靜沅長公主想護著她,也說明,這人身份極低,許是還不如先前那個小家之女的鸞嬪。
  見她皺著眉,賀承忍不住伸手去撫平,「你現在孕吐這般厲害,也不要多勞神,你哪裡不放心,交給我做就好,不然,回來,叔祖母和皇祖母都不會饒了我!」
  他對蕙蕙的肚子總是有幾分擔憂,周郎中私下悄悄和他說,蕙蕙肚裡的是雙生子,一強一弱,只怕,另一個有些掛礙!
  只是賀承是不準備和清蕙說的,他已經打定主意,生產那日,要是那個弱些的,真的不能存活,他不會和蕙蕙說,便是抱個小女孩回來養也好。
  如果不是為了他去蜀地奔波,也許,這兩個孩子現在都健健康康地在蕙蕙的肚子裡。
  賀承看著蕙蕙溫柔地摸著肚子,眼睛酸了酸,啞聲道:「以後這種天氣,不許再出門了!」
  蘇清蕙詫異地看著賀承,知道他畢竟是擔心她,這些日子也是有些受不住。
  聽賀承這般說,沉吟了一會,有些忐忑地道:「我想請娘親來府上住些日子,師傅上了年紀,我也不好多勞累她!」
  賀承輕輕地捏了清蕙的臉,又揉了揉她散下來的頭髮,笑道:「傻蕙蕙,便是你不說,我也有意讓岳母過來照看你一段時日,不然,我在外面也不放心沒人盯著你用飯!」
  蘇清蕙笑笑不語,畢竟是出嫁的女兒,雖然上頭沒有正經的婆母,可是,娘家人住進來,畢竟不是太合適,上一次,她更是成親後,難得再見母親。
  明遠侯降成了明遠伯,更不會世襲罔替,京城裡各家權貴都始料未及,這一次明遠侯真是踢到淵帝的鐵板了。
  阿耶貢得了消息,勸阿魯特王子道:「王子,既是如此,不若娶了安寧郡主吧!眼看秋季就要到了,我們的牛羊將要熬過漫長的冬季!」
  這些年藜國漸漸強盛,在入秋之前,就會對他們荻國進行防禦工程,甚至將邊界的居民往內城遷,荻國舉朝通過,和藜國進行聯姻。
  他們的目標本來便是慶嫣郡主或安寧郡主,都是淵帝的血脈,再將荻國的公主嫁給藜國未來的帝王。
  如此,荻國可以得到至少二十年喘息的機會,二十年,足以讓荻國開拓疆土。
  阿魯特王子知道阿耶貢的憂慮,應道:「阿耶貢放心,我們定當能夠帶回一位郡主!」
  頓了頓又道:「不知道阿耶貢注意到沒,父王交代的,關於羊皮卷的事,藜國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晉王府!」
  阿耶貢不妨這些日子鬧得雞飛狗跳的阿魯特王子,竟然還記得羊皮卷的事,心下不免一陣唏噓,難怪阿魯特王子會在一眾王子中脫穎而出,來荻國選取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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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此刻恭敬地道:「老臣打探,如果真的羊皮卷還存在世,定當在晉王府,晉王妃的師傅是程明昭的遺孀,晉王妃在兩年以前,曾經和程明昭的侄孫程修有過親事,所以屬下揣測,最有可能是在這位晉王妃身上!」
  阿耶貢轉念一想,心中忽然大動,「所以,王子對明珠郡主做的這一切,只是是試探晉王妃和晉王的勢力嗎?」
  阿魯特淡淡地看著阿耶貢,不否認也不承認,他對席斐斐不過是一時的因緣際會罷了,牽扯上晉王府,也是後來意想不到的收穫。
  半晌道:「阿耶貢,晉王府守備森嚴,你萬不要貿然行動,我們這次的首要目的是娶一位藜國的郡主回去!」
  說到後一句,阿魯特看向阿耶貢的眼裡,帶了些許警告。
  阿耶貢心頭一激靈,忙道:「臣不敢!」
  手心裡卻隱隱發熱。
  阿魯特掃了阿耶貢猛然崩直的瘦弱的脊背,心頭冒上一絲寒意,「本王子不允許任何不可控的事情發生,但凡影響了父王交代下來的任務……」
  阿魯特略略停頓,阿耶貢瞬間覺得一道陰森的目光盯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便聽阿魯特王子道:「父王不會計較我為了兩國聯姻,所做的任何舉動!」
  包括死了一個謀臣!
  阿耶貢腦子裡瞬間崩出了這句,額上冷汗漣漣。
  待阿耶貢出去了,阿魯特坐在窗前,鋪了紙,醮了墨,提筆細細地寫了一副正楷小字,他自幼得母妃和父王細心栽培,縱使這些年,母妃有些失意,但是他在幼年得到了荻國最好的成長資源。
  包括由藜國隱士教的這一首藜國字,放了筆,阿魯特輕輕地吹了一吹,待墨跡乾了,才卷起來,塞在袖子裡。
  晉王府裡,蘇清蕙和賀承並席大人,商量著斐斐的親事,席恆峰道:「縱使明遠伯府遭到了懲罰,可是,先前斐斐的生辰八字是真的,胡氏名義上是斐斐的母親,如果不早些決定,我怕,會被荻國鑽了空子!」
  斐斐的真實身世一旦被荻國人發現,她對荻國的作用無疑於會大於現在藜國的任何一位郡主,便是太后庫房裡的那些,無疑也都是斐斐的。
  她的嫁妝將能夠媲美藜國的幾座城池。
  皇位最有力的三位競爭者,一個是斐斐的親兄長,一個對斐斐情有獨鐘,娶了斐斐,荻國無疑會實現最大的利益。
  賀承道:「席大人所言甚是,斐斐和安郡王的親事要盡早提上日程,如果席大人這邊沒有問題,我便讓安郡王進宮請旨吧!」
  在斐斐的婚事上,黎賀承一直都支持安郡王,卻見席大人極為痛苦地用雙手遮住了臉!
  又放了下來,深深地吸一口氣,吐出,道:「我怕她會恨我呀!」
  他也是疼了她好些年的,這兩年裡,格外的偏愛,什麼好的都往她身邊塞,一直想著她是藜澤的女兒,便值得一切最好的。
  可是,現在。
  蘇清蕙嘆道:「席大人也是為了斐斐,她不會怨怪您的!」
  席恆峰點點頭,起身道:「這事就有勞晉王和晉王妃了!」
  賀承也拱手道:「席大人偏累了!」
  席恆峰苦笑著搖搖頭,落寞地走出了王府。
  「不會怨怪」?說出這句話,蘇清蕙自己也有些疑惑,說不會怨怪?
  蘇清蕙正有些惴惴不安,白芷進來稟道:「王妃,定遠侯夫人來了!」
  蘇清蕙忙起身,便聽到殿外傳來定遠侯夫人的嗔怪聲:「你懷著身子呢,安心坐著,我不過幾步就到了!」
  蘇清蕙又只好坐下,賀承出門對定遠侯夫人笑道:「孟姨,你和蕙蕙嘮嘮話,我找管三叔去!」
  定遠侯夫人揮揮手,「去吧,去吧!」
  又迫不及待地對清蕙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讓我查那個舞伎嗎?」見清蕙點頭,眼睛亮晶晶地道:「你猜是誰?」
  蘇清蕙一愣,「這般說,此人我也識得?」
  定遠侯夫人搖頭道:「不一定識得,但一定聽過,紫蘭巷的!」
  「紫蘭巷?」蘇清蕙有些難以置信地道:「是蘭念兒?她竟然回來了,還混進了皇宮!」
  定遠侯夫人蹙著眉道:「八成是蘭念兒,我派去的人打探,她像是有意針對束妃娘娘的宮殿,只是,和蘭念兒又不是太像,先前蘭念兒不是險些被靜沅長公主毀了容嘛,但是這女子臉上一點傷疤都沒有!」
  蘇清蕙喝了一口茶,定神,「便是不是蘭念兒,也是和蘭念兒有關的!」想到先前蘭念兒的慘劇,蘇清蕙心裡有些不忍,對這個女孩兒下手。
  聯繫千方百計求靜沅長公主原諒,回了公主府的郝石峰,訝聲道:「這兩人是一起回來復仇的!」
  她先前以為,只有郝石峰,以為蘭念兒怕是已經遭了不測,沒成想,還能逃出虎口!
  看著定遠侯夫人,有些開不了口地道:「母親,我有些不落忍,畢竟蘭念兒……」
  定遠侯夫人拍了拍清蕙的手,道:「我明白,同是女兒身,她的事兒任誰聽了都不落忍,我會讓下面的人去問她,如果她自己願意,要知道,便是我們不聯繫她,她自己也會撲上去的!」
  清蕙糾結地點了頭!
  靜沅長公主一個接一個地往淵帝身邊送人,她們也可以!
  恰菡萏端上茶來,定遠侯夫人一聞,便知道是她近來愛喝的白茶,加了茉莉花的,十分受用地道:「有個閨女,就是貼心!」
  蘇清蕙臉微紅,慚愧道:「都是母親幫女兒良多,清蕙還不曾為母親做過什麼!」
  定遠侯夫人看著清蕙,抿嘴一笑,愛憐地替清蕙理了理頭髮,「傻閨女,有了你這麼個閨女,看你好好兒地,我能三兩天有人陪著聊些家常,就比什麼都好了!」
  細細看了眼清蕙的面色,搖頭道:「還得好好補補才成
  定遠侯夫人又想起道:「斐斐那丫頭怎麼樣了,這幾天,也沒聽到什麼動靜!」
  清蕙有些泄氣地道:「我也往席府去過信,她沒回,近來賀承又不讓我出門!」
  定遠侯夫人道:「這事,一時半會兒也不好轉彎,只是,她和安郡王成親已成定局,也不能鬧得久了,不然,以後成親,安郡王想起這麼一茬,心裡怕是會不痛快!」
  任何一個女子沒有得到時,可能男子會千捧萬寵的,如果成了親,還心不甘情不願地一塊兒過日子,這日子可不就到頭了!
  蘇清蕙有些憂心地應下,「我再勸勸她!」
  可是想到斐斐的執拗脾氣,蘇清蕙心裡也有些沒底,斐斐一向是一根筋通到底的,許是還在等著陸格回來呢!
  七月初八,安郡王進宮請旨,淵帝下旨,將席府嫡女,明珠郡主席斐斐許配給安郡王!
  婚期定在來年正月!
  斐斐接了旨後,好像沒有絲毫不對,席恆峰觀察了幾日,見沒有異常,心裡才微微放鬆,四處張羅著斐斐的嫁妝。
  阿魯特得了消息,只是有些邪魅地挑了挑嘴角,帶著些許淡藍的眸色散髮著詭異的光彩,對阿耶貢道:「準備下,進宮去,合該給藜國陛下一個雙喜臨門!」
  阿耶貢眼睛一亮,「阿魯特王子,微臣這就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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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明珠郡王和安郡王被賜婚不到三日,安寧郡主便許配給了阿魯特王子,阿魯特王子特念安寧郡主要遠赴荻國,特地請求安寧郡主在藜國多待半年,直至明年正月才去荻國。
  淵帝大筆一揮,將明珠郡主和安寧郡主的婚期定在了一天,正月初十!
  蘇清蕙得了消息,眉頭不自覺地皺了,這是要和斐斐同一天嫁娶?
  明珠郡主和安寧郡主先後被賜婚,京城裡的各家夫人,沉寂了好一段日子。
  一下子就去了兩位郡主,剩下的慶嫣郡主又太小,下面州城的郡主又太遠,夠不著,掰指一算,京城裡頭,就只剩下了皇后母家威武大將軍府的青端郡主。
  是以,威武大將軍府的媒人比前些日子多了一倍朝上。
  蘇清蕙正苦夏,蘇侯氏在王府裡陪著,定遠侯夫人也時不時的過來坐坐,外頭的事,大夥都有意不讓她煩心。
  安安穩穩地到了九月,蘇清楠大婚在即,娶得正是倉佑城才子莫奇先生家的莫漪。
  蘇清蕙是由衷地盼望,這一世二人能順遂。
  到了九月初九,許久沒露面的明珠郡主也跟著晉王妃出現在蘇家長子的喜宴上,面若桃花,雖瘦削了些,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頭還好。
  蘇家在京城並無根基,雖後頭有晉王府這麼個靠山,但是,蘇家並未大宴賓朋,只蘇志宏幾個合得來的朝中大臣,蘇清楠的同窗,並李煥,及特地從江陵趕來的侯家眾人。
  侯家三房的侯玹,這段日子一直跟著父親跑海運,整個人曬得油光水亮的,賀承見到,打趣道:「三表哥這般,怕是不好娶媳婦了!」
  侯玹的娘親,侯楊氏捏著帕子,輕輕笑道:「可不是,還得托著王爺和王妃幫忙留意留意,這孩子,轉眼也得十七了!」
  賀承煞有介事地點頭道:「自然,此事,本王和蕙蕙定當幫三表哥留意一番!」
  蘇清蕙笑笑不語,淡淡地斜了眼賀承。
  他就知道這人小肚雞腸,三表哥不過就往府上多送了幾回胭脂水粉和首飾,這人心裡就疑上了!
  待蘇清蕙和賀承去了前頭,屋裡的眾人對蘇侯氏感慨道:「您這女婿當真是沒話說!」對岳母的娘家子侄都這般關照,這得護晉王妃到什麼程度喲!
  蘇侯氏平素低調慣了,此時心裡雖頗受用,還是謙道:「也是陛下和太后娘娘教的好,王爺向來是一副好心腸!」
  兵部尚書楚夫人道:「先前我家冰兒及笄禮上見到王妃娘娘便覺得她額庭飽滿,像是個有福氣的,今個見了,可不是天大的福氣喲!」
  被藜國最年輕的親王如此視若珍寶,蘇家女兒的一生,是幾輩子寄來的福德。
  此時外頭丫鬟進來道:「夫人,花轎到了前頭街來,一會便要到了!」
  各家夫人都起身去前門看熱鬧。
  莫漪是提前八天便從倉佑城出發的,一路又是車又是船,顛簸的厲害,此刻終於到了京城,心裡頭懸著的心微微放下。
  花轎到了蘇府大門的時候,胸前綁著大紅花結的蘇清楠,滿面紅光地伸腳輕輕踢了踢花轎,一旁默言許久的斐斐喊道:「踢,踢狠點,不然我們家莫姊姊,一會可得欺著你了!」
  蘇清楠耳根一紅,笑道:「我家夫人定當賢良淑德!」
  眾人頓時一陣哄笑。
  斐斐眼神微暗,如若陸哥哥不走,或許,她再堅持一點點,也有這樣一個一心等待的男子,來踢她的花轎。
  眼前,蘇清楠牽著大紅花綢的一端,另一端是莫漪。
  斐斐的眼睛有些酸澀。
  新人進了正廳,媒人唱和著一拜天地,蘇清蕙和席斐斐等都站在一邊,忽然有個聲音低聲道:「郡主,您的帕子掉了!」
  蘇清蕙本能地看了一眼斐斐,這才驚覺,身邊的人已是滿臉淚痕,只得讓綠意帶斐斐去她閨中時的院裡休息一下。
  席斐斐也只是一時失控,有些汗顏地跟著綠意下去了。
  蘇清蕙此時才回頭看剛才的那個聲音,笑道:「李家哥哥,也該盡早些才是!」
  蘇清蕙此時忽地想起,盧家的親事,盧笏嫁給了張士釗,也不知道,李煥後來和盧家如何了?
  李煥道:「已經定了盧家的三小姐!」
  蘇清蕙臉上的笑僵了一下,緩了一下,道:「恭喜,聽聞盧家三小姐,極是知書達理,秀外慧中,李家哥哥真是好福氣!」
  蘇清蕙此時心裡像無數的鴨子晃晃蕩蕩地逛過,所以,李煥要和張士釗成為連襟了?
  前世不死不休的二人,這輩子竟然又以如此奇妙的方式牽扯到了一塊兒。
  李煥一走近,賀承並已經察覺到,只是先前侯玹的事,擔心蕙蕙會不痛快,才忍了這般久,聽二人一來一往地聊了幾句,沒想到李煥如此不識相,往前邁一步道:「王妃,你身子重,還是別擠在這裡了!」
  「啊?」清蕙聽賀承說這麼一句,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被賀承拉著,只得往後退了兩步,從後頭出了屋子。
  深呼吸了兩次,清蕙才揪著賀承的耳朵道:「夫君近來頗有些不務正業!」
  賀承見她一雙眼睛亮如星辰,裡頭獨含著有孕的婦人的母性光輝,笑道:「我家王妃這般美,不知道多少人惦記著我家的小孩兒,妄想結個娃娃親,我得提前替我家娃兒守住不是!」
  雖是七分笑鬧,蘇清蕙還是聽到了那後頭三分的醋意。
  輓著賀承的胳膊道:「再酸,晚上你就去找安郡王對酒長嘆去吧!」
  說著,哼了聲,別過臉,不理晉王。
  賀承忙告饒道:「王妃,我再也不敢了!」對比,這些人在自個王妃眼前晃,安郡王在斐斐眼裡,也正是這種不受待見的。
  蘇清楠大婚後,蘇清蕙便一直在王府裡安心養胎,到了十月中旬,孩子約有五個月的時候,蘇清蕙明顯覺得,體力有些不支,有時又像是胸口那裡不舒服,有時又是胃部。
  請了夏太醫來看了幾回,也只是說,孩子在長,在肚子裡動,些許不適,都是正常現象。
  安胎藥卻沒少吃,苦的蘇清蕙連膽汁都快嘔出來了。
  不過幾日,蘇清蕙臉色便開始變得微黃,她自個照鏡子,心裡隱隱有些不安,等夏太醫再來把脈的時候,有意盯著夏太醫瞅,問些沒邊際的問題,可是夏太醫一直穩如泰山,守口如瓶。
  一日,蘇清蕙鬧了半宿,總算睡著了,忽覺得臉上有道視線,朦朧地睜開眼,便見賀承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蘇清蕙驚得忙坐起了身,癟了癟嘴,忽地哭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說,你別瞞我!嗚嗚~~~~(>_<)~~~~!」
  賀承心下覺得瞞不住,只好猶疑地指著她的肚子道:「孩子在跑,我剛挨你躺著,他踢了我一下,我以為是錯覺,然後他又踢了我一下!」
  見清蕙睜著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只得握著清蕙的手摸過去道:「就這裡,還有這裡!」
  怕清蕙害怕,哄道:「沒事兒,已經去讓綠意遞宮牌到宮裡了,夏太醫一會兒便到,蕙蕙你別急!」
  「什麼,你遞了牌子,請夏太醫!」告訴他,我的孩子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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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1:23: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夜裡的夜明珠散著幽幽的冷光,蘇清蕙覺得自個眼已瞎,吞了吞口水,頗艱難地道:「完了,明個你我二人,就是街頭,最大的笑談了!」
  堂堂晉王爺不知道胎動,驚嚇的半夜往宮裡遞牌子!
  賀承此刻也覺得有些不對勁,看清蕙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將她摟在懷裡,安撫道:「蕙蕙,別怕,別怕!」
  蘇清蕙頭靠在賀承的肩上,心裡頭一陣酸楚,前輩子,她苦了半輩子,沒有嘗過當母親的滋味,而,賀承,何嘗不是等了她一輩子。
  捂著賀承的手,摸到自己一鼓一鼓的肚皮上,極溫柔地道:「賀承,這是胎動,是孩子,在翻身,踢腿,他不會跑!」
  他會來到這個世上,和我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被大動干戈鬧起來的夏太醫,剛剛穿戴好,便又有小公公進來稟道:「夏大人,晉王妃派人來傳話,說是晉王爺鬧了誤會,只是胎動!」
  夏太醫看了小公公半晌,掐指一算,可不正是到了胎動的時候!
  被忽然喊起來的無名火,「噌」地一下子串了上來。
  第二日,皇宮裡便傳遍了晉王昨夜鬧得笑話,夏太后聽了夏嬤嬤的轉述,笑的發上的釵環橫斜,特特賞賜了晉王一個木瓜!
  而王府裡的眾人,很快便發現,王妃近來像換了個人似的,孕吐似乎一夜便消失了,每天堅持和宮裡的嬤嬤練柔旋舞,粥能用一碗多,又是膳食合口,能用大半碗飯。
  與王妃忽地食慾大振比起來,王爺因胎動鬧得笑話,便可以忽略不計了。
  若干年後,在黎倉佑還是個小奶娃的時候,便聽許多人說,當年母妃懷著他和妹妹時,所鬧下的笑話。
  妹妹每次聽,都是咧著嘴笑,露出幾顆小奶牙,憨憨的,像府裡養著的小小白,也像足了母妃被父王哄騙時的模樣。
  他從來不曾懷疑過,妹妹不是親生的,亦比如,他自個,六歲以後,就沒有相信過他的身世。
  京城裡近來火了一個話本子,講述一個小家碧玉,因了姿色出眾,頗有幾分才名,在閨中時並閨名大盛,引得各家兒郎爭相求娶,孰知,這小家碧玉頗有野心,勾的城裡三大才子大打出手。
  卻是個不守婦道的女子,懷著別人的骨肉,進了權貴之家,做了正妻。
  這戲請的是京裡最火的梨園演的,班主柳生演這麼一個小姐,一投手一頓足,都妙不可言,一連演了七天,戲館裡天天爆滿。
  不過兩日,風向卻又變了,有流言傳,這是根據真事兒改編的,風頭不知怎地就指向了晉王妃。
  御史更是聞風而動,竟在朝堂上彈劾起晉王妃有辱皇家體面,理應休棄!
  賀承當場就沒忍住,給了那御史一個窩心腳,跪地請求淵帝道:「微臣請求陛下將此等妖言惑眾,辱罵晉王妃的別有用心之人刺死!」
  這些人當真狠毒,自古名譽一事,向來是百張嘴百個說法,便是最後證明此事是假的,對蕙蕙的聲譽也有礙!
  蕙蕙懷著身孕,最受不得刺激,
  想到這裡,賀承想當場弄死這個御史的心都有了!
  安郡王、定遠侯也出位力證晉王妃的清白。
  淵帝平靜地看著下頭的眾位大臣,沉默半晌,淡淡地道:「晉王妃一事,事關皇家體面,理當查探清楚,若是證明是有人蓄意誣衊,定當連誅!」
  黎賀承一下子紅了眼,激憤地看著淵帝:「陛下,微臣相信王妃的清白,這事完全是惡意造謠,王妃正懷著身孕,他們此番行為,是想讓微臣斷後!」
  黎賀承硬著脖子,直直地看向淵帝,他不信淵帝不清楚,一句「查探」便足以讓蕙蕙墜到深淵!
  淵帝沒有理會黎賀承,眾人只聽李公公朗聲喊道:「退朝!」
  黎賀承嘴角不由露了絲涼薄的笑,原來,便是向來看起來與外祖父和舅舅的死無關聯的淵帝,也是希望自己斷後的!
  此舉不言而喻!
  轉身對著還跪在地上一副大義凜然的御史道:「褚大人,千萬保重!」
  褚御史頭抵在地上,並不搭腔。
  出了宮,安郡王和定遠侯都道:「此事,我們定當幫你查看清楚,究竟是何人所為!」
  賀承搖頭,眼裡迸著寒光道:「此事我心裡已經估摸出來,不須勞煩你們!」
  安郡王輕輕地拍著賀承的胳膊道:「有需要儘管提,此事宜早些解決!」
  賀承點頭,三人就此別過。
  賀承上了馬,不想馬上回府,怕臉上的怒氣惹得蕙蕙猜疑,拍馬緩緩地到了百味樓,準備給蕙蕙挑些吃食再回去。
  剛一進去,後頭便跟進了一人,趙二輕輕道:「主子,是張大人!」
  張士釗面無表情地道:「相請不如偶遇,既是在此處偶遇晉王爺,不若微臣請晉王爺小酌一杯?」
  他說的坦蕩,黎賀承卻嗅到了張士釗內心的憂急,看了張士釗一眼,隨即,大手一揮,道「請」!
  明顯感到張士釗似是松了一口氣!
  二人上了樓,進了包廂,張士釗開口道:「張某一直欽佩王爺在蜀地的鞠躬盡瘁,許久前便想請王爺共飲一杯!」
  黎賀承淡淡地笑著,知道這不是張士釗的重點。
  果然,等小二下去了,便見張士釗挪了挪椅子,輕聲道:「實不相瞞,我已投靠了岐王殿下名下,此事,正是岐王縱容靜沅長公主府做的,需盡早處理,不然,後期,可能晉王妃真的會冒出什麼姦夫來!」
  見黎賀承瞬間慍怒,忙用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既是敢鬧得這般大的聲勢,必不會是三兩點毛毛雨的!」
  賀承咽了氣,盯著張士釗,冷聲道:「張兄既是已經跟了岐王殿下,為何又擔著背主的風險,告知我這一聲?」
  張士釗微微苦笑,「晉王爺,明人不說暗話,張某此生沒有機會,卻希望她一切安好!」
  黎賀承看著張士釗,笑容放大,倏地冷了臉,將桌子猛地一翻,「張大人,請顧好自己的本分!」
  小二敲門進來的時候,便見著黎賀承倨傲地走出了包間。
  有些忐忑地問坐在裡頭的張士釗,「客官,可還上菜?」
  張士釗輕輕地揮了揮衣袖上被濺到的茶水,一派風輕雲淡地道:「熏鴨,醬豬蹄,都來一份!」
  「啊?」小二愣了一下,立即手腳麻利地扶好了桌子,殷勤地道:「好,客官稍等,一會便上!」
  張士釗點頭,轉頭看了眼窗外,黎賀承帶著兩個油紙包,扔給了身後的趙二,上了馬。
  舉起了手中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滿口的苦味,頓時涌向四肢百骸。
  張士釗回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後院側門處遠遠地便見著一個丫鬟探頭探腦的,見張士釗過來,忙上前道:「少爺,少夫人今個去了岐王府,有事和您相商!」
  張士釗沒有看芽兒一眼,徑直去了主院。
  正院裡頭燈還亮著,窗戶上映著盧笏的身影。
  盧笏正在做小孩的衣裳,小小的一塊,一針一線,嘴角掛著淡淡的笑,聽到聲音,見張士釗進來,忙放下針線活,迎道:「妾身備了熱水,夫君要不要先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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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張士釗沒有應,走到盧笏跟前,啞聲道:「是你和安寧郡主透的口風?」
  盧笏眼睛一閃,強笑道:「夫君說的是什麼?妾身今個去了岐王府……」
  「啪」地一下,盧笏臉上一陣劇痛傳來,口裡立即涌上血腥味,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張士釗。
  張士釗環顧了一下廂房四周,也不看盧笏,沉緩地道:「如果你還想保住張家少夫人的位置,就請好自為之!」
  也不聽盧笏的強辯,大步跨出了廂房,對外頭的丫鬟婆子道:「少夫人今個出門動了胎氣,要在府中靜養,你們得看顧好了!」
  盧笏心中一寒,無力地癱坐在床上,小腹一陣絞痛,努力穩著心神喚道:「快,快請大夫來!」
  院兒裡一時大亂,張士釗在書房裡置若罔聞。
  對著安寧郡主找人編的那本話本兒細細地研讀起來,是不是標注幾句。
  沒過幾日,書店裡便出了一本相似的話本,隱隱指摘楊國公府的國公夫人,接著,又出了一本,像是在指摘兵部尚書楚家的夫人。
  褚御史一日夜裡出去和同僚喝酒,被一幫地痞流氓揍死在巷子裡,等第二日早上,有人出門經過時,才發現了滿地的血跡!
  接著,靜沅長公主府似乎被人惡作劇,竟時不時地在後花園裡,院子裡,甚至是書房裡,廂房裡,發現長蟲,老鼠,白的,黑的,嚇得安寧郡主和靜沅長公主夜夜不敢寐,公主府的長媳金氏更是嚇得回了娘家威遠伯府。
  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長公主的幾個面首為了討公主歡心,每日裡輪流著在長公主院兒裡守夜,成為京城的一大笑談!
  便是尊貴的岐王世子妃去玉山燒香,竟也被一群不知名的流氓截下,好一番調戲,又是捏臉,又是摸手,不是世子妃身邊的丫鬟忠心,冒死相救,世子妃差點被拖走!
  這下子,宗室不淡定了,紛紛上奏淵帝嚴查,誓要將京城的這一股邪惡勢力揪出來!
  晉王卻出位奏道:「啟稟陛下,微臣聽聞長公主府和岐王府近來擾民頗多,百姓甚是怨言,需對公主府和岐王府排查,以證長公主和岐王的清白!」
  淵帝冷不丁地被氣的差點翻了白眼!拍著龍椅喝道:「放肆!」
  晉王忙跪下,言辭誠懇地道:「微臣全是為了皇家聲譽著想,還望陛下明白微臣的一番苦心!」一字一句,宛如肺腑之言!
  朝上眾人,像看怪物一般地看向了晉王爺!
  這一位,當真不怕掉腦袋?
  黎賀承自是不怕的,他算看明白了,在淵帝眼裡,不會讓自己好好兒地活著,沿襲血脈,也不會滅了他的口。
  淵帝要讓他頂著安王之子的名義,活在眾人的視線裡,呵,皇祖母,還當真以為這個男人至少是一片真心待她?
  揚眉吐氣地回到府上,賀承見岳母在指導著蕙蕙繡虎頭帽,心情大悅,蘇侯氏見女婿回頭,忙起身到廚房裡張羅飯食了。
  為了提防女婿再鬧出笑話,蘇清楠成親不久,蘇侯氏就將管家大權移交給了兒媳,提著包袱來王府照顧女兒。
  賀承自是感激不盡
  眼看清蕙肚子越來越大,外頭的事更不許綠意、菡萏幾個在她面前提。
  蘇清蕙安安心心地在府裡養了一段時日,整個人由裡到外都透著光彩,膚色水嫩嫩的,像一碗剛出鍋的蛋羹。
  清蕙見賀承似乎心情很好,笑道:「樂什麼?」
  賀承捏著她柔柔的臉頰,柔聲道:「沒想到我家王妃這般賢惠,當的了才女,還當的了繡娘!」
  蘇清蕙哼道:「可不,晉王殿下,您可真是撿到寶了!」
  束妃甍了的消息傳到蘇清蕙耳裡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了。
  蘇清蕙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遠遠超出了一般十月懷胎的婦人的肚子,蘇清蕙自個看著都隱隱心驚。
  晉王府裡頭眾人更是怕她磕著閃著,可是蘇清蕙擔心肚子太大生不出來,還是堅持每日裡練柔旋舞。
  夏太后派了夏太醫並一個年輕的孫太醫鎮守在晉王府。
  實在是清蕙的肚子太大,眾人都怕等不到足月,孩子便要出來。
  束妃雖然向來惹人厭煩,但是蘇清蕙直覺她的死,必然不如表面說的「病逝」,從賀承嘴裡聽到,清蕙捏著紅棗糕的手不由頓了頓。
  問賀承:「怎會好好的病逝?」
  賀承清了清他嘴角上漲的糕點屑子,笑道:「也只是早晚的事,束妃向來囂張,最近因著獻了新人上去,行事更是跋扈,看不慣她的也多了!」
  清蕙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她約莫覺得,此事和賀承、安郡王怕是有些關聯,知道賀承是顧忌著她肚裡的胎兒,那些不好的不願她知道。
  賀承輕輕地摸著蕙蕙像個大圓球一般的肚子,掩了心裡的憂心,軟聲道:「等娃兒出來了,可得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母妃這般吃苦!」
  清蕙忍不住嗤笑道:「這話你也說的出口,回頭要是個女娃兒,你可比忘了!」說著還不忘向賀承眨眨眼睛。
  那模樣說不出的生動可愛!賀承伸手便又捏住了清蕙的臉頰,嘆道:「這些日子吃的也不少,都到娃兒身上了!」
  安言師傅過來的時候,便見著兩人坐在椅上,言笑晏晏地說著話兒,輕輕咳了一聲,見兩人恍然地看過來,安言師傅笑道:「我聽白芷那丫頭說,束妃逝了,過來問問你們,宮裡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賀承起身扶著安言師傅坐下,低聲道:「不瞞叔祖母,此事是我授意的,皇祖母也知道!」
  心裡猜測是一回事兒,真聽賀承說出來,清蕙還是有些小小的驚訝,賀承並不是沉不住氣的人,這回?
  賀承示意二人稍候,出去喊了聲趙二,吩咐了趙二幾句,才走進來接著道:「靜沅長公主一直在給岐王打頭陣,束妃,便是靜沅長公主最大的依靠!」
  清蕙敏銳地覺出什麼不對,看著賀承道:「靜沅長公主府最近又出了什麼么蛾子?」
  賀承搖頭,「沒有什麼,只是想著趁她們沒有防範意識,趕緊端了,省的一直讓我們鬧心!」
  這話說的平靜,可是,清蕙還是聽出賀承聲音裡的咬牙切齒的感覺,輕輕點了頭,「既是如此,你看著辦便好!」
  安言師傅從懷裡摸出個紙片兒,遞給清蕙道:「你們看看,我近日臨古篆,越看越愛,要是女孩兒,便叫這個名兒吧!」
  清蕙和賀承接過,見上頭用小楷,寫著「驪」。
  安言師傅笑道:「你們也莫怪我偏心,我教清蕙,她已經有近十歲了,我也就在詩詞上頭教了她,我這畢生,凝注最多心血的,是金石,就盼著是個女孩兒好傳授給她!」
  若是男孩兒,作為晉王府的未來主子,他要承擔的遠比金石詩詞要重的多,安言師傅自覺已經上了年紀,也不知道還有幾年活頭,就盼著蕙蕙頭胎是個女孩兒。
  清蕙握著安言師傅的手,有些歉疚地道:「徒兒慚愧,未能用心繼承師傅的衣缽!」
  清蕙一直不知道,師傅是想讓她和程明昭的金石研究流傳下來,前世,師傅是懷著怎樣的遺憾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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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安言師傅彎著滿是褶皺的眼,笑道:「我就盼著你早點成家,不然,當初賀承來倉佑,我便跟著他回蜀地了,好給我個小徒弟,哪想到,最後,你倆竟走到一塊去了!」
  她不知道能教小娃兒幾年,若是走得早了,以後還得蕙蕙稍微指導一下,當初也是因著這般顧慮。
  另外,就是,那羊皮卷,她近來總是有些心神不寧,像是有什麼事會發生一樣,忍不住叮囑道:「你們對那荻國的王子當提防些,我一直覺得二十多年前,那次,恐不僅僅是藜國人!」
  時隔多年,安言師傅想起那夜的大火,心裡就隱隱作痛,清蕙見她面上泛白,忙起身幫安言師傅順著氣道:「師傅,師傅,不要多想。」
  賀承忙讓門外候著的趙二去請孫太醫。
  安言師傅揮手道:「沒事兒,人家是來看顧蕙蕙的肚子的,咱們可不好這般折騰人家,不然,以後,蕙蕙再生養,可就請不動人家了!」
  清蕙不放心,道:「師傅,我們待人家周到一些便是,您還是看看我才放心!」
  安言師傅見蕙蕙執意,怕爭執多了,蕙蕙又鬧心,只得應了。
  孫太醫過來看過,道無礙,清蕙才讓綠意送安言師傅回耦園。
  過了一會,清蕙對賀承微嘆道:「都當師傅是個傳奇女子,可是,到頭來,夫君早逝,半個子嗣也無,還有憂心著畢生心血難以延續!」
  見賀承默言,輕輕地撫著肚子,緩聲道:「賀承,我現在真希望,肚裡的這個是個女孩兒!」
  「定能如願的,蕙蕙你就安心吧,我前些日子,夢見了一朵蝴蝶,定當是個女娃!」賀承輕聲笑道。
  便是不是個女娃兒,他也是準備給蕙蕙一個女娃的!夏太醫已經明確說了,蕙蕙肚裡的兩個,一個氣息越來越弱。
  十二月初,盧笏產下一子,張家老太爺十分激動,要在京城城門外施粥七日。
  張士釗剛從外頭回來,得了消息,便直接去了老爺子的書房,懇請道:「祖父,此事不可!」
  張老太爺鬍子一吹,瞪著眼道:「我給我孫子行善,怎麼就不行了!」
  張士釗默了一會,沉聲道:「孫兒成親還未滿九月!」
  旁人一算,便知道,這孩子是婚前便珠胎暗結的。
  張老太爺,重重地嘆了口氣,伸著拐杖,指著張士釗道:「真是,真是作孽哦!」
  張士釗淡聲道:「還望祖父以孩子未能足月生,是以身體弱為由,取笑滿月禮!」
  張老太爺神情一頓,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張士釗,「啥,你連滿月禮,都不準備辦?」
  張士釗無聲地點頭。
  他投靠岐王府,是應時之舉,可是盧笏既是搭上靜沅長公主府,意圖謀害蘇清蕙,他是不準備留這麼一條毒蛇在身邊!
  張老爺子,頭一回覺得不認識這個孫子,冷望著面前的兒郎,那雙張家遺傳的桃花眼,和他年輕時一般深邃。
  張老爺子雙手握著拐杖,搗著地道:「行了,別和我說這些虛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張士釗也並不準備瞞著祖父,聽了這話,跪下道:「盧氏搭上長公主府,先前晉王妃的事,便是她和安寧郡主謀劃的,現在,束妃已經逝了,長公主府也撐不到多少日子,要是咬出盧氏,張家也得給她陪葬!」
  「啦」一聲,張老爺子手裡的拐杖掉在了地上,沿著地面滾了一小段兒,進了書架下頭。
  書房裡一時靜寂無聲。
  「你的意思是,留不得了?」老爺子的聲音,帶著幾分寒意。
  張士釗搖頭道:「畢竟為我張家產了一子,日後,我也不希望這個孩子怨恨我,所以,孫兒想休棄!」
  張老爺子點頭,「這事,你看著辦吧,只是,有一事,我提前說好了,你屋裡頭的那幾個狐媚子,一個也別想扶正,你便是再娶,也定當的是清清白白的閨女,正經的大家閨秀!」
  張老爺子有些後悔,讓兒子在女色一事上如此荒唐,才以致孫子自小耳濡目染,招惹了這麼些禍家精回來!
  張士釗從張老爺子書房出來後,張老爺子喊來了三兒子,淡聲道:「晉王妃的事,你是不是也參與了?我記得那個梨園的班主柳生,是你的人?」
  張三爺暗暗心驚,面上還是嬉笑道:「爹,什麼晉王妃,李王妃的,兒子整日裡忙的像個陀螺一樣,那清楚這些女人家的事!」
  張老爺子將手邊的茶盞猛地扔向了三兒子,恨聲道:「要想保住自個小命,那個柳生,你還是弄掉,不然,你準備,讓老張家都陪著你送死嗎?」
  張三爺一手捂著頭,一手摸著臉上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問道:「爹,真有這般嚴重嗎?孩兒對柳生的情分是真的!」
  張老爺子一口氣差點憋過去,罵道:「真的,假的?你沒看,宮裡那位娘娘都沒了嗎?你,張家,還能比那人的枕邊人還貴重,兒啊,老父我這一大把年紀,沒就沒了,你呢?釗兒媳婦才生的小娃兒呢?」
  張老爺子說到動情處,老淚縱橫。
  釗兒雖然是有意護著蘇清蕙,可是,他說的沒錯,盧氏是留不得了,那個戲子柳生,也是留不得了。
  張老爺子無力地嘆道:「自古紅顏禍水,我老張家,卻栽在了男色上頭哦!」
  張三爺昏昏然然地從張老爺子的書房出來,看著滿天的星星,每一個似乎都比往日格外璀璨些,不自覺地向馬廄走去。
  牽了自個的馬,馬廄的小廝有意討好幾句,張三爺像木頭人一般,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直接向大門走去。
  史書記載,嘉佑後,延續三十多年的藜國第一首富,張家,在嘉佑十年,曾有一位嫡三子失蹤,自此杳無音訊,生死不可查。
  正室添了個男娃,除了頭一日老太爺和老夫人一連聲的「祖宗保佑」、「菩薩保佑」外,整個張家轉瞬便無聲無息,仿佛盧氏生子一事不過是眾人的臆想一般。
  張家眾人都隱約猜出,盧氏是不得公子的喜歡,連老夫人和老太爺也不待見她,是以,才會連張家下一代的第一個嫡子都能被漠視。
  加上三老爺一夕之間便不見了,張家眾人不免將這兩件事,連在了一塊。
  李妍兒先前在倉佑城便是得了張三爺庇佑的,二人前後腳來了京城,張士釗身邊妻妾多,李妍兒自覺有張三爺做後盾,在張家一向過得如魚得水。
  張三爺的突然失蹤,讓李妍兒一時仿徨無措,在屋裡不敢出來,也不去張老夫人跟前獻殷勤。
  才進門沒有幾個月的,昔日杏花閣頭牌的柳姨娘每日裡也不往正院兒裡湊,只一心一意地描眉施粉,從杏花閣跟過來的丫鬟好意提醒道:「主子,現在正是打壓盧氏的好時候,您可不能錯過了!」
  柳姨娘流水潺潺的眸子輕輕地瞥了丫鬟一眼,接著拿起黛筆,細細地描著眉,一邊不在意地道:「什麼時機不時機的,既是進了府,守住男人的心才最要緊!」
  她是看出來,李妍兒和阮瓔珞也都不待見盧氏,特別是盧氏這一段日子以來,一直憑著肚子欺壓她們幾個,那兩人這回定當不會輕易放過盧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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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1:23: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她只要好好的看戲便好。
  銅鏡裡的人,朱脣輕點,一雙遠山眉,襯得臉如冠玉,眼似水波,窈窕的身形裡頭著了一件深棕底繡花小紗衣,外頭是一件蔥綠底色雲水牡丹妝花緞,耳墜上的貓眼石一晃一晃的。
  柳姨娘頗滿意地放下鏡子,對丫鬟道:「去灶上備一份杏仁佛手!」
  丫鬟領命下去,不一會兒竟匆匆地一路跑進柳姨娘的廂房,拖著音顫抖地道:「姨娘,阮姨娘在被杖刑!」
  柳姨娘心口猛跳,她就知道李妍兒和阮瓔珞定當會有人出手,沒想到阮瓔珞動作竟這般快,逮著丫鬟的胳膊問:「大公子在?」
  丫鬟胳膊被掐的疼的直咧嘴,搖頭道:「公子不在是少夫人吩咐動的手!」
  柳姨娘神情一滯:「盧氏?」收回了邁出了半步的腳,吩咐丫鬟道:「你一會不準再出去了,去將跨院的門拴好!」
  盧氏自身難保,還有精神頭教訓阮瓔珞,而且,作為阮瓔珞姑母的夫人此次竟然沒有出頭!
  除了李妍兒得老夫人喜歡,又是第一個跟著張士釗進京的,得了一個單獨的小跨院外,她和阮瓔珞合住一個小跨院,這一晚卻許久不見阮瓔珞回院子。
  等到夜裡,忽然便見主院那邊亮了燈,有丫鬟在大聲嚷著:「阮姨娘死了!」
  一時夫人、老夫人都被丫鬟簇擁著往主院去,柳姨娘聽著人聲,才帶著丫鬟也過去,她實在想不通,盧氏,竟敢有如此大的膽子杖斃了夫人的娘家侄女!
  到了主院,張老夫人一個勁地轉著佛珠,念著「阿彌陀佛」,夫人張劉氏癱在椅上,嚎啕不哭,便喊著「苦命的珞兒啊!」
  柳姨娘眼皮直跳。
  裡頭次生了孩子的盧氏擁著錦被靠在床上,面色蒼白,眼帶倦色,漠然地看著上頭的兩重婆婆。
  半晌,張老夫人一雙銳利的小眼冷森森地盯著盧氏道:「盧氏,你太膽大妄為,仗著為張家添了嫡子,便敢如此罔顧人命!」
  張劉氏顫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爬起來,就要往盧氏的身上撲,芽兒嚇得睜大了眼,本能地上前護著盧笏,哭道:「夫人,我家少夫人才剛生了孩子呀,還沒好呀!」
  張劉氏紅著眼,眸色晦暗,還是一個勁地掙著芽兒要往床上撲去。
  盧笏漠然的一張臉上,忽地動了動,露出一排整齊的牙,看著張劉氏,笑的駭然。
  從被子裡摸出一把剪繡線的剪刀,鋒刃處亮晶晶的,張劉氏眸中倏然一驚。
  看著兒媳,不由後退了一步。
  屋子裡一時闃然無聲。
  床上的盧笏輕輕地哼了一聲,有些乾涸的嘴,微微張口,冷笑道:「我盧笏還不到被人這般作踐的地步!」
  眼睛淡淡地從屋裡眾人臉上溜一圈,「我無論如何,也是京城盧家的女兒,怎地,老夫人,夫人,你們以為,可以在這張家大宅中,悄無聲息地將我弄死?」
  見眾人不吱聲,淺笑道:「實不相瞞,這樁婚事,還是晉王妃娘娘允的,我盧笏雖是庶女出身,奈何,嫡母賢惠,萬不會讓盧家的女兒在外頭讓人這般蹂~躪。」
  床上的盧笏神色憔悴,一雙眼卻炯炯有神,像黑翟石一般,又黑又亮,火焰四射!
  柳姨娘悄悄地退出了屋子,低聲對丫鬟道:「你去打探一下,大公子什麼時候回來?」
  這兩重婆婆顯見是要逼死盧氏,她原先以為,盧氏許是犯了什麼忌諱,現在看來,怕是惹了什麼事兒。
  張士釗至深夜才回府,主院裡已經清了乾淨,盧笏和衣躺在床上。
  聽到響動,盧笏警惕地將手伸到了枕頭下面,摸到了那冰涼的剪刀,心裡才定了些,抬頭看,竟是張士釗過來了。
  伸手道:「夫君,扶我起來吧!」
  臉上掛著從容的笑意,似乎今天的事,和她無關似的。
  張士釗沒有應聲,卻是上前兩步扶起了盧笏,將枕頭掖在她背後。
  盧笏輕輕地吐了口氣,緩緩問道:「是為了晉王妃,對不對?」
  也不待張士釗回答,又接著道:「我盧笏自以為是個心狠的,又捨得下臉面,進張府之前,我想著只要得了正妻的名頭,我在張家便不會太難過。」
  張士釗傾身聽著,也不打斷。
  盧笏像喃喃自語般,道:「我身體底子好,養幾個孩子該是沒有問題,只要養了孩子,在張家立穩了腳跟,你張士釗便是心裡眼裡沒我,我也能過的比家裡的嫡姐要好,比京城裡的泰半貴女要好!」
  一滴眼淚不期然地落在了大紅的錦被上,便是昨天,張家上到老太爺,下到丫鬟小廝,哪個不將她供著,她命太好,一舉得男!
  張士釗眸中帶著審視,淡望著盧笏,「我既肯娶你進門,也是曾經以為,你至少能夠做好一個理家的妻子!」
  盧笏神情微怔,淚眼朦朧地看著張士釗,她知道他這話不假,當時他連安寧郡主的婚事都可以推掉,卻答應盧家以正妻之禮娶她進門。
  她一直以為,他對她是有一點心的,也就是這麼一點僥倖心理,讓她以為她背靠著張家,便是出了什麼岔子,張家不會丟掉嫡長孫媳。
  「盧笏,你太過了!張家不會為你背鍋!」
  張士釗清冷的聲音,打斷了盧笏最後一點綺思。
  便見張士釗從袖裡取出一張紙,遞給盧笏。
  「和離書」三字映入眼簾的時候,盧笏覺得自個腦子裡好像有根弦,崩斷了!
  「不!」歇斯底裡的聲音從住院裡傳出來。
  張士釗成親不過七月多,便和盧家庶女和離,且還是在盧家女產子的第三日!
  京城裡一時又傳的沸沸揚揚。
  而晉王府裡頭,夏太醫預測,晉王妃肚子太大,怕是等不到足月便要生產,王府裡頭,一時人心惶惶的。
  賀承已經幾夜沒敢閤眼了,就怕清蕙夜裡頭羊水破了。
  穩婆都安排在正院裡頭住著,灶上夜裡也安排人不停地燒著熱水,夏太醫和孫太醫夜裡都和衣而眠。
  賀承怕蕙蕙知道了提著心,不準眾人在蕙蕙面前露一句,外頭的事兒,府裡眾人更是不敢在蘇清蕙面前露一丁點口風,就怕晉王妃情緒波動。
  是以,王府裡嚴陣以待的時候,晉王妃每日裡還是該吃吃,該睡睡,等了好幾天,也沒見肚子有什麼動靜。
  饒是如此,賀承提著的心越發往嗓子眼上涌,早朝也不去了,想來淵帝也不喜歡看到他兢兢業業的模樣,黎賀承乾脆正大光明地在家陪媳婦。
  蘇清蕙這一日晨間醒來,覺得肚子有些餓,輕手輕腳地起了床,怕弄醒了賀承,喚白芷給她洗漱。
  吃了滿滿一碗砂鍋煨的雞絲面,熱的額上冒汗,直覺得肚子好撐,想起來走兩步,忽覺得底下一陣縮疼,又劇烈,又快。
  白芷剛端了碗下去,蘇清蕙疼的連喊得聲音都發不出,伸手打翻了桌上的茶壺。
  「蕙蕙!蕙蕙!」黎賀承一驚醒,本能地起身喊蕙蕙。
  這才發現床上沒人,忙走到外間,便見蕙蕙癱在椅子上,忙將她一把抱起,放到床上!
  一邊大喊著:「穩婆,太醫,太醫,要生了,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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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2 01:23: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王府裡立即平地起了一聲驚雷一般。
  穩婆最先趕來,忙招呼著王府裡的幾位嬤嬤幫忙將晉王妃的下裙褪下,又蓋了一層薄薄的錦被。
  一回頭見晉王還留在產房裡,急道:「王爺,這裡您待不得,您趕緊出去!」
  黎賀承腦子一轟,見清蕙揮著手示意他走,也不敢讓她分心,忙啞聲道:「你別急,我這就出去,我在外頭等著你和孩子!」
  孫太醫和夏太醫聞訊趕來的時候,產房裡的聲音忽地又弱了,穩婆掀了簾子出來道:「才開了一指,還得扶王妃娘娘在屋子裡走動走動!」
  賀承又立即衝了進去,見清蕙頭髮已經汗濕,貼在兩鬢上,正待上前,蘇清蕙忽地發出一聲尖銳的聲音,穩婆急彎腰來看,道:「哎呦,趕快扶著躺下,這娃兒急著出來了!」
  黎賀承和安言師傅守在產房外頭,見裡頭丫鬟一會端著一盆血水出來,黎賀承頭一陣陣眩暈。
  安言師傅轉著佛珠道:「賀承,蕙蕙會母子平安的,你先別轉,我這頭暈!」
  賀承一遍遍深呼吸,盯著產房門上的簾子,目不轉睛。
  裡頭蘇清蕙疼的每根神經都要抽搐,可是,孩子還是不出來,穩婆一個勁地鼓氣道:「娘娘使勁,使勁啊!」
  蘇清蕙疼的腦子一片空白,耳邊一直傳著讓她使勁的聲音。
  忽地,穩婆驚喜道:「哎呀,看到頭了,娘娘再使把勁兒!」
  「頭出來了,娘娘,使勁!」
  黎賀承捏著拳,斂神屏氣地聽著裡頭清蕙的嗚咽和穩婆一個勁的催「使勁」的聲音,心口碰碰跳,他既怕這個孩子生了出來,又怕生不出來!
  眸色有些癲狂。
  「哇!」
  忽地一聲,產房裡頭傳來嬰兒微弱的哭聲,接著便聽到穩婆驚喜的聲音:「是個公子呢!」
  這下她的賞錢可得不少!
  蘇清蕙大口地喘著氣,想要看看那個孩子,未張口,下身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穩婆心裡一慌,急道:「王妃娘娘,還有一個呢!」
  蘇清蕙腦子已經疼的一片混沌,渾身像是被抽了氣一般,又困又乏累。
  穩婆掐著蘇清蕙的人中,喊道:「娘娘別睡,別睡,還有一個呢!」
  抱著孩子的嬤嬤手忽地一抖,「啊,娘……」忽地腦子一震,顫著音道:「娘娘,加把勁兒呀!」
  渾身顫抖地悄悄抱了孩子出去,黎賀承和安言師傅看到嬤嬤抱著一個襁褓出來,忙接住,便見那孩子滿臉皺巴巴的,小的可憐,面色卻並不是一般嬰孩的紅通通的。
  嬤嬤立即跪下,低聲道:「王爺,小主子有些不好!」
  賀承隱著心神,見那一雙痛苦地閉著的雙眼,微弱的呢喃聲,「太,太醫!」
  孫太醫和夏太醫已經察覺出這邊有不對,忙將孩子抱到正院的偏殿裡去,怕這邊晉王妃聽到了聲音。
  夏太醫神色凝重地給孩子把著脈,又查了舌苔,摸了筋脈,忽地眼睛大睜,瞠目結舌地道:「王,王,此子,走了!」
  孫太醫也趕緊摸了脈,見已經沒有了跳動,垂了手。
  黎賀承忙將孩子抱在懷裡,貼在臉上,雙眼落下微燙的淚,他微微翹起的小嘴,還皺著的小眉頭,竟和清蕙十分相像。
  黎賀承仰了頭,啞聲問道:「王妃知道這是個男孩子嗎?」黎賀承的聲音有些變音,極度的痛苦讓他全身麻木,抱著懷裡的孩子,想把他揉進血液裡。
  他不敢想象清蕙知道後,會是怎樣的心情,這是她懷胎九月生下來的孩子,多少個日夜,他們一起期待他的出生。
  嬤嬤不妨晉王有此一問,硬著頭皮道:「王妃,知道,但是沒來得及看這孩子一眼!」
  黎賀承看著嬤嬤低下的頭顱,漠然道:「這孩子交給夏太醫,會醫治好的,嬤嬤既是皇祖母派來的,理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晉王的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不言而喻的警告!
  嬤嬤心頭一凜,低聲道:「是!」
  黎賀承看了趙二一眼,嬤嬤被帶了下去。
  安言師傅上前抱過孩子,輕聲道:「這是小仙人來凡間看一眼呢!」
  「啊!!!」
  忽然產房裡又傳出來一聲歇斯底裡的喊聲,似乎要衝破籠罩在晉王府上空的雲層!
  「蕙蕙!蕙蕙!」
  賀承心頭一慌,不管不顧地就要衝進去,門口的丫鬟忙上前攔著,賀承紅了眼,一腳踹開了。
  衝進產房裡頭,穩婆正抱著一個咿呀呀哭的孩子,同樣皺巴巴的一張小臉,紅通通的。
  穩婆笑嘻嘻地道:「王爺,是位千金,剛好湊了一個好字!真是恭喜恭喜!」
  黎賀承右手微抬,對穩婆道:「辛苦劉媽媽了,一會去管家那裡領賞銀!」
  劉穩婆咧著嘴笑道:「哎,好,民婦謝過王爺和王妃娘娘!」
  黎賀承勉力笑道:「多虧了劉媽媽!
  見清蕙閉著眼,賀承忙兩步上前來,一旁的另一個嬤嬤忙道:「王妃累暈過去了,休息休息便好!」
  賀承蹲下身子,見清蕙的頭髮汗濕的幾乎能擰出水,眉頭卻舒緩,心頭百感交集,輕輕地摟著清蕙的頭。
  淚水混著汗水低落在清蕙的脖頸裡。
  夜裡,賀承給熟睡的清蕙掖好了被角,輕輕地關了門,出來,交代綠意和白芷道:「看顧好王妃娘娘,要是醒了,便說我一會就回!」
  說著,便帶著趙二,帶著一個小盒子,往玉山方向去。
  「王爺,您當真準備瞞著王妃娘娘,這,要是被外界知道了!」趙二說了一半,那一半「畢竟是混淆皇家血脈」怎麼也吐不出來。
  黎賀承沒有應聲,一步一步地順著晉王府到玉山的小道,往山上去。
  他原先以為,氣息弱的是個女孩兒,便是收養一個女孩兒,以後長大了出嫁,蕙蕙和她彼此不知道,自然會是一對貼心的母女。
  卻是個男孩兒!
  一個和他晉王府沒有血緣關係的男孩兒,日後,長大了,會能成為女兒的依靠嗎?
  可是,他還是選擇了隱瞞!
  只有他知道,蕙蕙是多麼珍惜這兩個孩子,每每摸著肚子,都能一個人笑出聲來,那幸福的模樣,像是空谷花開一般。
  明淨又溫暖!
  趙二埋著頭,跟在晉王后頭,忽聽前頭的晉王說:「今夜滿天星輝,這個孩子,便叫黎滿吧!」
  清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直覺得渾身上下像是被什麼碾壓過一般,賀承趴在床邊。
  綠意見主子醒了,忙端了杯溫水過來,「主子,您可算醒了!」
  賀承猛地被驚醒,「蕙蕙!」
  蘇清蕙眉眼間十分倦怠,細聲問道:「孩子呢?」
  綠意笑道:「兩位小主子都抱下讓奶娘喂奶了,一會就抱過來!」
  賀承一手握著清蕙的手,一手輕輕理了理清蕙有些凌亂的發絲,柔聲道:「等你有力氣了,咱們給男娃取個名字吧!」
  清蕙亮著眼睛,輕輕嗯了聲。
  兩個奶娘抱著娃進來,賀承扶著清蕙靠在榻上。
  兩個小娃兒都裹著大紅的小錦被,裡襯是柔軟的細棉布,這都是蘇侯氏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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