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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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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薇安 -【醫生他居心不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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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5 00:12:02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林曉微下午要外出替報社處理點事情,中午休息時間她便先回家吃午餐。

    早上出門前她就用電鍋煮了綠豆湯,現在回家就可以吃現成的了。

    酷暑將至,天氣越來越熱,她惦記著周悅景每天早出晚歸的,想著讓他喝點綠豆湯降降暑氣應該挺不錯的,所以她自己喝了一碗後,就把剩下的裝到保溫杯里,騎著腳踏車去醫院。

    到了醫院,她徑自往周悅景的辦公室走去,不過奇怪的是,他的辦公室大門敞開著,他人卻不在,她把保溫杯放到他的辦公桌上,又看了眼空蕩蕩的辦公室,心里有些狐疑,從包包里拿出手機,想著打通電話給他好了。

    徐辰姝剛好吃完午飯回來,還沒走到她自己的辦公室,就看到林曉微從周悅景的辦公室里走出來。

    先前林曉微替周悅景送過餐,她對林曉微還算是印象深刻,再抬頭一看,果然發現周悅景的辦公桌上放了個保溫杯。

    徐辰姝以前也常幫周悅景準備吃的,是後來他非常明白的告訴她不必再這麼做,她才不準備的,可是這個女人憑什麼這樣大剌剌的示好,徐辰姝一臉警戒的走到周悅景辦公室門口,很不友善的質問道︰「你找悅景有什麼事?」

    首先映入林曉微眼簾的是白袍,她以為是其他醫師,下意識的問道︰「請問你有看到周學長嗎?」可是她再抬頭一看,隨即反應過來站在面前的是院長千金,她就有點後悔自己多事向她打听周悅景的去向了。

    「听說有個女病人跑上了天台,悅景去安撫她了。」徐辰姝漫不經心的應道,視線卻死死盯著那個保溫杯。

    「他現在在哪里?」林曉微覺得自己的心髒猛地一抽,無比緊張的追問道。

    「二號樓的頂樓。」徐辰姝不緊不慢的回道,老實說,她對這種事還真沒感覺,也沒有像其他同事一樣去圍觀。

    丙然,徐辰姝話音剛落,林曉微就一陣風似的跑遠了。

    徐辰姝看著林曉微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這才慢悠悠的走到周悅景辦公室里,把他桌上的那個保溫杯拿回自己的辦公室,直接丟進垃圾桶里。

    耙和她徐辰姝搶男人?真是太自不量力了!也不瞧瞧她徐辰姝是什麼來頭!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浮起一絲輕蔑的笑意,沒多久她表情一斂,思緒轉了轉。

    看來,她也該出點大招了,要不然她看上的男人很有可能就要被搶走了!

    周悅景一路狂奔到住院樓的頂樓,果然看孫冬梅神情恍惚的坐在天台邊,一群護士醫師正在苦口婆心的勸她下來。

    護士長嚇得六神無主,一看到周悅景來了,她大大松了口氣^周悅景低聲安慰了護士長幾句,便緩步朝孫冬梅走去。

    「周醫師?」孫冬梅看到他,吶吶的和他打了聲招呼。

    斑處的風力尤其張揚肆虐,孫冬梅骨如柴,身子不時隨風輕晃著,仿佛下一秒她的人就會被風給吹走。

    風悅景口氣平常的問道,「怎麼了?」

    眼見周悅景也快走到天台邊了,護士長的心都提到喉嚨口了,其他小護士則是嚇得用力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一點聲響會刺激到孫冬梅。

    林曉微一路狂奔到住院樓這邊,樓下果然早已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圍觀者,大都仰頭朝上方指指點點著,她又趕緊坐電梯再爬樓梯到了頂樓,就見周悅景正在往孫冬梅坐著的位置靠過去。

    頂樓上的風呼呼作響,一下又一下撞擊著她的心口,她被巨大的恐懼包圍,一陣頭暈目眩,她想叫周悅景不要再前進了,可是意識又是出乎意料的冷靜,她知道現在不能引起太大的動靜,要不然周悅景和孫冬梅都會有危險。

    天台的邊緣其實有欄桿圍著,最前方的欄桿外面為了引導雨天的水流,另外加裝了近半公尺的水泥板,水泥板的邊緣則裝了根白色的塑膠管,孫冬梅就險險的坐在那個毫無安全保護措施的水泥板上,雙腿則是懸在半空中。

    「周醫師,你不要再過來了!」孫冬梅忽然回過神,像是制止又像是警告。

    周悅景目測了下他和孫冬梅的距離,她坐著的地方距離欄桿還有幾十公分,他無法保證能夠越過欄桿直接抓住她,便順從的止住了腳步,無關緊要的閑聊道︰「張阿姨帶了銀耳湯來要給你喝。」

    張阿姨是孫冬梅隔壁床病人的家屬,相當熱心。

    孫冬梅茫然的應了一聲,「張阿姨?」

    「嗯。」

    「張阿姨這麼照顧我,我真是太對不起她了……我也對不起其他那些幫助我的人……」孫冬梅低下頭,忽然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

    趁著她低頭的瞬間,周悅景移動了好幾步,他正要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來,未料她忽然又扭頭過來,激動的警告道——

    「周醫師,你別再過來了!」

    「好、好,我不過去。」他馬上又停下腳步。

    「我生個病要連累那麼多好心幫我的人,我不知道要怎麼報答那些人……」孫冬梅戒備的猛地回頭,正好看到快要走到欄桿邊的周悅景,她又暴躁的喊道︰「你別再過來了!」

    「你別緊張,我只要想告訴你我經常會到這里來抽煙。」說完,周悅景在孫冬梅的注視下輕而易舉的翻過了欄桿,不過還是和她保持一點距離,好讓她安心。「你要往好的方向想,等你的病好了,你就有能力去報答幫助過你的人,不是嗎?」

    他一邊狀似和她隨口閑聊,一邊不動聲色的挪動腳步。

    看著周悅景翻身躍到欄桿外面,林曉微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可是這樣的他又讓她跟著生出無窮的勇氣,她往前走去,大喊說道︰「周學長,悠悠說她的實習報告要找你簽字,正在樓下找你呢!」夾雜著呼呼作響的風聲,她還是听到自己的聲音抖得厲害。

    孫冬梅果然也側半身來看著林曉微,倒是沒有留意到周悅景繼續朝自己靠過來。

    「冬姊,你上次送給我的馬鈴薯我室友很喜歡吃,她要我跟你說聲謝謝。」林曉微見自己分散了點孫冬梅的注意力,凝氣屏息的又道。

    「是嗎?馬鈴薯我家里多得是,你室友要是喜歡吃,我下次再多帶一點給你。」孫冬梅的神色不知不覺緩和輕松了許多,甚至站起來打算往林曉微靠近一點,未料腳下一滑整個人便往外面摔去。

    幸好這驚險的分秒之間,伴隨著身後傳來其余同事的尖叫聲,周悅景已經飛撲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這一幕教林曉微腦海里出現短暫的停頓,可是還沒來得及害怕,下一秒她已飛奔過去,隔著欄桿,像拽著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著周悅景的胳膊。

    其他人鈍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一窩蜂的沖過來,七手八腳的要把周悅景和孫冬梅拽回來。

    等到把孫冬梅送回到病房,確定沒有問題了,周悅景才帶著林曉微離開住院大樓。

    林曉微大概是驚嚇過度,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也不說話,就這麼跟在周悅景身後,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已經沒事了。」他看她似乎是被方才的事嚇到了,歉疚的道。

    「你的手……」她啞著聲音道。

    被她這麼一提醒,周悅景這才留意到白袍的左袖子被劃破了長長一道,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滲著血,剛才情況緊急他沒什麼感覺,現在突然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疼燒著他的手臂,但為了不讓她擔心,他強忍著不適道︰「你先回去吧。」

    林曉微吶吶的道︰「你的傷口應該挺深的,先去包扎再說。」

    他知道此時勸不動她,這才點點頭往急診室那邊走去。

    到了急診室,周悅景正要把袖口往上捋,動作卻突然一頓,對林曉微說道︰「我手機放在辦公室里了,你去幫我拿來,好嗎?」

    「等你處理好傷口我再去拿。」林曉微知道他是想要支開她,完全不為所動。

    「周醫師,听說那個孫冬梅是你收的病人?都已經是晚期了,治療狀況應該不怎麼樂觀吧?」急診室的醫師董杰和周悅景也在,說話時已經手腳俐落的把周悅景的袖子捋了上去,隨即大驚小怪的道︰「傷口劃得這麼深,還有鐵銹,都已經皮開肉綻了,你也真夠厲害的!」

    周悅景手臂在拉住孫冬梅的瞬間就已經被劃開了一道大傷口,接著又使勁拉著她,傷口當然越裂越大。

    董杰算是個老醫師了,更嚴重的傷他也看過,只是這傷口深,周遭又沾粘了不少髒東西,這復雜的狀況就夠他忙的了,反觀周悅景本人,從一進來後就保持著無事人般的狀態,好像這傷口是在別人身上似的。

    不過有一點董杰看出來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周悅景,似乎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對身旁的小女生示好?

    周悅景這人向來獨來獨往,且因為他在工作上嚴苛得近乎偏執,導致和他共事的同事潛意識里就對他抱有畏懼的心理,加上他平常大都寡言少語,在這個八卦集中營的群體里多少顯得有點不合群,長此以往,和同事間也就自然而然的疏離開來。

    饒是如此,每年新進的一批實習生小姑娘還是前僕後繼的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的。

    敝只怪這個看臉的世界……董杰在心里默默的點評了一句,順帶著多看了一眼邊上默不作聲的林曉微,眉清目秀的,難道也是新來的實習生?

    瞧這一臉嚴肅的樣子,倒是和之前那一撥撥膚淺的只看周悅景那張臉的實習生頗為不同。

    而反觀周悅景,表面上鎮定,眸光里的寵溺卻是不言而喻。

    小子,藏得真夠深,都談戀愛了也不說一聲,好斷了那些少女心泛濫的實習生的非分之想,也讓依舊單身的他少個大勁敵。

    董杰想到這里,好奇心一起,一邊替周悅景消毒清理傷口,隨口聊道︰「小美女站旁邊這麼久了,也不介紹給我認識一下?」

    周悅景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了,「你們不會有交集的,沒必要認識。」他說時臉上也沒有覺得任何的尷尬不妥,語氣閑適得像是在和董杰說著最正常不過的小事。

    丙然,周悅景話音剛落,董杰就留意到林曉微朝自己看了一眼。

    這麼直白的拒絕……還是在小美女面前,也忒不給他面子了。

    董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手上的持針鉗就毫不心軟的撕拉了下縫合線。

    周悅景條件反射的握緊了拳頭,原本放松的狀態也不由自主的緊繃了起來。

    林曉微本來就目不轉楮的盯著,周悅景的那點反應自然全落入她眼底,她無比緊張的問道︰「周學長,你沒事吧?」

    周悅景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緩慢的開口應道︰「沒事。」順帶著頗有深意的看了眼「認真忙碌」的董杰。

    林曉微順著周悅景的目光看去,提醒道︰「醫師,麻煩稍微輕一點……」

    也不怪林曉微誤會,董杰為了標新立異,蓄著小絡腮胡,外表上就容易給人此人輕浮的印象,加上他剛才撕拉縫合線的動作略顯粗暴快速,饒是外行的林曉微也是看得心頭緊繃起來。

    「我已經很輕了,悅景怕痛我也沒辦法!大男人嘛,這點小傷小痛算什麼,忍著點!」董杰勾起賊笑,不過接下來倒是不再開玩笑了,快速縫合傷口。

    從急診室里出來後,林曉微的腦海里時不時會浮現出周悅景險險就要掉下天台的可怕場景。

    他義無反顧的只身涉險,萬一出了意外她要怎麼辦?

    雖然說救死扶傷是醫師的天職,可是在那份天職之前,他是她的戀人。

    不可否認,她也仰慕乃至欽佩他的大愛胸懷,可是她更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顯然,周悅景本人並沒有想這麼多,這次是僥幸,那麼萬一還有下次或者是下下次呢?

    林曉微本想著要正經嚴肅的和他討論這個問題,沒想到俞芳打了電話給她,說報社臨時有事要她去幫忙跑跑腿。

    林曉微想著三言兩語也不一定能和周悅景講清楚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眼下他的傷口也處理好了,她只好先回報社,其他的再找機會好好跟他談談。

    而周悅景被孫冬梅的事情一耽擱,等回到診間時,已經有許多患者等在那里了。

    等到好不容易看完了所有病人,回到辦公室,他拿出手機一看,居然已經快晚上七點了,而且他到現在才留意到林曉微傳來的訊息——

    忙歸忙,記得抽空把湯喝了。

    周悅景狐疑的看向辦公桌,視線範圍內並沒看到有什麼湯湯水水的東西,不過他因為想到孫冬梅的事情,就暫時把林曉微的訊息拋到腦後了。

    照道理來說,以孫冬梅的個性,應該不會做出這麼激動的行為,除非當事人近期受了什麼大刺激。

    周悅景想到這里,腦海里不由自主冒出了于貴春的名字。

    他一想到于貴春,頓時有股不好的預感,隨手把鋼筆蓋一蓋,把筆往口袋里一放,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悅景,要下班了嗎?」徐辰姝下午稀稀落落的看了幾個病患,她本來早就可以下班的,不過只要一看到垃圾桶里的那個保溫杯,非常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周悅景看完最後一個病患,她拿出化妝鏡仔仔細細的補了個淡妝,確定妝容精致得無可挑剔,這才風情萬種的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還沒下班,我要去病房看看。」周悅景的視線壓根就沒在她身上多加逗留。

    「你是要去看那個女病人嗎?正好我也有興趣了解一下來龍去脈,我和你一起去……」

    徐辰姝無比肯定他連她到底是穿著裙子還是褲子都不知道,不甘心的跟了上去。

    不過他腿長步伐又大,穿著細跟高跟鞋的她只能用無比別扭的小碎步跟著,不一會兒,兩人的距離就拉遠了。

    林曉微今天小小加班一下,離開報社時天色早已暗了下來。

    兩個小時前她傳給周悅景的訊息他是已讀了,卻沒有回。

    大概他太忙了吧,她有點失落的想著。

    她騎著腳踏車都快回到住的社區了,可是也不知怎地,她又調頭騎去了醫院。

    她得去看看孫冬梅的情況,了解一下情況,要是孫冬梅又再鬧出什麼事,加上她還有于貴春這樣胡攬蠻纏的丈夫,說不定又要牽扯到周悅景身上去。

    孫冬梅經過心理醫師的開導後,情緒已經穩定了不少。

    周悅景過去的時候,心理醫師已經離開病房了。

    「周醫師,對不起……」孫冬梅自責的道。

    「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我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周悅景的聲音低沉有力,一如他給孫冬梅的印象,沉穩可靠。

    他和孫冬梅聊了一會兒,發現她始終不願意提起于貴春,他也不好強迫,只能和她說說治療方面的情形。

    周悅景要離開前,孫冬梅忽然又道︰「周醫師,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我很過意不去,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報答你……」她不敢看向他,目光落在醫院統一的被套上,滿臉愧疚。

    他腳步一頓,轉過身道︰「你要是真的覺得過意不去,就好好接受治療,努力讓自己好起來,這就是給我最好的回報。」

    她先是一怔,接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平靜誠摯的道︰「周醫師,我知道了,謝謝你。」

    林曉微來到孫冬梅病房所在的那層樓,一出電梯就看到徐辰姝從走廊另一頭小跑步過來,咯 咯 的高跟鞋聲在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更為響亮。

    徐辰姝一看到林曉微,馬上停下腳步,一臉戒備的問道︰「你又來做什麼?」

    「我想去看看孫冬梅。」林曉微如實應道。

    「心理醫師正在開導她,別進去打攪了。」徐辰姝可不想讓林曉微看到周悅景,她一把將林曉微推進電梯里。「老實告訴你吧,我喜歡周悅景,你以後別再來纏著他了!」

    林曉微也感覺得出來徐辰姝對周悅景很有好感,再加上她是院長千金,她擔心自己言辭不當會替周悅景帶來額外的麻煩,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憑悅景的能力,再過幾年肯定就會升上副主任、主任,我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氣,在職位晉升上我能夠助他前程無憂!」徐辰姝說得驕傲,她相信林曉微絕對沒有這樣的能耐。

    「不過……我听悅景說過他對職位晉升沒有什麼興趣……」林曉微有些遲疑的道。

    「好笑,難道你想讓悅景一輩子累死累活的當個小小的主治醫師?要是被我爸知道悅景腳踏兩條船,我看悅景連今年的年底考核都過不了!你就跟那些實習生一樣,膚淺的貪戀他的外表而已,一點都不為他著想!」徐辰姝劈里啪啦的亂說一通,想要讓林曉微知難而退。

    「我想你可能誤會我對悅景的感情了,我對他……」

    徐辰姝不客氣的打斷道︰「什麼感情不感情的,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再說了,你和周悅景同居了嗎?」

    丙然如她預料,林曉微隨即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徐辰姝知道這一步險招是蒙對了。

    她無比得意的續道︰「我們去年就在一起了,只是他不願意讓其他人覺得他是想要借著我討好我爸爸,也不願意別人議論我們的關系,所以我們並沒有對外公開,不過這也不能抹殺我們同居過的事實!」

    「我不相信!」林曉微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周悅景的為人她最清楚,她寧可相信自己的直覺,也不願意相信徐辰姝。

    「是嗎?我知道他右大腿上有個小小的紅色胎記,輕度潔癖,不吃香菜,只要喝啤酒皮膚就會過敏發紅,所以他不喝酒,這些事情,你知道嗎?」徐辰姝煞有其事的又道。

    「我不信!」林曉微說是這麼說,卻不免有些氣虛了。

    「信不信由你!醫院里愛說八卦的人多得是,你要是不擔心會影響到他,可以找人幫忙宣傳一下我和他的關系,反正我也受夠了一直當他的隱形女友!」徐辰姝看出林曉微已經有些動搖了,更加似是而非的說道。

    徐辰姝話音剛落,叮一聲,電梯門突然打開了。

    罷才她們進到電梯後,沒有人去按樓層鍵,電梯就一直停留在原本的樓層。

    周悅景的視線壓根沒有在徐辰姝身上多加停留,而是關切的問向林曉微,「你怎麼過來了?」說完,他隨手按了一樓的數字鍵。

    「我本來想過來看看孫冬梅,後來想她可能情緒還不穩,就算了。」林曉微還沒從剛才徐辰姝說的那些難以置信的事情里消化過來,吶吶的應道。

    電梯很快就到了一樓,周悅景還在推敲孫冬梅的事情,一走出電梯,馬上打了通電話給孫冬梅治療款項的負責人,讓對方去查查捐款帳戶的金額有沒有什麼異常。

    趁著周悅景打電話的時候,徐辰姝湊到林曉微耳邊道︰「我答應過悅景不會主動把我和他同居過的事情說出去,醫院里人多口雜的,你要是真為悅景著想的話,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吧?」話落,這才一臉得意的踩著高跟鞋離去。

    周悅景結束通話後,一轉頭就看到林曉微的臉色不對勁,他問道︰「徐辰姝和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林曉微悶悶的應道。

    潛意識里她還是相信他的,可是徐辰姝說的那幾點實在讓她听不出破綻,尤其徐辰姝竟然還知道他大腿上有胎記的事情,若不是關系親密到一定程度,外人怎麼可能會知曉過麼私密的事呢?

    她一想到這一點,理智又忍不住動搖了。

    可是依照她的個性,她的確無法直截了當的問他到底有沒有和徐辰姝同居過,也許事先灌下一大瓶酒,借著酒意沖動之下比較有可能。

    「晚上想去哪里吃飯?」還沉浸在琢磨孫冬梅事件背後真正原因的周悅景顯然沒有留意到她此時的情緒低落得可以。

    「都可以。」林曉微淡淡的應道。

    「我看你有點累,正好我爸昨晚送了中藥過來,還買了點食材,要不然去我那里吃?」他又問道。

    「嗯。」她心不在焉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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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5 00:12:20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到了周悅景的住處,周悅景發現林曉微還是悶悶不樂的,他便讓她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他自己則是去廚房準備晚餐。

    他做菜的效率和拿手術刀的速度有得拚,不到半小時晚餐就上桌了。

    林曉微在周悅景做飯的空檔設想了很多方法該怎麼問他和徐辰姝之間的事,可是又一一被她自己反駁了。

    萬一真的是她誤會了他,要是他知道她對他連最基礎的信任都沒有,一定會很失望吧……

    林曉微糾結極了,吃飯也吃得不專心,吃沒幾口飯就放下了筷子。

    周悅景餓了一整天,沒多久就把飯吃完了,起身去廚房把父親送來的中藥加熱,倒了兩杯端出來。

    「把這個喝了,增強體力。」周悅景說完,便把自己手里的那杯喝了。

    「喔。」她心不在焉的接過,直到喝了大半杯,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喝中藥,差點沒嗆到。

    他留意到她時不時就會看他一眼,目光帶著遲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于是他故意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你身上好像還有醫院的味道。」林曉微又想到他和徐辰姝那不可說的關系,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她的表情反應看在周悅景眼里,讓他以為她這是在嫌棄他。

    「醫院的味道?」他狐疑的聞了下袖子,照道理來說,依他的潔癖,他身上幾乎不可能會有奇怪的味道,不過在救孫冬梅的當下,他確實流了不少汗。

    此時回想起來,他莫名覺得身上有點粘膩,不舒服。

    他快速收拾好碗筷,就迫不及待的拿了衣服去洗澡了。

    林曉微坐在沙發上繼續胡思亂想。大腿上有胎記……說不定是徐辰姝騙她的呢?徐辰姝估計就是吃定了她不會輕易向周悅景求證如果周悅景大腿上沒有胎記,那就能證明這一切都是徐辰姝在胡說八道。

    她咬咬牙,起身走到浴室門前,鼓起勇氣敲了門板幾下。

    听到聲響的周悅景馬上關了水龍頭,問道︰「怎麼了?」

    「我、我……想要上廁所。」林曉微支支吾吾的道。

    「好,我馬上就好。」他身上的泡泡還沒沖干淨,不過他怕她等得急,便拿起毛巾隨便擦了幾下,就動作迅速的穿上家居服。

    他一開浴室門,沐浴乳的清香和滿室的熱氣迎面向林曉微撲去,她看著水珠從他沒擦干的發梢順著臉龐滑落,沒一會兒就沿著鎖骨滑到了他的領口內,貼身的家居服緊緊貼著他還來不及完全擦干的身體,隱約勾勒出他僨張精實的胸肌線條。

    她沒想到他居然沒披浴巾,而是嚴嚴實實的穿了T恤長褲出來,而且她目測了下他褲腰上的松緊帶抽繩,似乎……也不太可能會出現褲子太松自然脫落的小意外。

    這個事實讓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全都泄光了。

    不過急于求證事實的她,還是做出了個大膽的決定——

    沒有條件,那麼只能創造條件去求證了。

    「你進去用吧。」周悅景察覺到她的視線似乎一直盯著他的褲腰和下半身,這讓向來自持的他也有些不淡定。

    「嗯。」林曉微點了下腦袋,她一踏上浴室的瓷磚,忽然喊了一聲,「地好滑!」

    聞言,他馬上轉回身伸手去扶著她,隨即他發現一個難以置信的事實,平時向來安分的她,居然色膽包天,趁機想要脫他的褲子……

    林曉微只覺得腦門一熱,事後甚至無法把她動手去扯他褲子的畫面完整連結起來,她也不知道該慶幸還怎樣,因為她的手法生疏,所以她下手的位置根本偏移了,看起來完全不像她故意要脫他褲子,比較像是她情急之下隨便想要找個東西抓住好穩住重心。

    周悅景恰恰就是認為她只是太過慌亂,而且他也反應極快的馬上護住自己的褲子。

    她應該不會有主動撩撥他的色膽吧?

    他是這樣說服自己,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快快放開了她,退到廁所外。「你……用洗手間吧。」

    他不知道她做好心理準備了沒有,他怕要是再這麼被她「不小心」的撩撥下去,他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

    林曉微關上門落了鎖,心情卻沮喪極了,第一次出擊徹底失敗,而且他剛才似乎直覺反應推開了她的手,這是不是代表他其實抗拒和她有親密接觸?

    一想到這里,她的心情更不好了,她慢慢的按下沖水把手,開了門走了出來。

    周悅景看了她一眼,馬上進浴室把身體沖干淨了才出來。

    周悅景來到客廳,見林曉微坐在沙發上疑似在發呆,他問道︰「有點晚了,要不要先送你回去?」

    「下雨了,等雨停了我再回去。」她心不在焉的應道,腦海里一直琢磨著還有什麼樣的辦法可以確定他大腿上有沒有胎記。

    「好。」她想在這里多待一會兒,他也不好趕她走。

    「那個……現在都已經是夏天了,你還穿長褲不熱嗎?」林曉微鼓起勇氣想用另一種方式說服他去換條寬松的短褲,這樣她應該比較有機會看到他腿上有沒有胎記。

    「還好吧。」周悅景覺得她一整晚都怪怪的,可是他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勁,但這種感覺讓他有點不自在。

    「我媽說天氣熱穿長褲容易長痱子,你現在人已經在家里了,還是穿得舒服點比較好。」她言辭閃燦的提醒,同時暗暗慶幸她今天難得穿了條牛仔短褲,要不然就是在自打嘴巴了。

    「我還好,不熱……」他狐疑的看向她,她那微微漲紅的臉頰讓他的呼吸猛地一窒,頓時一陣口干舌燥。

    很好,現在他倒是真的開始覺得熱了。

    「去換條短褲吧,這樣比較涼快,也比較舒服。」林曉微別扭的催促道。

    周悅景還是無法理解她為什麼這麼執著,可是他很明白自己的心已經開始按捺不住了,為了化解毫無預警竄上來的欲火,他便順著她的話,回房間換短褲去,她沒想到這麼拙劣的借口居然能夠成功,她用手背踫了下自己滾燙的臉頰,忐忑不安的等待著。

    也許是她過度緊張的緣故,她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她一直坐立難安,干脆把手機拿出來,打開音樂,藉此轉移一下注意力。

    幸好,在她听到第二首歌的時候,周悅景就換好短褲出來了。

    她不想讓自己的動機太過明顯,便假裝一邊听歌一邊玩手機。

    周悅景換了短褲後果然覺得涼快一點了,他坐在沙發上隨手拿了本醫學期刊翻閱,不過洗完澡身體舒服了,加上又累了一天,他沒看幾頁就想睡了,但他仍用一手撐著頭,努力不讓她察覺他的困意,免得她覺得打擾了他。

    林曉微不記得自己听了幾首歌,直到發現耳邊沒有翻書的聲音,她這才別過腦袋偷偷看向周悅景。

    期刊已經被他闔起來放在腿上,他雙眸緊閉,顯然已經睡著了。

    林曉微把手機放在旁邊,小心翼翼的挪了過去,輕輕喊了一聲,「周學長?」

    如她所預期的,他並沒有醒來。

    她繼續輕手輕腳的向他靠近,視線死死定在他的大腿上,可是那本該死的期刊,居然擋住一大片,她只好彎下身,輕手輕腳的把期刊拿開,但視線所及根本沒有看到什麼胎記之類的東西。

    偏偏徐辰姝的話就像蒼蠅屎一般堵著她的心,她打定主意一定要追究到底,于是她斂氣屏息,把他寬松的褲管撩起,她實在太專注了,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腦袋都湊到他大腿上了。

    突地,開門聲響起,林曉微受到驚嚇,猛地哆嗦下,手也快速收了回來,頭一抬,卻直接撞向周悅景的下巴。

    周悅景本來就沒有睡熟,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氣息越來越靠近,他一睜開眼,就看到她偷偷摸摸的俯在他的大腿上,還小心翼翼的掀開他的褲管不知道在看什麼。

    她的臉幾乎要貼上他的大腿,噴吐出來的熱氣全都拂在他的皮膚上,讓他體內的每個細胞都忍不住顫栗狂歡,他剛意識到這件事,只覺得心頭轟的一下就被點著了火。

    他怕自己稍一挪動,會激起更大的欲火,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壓抑著狂涌上來的沖動,努力裝睡。

    他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要對他做什麼。

    周時培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兒子的身子略微往另一邊偏,看不清楚表情,林曉微則是跪坐在兒子腿前,臉都要貼在他的大腿上了。

    一把年紀的周時培覺得雙眼被嚴重玷污了,恨不得一秒變瞎子。

    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被這人模人樣的臭小子給騙了!看來以後他到兒子家,進門前還是得先按個門鈴比較妥當。

    林曉微一轉身,嚇得理魂出窮,她急急忙忙站起身,「伯、伯父……」

    「爸,你怎麼過來了?」周悅景倒是一臉平靜,舒展了一下有些酸麻的雙腿,不動聲色的將褲管拉好。

    「你媽炖了黑豆排骨湯,要我送來給你。」周時培指了下他手上拎著的保溫瓶。

    他快速的打量了一眼兒子的穿著,幸好臭小子還沒有到衣冠不整的地步,也幸好他沒有晚幾分鐘進來,要不然待會的場景估計更不能入目了。

    周時培的心思繞了很多個圈,這才意識到小倆口本來正準備親熱的,卻被他攪局了,他頓時覺得挺不自在的,放了東西就急著離開了。

    林曉微的臉上還是熱氣騰騰的,她最近把這輩子的人品都給賠光了。

    老人家這避嫌的態度分明就是看到方才那一幕且還想歪了。

    可是老人家又不說,她總不能主動開口解釋。

    這邊周時培坐電梯到了一樓,想了想還是傳了通訊息給兒子——

    別整天干不正經的事,該準備訂婚結婚的事情了。

    林曉微看周悅景拿起手機看了下,笑意越發明顯,她真恨不得挖了個洞把自己給埋了,不過既然情況都已經變成這樣了,她干脆豁出去了,漲紅著一張臉問道︰「那個……周學長,你的大腿上是不是有胎記?」

    「胎記?」周悅景難掩驚愕,所以她搞這麼多小動作,就是為了驗證這點小事?他點點頭,奇怪的問道︰「怎麼了?」

    「沒事。」看到他點頭的瞬間,她的心情好復雜,她真的沒想到他和徐辰姝居然真的有那種不可告人的關系。「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她失魂落魄的拿起手機和包包就要往外走。

    「你沒事吧?」她的前後情緒落差這麼大,他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我沒事。」林曉微頓時覺得頭好暈,一脹一縮的。

    她不相信這是真的,周悅景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他怎麼可能會欺騙她呢?

    從未有過的失望像潮水般狂涌上來,她還沒走到電梯前,眼淚就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她怎麼會這麼傻,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甚至完全沒有猜疑過他對她的感情。

    周悅景追了出來,一看到她哭了,他更緊張了,「你到底怎麼了?」

    「不要踫我!」林曉微用力拍開他伸過來的手,她感到憤怒、難過……太多太多情緒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一頭霜水。

    「你都和徐辰姝同居了還騙我!」她突然朝他大吼一聲,她因為太過生氣,還用力捶了他一拳,力道之大,連他也往後踉蹌了一步。

    「同居?怎麼可能,我連她的手都沒踫過!」周悅景的表情是滿滿的不可思議。

    「真的?」滿心失望的林曉微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個愚蠢至極的錯誤,聲音馬上一縮。

    「當然,你是听誰胡說的?」周悅景終于搞清楚她今晚為什麼一直悶悶不樂的,還有這麼多奇怪的舉動,而他甚至完全誤解了,以為她是在向他示愛,想到這里,他覺得好氣又好笑起來,偏偏她還苦著一張小臉,他又不能笑得太明顯,兩邊的肩膀不受控制的微微聳動著。

    「也沒有,就是正好听到別人在聊天而已,我以為……她們說的是真的……」听到他斬釘截鐵的否認,壓在她心頭的不安早已經消散無蹤,一想起剛才自己不分青紅皂白就怒氣沖沖質問他,眼下她恨不得立刻從他面前消失。

    「這麼拙劣的謊言你也信?」果然,某人的臉色變了,帶了點不悅。

    「也、也不是……」林曉微心虛的應了一聲,感覺到某人還是一臉不快的盯著自己,她這才支支吾吾的道︰「不過……為什麼徐辰姝會知道你大腿上有胎記的事情?」

    問歸問,她自己的聲音只壓在嗓子眼里,而且臉色赧然的又開始冒熱氣起來了,弄得倒像是她的的確確偷窺了他大腿上的風光似的。

    「徐辰姝?」周悅景不可思議的反問,同時想著所有可能性,但他還是想不通徐辰姝怎麼會知道。「我也不清楚她是怎麼知道的,不過我可以確定以及無比肯定的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和她在一起,甚至連曖昧也沒有,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林曉微剛才听到他不假思索反駁就知道自己被徐辰姝耍了,虧她平時還自詡智商不算太差,想想自己今晚鬧的這一樁烏龍,實在丟臉丟大了。

    「這事我會查清楚的,你放心好了。」見她這麼尷尬,他臉色一緩,安慰道。

    這個烏龍也算是因他而起,他確實要負點責任,不過她會這麼在意應該也是因為在意他,想到這里,他的心情大好。

    「反正我知道就好了,听悠悠說徐辰姝是院長的女兒,你沒事還是不要去惹她,免得院長對你有意見。」林曉微不太放心的提醒道。

    周悅景見她憂心得雙眉緊皺,一方面覺得心暖,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故意裝模作樣的道︰「你這麼一說,似乎還真的是這樣,院長本來就對我頗有意見了,現在不知道要怎麼辦……」

    林曉微沒好氣的打斷道︰「那你去討好徐辰姝好了!」語氣酸溜溜的像是喝了好幾壇陳年老醋。

    「你舍得?」周悅景見著林曉微越發皺著一張小臉,看起來郁悶至極,他忍住心頭的笑意,繼續好整以暇的問道。

    「我有什麼舍不得的!」林曉微察覺到某人越湊越近,溫熱的呼吸避無可避的掃到她的脖頸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了一下,她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反應,賭氣的哼了一聲,就打算進電梯。

    未料某人無端痛喊了一聲,且抬起右手捂著胸口。

    「怎麼了?」她也不確定周悅景是不是眶自己的,繃著一張小臉問道。

    「你的個頭看著小小的,力氣倒不小。」周悅景煞有其事的揉撫著胸口,兩道濃眉皺得死緊。

    「沒那麼嚴重吧?」林曉微說是這麼說,心里也不太敢確定了。

    「你說呢?」某人故意反問。

    「我看看……」她狐疑的走上前。她模模糊糊記得剛才那一拳應該是打在他的腹部,可是他卻捂著胸口,難道是她記錯了?

    「應該淤青了……」某人繼續一臉無辜的睜眼說瞎話。

    「我力氣才沒那麼大,幫你揉幾下就好了。」林曉微拉開他的手,本想隨便揉他的胸口幾下,可是手心感受到的結實觸感,讓她後知後覺的紅了臉。

    暈!她這猥瑣的手法怎麼看怎麼像是襲胸的意味?

    丙然,前一刻還施施然的某人也明顯不太淡定了。

    她的手心軟軟的,也沒多大力道,像是撓癢癢似的,剛落到他的身上就帶過一片激蕩的麻癢,讓他渾身都跟著打了個激靈。

    「那個……我先回去了。」林曉微馬上把手縮了回來。

    「我送你。」他勉力收回自己的心神,輕咳一聲才抬手按了電梯。

    到了林曉微住處的樓下,周悅景本來想陪她上樓,可是她擔心劉悠悠已經回來了,便拒絕了。

    他下了車,繞過車頭替她開門,她從車里出來後,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蜻蜓點水的親了一記,就當是為了自己不著邊際的瞎猜疑道歉。

    他倒是心安理得的接受。

    她不好意思再看他,轉身就要離開,未料才走了兩步,感覺到一股力量拉住了她的手臂,她整個人轉了半,下一秒就回到了他懷里,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就吻上了她的唇。

    林曉微嚇了一跳,微張嘴正要開口,周悅景卻抓準了這得天獨厚的良機,舌尖輕巧的竄進她口中,她頓時覺得渾身上下都被洶涌的電流帶過,整個人鉲uo氯壞娜嗡コ鍬擁亍

    好不容易等他吻夠了,她的大腦已處于缺氧狀態,唯一的念頭就是,下回她再也不要獻這破殷勤了……

    「上去吧。」得逞的某人心滿意足的提醒。

    「喔……」她暈乎乎的點點頭,瞄到他又湊了過來,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未料某人只是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末了還壞笑一聲。

    林曉微好不容易平復了一點點的小心髒又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她羞赧的往通道那邊小跑步離開了。

    徐辰姝自以為又不著痕跡的打發了一個大情敵,隔天一看到周悅景進辦公室,她就滿面春風的過去打招呼,「悅景,早。」

    距離看診時間還有幾分鐘,她還沒有套上白袍,身上的Dior當季鏤空瓖鑽緊身洋裝,把她引以為傲的身材凸顯得更為姣好有致。

    「徐醫師,早。」周悅景隨手開了電腦,悠閑的向後靠著椅背,兩眼直勾勾瞅著她。

    相識以來,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正經八百的打量著她。

    丙然,男人都是一樣的,都是視覺感官動物,想到這里,徐辰姝得意的挺胸收腹。

    昨晚她求了老半天,才讓父親答應送周悅景出國進修,與其讓他留在醫院,每天她都要擔心其他女人倒追他,不如兩人一起去英國待個一年,異鄉獨處什麼的,兩人的關系總會有所進展。

    只不過她正要開口跟他說這個好消息,卻被他搶白_「不知道徐醫師昨天和我女朋友聊了什麼,讓她誤會了我們的關系。」

    「什、什麼女朋友?」徐辰姝原本笑意盎然的臉上一沉,無比震驚的道。

    「她姓林叫曉微,昨晚回去非得要驗證徐醫師說過的玩笑話。保險起見,希望徐醫師以後不要再做出任何會害我被女朋友誤解的言行。」周悅景表情一斂,冷冷的提醒。

    徐辰姝和周悅景共事好幾年了,別說他有什麼女朋友,就連傳緋聞的對象都沒有,唯一一個是她,而且這消息還是她自己放出去的……

    她不懂,她到底哪一點比不上那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

    還有,他剛才說林曉微昨晚回去驗證……難不成他們現在已經同居了?

    徐辰姝只覺得腦門嗡嗡作響,她甚至連自己怎麼回辦公室的都不知道,過了一會兒,她的心情稍微平復下來,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來白袍穿上,不甘的往院長辦公室走去。

    林曉微和以前高中擔任教務主任多年的伍加三約了傍晚要進行采訪,她早上也不用進公司,便想著昨天被徐辰姝這麼一鬧,她沒有見到孫冬梅,就打算去醫院看看她。

    每次只要一想到孫冬梅,她的腦海中就會浮現周悅景以身涉險的場景,那件事對她的沖擊實在太大,總讓她忍不住心悸,這個麻煩是她帶給他的,她得確保孫冬梅不會又做出什麼傻事。

    不過奇怪的是,當林曉微來到病房,卻沒看到孫冬梅的人,幸好她的東西還在,想來應該只是出去散散步吧。

    林曉微想著去走廊盡頭的大窗前看看風景等她回來,才走沒幾步,眼楮余光便瞄到孫冬梅在不遠處的陽台那里。

    陽台是開闢給家屬的休息區,有些病人要是在病房里待得無聊了,也會去那兒坐坐,看看風景。陽台和走廊有一扇玻璃門相隔,現下那扇門虛掩著,她再定楮一看,看到了另一個男人的身影。

    懊不會是于貴春又來找麻煩了吧?

    她的心咯 了一下,隨即小跑步過去。

    林曉微不想讓兩人發現她,便躲到一旁,想知道于貴春又想耍什麼把戲。

    「我就是沒錢治病死了,也不會誣陷周醫師收紅包的!」孫冬梅堅定的道。

    「你怎麼就這麼蠢?」于貴春馬上翻臉,看老婆怎麼說都說不通,他一臉陰鷙的推開門要離開。

    林曉微可不想和于貴春踫到面,免得又生事端,所以她馬上躲到了女廁所里。

    丙然,沒一會兒就傳來相繼離開的腳步聲。

    等林曉微從洗手間出來,陽台上已經空無一人。

    唯一慶幸的是,孫冬梅至少還有點良知,不過于貴春時不時上門挑唆,她也不敢確定孫冬梅會不會一直堅定立場,不行,她還是得和孫冬梅好好談談,于是她快步走到病房。

    「冬姊,周醫師近期可能遇到一些麻煩的事情,要是有人來向你探問周醫師的私事,你可千萬別上當……」林曉微盡量讓自己的話語听起來不會太過于生硬。

    「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亂說周醫師的壞話的,我要是多說一個字,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孫冬梅忽然發誓,也不知道是激動使然還是于貴春讓她心虛,她原本蒼白灰暗的臉色忽然浮現詭異的紅,像是瀕死之人回光返照似的。

    林曉微莫名覺得淒涼,不過知道孫冬梅肯定不會亂說什麼,她這才安心離開了。

    她要進電梯時,里面正好走出來一個長相猥瑣的男人,戴著厚厚的眼鏡,看到擦肩而過的她,忽然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被煙燻得發黃的牙齒。

    林曉微一對上那人不懷好意的目光,頓感惡心至極,直到進了電梯,頭皮還是莫名發麻。

    她自認不是會以貌取人的人,可是剛才那個人渾身上下散發著惡意,真的讓人好不舒服。

    直覺這種東西,有時候還真的不得不信。

    到了一樓,林曉微剛從電梯里出來,迎面來了一行人,有穿白袍的,也有穿便服的,看這架勢,像是上級來視察。

    今天的醫院還真是熱鬧,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這才繼續朝外面走去。

    既然都來了,林曉微想著還是去周悅景的辦公室找他,告訴他于貴春的打算,讓他這陣子要多注意一點。

    不過她不想又遇到徐辰姝,徒增麻煩,所以她到了他的辦公室樓層後,就站在靠窗的走廊上,打電話給他。

    周悅景早上剛做了一台手術,從手術室里出來後,就看到捐款負責人傳來的訊息,表示孫冬梅的錢全被提走了。

    他在回到辦公室的路上回撥電話過去,再次確認此事,不用想也知道錢是于貴春領走的,而且時間點應該就是孫冬梅跑到頂樓天台的那一天。

    一想到于貴春,周悅景煩躁的皺起了眉頭。

    突地,他的手機響了,是林曉微打來的,他馬上接起,「怎麼了?」陰郁的心情倒是沒有理由的輕快了一些。

    「你在辦公室嗎?」林曉微望向窗外,小雨淅瀝瀝的,天色有些灰暗。

    「不在,怎麼了?」周悅景走過轉角,遠遠的就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走廊上,背對著他,似乎在沉思。

    「也沒什麼事……」她小小的失落了一下,隨即接著說道︰「我剛才去孫冬梅的病房時,正好看到于……」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到熟悉的氣息自身後籠罩過來,她一抬頭,就看到某人俯下頭,薄唇蜻蜓點水似的輕觸了她的額頭一下,下一秒又像個無事人一般和她並肩而立。

    林曉微難掩害羞,只好佯裝看著窗外的風景。

    「你剛剛要跟我說什麼?」

    他話音方落,就听砰的一聲悶響。

    「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去了。」她好像瞥到有什麼東西從上方墜落。

    很快的,下方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還傳來了尖叫聲、喊聲。

    周悅景神色一凜,「好像有人跳樓了,我去看看。」隨即大步朝樓梯那邊跑去。

    林曉微生平最怕這種場景,而且她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有人跳樓,雖然下墜的速度太快,她沒有看清楚,但是一想到若是真的有人跳樓,她的手腳突然一陣冰涼。

    等林曉微下去的時候,跳樓現場已經拉起了警戒線,不過邊上還是有一大群路人在指指點點。

    警戒線圍著的最中央已經蓋上了一層遮擋物,干淨的水泥地上還有暗紅的血跡。

    她才瞄了一眼就心驚肉跳的,隨即收回了視線。

    大概是得了絕癥的病人吧,才會生無可戀到這種地步。

    林曉微推著腳踏車快到醫院大門時,想了想,還是停下來傳了訊息給周悅景——

    我上午看到于貴春又來找孫冬梅,听他的意思是要挑唆孫冬梅誣陷你,你自己小心點。

    她等了一會兒,他還是未讀,她想他可能又在忙了,便把手機收進包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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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5 00:12:36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林曉微正要跨上腳踏車,忽然听到包包里的手機響了,她以為是周悅景打來的,她馬上拿出手機,沒想到是劉悠悠的來電。

    林曉微接起電話,有些不解的問道︰「平常你都忙得昏天暗地的,今天怎麼有空打電話給我?」

    「曉微,不好了!周老師收的那個病人跳樓了!」電話那端似乎還有各種喧鬧聲,劉悠悠的聲音顯得格外不真實。

    「你、你是說孫冬梅?」林曉微的心狠狠一縮,好像被人澆了一桶冰水似的,從頭冷到腳。

    怎麼可能?她不久前才和孫冬梅聊過天的,怎麼可能……

    「是啊,最可惡的是她的丈夫,堵在周老師的辦公室門口,事情來龍去脈都還沒查清就對著記者亂說話!」

    「悠悠,我現在就過去……」林曉微結束通話,腳踏車隨便一停,便一路快跑進了醫院大樓。

    孫冬梅怎麼可能會自殺?

    林曉微一來到周悅景辦公室的那層樓,遠遠的就看到一群人擠在門口。

    最前面語氣蠻橫、神態夸張的就是于貴春,他的動作粗魯,像是隨時都要撲到周悅景身上,而站他旁邊的是個身形削瘦的男人,這人……林曉微在腦海里快速過濾了一遍,馬上想到她之前曾看過他,而且看他們一搭一唱的,似乎早就套好了說詞。

    林曉微隱約猜到兩人的意圖,從圍觀的人群里擠了進去。

    「周醫師,你明知道治療的錢都是好心人捐贈的,你怎麼能夠昧著良心收紅包?」于貴春語氣囂張的高聲質問。

    「你騙人!孫冬梅說那些錢是你自己賭六合彩輸掉的!」林曉微才听了幾句就覺得熱血翻涌,奮力從人群擠出來,怒不可遏的反較。

    「你們別被她騙了!她和周醫師本來就認識,她當然會幫周醫師說話!」于貴春大聲哭喊。

    若不是林曉微早就見識過他對孫冬梅的惡劣態度,真的會誤以為他是太過傷心。

    周悅景留意到站在于貴春旁邊的陌生人正拿起相機,鏡頭對準林曉微,他馬上一把將她拉到身後,沉聲道︰「我會處理好這里的事情,你先回去!」

    孫冬梅跳樓沒多久,于貴春就帶著人來了,他直覺認定這件事不簡單。

    這種場合,多說多錯,畢竟對于不知情的外人來說,任何的解釋都會被解釋為醫院在推卸責任,所以對于于貴春的謾罵,他一開始都相當冷靜,沒有多說什麼。

    他很清楚他替孫冬梅進行的手術和術後治療沒有任何疏失,不怕調查。

    直到于貴春再三質問他有沒有收受紅包,周悅景這才意識到事態的發展似乎超乎了他的預期。

    昨天他例行查房離開時,孫冬梅忽然跟了出來,執意要把他墊付的錢還給他,他知道孫冬梅這種老實人就認死理,而且老是擔心著會虧欠別人的情分,他要是不收,只怕她無法安心接受治療,所以他只好收下了。

    想到那時的場景,周悅景的臉色倏地一沉。

    「我之前來采訪孫冬梅時順手拍了幾張照片……」于貴春身旁的記者從包包里掏了幾張照片,果然都是周悅景接過孫冬梅手中紙鈔的畫面。

    圍觀的眾人議論紛紛,都是對周悅景職業道德的議論與驚訝,就連之前一直維護周悅景的護士長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周悅景,這是怎麼回事?」聞訊趕來的主任臉色也很難看。她雖然惜才,不過收受紅包是醫師最大的忌諱。

    「鐵證如山,沒辦法否認了吧!」于貴春自以為險招能夠成功,越發得意的高聲嚷嚷。

    周悅景一改原本的態度,開口解釋,「之前我幫孫冬梅先墊付了手術費,這是她還給我的錢,走廊上有加裝錄音功能的監視器,大可以把那時的監視畫面調出來看,我想我和孫冬梅的對話應該也錄進去了。」

    他說話時並沒有什麼表情,不過原本自然垂放在身側的雙手不知何時緊握成拳,那無形中的威嚴沉肅,讓于貴春的心猛地一驚。

    林曉微被周悅景護在身後,她只看得到他因為過于用力而發白的指關節,手背上的青筋也跟著暴突。

    她對他無聲的憤怒能夠感同身受。

    然而,憤怒當頭,他卻還是相當克制自己的言行,用他的方式對抗這個混亂骯髒的社會。

    這就是周悅景,這才是她心生仰慕的周悅景。

    因為只有她喜歡的周悅景,才會有如此的氣度和胸懷,不畏世俗百態,卻也不會低頭折腰。

    任何時候,他的脊背都挺直如松柏,且在被眾人議論誹謗的時候,還不忘將她護在身後,為她開闢一方安寧。

    林曉微像是忽然從渾渾噩噩中驚醒過來,從他身後擠了出來,大聲說道︰「把孫冬梅病房那層樓陽台的監視畫面也調出來,大家可以听听于貴春是如何挑唆孫冬梅誕蠛周醫師的!」

    聞言,于貴春目光閃爍的看了下身旁的趙波,顯然他沒有想到那里也有裝監視器。

    于貴春看不出趙波有什麼明確的指示,又怕監視畫面調出來自己會被追究責任,含糊的想要帶過,「你們別仗著人多勢眾就欺負人!」

    「孰是孰非,看監視畫面就知道了,如果查出來是你造謠誣蠛我們醫院的醫師,我們會依法提告。」主任也看出于貴春的表情有些古怪,馬上挺身道。

    「現在一起去看看監視畫面吧。」周悅景面無表情的道。

    于貴春仍佯裝鎮定的道︰「去就去,老子才不怕!」

    主任下令其他人都回去工作,領著幾個相關人往一樓走。

    還沒到監控室,于貴春就吵著要去洗手間,一行人便站在原地等。

    等了好一會兒,于貴春遲遲沒有出來,周悅景和主任自然都明白于貴春的打算,仍舊不慌不忙的在原地假裝等待,可是趙波卻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請問你是哪間公司的記者?」林曉微本來就對趙波的身分有些懷疑,拿起手機對準他的臉連拍了幾張照片。

    趙波激動的要去搶林曉微的手機,「你沒有權利拍我!」

    然而他還沒有靠近林曉微,就被橫空過來的手勁推得一連後退好幾步。

    周悅景這一推看似隨意,實則力道頗重,趙波甚至覺得直接受力的地方隱隱作痛著,但忍著沒吭聲,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

    「請你出示你的記者證,如果你沒有,你也沒有權利站到這里進行所謂的采訪!」林曉微見著他躲躲閃閃的,更加堅定自己的推測,他根本就是于貴春找來的幫手,態度也更加理直氣壯。

    「我忘了帶記者證了!」趙波說完,拔腿就朝醫院大門的方向狂奔。

    「周學長,這個人明顯居心不良,就讓他這麼離開嗎?」林曉微著急的問道,一邊催著周悅景趕緊先把這個無賴抓回來再說。

    「我和孫冬梅說話的那個地點並沒有所謂的監視器,而你說的陽台,監視器也離得太遠,辨認出內容的機率不高。」周悅景看著趙波狼狽逃跑的背影解釋道。

    「怎麼會這樣?」林曉微本以為醫院里到處都有監視器才會如此理直氣壯,要是于貴春他們知曉實情……她光想都覺得害怕。

    「他們自己心里有鬼,中途肯定會找理由離開的。」周悅景篤定的道。

    「今天放你半天假,雖然你沒有實質上的過失,但還是發生了孫冬梅的不幸事件,對不知情的病人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院長氣得臉都黑了,你找機會好好跟院長解釋清楚。」主任沒好氣的叮囑了幾句後也離開了。

    周悅景看著林曉微還若有所思的看著主任離開的方向,提醒道︰「走吧。」說完,他率先邁開長腿走在前面。

    「去哪里?」她回過神來跟了上去。

    「我難得有機會放假,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他將雙手插在白袍口袋里,神色寡淡。

    「我下午要回學校采訪以前高中的教務主任,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她想,他雖然嘴上沒說,但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放他一個人回家她不放心,干脆就約他一起去采訪。

    「那我開車載你去吧。」周悅景腳跟一轉,往地下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也好。」司機載老板辦事去了,林曉微本來打算下午自己坐公車過去的,既然他說要載她,她便點點頭應道。

    林曉微以前念的高中算名校,舊校區是在市中心,不過她讀大學後,校方把舊校區賣給了地產開發商,改到市郊蓋了新校區。

    這是林曉微高中畢業後第一次回母校,看到新校區頗為氣派的校門,不自覺感慨道︰「沒想到現在的高中校園這麼大……對了,周學長,你是念哪一間高中的?」

    「跟你一樣。」周悅景淡淡的回道,腦海里卻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許久以前的畫面。

    那個畫面有多久了,八年還是九年?

    久到他甚至都快忘記初見的場景了,然而即便是這樣,那個畫面還是一直駐足在他的心頭,保留至今。

    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

    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他在腦海里默念了一遍當年听過的詩句,原本微皺的眉梢不知不覺就舒展開來了。

    「我們居然是同一所高中畢業的,天哪,周學長,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是我的學長!這也太巧了吧?」這個發現讓林曉微又是錯愕又是激動。

    她這一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有些無奈的微勾起唇。

    他們到學校的時段正好是下課時間,放眼望去,高中生穿著校服,耳邊不時傳來生氣勃勃的歡笑聲,林曉微好懷念也好羨慕,心頭的陰馨也消散了不少。

    「年輕真好,不過我高中時期除了考試就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事情了。」她用手劃過一旁的樹葉,接著八卦的看向周悅景,問道︰「周學長,你呢?」

    憑著某人的姿色,想必那時候就已經是班草校草之類的級別了,只可惜他大她那麼多屆,她也無從得知他當年的風光歷史。

    「一樣。」周悅景隨口應道。

    「你沒有暗戀過班花校花之類的嗎?」林曉微繼續厚著臉皮追問。

    「沒有。你呢?」他刻意湊向她,無比認真的反問。

    「我當然也沒有啊!」被他這樣直勾勾的盯著,她莫名有些心虛,同時在心里暗罵自己真笨,干麼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不過都是陳年舊事了,況且那時候她年少無知,應該不算說謊吧?

    「沒有就沒有,怎麼好端端的臉紅了?」他佯裝不知的問道。

    「待會就要采訪教務主任,我有點緊張嘛,你肯定也知道伍加三的大名,就連學校里最頑劣橫行的學生見了他都要繞道走的……」林曉微半真半假的編了個借口。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閑逛著,沒多久來到了教務處,伍加三已經在辦公室里等著她了。

    現在搬到新校區後,老師的辦公環境也改善了很多,伍加三甚至都有了個不小的獨立辦公室。

    多年未見,伍加三除了身材稍微發福了一點,又老了一點,容貌並沒有多大變化。

    「伍老師,您好。」林曉微禮貌的打招呼。

    周悅景也跟著喊了一聲。

    伍加三極為錯愕的睜大眼楮看著周悅景,「你是……周悅景?」

    周悅景微笑著點點頭。

    完全被無視的林曉微不解的眨了眨眼,明明她才是和伍老師約好的人,怎麼伍老師看到周悅景反而反應比較大,而且看伍老師那激動的模樣,活像是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似的。

    伍加三驕傲的道︰「悅景可是那一屆最優秀的畢業生,你那一屆就你一個考上那間明械大學,所以我印象特別深刻。你現在在哪里上班?」

    「在醫院。」被當空氣的林曉微淡淡的補充了一句。

    「當醫師了?真不錯、真不錯……」伍加三頗為欣慰的點點頭。

    看著伍老師誠摯的目光,林曉微也莫名有些感動。

    周悅景和伍加三聊沒幾句,手機就響了,周悅景說了句抱歉後,便走出去接電話。

    林曉微怕耽誤伍老師的下班時間,連忙抓緊機會詢問她事先準備好的問題。

    這個采訪到時刊登了篇幅也不大,重點是要拍幾張新校區的照片,所以她很快就問完了。

    趁著周悅景還沒回來,她一邊收東西,忍不住桿卦的問道︰「伍老師,你說周悅景是他那一屆最優秀的畢業生,他是不是很受女同學的歡迎?」

    「那當然,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個女同學喜歡他簡直到了痴狂的程度,而且嚴重影響課業成績,我還因為這件事找那位女同學的家長談過好幾次……」伍加三回憶道。

    「還有這種事?」林曉微難以置信的問道。

    「你們女生都差不多,小小年紀不專心讀書,老是想這些有的沒有的,談戀愛不可恥,影響學習才可恥。」伍加三顯然還記得當年林曉微的糗事,打趣道。

    「咳……我那才不是……」她瞄到周悅景正從外面走進來,急著想要盡快結束這個話題。

    「都寫情書表白了還想否認?幸好被我及時發現。」伍加三完全沒看出她的神情有異,毫不客氣拆她的台。

    「寫情書表白?」周悅景剛好听到關鍵字,還刻意重復了一遍,視線頗有深意的逗留花林曉微身上。

    三人正說著話,一個帥氣的男人邊走進來邊道︰「伍老師,明天我有事要請假,到時候不參加會議了……」

    這個人個子高挑,穿著白襯衫配黑色西裝褲。

    柯以倫定定的看著林曉微好一會兒,不太確定的問道︰「你是……林曉微?」

    「你、你是柯以倫?」林曉微難掩驚奇,隨即條件反射的問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在她的印象里,柯以倫是個叛逆的搗蛋大王,還因為打架斗毆被記過,在這所校風嚴厲的學校里,他的行為簡直就是逆天的存在,不過她剛上高一的時候喜歡過他,還腦熱的寫了情書要給他。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情書最後到了伍加三的手里,她還被伍加三叫到教務處輔導,她擔心這件事會傳到父母耳里,惴惴不安了好久,後來天生膽小怕事的她就把這曖昧的感覺硬生生給斬斷了。

    柯以倫應該不知道她寫過情書給他的黑歷史……吧?

    林曉微下意識就先蹦出了這麼個念頭,隨即又心虛的看了眼周悅景。

    「說曹操曹操就到,你們還是隔壁班的同學呢!」伍加三有些興奮的道。

    時隔多年,他也覺得緣分這東西果然很神奇。

    昨天柯以倫才跟他開玩笑,說當年要不是他棒打鴛鴦,也許林曉微已經是他的女朋友了,他也不至于到現在還單身。

    伍加三想到這里,心里忽然有了新的想法,說不定他可以幫忙撮合他們。

    柯以倫解釋道︰「我後來考上師範大學,現在在這里當實習老師,教歷史。」

    當年最不安分的危險分子居然當老師教歷史?林曉微的內心再次受到了沖擊。

    「對了,曉微,我今天沒課了,晚上有空嗎?一起吃飯。」寒暄了幾句後,柯以倫邀約道。

    不等林曉微開口,周悅景搶先一步道︰「不好意思,晚上我們已經有安排了。」

    「曉微,他是……」柯以倫剛才進來時也留意到邊上的周悅景,多半是伍老師的得意門生吧,作為男人的直覺,邊上氣宇軒昂的某人明顯是個強而有力的競爭對手,他這才頗為主動的向林曉微發起了邀約。

    「我是曉微的男朋友周悅景,很高興認識你。」周悅景氣定神閑的道,不過表情很明顯的不怎麼高興。

    「喔,你好……」柯以倫才說了幾個字,忽然毫無預兆的咳嗽起來。

    坐在他對面、慢悠悠喝著茶的伍加三也被一口茶給嗆得狂咳。

    「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周悅景一把攬住林曉微的腰,在辦公室里此起彼落的咳嗽聲中招搖的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止咳的柯以倫後知後覺的追出去,在林曉微身後熱絡的問道︰「曉微,那你哪天有空?」

    只是男朋友而已,一切皆有可能。

    「呃……」她還在想著哪一天比較有空,某人已經一臉不悅的代替她回答了——

    「我女朋友接下來的行程全都排滿了。」

    「這樣啊,那下次再見。」柯以倫也看出周悅景不高興,不再自討沒趣,朝林曉微燦爛一笑,沒再多說什麼。

    一直到回車上,林曉微還沉浸在和柯以倫重逢的驚訝中,徑自推測道︰「周學長,你知道嗎,他以前是學校里的混混,蹺課打架什麼的都是家常便飯,現在居然回來當老師,這也太神奇了!不過看他現在似乎循規蹈矩多了,難不成他是經歷了什麼人生重大挫折之類的才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正在開車的某人忽然側過頭,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他這樣微側著身子,右手閑適的放在修長的大腿上,左手放在方向盤上,舉手投足自有一股成熟的味道,是他這個年紀的男人才有的魅力。

    她看著看著,不自覺瞞了口口水。

    迸人說秀色可餐,說得還真是好!

    「你似乎對他還念念不忘?某人察覺到她心神恍惚,不悅的問道。

    「哪有?」他這麼一出聲,林曉微立馬收回了重逢後略微蕩漾的心神,義正辭嚴的表明了立場。

    「那麼……伍老師說的情書又是怎麼回事?」他左手控制方向盤,抬起右手摩挲著下巴,似乎在思考伍加三提到的陳年舊事。

    「伍老師的話你也信?都這麼多年了,當年……當年其實是劉悠悠暗戀柯以倫啦,她就喜歡那種壞壞帥帥的男孩子,我是為了義氣,才幫她轉交情書而已,沒想到就傳到了伍加三的手上去了,這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我總不能出賣悠悠,就硬著頭皮扛了下來。」林曉微才不想在周悅景心里留下什麼黑歷史,心里想著回去和劉悠悠賠個罪套個話,眼下就硬著頭皮瞎掰起來。

    「哦,柯以倫壞壞帥帥的……那我呢?」某人似乎對她的形容詞不太滿意,濃眉微微皺了起來。

    林曉微真沒想到他居然會對這種小事如此斤斤計較,絞盡腦汁的想了一會兒後才諂媚的道︰「你是……好帥好帥的類型。」

    大概是對林曉微最後一句贊美的話語勉強滿意,周悅景這才沒有繼續揪著這個話題不放。

    柯以倫回到伍加三的辦公室,伍加三還是一臉不可思議的嘀咕著——

    「周悅景怎麼會是林曉微的男朋友?」

    「伍老師,你也覺得他們兩個不配,對吧?那人一看就是城府很深的類型,我覺得林曉微不應該和他在一起。」柯以倫一臉正義地發表他的見解。

    「你就別瞎操心了,還是把心思放在那幫調皮搗蛋的孩子身上吧,新學期看看能不能讓你當高一新生的導師……我告訴你,人家既然都已經是男女朋友了,你可別動什麼歪腦筋。」伍加三顯然也听出柯以倫的弦外之音,正經的提醒道。

    「嗯。」柯以倫一副受教的點點頭,趁著伍加三接電話時,他特意走到伍加三辦公,把手機調成靜音,連拍了好幾張放在上頭的林曉微的名片,之後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大概是所謂的青春期過去了,此時回想起年少時的陳年往事,竟然都像是被鍍了一層金黃的光暈,就連回憶里出現過的女孩子也變得格外美好。

    因為得不到,越顯得珍貴。

    林曉微之于柯以倫,就是那份沒能得到的美好。

    以他柯以倫的能耐和魅力,只要他出手,追女孩子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

    他突然想到周悅景臨離開前那頗有含義的警告目光,他忽然覺得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點開剛剛拍的照片,放大看了下林曉微公司的地址,嘴角不由自主的輕揚。

    時隔多年,他居然還能和她重逢,他自然不能辜負這個大好緣分。

    棒天下班,林曉微一走出公司大樓就看到柯以倫,她訝異的問︰「你怎麼會來這里?」

    今天他穿著無袖的皮夾克搭一條龐克風的牛仔褲,完全是另一種風格的打扮。

    「我剛剛和朋友有約,正好路過這里,原來你在這里上班啊?」柯以倫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意圖,故作驚訝的問道。

    「嗯。」她點點頭。

    「很多年沒見了,晚上一起吃個飯,如何?」他趁機邀約。

    「晚上我還有點事,下次吧。」林曉微委婉拒絕了,她現在是某人的女朋友,和其他男人單獨出去總是不太好。

    「以後也不一定會這麼巧再遇到,是很重要的事情嗎?我正好今晚沒事,要不然我等你忙完了再一起吃個宵夜,我們難得遇到,敘敘舊嘛。」柯以倫仍不死心,還假意跟她交換了手機號碼,這麼一來之後他打電話給她才不會顯得突兀。

    她看他這麼堅持,心一軟就答應他的要求,「那……吃晚餐好了。」等一下要是有機會,她會再跟他強調一次她現在已經是周悅景的女朋友。

    「你想吃什麼?」他就知道自己的魅力沒有女人能擋得住,心情大好的問道。

    「都好。」

    「我知道有間餐廳不錯,你肯定會喜歡的。那我們走吧。」柯以倫興致盎然的走在了前面。

    林曉微只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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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5 00:12:50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柯以倫繞了市區一圈,隨後將車子往郊外開去。

    市區燈火通明,並不覺得天色有多暗,可是越到郊外,路邊只有稀疏的路燈發出昏黃的光亮,大片大片的區域都陷入寂靜的夜幕中。

    林曉微看了眼手表,確定他已經開了大半個小時,她有點沉不住氣的問道︰「我們要去哪里吃飯?」

    「就快到了,你待會兒就知道了。」柯以倫一臉神秘的道。

    又過了十幾分鐘後,柯以倫在一處幽僻的山莊前停下車。

    山莊的最前面有棵參天古木,上面題著龍飛鳳舞的店名。那山莊有半層就倚著古木的枝干而建,互相依托又不失大氣,倒是讓人嘆為觀止。

    這里的顧客並不多,經過大廳的時候,居然還有穿著旗袍的年輕女子彈著古箏,弦聲錚縱,心曠神怡。

    林曉微原本還以為柯以倫說不準會帶自己去酒吧之類的場所,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他居然連愛好品味什麼的都不一樣了,她感到詫異的同時,對他的看法也默默改變了一點。

    柯以倫也就和她聊聊大學生活和現在教書的一些趣事,中途又讓服務生開了瓶紅酒。

    「你還要開車,喝酒不太好吧?」林曉微提醒道。

    「老同學居然還能重逢,為這神奇的緣分至少也得喝幾杯,等一下找代駕就好了。」柯以倫豪爽的道,先幫她倒了一杯酒。

    林曉微對自己的酒量頗有自知之明,兩杯下肚後,不管他再怎麼勸,她都不再喝了。

    「對了,昨天那個男的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嗎?」柯以倫忽然問道。

    沒有戀愛經驗的她,還不太習慣在他人面前曬恩愛,只是害羞的點點頭,也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怎麼,剛提到周悅景,他就打電話來了。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林曉微向柯以倫說了一聲,站起來走到窗邊接听,「下班了嗎?」

    「我今天在家里休息,我快到你家樓下了,我還帶了我爸拿來的中藥要給你。」周悅景語氣尋常的應道。

    「我現在不在家。」她吶吶的道。

    周悅景下意識的問道︰「那你現在在哪里?」

    「那個……今晚同事請客,在外面吃飯。」林曉微心虛的道。

    「餐廳名字?」某人繼續發問。

    「閑雲山莊。」林曉微本來想隨便編個名字的,不過思緒轉了一圈,還是老實說了。

    「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我坐同事的順風車回去就好了。」她昨天剛和某人表明過立場,結果今天就和柯以倫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吃晚飯,要是某人真的來了,不知道會不會醋意大發。

    「好吧,記得別喝酒。」周悅景沒再多說什麼,囑咐了幾句就結束通話。

    回到位子後,林曉微很明顯的心不在焉,不過坐在對面的柯以倫依舊情緒高昂,滔滔不絕的說著話。

    好不容易等到柯以倫說該回去了,林曉微這才偷偷吁了口氣。

    她今晚只喝了兩杯葡萄酒,酒液入口甘甜香醇,也沒多大感覺,直到起來準備回去時,她才覺得腳步有些虛浮,視線也有些模糊。

    下次真的不能踫酒了!林曉微在心里暗罵了自己一句。

    柯以倫也察覺到她不勝酒力,雙頰透著淡淡的潮紅,就連眸光都帶有幾分迷離。

    平常越是乖乖脾的女孩子,一旦沾了煙酒,更能激發男性的荷爾蒙,他對這個論點非常贊同。

    柯以倫一想到自己待會兒的安排,不禁有些心神蕩漾。

    「你沒事吧?」他假意要扶她,右手趁機扣在她的腰側。

    「我沒事。」林曉微走了幾步路,覺得頭更暈了,她用力按著太陽穴,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倒是沒有留意他的手不安分。

    柯以倫想起「正事」,俯下身在她耳邊曖昧的問道︰「你晚上還有其他安排嗎?」

    柯以倫話音剛落,周悅景便疾步走到他的身邊,把他給拉開,自己則一把攬住了腳步虛浮的林曉微。「柯先生,我女朋友酒量不好,讓你見笑了。」

    柯以倫不滿的瞪著他,他的好計劃就這麼泡湯了!

    「學長,你怎麼過來了?」林曉微眯著眼楮看著周悅景問道。

    「不是你要我過來接你的嗎?」周悅景再轉向柯以倫,不悅的道︰「柯先生,不好意思,她對酒精過敏,麻煩你下次不要再約她喝酒了。」

    「這樣啊……抱歉。」柯以倫又怎麼會听不出來他的警告。

    「希望柯先生以後真能記在心上就好。」周悅景說完,扶著林曉微走了出去。

    林曉微酒意微醺,只想睡覺,周悅景甚至還沒機會好好念她一頓,見她渾身癱軟的,他只好把她扶坐到後座。

    等他發動車子,他這才注意到一個大問題。

    他听她提到的店名,上網查了下餐廳位址,偏僻得可以,若只是同事聚餐,肯定不會選這麼偏遠的地方,緊接著他又想到了曾有一面之緣的柯以倫,馬上順著導航開了過來。

    罷才他一路狂飆,只擔心她會出事,明知道油快不夠了,也沒有先去加油。

    他印象中半路有間加油站,希望能夠撐得到那邊。

    周悅景心懷希望的踩了油門開了出去。

    不幸的是,車子還沒開幾分鐘,就因為沒有油拋錨了。

    「學長,怎麼停下來了?」後座暈乎乎的某人居然還曉得發問。

    周悅景一想到剛才看到柯以倫那亂放的爪子,心頭的醋意還沒發作,一時沉默著並未出聲。

    「學長,車上有水嗎?」林曉微覺得嘴唇好干。

    周悅景扭過頭來看了下後座的某人,身體歪得都快直接躺下了。

    就這麼點酒量還跟男人單獨出來喝酒,到時被人資了都不知道!

    他沒好氣的冒出這個念頭,這才起來去後車廂里拿了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坐到後座,打開上方的燈,想把她拉起來讓她喝口水潤潤喉。

    未料林曉微忽然自己坐起身,無比自然的趴在他的胸前,這還不夠,大概是察覺到他胸口處的暖意,她甚至要命的用臉頰磨蹭了幾下,幾絡發絲輕輕擦過他的脖頸,原來的那點星星之火轟的一下就被點成了漫天大火。

    他怕自己按捺不住狂涌上來的欲望,只能僵直著身子,沒好氣的警告道︰「再敢動一下試試看!」

    「周學長?」她听到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半醉半醒的嘀咕了一聲,腦袋微仰望了一眼,之後又軟綿綿的靠回他胸前。

    車內燈昏黃的光線將她氤氳潮紅的兩頰礦上了溫柔光暈,就連半醉半醒間的嬌嗔都成了旖旎的風情,讓他的心一軟,怒火也不知不覺消散了。

    「喝水。」周悅景騰出左手把癱軟往下溜的林曉微扶正了一些,右手則是拿著礦泉水瓶往她口中倒了一點水。

    她顯然也感知到礦泉水的涼意,喝了好幾口,心滿意足的舔了下濕潤的雙唇,之後就舒適的靠在他身上,安分的不再亂動。

    他低頭看著她的睡臉,無奈極了,過了一會兒,卻又忍不住寵溺的笑了。

    良久後,周悅景才騰出手打電話給汽車原廠的拖吊公司,請對方幫忙送油過來。

    幣了電話後,他小心翼翼的把身子往後靠向椅背,林曉微也自然而然的跟著移動身子,等他確定她這樣的姿勢是最舒服的,他這才伸手把車內燈關了。

    外面月色正好,皎潔的月光探照進來,車內成了另一番景象,她的大半個身子都沐浴在月光下,輕淺規律的呼吸聲在他耳邊響著,在密閉靜謐的車里,就像是他自己的呼吸律動。

    也許是郊外的月色格外靜謐,他仿佛能夠听到自己的心聲。

    他到底喜歡她什麼?

    她有些粗線條,凡事都想得過于簡單,甚至還沒學會要怎麼適應這個社會,時不時讓人為她擔心她會不會吃虧,有時也會幫倒忙,替他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煩。

    他一直都知道她為了孫冬梅的事情對他感到非常抱歉,昨天于貴春來找麻煩,他看到她慘白著一張小臉,大概是擔心他會因此被誣蔑。

    那時候被誣蔑被非議,他雖然沒有做出什麼偏激的反應,但是心里相當憤懣,可是在看到她出現的那一瞬間,再多的氣憤不平他居然都克制住了。

    他並不想讓她擔心。

    他喜歡她的青春活力,喜歡她的明亮嬌俏,他就是這麼喜歡她,甚至連她的缺點他都覺得傻氣得可愛。

    他喜歡看她困擾的模樣,偶爾會忍不住返她,看她著急的樣子;他喜歡她臉紅羞赧的模樣,有時也會忍不住用言語或行為挑逗她。

    盡管他平常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

    自從她再次出現在生命里,他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像從頭來過,新奇、歡快的過著平凡的日子,這讓他逐漸從枯燥乏味乃至壓抑的白色巨塔里抽離釋放。

    其實也不過是平凡瑣碎的點滴生活,此刻和她挨得這麼近,看著她熟睡的面容,一下子卻讓他想到了天荒地老死生契闊之類的念頭。

    不多一分也不少一毫,時光安排得正好,他從沒有想過年少時的一面之緣,有朝一日竟會成為現實。

    就因為是奢想之外的不期之遇,便覺得這份歡喜都是時光給他的意外饋贈,所以生活工作中偶有的不如意,相形之下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了。

    總有得失,不過于他,時光饋贈他的,還是得多過于失。

    想到這里,周悅景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

    拖吊公司的人一個多小時後才到。

    周悅景小心翼翼讓林曉微靠坐著椅背,這才下了車。工作人員把油灌進油箱後,車子就能發動了。

    車子才剛上路不久,後座的林曉微忽然輕輕喊了一聲,「周學長?」

    「嗯。」他隨口應了一聲。

    「……我怎麼會在你的車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顯然睡了一覺後,酒意也褪去了一點。

    她自己提起這件事,讓周悅景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你自己好好想想。」

    林曉微馬上感受到他的不悅,她也不太確定自己喝醉後有沒有胡說八道什麼,不敢接話。

    周悅景其實心里早已沒生她的氣了,不過本著讓某人記取教訓的原則,他特意憋著沒有出聲。

    林曉微一路上一直偷看他。

    他昨天應該是有從伍加三那句「說曹操曹操就到」前後串聯猜出自己寫情書給柯以倫的陳年往事,結果自己昨天瞎掰就算了,今天還不避嫌的和柯以倫一起吃飯。

    吃飯就算了,她居然還喝酒了。

    喝酒也罷了,她甚至喝醉了,連自己怎麼坐到他的車上都不知道。

    夜色深沉,她也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不過直覺告訴她,某人很生氣。

    相識以來,他從來沒有這麼正經的擺臉色給她看過,怎麼辦?

    林曉微心事重重的想著這件事,壓根沒發覺自己跟著他回到了他的住處。

    見他一回家就板著臉大步走向主臥室,她鼓起勇氣問道︰「周學長,你……吃過晚飯了嗎?」

    周悅景听出她迫切討好的意味,他背對著她忍住嘴角的笑意,故意冷冷的回道︰「沒有。」

    「都這麼晚了還沒吃啊,你想吃什麼,我來煮。」林曉微無比殷勤的追問道。

    「不用了,我沒胃口。」他的口氣依舊冷淡,去主臥室拿了換洗衣物就洗澡去了。

    林曉微坐在沙發上苦思冥想。

    某人真的生氣了,怎麼辦?

    丙然,這個推測隨著周悅景洗好澡從浴室出來,得到了驗證,他不冷不熱的把換穿衣物交給她,就面無表情的回自己房間睡覺了。

    林曉微欲哭無淚,深度自我反省。

    難道她酒醉之下還對當年表白未遂的事情耿耿于懷,之後對柯以倫做出了什麼猥瑣或者毛手毛腳的事情,以致于讓某人覺得顏面盡失?

    林曉微心事重重的去洗了個敷衍的澡,一臉惆悵的窩去客房里,躺在大床上,她暗自祈禱明天一覺醒來,他會忘記今天的不愉快。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車上睡過一輪了,她翻來覆去怎麼樣就是睡不著。

    突地,窗外忽然傳來驚悚的雷鳴,閃電劃破漆黑的室內,沒有完全關緊的窗被大風刮得嘎嘎作響。

    林曉微起身把窗關好,拉上窗簾,再重新躺回大床上。

    也許是外面不時傳來悶悶的雷聲,她只要一閉上眼,就會不受控制的想起孫冬梅從醫院窗外墜下的場景。

    昨天從醫院回來到現在,她一直在刻意逃避這件事,不讓自己多想,可是在這電閃雷鳴的深夜里,她還是無法避免的想起了當時的情景,以及地面上那暗紅的血漬……

    林曉微突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干脆坐起身靠著床頭,右手下意識揉著脹痛的太陽穴。

    她隱約間听到客廳傳來窗沒關好的響動聲,她反正睡不著,便下了床,跋著拖鞋往客廳走去。

    她正摸索著想去打開客廳的燈,視線里卻忽然閃過周悅景臥室的方向有道人影晃過,她嚇得驚叫一聲。

    「是我,怎麼了?」周悅景也是起來關窗的。

    「差點嚇死我了!」

    他打開電燈開關,發現她臉色蒼白的拍著胸口,額頭都嚇出了一層薄汗。

    「怎麼了?」他不解的問道。

    「我一閉上眼楮就看到孫冬梅墜下的場景,忍不住一直想,會不會是因為我的多管閑事才會造成她這個結局。」林曉微自責的道。

    「我們已經盡力了,你不必太過內疚。」周悅景走到她身邊安慰道。

    「我也知道,可我就是過不了自己心里這一關。其實我不相信鬼神之類的,現在也不知道怎麼的,我居然有點害怕……」她自嘲道。

    「沒事,時間久了就會漸漸忘記的。」周悅景沒想到孫冬梅的事情還是在她心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他握住她的手,想給她一點力量,這才發現她的手冰涼冰涼的。

    「我覺得我的失眠癥又犯了,以前準備大學聯考時發作過一陣子……周學長,我的抗壓性是不是很差?」林曉微的表情相當沮喪挫敗。

    「我陪你,沒事的。」他攬著她的肩頭走向客房。

    回到客房,林曉微看了眼手機,已經凌晨兩點多了。

    窗外依舊風大雨大的,不時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她躺在床上,莫名覺得心浮氣躁,沒一會兒又起來把窗簾掀開一角,免得太有壓迫感。

    她走回床邊,若有所思的問道︰「你相信這世上有鬼神嗎?」

    「鬼神是唯心主義的說詞而已。」

    「我也知道,可是有時候又會莫名感到害怕,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恐懼什麼,就像我只要一想到孫冬梅跳樓的畫面,就會不由自主的害怕,我想忘掉那個場景,可是我越努力,畫面就越清晰……念書的時候,每次考試都會讓我緊張得睡不好,我是不是很沒用?」林曉微越說越低落,雙手無意識的絞著棉被。

    「恐懼源于未知,每個人都有弱點,都會有掌控不了的時候,我也一樣,這並不是什麼壞事。」周悅景將大手覆在她冰涼的小手上。

    他的手心有股干燥的溫暖,大概是多年拿手術刀的緣故,指腹還有一點粗糙感,被他手心里那樣細微的觸感帶過,她那些無法清楚形容的猶疑恐懼居然一點一點的被撫平了,只剩心安。

    「真的嗎?」林曉微一臉訝異,在她的印象里,他這個人跟害怕這些字眼根本就搭不上邊,「那你經歷過最恐懼或者最傷心的事情是什麼?」

    最傷心的事情……他才在腦海里默念了一遍這幾個字,原本舒展的神色不自覺沉了下去。

    若不是經歷過那樣的事情,此時的他大概還在心髒血管外科奮戰吧,那才是他最感興趣的科別。

    林曉微也留意到他神色的變化,沉肅中還有一絲形容不出的頹然,大概是提到他忌諱的往事了,她忽然覺得很抱歉,卻忍不住感到好奇,她想知道他以前經歷過什麼樣的喜怒哀樂。

    看他忽然站起身,她以為他終于要告訴她了,沒想到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早點睡吧」,就拉著她一起躺下了。

    無關**無關風月,只有他溫暖的陪伴。

    這是兩人第一次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林曉微還是有些不自然,雙手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才好,放在被子里沒一會兒就覺得熱,又把手伸出來放在被子上,可是沒多久,她又想要翻身。

    總之,她就像條蟲一樣,扭來扭去的,怎麼樣都睡不著。

    「有我在,以後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害怕……」周悅景忽然側過身面對她,幽幽的道。

    他語氣中的寵溺傾灑而來,將她那點陰暗的自卑自擾拂掃殆盡。

    遇見他,是她一生最美的年華。

    因為是歡喜到了心里的最深處。

    她也側著身看著他,他已經閉上眼楮睡了。

    林曉微盯著他看了很久,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拂過他的眉,緩緩說道︰「我喜歡你……」

    「唔……」他並未睜眼,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

    她對他心安理得的反應並不是很滿意,又湊近了一些,淘氣的親了他的唇一下。

    周悅景忽然睜開眼楮看著她,但是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個結果讓林曉微有點小小的挫敗。

    都說萬事開頭難,這話用在她身上也是一樣的,以前她連主動親他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氣,現在親了他,他卻沒有什麼動靜,她一時腦熱,也許還借著一絲剩余的酒意,她又不安分的摸了他的腹部一把。

    「能看一下你的腹肌嗎?」她滿心期待的望著他。

    「你說呢?」某人沒好氣的反問,仔細一听,還帶有隱隱的警告。

    「電視電影除外,現實生活中我還真沒看過腹肌,那我就不客氣啦!」林曉微厚顏無恥的說完,動作快速的伸出爪子把他的T恤撩起來,她下意識的揩了下鼻子,確定沒有流鼻血,便毫不吝嗇的贊美道︰「學長,你是怎麼練出這樣的好身材的?能不能也教我練練腹肌、二頭肌什麼的?」

    「我非常確定我並不需要一個擁有傲人腹肌的女朋友。」面對林曉微的撩撥,某人繼續面無表情的應對著。

    「我不用練肌肉,你就帶我減減肥好了。」林曉微顯然還沉浸在他那養眼的腹肌和隱隱可見的人魚線的崇拜里無法自拔。

    「那好,明天開始,你每天和我一起去晨跑十公里,周末再加十公里。」某人一臉無感的應道,仔細看去,倒還有幾許禁欲的意味。

    「呃……我突然覺得我並不胖,應該還在合理範圍之內吧,其實現在也不追求骨感美了,減肥的事以後再說,哈。」

    她的小心髒抖了抖,生怕他當真要拉自跑,打哈哈的想要蒙混過去。

    「不過為什麼男人都那麼熱衷練習胸肌腹肌,難道打架時用得上?」林曉微忽然想起困擾她很久的小問題,說完還往他的腹肌輕戳了一下。

    周悅景前一刻還放松狀態的腹肌忽然就塊塊僨張緊繃,連線條都深邃硬朗了不少,他警告般的低喊一聲,「林曉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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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5 00:13:07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學長,原來你這麼怕癢啊?」林曉微不知道自己完全會錯意,還想要看看他被撓癢破功的場景,繼續淘氣的在他的腹部連戳了幾下。

    丙然,某人的腹部硬邦邦的像塊石頭似的。

    「學長,你的腹肌好硬啊……」

    她逮著機會可以調侃他,可是下一秒她覺得視線晃了一下,一股力道驟然拉了她一把,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壓在身下。

    兩人挨得這麼近,他噴拂出來的熱意悉數灑在她的脖頸間。

    下一秒,饒是對這方面毫無經驗的林曉微也忽地明白了,轟隆一下,她覺得腦袋在嗡嗡作響。

    她還沒有從那片眩暈羞恥中回過神來,某人已經封住她的雙唇。

    進攻的周悅景像一頭猛獅,動作迅速,連喘息的余地都沒有留給她。

    他的體溫沾染著她的肌膚,灼燒出一波波的滾燙。

    她則被那片灼熱燒得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也許她的內心深處也期待著這場欲望的到來,可是又緊張過度,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她被他吻得意亂情迷,仿佛能听到身上嗶嗶啵啵濺開的火花,每一寸肌膚異常滾燙。

    「曉微,我們早點結婚,好不好?」周悅景即便是在欲望的最高點,還是勉力克制住了。

    「嗯。」她壓根無法思考,糊里糊涂的應了一聲。

    等到察覺周悅景又躺了回去,她這才察覺到自己居然緊張得全身都是汗。

    許是因為這意外的騷動,倒是讓她忘卻了失眠的困擾,心情好不容易平復後,她就這麼不知不覺睡著了。

    林曉微醒來的時候,周悅景還在睡。

    她側過身,凝視著他的睡顏,又伸手撫了撫滾燙的臉頰,接著小心翼翼的踫觸著他的眉毛,從他的眉尾一直帶到他的眉心。

    之前看著他在睡夢中微皺著眉,那時她就奢望著有朝一日要這樣做,仿佛這樣便能帶走他不為人知的過往。

    她有些出神的看著自己的指尖停留的眉梢,直到這一刻,她還有點恍惚,總覺得昨晚的那場熱吻像是場沒有盡興的春夢……

    「看什麼?」

    忽然傳來某人好整以暇的詢問,聲音還帶著明顯的笑意,顯然某人剛才就已經醒來了,而且還觀摩了她鬼鬼祟祟的小動作。

    「你、你醒了?」過分投入的林曉微嚇得渾身一抖,下意識把整條棉被都往自己身上扯。

    「嗯。」

    某人的聲線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在她听來,卻覺得格外迷人。

    林曉微此刻的內心滾滾咆哮著,她到現在還無法平復和他同床共枕後的微妙心情,大腦一片空白,甚至找不到可以緩解尷尬的話題,過了好一會兒才硬擠出話來,「現在幾點了?」

    周悅景伸手把床頭櫃上的手表拿過來看了一眼,「九點多。」

    「幸好今天周六不用上班……」林曉微冷場的附和了一聲,話說她剛才正想到昨晚熱吻的場景,此刻嘴上雖然簡短的應了一聲,滿腦海仍是被她自己胡思亂想污到的畫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她剛準備開啟清心咒催眠自己,隨即就感覺到某人靠近,滾燙的吐息避不可避的灑在她身上,她頓感一陣酥麻。

    下一秒,被口忽然灌進一絲涼意,某人輕松的撐在她的肩膀上方,隔著輕薄貼身的丁恤,隱隱現出他的大好身材。

    林曉微不知該做何反應,吶吶的道︰「周、周學,大、大清早的……」

    「一日之計在于晨,你難道沒听過嗎?某人說這話時,還特意湊到她的耳窩處,嗓音低沉有力。

    她被他的話撩撥得滿臉通紅。

    某人這才不再逗她,快速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她就听到浴室傳來沖澡的聲音。

    林曉微趁機賴個床,好一會兒才慢慢的起床。

    她剛從客房出來,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就響了。

    洗好澡出來的周悅景正好走到沙發附近,拿起手機看了來電顯示一眼,把手機遞給她,故意說道︰「是你的老同學打來的,大清早的,應該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找你吧。」

    「應該^沒什麼重要的事吧。」林曉微留意到某人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尷尬的回了一句,才接起柯以倫的電話。

    「曉微,今天正好要和幾個老同學聚一聚,你今天傍晚有空嗎?」電話那頭的柯以倫熱情的問道。

    她本來以為昨晚吃過飯後,和柯以倫的交集就到此為止,沒想到他比她以為的要執著多了,她正想著要怎麼回絕才不會太失禮,沒想到周悅景仗著身高優勢,輕而易舉的把她手機拿了過去,順手按下擴音,慢條斯理的道︰「你又流口水在枕頭上了,這個壞習慣怎麼就改不掉呢?」

    「曉微?你旁邊還有其他人嗎?」電話那頭的柯以倫干咳了一聲,不太自然的問道。

    雖然她昨晚的確是和某人同床共枕了一晚,不過純潔得什麼都沒發生,這家伙還真會睜眼說瞎話!

    林曉微瞪了周悅景一眼,想把手機給搶回來。

    周悅景卻故意把手機舉起來,她根本連踫都踫不到。

    周悅景一听到柯以倫的聲音就很不爽,故意曖昧的又道︰「都已經賴床賴這麼久了,現在又不是冬天,快點起床吧,還有你啊,昨晚又開始磨牙打呼了……」

    「那個……曉微,你現在是不是還沒起床?那我改天再打給你吧。」柯以倫倒是好定力,依舊沒有失了分寸。

    林曉微一看到某人得逞後的壞笑,一想起他最後說的那句磨牙加打呼,只覺得說不出的惱怒,沒好氣的低喊一聲,「周悅景!」

    「唔……終于不叫我周學長了?」某人挑釁的微挑了下眉毛,顯然無比滿意她的反應。

    這樣的周悅景,林曉微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偏偏她對他打也不可能罵也不敢,干脆轉身不理他。

    「手機不要了?」

    丙然,她一轉身就听到某人不解的詢問。

    看來這一招還是挺管用的。

    林曉微在心里默默的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她正得意的轉身打算拿回自己的手機,未料視線一晃,某人已經俯下身堵住她的唇。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去,周悅景倒是有先見之明,伸手攬住了她的後腰。

    縴腰楚楚,不堪一握,更多的還有年輕的朝氣和明媚,她的一切都讓他為之怦然心動。

    她害臊的想要躲,可是腰被他的大手攬住,根本無處可逃,或者該說她潛意識里其實根本不想躲。

    直到她快要缺氧了,他才放開了她。

    「先吃早餐吧。」

    「好吧……」林曉微對他在這方面收放自如的掌控力其實略有異議外加沒有緣由的小嫉妒,以致于她的聲音听起來有那麼一咪咪的不情願。

    怎麼看都是她被某人調戲于股掌之中的感覺。

    「放心,來日方長。」周悅景忽然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性感的沙啞,惹得她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話說,她居然听懂了某人一本正經之下的不良暗示,她本就泛紅的雙頰變得更熱燙了。

    幸好,這個重度尷尬的場面在周悅景的手機鈴聲響起時暫時緩解了。

    「醫院有點急事,我要去一趟,你在這里隨便找點事情做打發時間,我忙完就回來。」周悅景簡單交代完,就去換衣服了,臨出門前,他忽然又道︰「書房里有你喜歡看的書和你喜歡的歌手的CD。」

    林曉微記得她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她最喜歡看的書和最喜歡的歌手,畢竟之前她對他還停留在嚴苛師長的印象,怎麼可能會聊到這些閑暇興趣,眼下听他這麼說,她只是困惑他是怎麼知道的。

    周悅景離開後,她一個人在偌大的房子里晃來晃去,不知不覺就走到書房里,他的書架上都是書,最下面幾層是醫學相關的書籍,她反正也閑著沒事,而且她的確對醫學相關的書籍頗為好奇,便隨手抽了幾本翻閱起來。

    這些專業書籍對她來說根本是天書,不過她饒富興味的看著他的筆記,字如其人,筆鋒蒼勁深雋,她還翻到幾本原文書,她在英文方面好歹也下過苦功的,還去考了檢定,但是好多單字她居然都不認識,不過段落空隙間倒是時常能看到他的筆記。

    沒想到他的英文水準也如此了得。

    丙然,人和人之間的差距也是夠大的,林曉微心情復雜的想著,便把這些書放回了原處。

    突地,她又想起了周悅景的話,目光又在書架上梭巡起來,一邊低喃道︰「我最喜歡看的書……」

    很快的她就在其中一層書架上看到了有別于整個書房藏書風格的系列書籍。

    有顧城、葉慈的詩集,還有張愛玲的書等等,都是她學生時期最喜歡看的,而且這層書架最左側放了好多張CD,是她從高中時期就喜歡的歌手,甚至有一張CD是初版,現在已經絕版了。

    林曉微盯著那張CD,心頭的疑問越來越大了。

    他是怎麼知道她喜歡看這些書、喜歡听這些歌的?而且早早就買來放在這里收藏。

    林曉微隨手拿了一本書出來,書腰上還有點灰塵,顯然這書已經買了許久。

    她用手心在腰封上輕輕擦拭了下,手心里便有細小的塵屑沾在了上面,就像是舊時光留下的最好見證。

    她很努力思忖著自己是不是在過去的時光里和他有過什麼交集。

    然而她想了很久,頭都隱隱作痛了,還是沒有想到什麼和周悅景有交集的場面。

    算了,還是等他回來再問好了。

    林曉微也不再執著,隨手拿了本葉慈的詩選,閑適的翻閱起來。

    周悅景一到醫院便直奔病房察看病人的情況。

    患者是疤痕體質,而且距離第一胎的時間還不到兩年,就懷了雙胞胎,她原本是是徐辰姝的病人,沒想到患者病史復雜,到時候要進行剖腹產手術也很棘手,所以中途又轉給他了。

    周悅景到了病房,替患者做了例行檢查,馬上就明白這次是徐辰姝亂說來誆他到醫院的,檢查後便回到他自己的辦公室。

    「悅景,你來了?」徐辰姝眼楮很尖,一看到周悅景到了辦公室,就過來打招呼了。

    「王文芳的情況一切正常。」周悅景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去查房時她說肚子痛,我擔心會有什麼問題,才想著讓你來確定一下……」她訕訕的道,「對了,你上午怎麼請假了?」

    早上他趁林曉微還在睡的時候就先傳了訊息給醫院同事幫忙請假,不過這種事沒必要告訴徐辰姝,他淡淡的道︰「私事。」

    他打開電腦看著病歷,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王文芳的病史有點小問題,至于是哪里有問題,他一時間又說不上來,保險起見,他便把王文芳以前的病歷調出來確認。

    徐辰姝見他專心做事,饒是她臉皮再厚,也不好吭聲。

    之前孫冬梅的事情發生,她也替他捏了把冷汗,不知為何,她總有種莫名的預感,也許他在這里待不了太久,所以一听說他請假,她免不了胡思亂想,現在看他這麼關心病人,她反倒安心了。

    他熱愛醫師這個職業,應該不會離開的。

    下午院里例行開會。

    散會後,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周悅景想著林曉微還在家里等著自己,頭一回腳步匆匆的想要早點下班,他剛回辦公室收拾了下桌面就打算回去,走出辦公室正好遇到護士長。

    護士長隨口打趣道︰「小周,以前從來沒見你下班這麼積極的,談戀愛啦?」

    「嗯。」周悅景輕點了下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好看的弧線。

    護士長被驚艷到了。

    都說他是醫院的門面,自然少不了他那神乎其技的開刀技巧,不過很大原因也是他那無可挑剔的長相,平時板著臉就已經很帥了,眼角眉梢帶有笑意時更是帥得沒天理了。

    一把年紀的護士長頓時覺得少女心復蘇,怦怦直跳,對著他笑笑的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有女朋友了,快點回去吧,別讓女朋友等太久。」

    徐辰姝听到周悅景離開辦公室的聲音,她也急著關了電腦,可是她一出辦公室就听到護士長關切的囑咐聲,臉上原有的笑意猛地一僵,隨即蒙了一層薄埂的寒霜。

    林曉微一直等到傍晚才打電話給周悅景。

    「半小時後到。」周悅景回道。

    結束通話後,她走到廚房看了下冰箱里的食材,準備動手燒飯。

    她抱著極大的熱情好不容易燒出幾道菜,又去看了下手機,想著他差不多要回來了,便又坐到沙發上等待。

    可是她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個小時,周悅景的時間觀念是不用說的,她覺得奇怪,又打電話給他,可是他沒接。

    林曉微開始擔心了,在家里煎熬的又等了大半個小時後,她再打了一次他的手機,還是沒人接,她想了想,馬上出門去了趟醫院。

    這邊周悅景離開辦公室後,來到了停車場,剛上車就接到林曉微的電話。

    想到林曉微在家里等著他,他生平第一次覺得歸心似箭,下意識加快了車速。

    開上醫院前面那條大馬路,正準備要左轉,他看著前方的綠燈還有好幾秒,不由得又加了點力道踩油門,車子剛要開出斑馬線,隔壁車道的紅色法拉利突然來個急轉彎,搶在他面前,他猛地重踩剎車,隨即砰的一聲巨響,他的車子還是重重的撞上了法拉利前半部車身,擋風玻璃放射狀的裂開來。

    強大的慣性使然,周悅景猛地往前面沖去,幸好系著安全帶,他並沒有受到重傷。

    幾秒過後,周悅景已經從剛才的驚險中回神過來,他按下雙黃燈,解開安全帶快速下車,去察看法拉利車主的情況。

    法拉利的車身嚴重凹陷,駕駛座的位子又被他的車頭卡著,他看不清楚,但總覺得這輛車有點眼熟,不過他眼下無暇多想,馬上又繞到副駕駛座,他從車窗看進去,駕居然是徐辰姝。

    罷才的沖撞力太過猛烈,安全氣囊彈了出來,徐辰姝臉上、身上滿是鮮血,不知道是哪里受了傷,她的下半身陷在變形的車體里,看來必須把車門拆解了才有辦法把她救出來。「辰姝!我是周悅景!我現在馬上叫人把你送去醫院!」說完,他馬上報警,再打電話回醫院,請院方派救護車來。

    「悅景……」徐辰姝吃力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幸好她的意識還是清楚的,周悅景也稍微放心了。

    敖近執勤的員警沒多久就趕了過來,在事故前後放置了三角錐。

    周悅景守在副駕駛座的窗邊,仔細觀察徐辰姝的情況。

    「悅景,我是不是快死了?」徐辰姝奄奄一息的問道。

    他安撫道︰「別胡思亂想!救護車很快就來了。」

    即便是素不相識的路人他也會施以援手,更別說徐辰姝是他的同事。

    「悅景,我腿好痛,好像還在流血……」她倒吸了口冷氣,巨大的痛楚讓她的聲音都發抖得厲害,「我該不會殘廢了吧?」

    「不要多想,醫院這麼近,很快就可以送你去治療,不會有問題。」周悅景盡力安慰道。

    幸好救護車和消防隊沒多久就到了,很快的就把徐辰姝救了出來,抬上救護車,周悅景也跟著上了救護車。

    他先初步檢查徐辰姝身上的外傷出血點,到了醫院再馬上照光,很快的檢查結果就出來了,左小腿骨折,其他大部分是外傷,不過依她那輛車子的毀損程度,這樣的傷勢已經是大幸了。

    院長徐金發聞訊也趕了過來,一張臉陰沉沉的。

    周悅景知道自己有道義上的責任,做完筆錄後就在手術室外等待,不過他倒也不太擔心,徐辰姝的骨折情況不算嚴重,又是唐主任主刀,不會有問題的。

    他等了一會兒,猛然想到林曉微還在家里等他,下意識伸手去掏口袋,未料口袋空空如也,大概是在混亂中掉在現場或是救護車上。

    不知為何,從事故現場來到醫院後,他一直覺得心神不寧的,他怕林曉微擔心,想著還是先回辦公室打個電話跟她說一聲。

    他才剛到辦公室的樓層,就听到身後有人喊他,他轉過身一看,是林曉微。

    她一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跡,擔憂的快步走上前,焦急的問道︰「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哪里受傷了?」

    這也難怪,周悅景在事故現場革忙救人,又替徐辰姝做了緊急處理,身上沾了不少她的血跡,模樣挺嚇人的。

    「剛才和同事的車相撞,我沒事。」周悅景沒想到她會特意過來,讓她等這麼久,他很抱歉。

    「你沒事就好,你的同事還好嗎?」林曉微松了口氣。

    「小腿骨折,問題不大。」他接著又道︰「不過接下來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可能會拖到很晚,你先回你家吧,不要等我了。」

    林曉微見他沒事就放心了,擔心自己硬是留下來反而會造成他的困擾,便點點頭道︰「好,那你忙完了也早點回去,到家了跟我說一聲。」

    「我明天再聯絡你好了,我的手機掉了。」

    「嗯。」她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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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5 00:13:26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周悅景回辦公室換了件干淨的衣服,來到徐辰姝的病房。

    徐辰姝臉色慘白,不過進行手術時她只有下半身麻醉,意識很清楚,一看到周悅景來了,欣喜卻帶著哽咽的喊道︰「悅景!」

    「那個時候為什麼突然往左邊急轉?如果我沒有馬上緊急剎車,後果也許會更嚴重。」事故發生後,他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既然她的情況沒有大礙,他也想快點問清楚。

    「我印象中右邊好像突然有輛車沖了過來,我直覺反應才想著往左邊避開……」徐辰姝感覺到他冷冽的氣場,就連眸光也帶著威懾,她無端感到心慌,微垂下視線避開。

    「事發時距離綠燈結束只有幾秒鐘,那個路口的車只有三輛車,除了你和我的車,另一輛是在我的車子後方。如果是故意制造交通事故的話,不在保險公司的理賠範圍內,還有可能會有法律責任,你知道吧。」周悅景冷冷的提醒道。

    「當時的情況太緊急了,我、我有點記不清楚了……」她一直擔心的事陡然被他說破,她不自覺身子微微顫抖,目光游移,倒像驚嚇過度似的。

    「記不清楚就慢慢想,總比被警察或保險公司誤會是故意制造交通事故要好。」周悅景看到她的反應就已經了然,他說完後便轉身打算離開。

    「悅景,你再陪我一會兒,好不好?」徐辰姝委屈的央求道。

    「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周悅景無動于衷的應了一句,繼續往病房門口走去。

    他還沒走幾步,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他才下意識轉身看去,原本好好躺在病床上的徐辰姝,上半身不知何時懸在病床外,雙手則是吃力的往地板伸去,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會翻下床。

    而離她病床不遠的地板上躺著一只小巧精致的女用手表。

    周悅景對徐辰姝自然有避嫌的心理,但是也不可能真做到視而不見,他忍著心頭的不悅,踅了回去,彎身將地上的手表撿起來,放到病床邊的櫃子上。

    「悅景……」徐辰姝突然又喊了聲他的名字,她話音未落,整個人重心不穩,就要從病床上翻滾下來。

    周悅景馬上要把她挪回去,他的手心剛踫觸到她的手臂,未料她竟借力要往床下翻。

    病房里就他和徐辰姝兩人,她要是真的跌下來,造成二次受傷,徐金發那邊自然少不了一番解釋,他很清楚她的目的,不過同事一場,他也不想和一個別有用心的女人一般見識,便微彎下腰,大手順勢托著她的背,將她抱躺回病床上。

    徐辰姝抓住這得天獨厚的良機,雙手緊緊攀著周悅景的背,趁著他彎身下來的瞬間,她自己的上半身幾乎是無比親密的貼到周悅景的胸口處,這可是兩人第一次有這樣的親密肢體接觸,他身上清冽的氣息簡直讓她沉淪,「悅景,你再陪陪我,好不好?」

    「辰姝,請你自重!」周悅景真想一把甩開她,但又不想因為她落個什麼傷人的臭名,只好極力忍耐,可是他的眉頭皺得都快可以夾死蚊子了。

    「你明明答應過要多陪我一會兒的……」她不依不饒的撒嬌道。

    林曉微快走到一樓大門口時,迎面急匆匆快步走來一個體態豐腴的婦人,兩人險些撞在一起。

    在醫院里走得急多半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林曉微禮讓的往旁邊一閃。

    熬人繼續往里面走去,不過沒走幾步忽然又調頭追上林曉微,神色復雜的問道︰「你是不是認識周悅景?」

    張逸芬一直認為丈夫對自家女兒過于嚴苛,出于彌補心理,她自然對女兒百依百順。前一陣子她正好在徐辰姝的手機里看到了林曉微的照片,在徐辰姝一面之詞的控訴下,護女心切的張逸芬這才對素未謀面的林曉微就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壞印象。

    「你是……」林曉微一頭霧水的問道,她沒有印象自己認識這位婦人。

    「我是辰姝的母親!小周和辰姝都在一起快要兩年了,听說就是因為你,小周才移情別戀的?」張逸芬下巴微揚,神色傲然的看著林曉微,仿佛林曉微板上釘釘的就是個橫刀奪愛的小三。

    「阿姨,我想你應該是誤會了。」林曉微和周悅景早就把話說開了,她當然不可能再有所動搖,神色端然的解釋道。

    「誤會?我之前都已經見過小周的了,怎麼可能會是誤會?正好小周現在和辰姝在一起,你要是當真問心無愧的話,就一起過去當面說個清楚。」對自家女兒天花亂墜的說辭毫不起疑的張逸芬,氣焰囂張的道。

    林曉微本來無意和她計較,未料到張逸芬的態度這般蠻橫囂張,如果她現在離開,反倒會讓張逸芬覺得她心里有鬼,所以她也沒有推脫。

    張逸芬又打了個電話給丈夫,問清楚自家女兒住的病房號碼。

    張逸芬和林曉微剛來到病房前的走廊上,就看見周悅景彎身抱著徐辰姝。

    尤其是這樣從背後看去,張逸芬和林曉微壓根看不到此時周悅景的表情,也听不到兩人的交談聲,而徐辰姝又緊緊不放拽著周悅景的衣服,乍一看只覺得兩人親密無間的抱在一起。

    「都看到了吧?」生怕打擾小倆口的張逸芬及時止步,一臉得意的道。

    若不是顧忌著院長夫人的身分,護女心切的她還真想好好教訓一下林曉微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

    「我不相信!」林曉微的臉色有瞬間的僵硬,繼續朝病房里走了過去。

    周悅景忍著滿心的不悅,將徐辰姝的身子往病床中央挪動,確定她不會再摔下來後,他毫不猶豫的用力掰開了她的手,和她保持安全距離。

    「周學長?」

    听到林曉微的聲音,周悅景倏地轉過身,正好見著一臉茫然的林曉微,而神色傲然的張逸芬也站在一旁,他雖然不清楚林曉微怎麼會和張逸芬一起過來,不過也清楚剛才的場景定是被林曉微看了個清楚。

    為了不讓林曉微胡思亂想,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大手往她肩上一放,無比親昵的將她攬了過來,神色自然的說道︰「張阿姨,跟你介紹一下,她是我的女朋友林曉微,我們已經在計劃結婚的事了。」

    「悅景,你明知道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你了……」徐辰姝一听,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加上傷後氣色蒼白,看起來倒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小周!院里早就在傳你和辰姝在談戀愛,你這樣讓你院長的臉往哪里擱!」自覺臉上無光的張逸芬也是氣得夠嗆,馬上把徐金發給搬出來,音量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許多。

    「如果我的存在會帶給你們困擾的話,明天我就會提交辭職信。」周悅景無動于衷的樓下話,絲毫不顧張逸芬怨恨的目光,大手稍一用力,又將茫然的林曉微攬近了一些,接著在張逸芬和徐辰姝的注視下,邁開長腿離開了。

    一走到走廊上,林曉微馬上停下腳步,擔憂的問道︰「學長,這樣會不會對你的工作造成不好的影響?」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本來就厭倦了現在的工作環境,如果這樣真能讓我辭職,我還巴不得呢!」周悅景安慰道。

    「你怎麼會有辭職的念頭,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要不是我把孫冬梅帶來就醫,你也不會有後面那麼多的麻煩了……」她忍不住又開始自責。

    「你想太多了,我想辭職和這些事毫無關系,換個環境說不定對我來說還比較好。」他一派輕松的回道。這小妮子怎麼就這麼愛亂操心?

    「真的?」林曉微听他這麼說,半信半疑的又問。

    「當然!放心吧,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周悅景寵溺的輕拍了她的腦袋一下。

    丙然,前一刻還惴惴不安滿心歉疚的林曉微,心情徹底被安撫了。

    張逸芬平時養尊處優慣了,友人也都對她這個院長夫人阿諛奉承,何曾被一個小共當面打臉,她看著周悅景和林曉微離去的方向,左手捂著胸口,氣憤的叨念,「真是欺人太甚!」

    「逸芬,怎麼了?」徐金發處理完事情來到病房,就見妻子滿面怒容。

    「那個周悅景居然當著我的面欺負辰姝,要是我人不在這兒,他說不定還會更過分!」張逸芬馬上告狀。

    「夠了!」徐金發煩躁得干脆連女兒一起罵,「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對周悅景死纏爛打,我這張老臉都要被你給丟光了!」

    徐辰姝本來就因為在周悅景面前受挫而郁悶不已,眼下還被父親訓斥,越想越委屈,干脆放聲大哭。

    「你說的是什麼話!明明是周悅景有錯在先,你怎麼罵女兒?」張逸芬也不甘示弱的罵回去。

    「要不是你把她寵壞了,她會這麼不長進?」徐金發這陣子本來就為著醫院的事情傷腦筋,女兒好端端又出了車禍,這也就算了,眼下連著妻子也不分是非的攪和進來,他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辰姝難道是我一個人的女兒嗎?!你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你就別想出這個門!」丈夫還是頭一回對自己這麼凶,自覺受了天大委屈的張逸芬眼眶倏地就紅了,攔在病房門口不讓徐金發離開。

    徐金發公事繁忙,無意和張逸芬僵持太久,最終還是言不由衷的服軟認錯,張逸芬這才沒有繼續鬧下去,末了還要徐金發承諾一定會對周悅景做出相應處罰。

    「周悅景是院里人才引進計劃的第一批名單,而且他研究的科研項目有好幾個在業界都是領先水準,我不能輕易對他做出處罰決定……」

    「現在名校畢業的高材生一抓一大把,我就不信少了他,這麼大的醫院就無法運作了,反正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你自己看著辦!要不然我就帶著辰姝到老爺子那邊過日子!」張逸芬丟下話,就再也不理他了,而是好言好語哄著女兒別再哭了。

    徐金發不想張逸芬為了這麼點小事鬧到老爺子那邊去,想著干脆找周悅景談一談,做做樣子就當交差。

    棒天到了醫院,徐金發就打電話給周悅景,要他到自己的辦公室一趟。

    「小周啊,情況是這樣的,之前孫冬梅的事情一鬧,院里又正好處于評審的關鍵時期,影響不太好……」

    周悅景听他這麼說,便順水推舟的道︰「徐院長,我能夠理解,為了避免事態繼續擴大,我打算辭職。」

    「辭職?小周,你也知道院里人手遠遠不足,你要是離職了,就又少一個人了。」徐金發慶幸自己還沒說到處分的事情,要不然更難打圓場了。

    周悅景是婦產科的權威,許多艱難的手術都是由他主刀,他要是走了那還得了,整個科沒有一個能擔得了這個大梁的。

    「每年都有新的同事進來,就算我辭職,婦產科也會照常運作的,院長不用擔心。」周悅景不卑不亢的應道。

    「新進來的那些哪能和你比!稍微難一點的手術都不敢讓他們上。你也知道,要培養一個真正的專才,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做到的。」徐金發忍不住嘆了口氣。

    「徐院長,我很抱歉做出這樣的決定,不過你還是盡早安排好接手的人員吧。」周悅景絲毫不為所動。

    「我一時間也找不到新的人手,這樣吧,你暫時先不要告訴其他人你打算辭職的事情,免得影響大家上班的心情,我會盡快安排人接替你的工作,到時你再遞交辭職信。」徐金發見周悅景去意已決,只得先含糊的答應。

    從徐金發的辦公室出來後,說也奇怪,周悅景並不覺得心情放松下來,也許是還沒有從工作崗位完全抽離出來的緣故吧。

    他帶著這個念頭,回到辦公室後又下意識把王文芳的病歷調出來仔細閱讀。

    疤痕體質,第一胎胎死腹中,兩年不到又懷了第二胎,這個病患是徐辰姝轉手給他的,所以一開始上面的病歷都是徐辰姝寫進去的。

    他接手過來時也曾例行性詢問過王文芳的一些基本情況,沒問到有什麼異常的既往病史。

    周悅景盯著王文芳的病歷看了好一會,終于想到了他自己這幾天沒想明白的地方。

    既往病史對王文芳死胎的原因只字未提,因為是他臨時接手過來的,他一開始也沒留意到這麼個細節。

    周悅景想到這時,起身打算去病房再去問問王文芳。

    不過他人還沒到,護士長就已經著急的跑過來,說王文芳突然開始劇烈宮縮,痛得快盟暈過去了,已經被推去手術室那邊去了。

    疤痕體質的孕婦容易發生子宮破裂情況,而且臨盆的產婦極少還能思路清晰的交談,周悅景去換手術服的路上又打了個電話給徐辰姝。

    徐辰姝百無聊賴的躺在病床上,壓根沒想到周悅景居然會主動打電話過來給她,早已拋卻了之前對他的怨念,無比開心的問道︰「悅景,什麼事啊?」

    「你有問過王文芳第一胎死胎的具體原因嗎?」

    「沒有啊。」她沒想到他主動打電話來只是要問王文芳的病史,心一沉,接著模稜兩可的補充道︰「听說是得了重感冒,用藥不慎才會造成死胎的。」

    「確定是用藥造成死胎?」

    「反正我听到的是這樣。」

    「你有沒有問過她其余的病史?」

    「沒有啊,你用得著這麼緊張兮兮的嗎?」徐辰姝沒好氣的抱怨了一句就掛了電話,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無聊的看著天花板,不一會兒,她的臉上慢慢浮起復雜詭異的笑意。

    也許昨天,她還會好心的多提醒他一句。

    周悅景掛了電話後就匆匆忙忙換了手術服去到手術室,兩名助手和麻醉師都已經就緒。

    他察看王文芳的狀況,大概是因為疼痛難忍加上緊張過度,她的意識不怎麼清楚。

    手術室內的每個人都高度緊張著,伴隨著有條不紊的配合,近三個小時後,產婦的雙胞胎終于艱難的降生。

    第一個孩子雖然身子小,但是還算健康,哭聲挺響亮的,可第二個孩子臍帶繞頸,全身皮膚蒼白,毫無血色,幾乎沒有明顯的生命特征。

    「應該是胎母輸血導致的低血容量性休克,馬上送去兒科插管和吸痰,及時開通靜脈通路進行輸血。」周悅景對抱著第二胎的小劉言簡意駭的吩咐了幾句。

    小劉還是第一次看到渾身蒼白的新生兒,本來都嚇得有點懵了,听了周悅景的指示後,點點頭抱著昏迷的新生兒疾步往外面狂奔。

    「醫師,不是雙胞胎嗎?我怎麼只听到一個寶寶的哭聲?」王文芳突然奄奄一息的問道。

    「新生兒有點貧血,抱到兒科輸血就沒事了。」周悅景怕她受到驚嚇引發後續反應,避重就輕的帶過。

    「那就好,醫師,謝謝你……」王文芳虛弱的應了一句後才疲憊的闔上了眼楮。

    周悅景開始進行傷口縫合,未料王文芳突然渾身痙攣,他心頭一驚,看了儀器畫面一眼,她的心跳和血壓都在急速下降。

    「周醫師,產婦怎麼了?」其他助手也顯得很緊張。

    周悅景從醫以來,第一次踫到如此毫無征兆的案例,王文芳持續痙攣,還伴隨著口吐白沫的癥狀,突地,他的腦海里冒出一個不祥的念頭,「產婦有癲癇!」

    「要通知調用抗癲癇的藥嗎?」直線下降的生命體征不啻是個重磅炸彈,把眾人都逼急了。

    「來不及了!立刻注射腎上腺素!」周悅景果斷的做了決定。

    一針腎上腺素注入後,王文芳的情況並沒有好轉,生命體征還是繼續下降。

    「把除顫儀給我!」接過除顫儀的時候,周悅景不受控制的雙手微微顫抖。

    隨著除顫儀的每一次接觸,王文芳的身體只是條件反射的彈了一下,很快的,她的生命體征就徹底終止了。

    從她發生癲癇到生命結束,速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周悅景放下除顫儀的時候,手術室只回蕩著心電圖儀嗶的長響。

    他自認為在診治方面心細如發,乃至于同樣以身作則的要求他人。

    醫學無小事,他一直這樣認為,沒想到還是錯過了這麼關鍵重要的資訊,要是他早一點知道產婦有癲癇的既往病史,重新擬定手術方案,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周悅景一臉凝重的走出手術室,等候的家屬馬上擔憂的上前問道——

    「孩子的媽現在怎麼樣了?」

    「子宮破裂並發癲癇癥,死亡時間上午11點49分。」周悅景听到自己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上無力的響起。

    「你說什麼?文芳進去前還好好的,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王文芳的丈夫姜德順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情緒激動得一把揪住周悅景的衣襟,一拳揮了過去。

    要是平常周悅景不是躲不過,可是他也無法原諒自己,整個人有些恍神恍神的,猛力一拳揍過來,他也向後踉蹌了幾步。

    姜德順大聲咆哮著要沖上前想要再揍他個幾拳,但被聞訊趕來的醫護人員七手八腳的攔住了。

    如此重大的醫療事故,徐金發一得知情況,也急忙趕來了。「我是這里的院長!有事和我說。」

    「我老婆進去時還好好的,現在說我老婆死了,這不是醫療疏失是什麼?你們醫院草菅人命……」姜德順心痛的怒吼。

    「我向你保證,會立刻安排工作小組調查死亡原因,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面對醫療事故,不管醫院方是不是責任方,都得先擺出態度穩住家屬,在醫療體系內浸yin多年的徐金發自然是深諳此道。

    「人都死了,滿意個屁啊!是他替我老婆動的手術,你說怎麼辦?」姜德順一雙通紅的眼楮死死瞪著周悅景。

    「現在是法治社會,一切交由司法處理。我答應你會讓他立刻停職,等調查結果出來後,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要是繼續在這里鬧下去,我們沒辦法進行調查,自然不能談後續的賠償事宜。」徐金發畢竟是老江湖,一邊許給姜德順甜頭,一邊不忘暗示他,再瞎鬧下去最終什麼都得不到。

    丙然,暴怒的姜德順這才稍微冷靜下來,頹然的坐倒在一旁的長椅上。

    「到我辦公室。」徐金發沉著臉看著周悅景,交代一聲。

    回到辦公室,徐金發深呼吸了幾口氣,才開口問道︰「我知道你想辭職,可是你這是什麼態度?居然拿產婦的生命開玩笑,你身為一個醫師,難道不知道職業道德是何等重要嗎?」

    「產婦突發癲癇,我盡力了。」周悅景淡淡的道。

    他本來有很多話想要解釋,比如產婦的病史不夠清楚,比如說產婦的疤痕體質和癲癇體質注定這場手術本來就具有高風險,然而話到嘴邊,他發現說再多都沒有意義。

    因為產婦已經去世了。

    姜德順有句話說的很對,人都死了,不管院方怎麼做,又怎麼可能會滿意?

    這樣的傷痛,他以前也經歷過,只不過以前的他是家屬,時至今日,他卻成了被家屬痛恨的劊子手。

    不是身處其職,根本感受不到這其間的諸多巧合和無奈。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男醫師的目光,茫然又呆楞,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那抹呆楞背後的意義,不是畏罪心虛,而是還沉浸在對生命逝去的茫然中,無法恢復。

    死生大事,尤其還是親眼看著鮮活的生命在幾分鐘內就此逝去,對任何一個人的心理沖擊都是不小的。

    「我願意接受停職處分。」

    「你以為你停職一切就會風平浪靜了?現在的醫療事故賠償動輒上百萬,即便是那樣也堵不住家屬四處造謠,毀損醫院的聲譽!」徐金發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籍猛地往桌面一砸,震得旁邊的杯子都跟著晃動起來。

    「賠償方面醫院如果有困難的話,我願竭我所能賠償給患者家屬。」

    「賠償輪不到你插手,你先回去吧,等調查結果出來了再商量要怎麼辦。」徐金發現在是看到周悅景就頭痛,揮手示意他趕緊離開。

    林曉微今天剛到公司就听到了個特大的好消息。

    上層終于同意她做醫療方面的專題報導了,她上午把思路框架都理了一遍,中午她就迫不及待的去醫院要告訴周悅景這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她要用她的一己之力,為醫師這個行業發聲,盡管她所盡的只是一份綿薄之力,不過也是她的一片熱忱。

    林曉微到周悅景辦公室的時候,見他正在整理桌面,看這樣子像是要準備下班了。

    「周學長,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林曉微說話時把半路買過來的冷飲隨手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嗯,我接下來要休假一段時間。」周悅景不想讓她擔心,簡短的一語帶過。

    「休假?你已經很久沒有休過長假了,放松一下也不錯。」她一看到他就發現他的心情悶悶的,不過她下意識認為他只是太累了,現在一听到他要放長假,相當贊同。

    周悅景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他把要交接的資料整理好,沒多久就和林曉微從辦公室里走了出去。

    林曉微不知為何,總覺得今天的周悅景頗為沮喪,也從來沒有如此消沉過,她擔憂的問道︰「周學長,你沒事吧?」

    「沒事,走吧。」他轉回身,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使用多年的辦公室。

    從一開始的意氣風發到中間的持續懷疑持續否定,還有更多的是說不出口的茫然,這個他熱愛過也為之揮灑過汗水的地方,甚至一度也想過要主動放棄離開的地方,這會真的有段時間不用過來了,卻不是簡單能告別的。

    這種滋味太過于復雜,苦中帶澀,他甚至還沒正式告別,居然就有點留戀起這個崗位帶給他的種種過往。

    周悅景和林曉微快走到電梯那邊,護士長忽然喊住了他,「小周,你放心……」

    護士長是個直性子,她當然不會相信是周悅景的粗心大意才造成醫療事故,不過她也听說了院長答應死者家屬的條件之一,是讓周悅景先停職一段時間。

    周悅景入職至今的付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純粹是他的行醫水準高出一等,讓一幫同事心服口服的更是他個人醫德的魅力。

    周悅景一回身,就看到護士長關切的目光,以及依依不舍站在不遠處的一幫同事,大家的表情都一樣,都是擔心他,卻又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就派了護士長當代表。

    而且早在他從徐金發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就被主任叫過去談心了。

    眼下護士長她們也是一樣。

    「我知道。之前我經手手術的病人如果有問題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周悅景知道護士長要說什麼,難得打斷她的話。

    「嗯,知道了。」護士長情緒低落的點點頭。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周悅景說完後這才和林曉微一起進了電梯。

    林曉微下午還要上班抽不開身,看著周悅景似乎倦怠得不想多說,她離開前又不厭其煩的叮囑他先回去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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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5 00:13:39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林曉微回到辦公室後,手邊的事情忙到一半,腦海里不時浮現出周悅景落寞的神情,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有點奇怪,便打電話給了劉悠悠。

    「悠悠,今天醫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這流感來勢洶洶,我請了一天假,早上起來吃了感冒藥一直睡到現在,等我問問其他同事再跟你說。」

    結果,不到一分鐘劉悠悠就回撥了。

    電話一接通,被流感折騰得鼻音濃重的劉悠悠就憂心忡忡的說道︰「周老師做手術的產婦在手術中突發癲癇死亡,家屬還揍了周老師,大家都說當醫師實在太心寒了,是人總免不了會有犯錯的時候,可唯獨醫師的任何錯誤都是不能被原諒的……」

    「周學長不可能會發生失誤,我覺得其中肯定有問題,只是現在還沒有找出來,才會讓學長背黑鍋。」林曉微不假思索的駁斥了劉悠悠的說詞。

    「我也覺得是這樣,不過死者的確是在手術快要結束時去世的……」

    「我知道了,悠悠,我先掛電話了。」

    林曉微現下只覺得氣惱心疼,氣惱的是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居然打算瞞著她;心疼的是他一直難過又自責……

    她很擔心周悅景,馬上向俞芳請了假。

    周悅景的手機不見了還沒來得及去買新的,林曉微心里著急,卻又聯系不上他,便想著一直接去他家找他。

    來到他家門前,她按了幾次門鈴,可是門內一點動靜都沒有。

    林曉微越想越擔心,用力拍打著門板,同時大聲喊道︰「周學長,你在家嗎?」

    突地,大門被打開了,她高抬的手一時間收不回來,整個人楞在那里。

    周悅景也沒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過來,听到門外的動靜後,趕快熄了煙,把窗戶全都打開,這才來開門。

    大門一開,林曉微就聞到濃濃的煙味,她憂心仲忡的看了他一眼,一邊走進去一邊問道︰「你沒事吧?」

    盡管窗戶已經打開了,可是滿室的煙霧一時間沒來得及散去,她剛進去就被那濃重的煙味嗆得咳嗽。

    「你難道不知道抽煙有害健康嗎?」林曉微走到沙發那邊,看著煙灰缸里滿滿的煙蒂,心疼的叨念了一句。

    「我知道了,以後我會盡量少抽的。」周悅景難得露出有些窘迫的神情。

    也許是心理壓力太沉重,她覺得他比她中午看到時臉色更差了,這樣落魄委頓的他,和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他實在相差甚遠。

    「我要是不過來,你是不是打算把剩下的煙全都抽完?」林曉微是知道他會抽煙,但以為只是提神用,沒想到他的煙癮居然這麼大。她拿起煙灰缸,想要把煙蒂倒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來吧。」周悅景看出她在生悶氣,伸手想要接過她手上的煙灰缸,沒想到一個沒拿穩,煙灰缸掉到地上,煙蒂煙灰都撒在了地毯上。

    林曉微從矮幾上抽了幾張衛生紙,蹲下去撿煙蒂。

    他也跟著蹲下,突然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說得並不大聲,可是低沉有力,短短的三個字竟然就讓她的心髒最深處跟著一抽,隨即紅了眼眶。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不過就是一起醫療事故而已,又不是你故意犯錯造成的,你用得著這麼自怨自艾,消沉下去嗎?」她越說,哭腔也越明顯。

    相識以來,這還是林曉微第一次這樣大聲的同他理論,可是再多的埋怨,都是因為心疼他。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以前一直以為這種醫療事故只會發生在怠忽職責、毫無責任心的醫師身上,可是沒想到像周悅景這樣盡心盡職的醫師,有一天竟然也會遇到這種倒楣事。

    其實在內心深處,她無比清楚現實的殘酷,不管實情究竟如何,逝去的終歸是條生命,這個時候,另一個家庭正在承受著喪親之痛,他一定也想到了這層關系,才會如此自責消沉。

    周悅景緩緩伸手想要幫她拭去滑落臉頰的淚水,不料她腦袋一偏,他的手落空了。

    「你相信我,我會處理好這一切的,不會因此中斷我從醫的路。」他無可奈何的嘆了口一氣,一本正經的說道,像是在向她莊重許諾。

    听到他這麼說,林曉微終于松了口氣,破涕為笑,「本來就應該這樣,要不然你念這麼多年書都浪費了!」

    她本來是想朝他露個開心的大笑臉的,未料下一秒視線里忽然有道陰影俯了下來,隨即他就覆上了她的柔軟,唇齒間還有淚水的咸澀,卻化作了最不可說的情意。

    他的壓抑他的克制,她全都知曉。

    鼻翼間帶過他身上的煙草味,更顯苦澀,一直沉淪到心頭。

    他吻得極為綿長,緩慢的從她的唇上一點一點的碾過,仿佛這便是能解他苦悶的靈丹妙藥。

    林曉微生澀的回應著他。

    周悅景一感受到她的反應,越發激烈的攻城掠地。

    她覺得渾身都在發燙,理智告訴她要遠離那片炙熱的火源,可是她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手,生澀的解著他的襯衫扣子。

    她不知道要如何排遣他的壓抑和苦悶,如果這麼做能讓他暫時忘掉那些現實的壓力和無奈,她願意。

    她好不容易才解開幾顆扣子,因為緊張過度而冰涼起來的指尖不經意踫觸到他的胸口,就像是在熱火滔天中澆灌下來的冰水,他甚至能听到哧哧的冰火交融聲,然而這一切卻越發撩撥著快感。

    可是在欲望到達最顛峰的時刻,他還是勉力讓自己抽離出來。

    「周學長?」林曉微先是感到難以置信,隨即難以形容的尷尬和羞恥佔據了她的心頭,連帶著她的聲音都微微發抖。

    「我說過會等到我們結婚的。」受了**的驅使,周悅景的嗓音顯得沙啞,卻也溫柔得像是能把這大好歲月都融化了。

    她自然明白他指的事情,一念至此,林曉微只覺得自己的臉上越發滾燙,乃至于有那麼幾秒鐘還在心里嗔怪他的呆板和不解風情,不過更多的還是被他無時無刻不替自己著想的周全而覺得心頭一暖。

    「嗯……」她低低應道。

    周悅景又再一次覆上她的唇,不比方才的溫柔輾轉,這一次他的吻霸道有力,也不等她從錯愕中回神過來就已經長驅直入。

    吻了許久,他才放開她,輕聲低喃,「曉微,我愛你……」

    「我也是……」她羞赧的回應他的告內。

    林曉微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臨走前見周悅景的狀態好了許多,她這才放心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林曉微就來到報社,醫療專題確定之後,她急著就要付諸行動。

    她本來就牽掛著周悅景那起醫療事故的調查情況,便告訴俞芳要去醫院搜集相應的素材。

    到了醫院,林曉微想著周悅景這陣子停職了,尋思著先去找婦產科的護士長,畢竟先前見過幾次面,她想著先向護士長了解醫療事故的來龍去脈,雖然她在這方面是門外漢一個,不過也可以多方查證資料。

    只要有機會能替周悅景洗清冤屈,她都願意嘗試。

    林曉微剛來到婦產科所在的樓層,就看到有個面容憔悴的壯漢從樓梯口走了出來,旁邊還跟著一個猥瑣的男子。

    看那人的長相,似乎還有點眼熟。

    她在大腦里快速思索著,忽然想起來這人就是之前在孫冬梅出事後煽動于貴春鬧事的假記者,怎麼每次周悅景一出事,這人就會出現?

    她心里的疑團越來越大,看著兩人越走越近,她急忙往一旁避開。

    「難道你想讓你老婆死于非命的事情一直這麼拖著嗎?」趙波在壯漢耳邊繼續煽風點火。

    「醫院說已經成立工作小組調查了。」姜德順心力交瘁的閉了閉眼。

    這陣子他都守在醫院,就是想要給院方壓力,讓他們盡快查明事情真相。

    「這你也相信?醫院能糊弄的也就是你們這些老實人了。你要是不維護自己的權益,這種要醫術沒醫術、要醫德沒醫德的醫師,等風頭一過,還不是照樣沒事出來看診……」

    「你說什麼?」姜德順難以置信的道。

    「看來的確是我多管閑事了,本來我還想著我們媒體人能不能動用資源幫幫你呢。」林曉微知道這是趙波慣用的伎倆,到時候還不知道要弄出什麼顛倒是非的新聞出來,她正準備上前理論,沒想到叮一聲,一名看護推著輪椅走了出來,輪椅上坐著的是徐辰姝。

    姜德順顯然之前就認識徐辰姝的,見到徐辰姝後拘謹的打了聲招呼,趙波則是頗有眼力見的走遠了一點。

    「徐醫師,听說不久前那個周醫師有個經手的病人剛跳樓去世不久,要是是你替我老婆動手術,我老婆也許就不會死了……」姜德順沒說幾句,就有點哽咽了。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節哀順變。至于賠償方面,我會盡我全力讓院方提供最高額的賠償金。」徐辰姝安慰道。

    「也不單單只是賠償的問題,我要的是一個公道!」姜德順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激動起來。

    「現在醫院已經成立工作小組調查了,你再耐心等個幾天,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醫院肯定會包庇周醫師的過失,所謂的調查還不是為了替周醫師善後!」姜德順顯然並不信任醫院的決定。

    「話也不能這麼說,你要是經濟上有困難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徐辰姝遞了張名片給他,便示意看護把她推回到電梯那邊。

    趙波見著徐辰姝離開了,才又走回姜德順身邊。「沒想到徐醫師人倒是挺不錯的。」

    「說到底,他們還不都是想要讓我私了。」姜德順不屑的應道,把徐辰姝的名片一撕為二,丟進垃圾桶里。

    趙波把名片撿了回來,「既然你不相信醫院,也不相信醫師,那你能不能配合我做個采訪,號召輿論幫你討回公道?」

    「我和你非親非故的,我憑什麼相信你?」姜德順顯然對陌生人趙波也不相信,說完就往樓梯那邊走去。

    趙波也沒追上去,而是恨恨的瞪著他的背影一會兒,這才坐電梯離開。

    林曉微等電梯門關上後,隨即沿著樓梯狂奔下樓。

    看到趙波的身影,她馬上停下腳步,和他隔著一段距離偷偷跟著他,見他攔了一輛計程車,她過了幾秒也攔了一輛坐上去。

    計程車開了快半個小時,繞到城郊交界之處,趙波下了計程車,走進一條很窄的巷子,巷子里隨意堆著廢木材。

    林曉微怕被趙波察覺,跟過去的時候頗為謹慎。

    沒想到這條巷子又和其他巷子相連,挺復雜的,拐了幾個彎之後,林曉微看到趙波進了某間屋子,她想,他說不定是被別有用心的幕後之人指使的。

    林曉微趕緊熟記附近的地理位置,便急著趕回去找周悅景,她想快點告訴他趙波的事情。

    去找周悅景之前,林曉微又去了趟醫院找姜德順,打算了解一下王文芳的身體狀況,未料姜德順毫不配合,她不願放棄,便在一旁等著。

    一直等到傍晚,林曉微看到有個神色憔悴的婦人送飯來給姜德順,大概不久前才哭過,整張臉糙紅糙紅的,婦人把中午的飯盒收走後,就往外面走去。

    林曉微想著她應該也是王文芳的家人,連忙跟了上去。

    來到十字路口,行人號志燈才剛轉綠,婦人便神情恍惚的直直往前走去,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輛敞篷車急轉而來,林曉微顧不得多想,快步沖上前一把將婦人拉了回來。

    熬人和車子之間的距離極近,要不是林曉微眼明手快,只怕婦人這會兒人已經在急診室了。

    熬人回過神來,有些後怕的轉身向林曉微道謝,「剛才……謝謝你。」

    林曉微語氣誠懇的問道︰「阿姨是這樣的,我是報社的記者,我們報社最近在做一個專題,想要了解一下大家的生活,我可以去你家參觀一下嗎?」

    熬人想著她剛剛才救了自己一命,看起來也不像個壞人,便答應了。

    熬人租賃的地方只有十幾坪大,四處堆放著換洗的尿布,牆角還放著一摞的衣服,小小的房間散發著一股酸餿味。

    林曉微看到她的生活如此窮困,心倏地一沉,又見小功寶臉上還是紅通通的,整個卷縮成一團。

    她沒待多久就向婦人告別了。

    林曉微離開後直奔最近的超市,買了好幾罐奶粉還有尿布之類的東西,這才又回到婦人的住處,要把東西給她。

    熬人執意不肯收。

    林曉微實在沒辦法,只好說道︰「這些都是要給寶寶的。」

    熬人一听,這才勉強收下,道過謝後把寶寶換下來的尿布拿到外面水槽清洗,完全不理會又開始哭鬧的寶寶。

    林曉微一個人待在屋里,看著床上的小功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揪成了一團,她小心翼翼的抱起寶寶,一邊輕拍著寶寶的背,一邊打量著屋內。

    她晃了一圈,忽然瞥見床頭似乎有本陳舊的病歷本,她心頭一沉,騰出一只手把那本病歷拿起來翻閱,乍看到最下方有醫師的簽名和日期。

    這已經是多年前的診斷紀錄了。

    她想要再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外面忽然傳來姜德順的聲音——

    「媽,大寶睡了嗎?」

    林曉微一嚇,立即把病歷本放回原位,力持鎮定的哄著寶寶。

    「你來干什麼?」姜德順低吼一聲,一臉不善的把寶寶抱回來,「這里不歡迎你,你回去吧!」

    林曉微看得出來姜德順一時半刻很難溝通,她也不多加逗留,向婦人說一聲就離開了,她一走出巷子,就迫不及待拿出手機上網搜尋那間醫院的名字,似乎是間私人診所。

    她隨即打電話過去,可是沒有人接,她便招了輛計程車,照著地址趕過去,可是下了車卻沒有看到那家私人診所的招牌。

    一林曉微又再核對了一下地址,並沒有錯。

    她一邊走一邊找,終于在盡頭看到破舊的牆壁上畫了一個箭頭,歪歪扭扭的毛筆字寫著「由此進」幾個字。

    林曉微沿著箭頭的方向轉進去,這才看到亮著燈的診所招牌,再往前一點是道狹窄的木質樓梯。

    她鼓起勇氣往樓上走了幾步,忽然听到上方傳來熟悉的嗓音——

    「你怎麼也過來了?」

    等看清了是周悅景,林曉微的心瞬間定了下來,擔心憂慮也被撫平了。「周、周學長?」

    「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周悅景從樓梯上走下來,微皺著眉頭瞅著她。

    「我剛剛去姜德順的住處,看到了王文芳以前的就診紀錄,我就想過來看看。」她如實回道。

    「這間診所晚上沒有開,我們回去吧。」他的大手無比自然的攬著她肩。

    仲夏的夜風吹在身上,混合著馬路上被白天灼曬後的熱意,呼吸間都是暖融融的氣息,林曉微看著兩人的身影被昏黃的路燈拖得老長,原本松松挽著他臂彎的手不由自主抓緊了些,心頭只覺得說不出口的安然踏實。

    「你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了,我會調查清楚的。」周悅景低頭看著她叮嚀道。

    她知道他是擔心她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乖順的點點頭,隨即又忍不住問道︰「王文芳是不是隱瞞了癲癇的病史?听說她的第一胎是死胎,應該也是癲癇癥造成的。我們找到她之前的主治醫師問清楚,應該就能幫你澄清了吧?」

    「嗯,我明天會再過來一趟。」他沒想到她居然能靠自己推理出這樣的結論,他倒是重新認識了她。

    「對了,周學長,我今天去醫院,居然又看到上次那個假記者……」

    「假記者?」周悅景楞了一下,一時間想不起來她說的是誰。

    「就是上次孫冬梅出事後,挑唆于貴春誣蔑你的那個假記者,他今天又在煽動姜德順把責任全都推到你頭上,你認識那個假記者嗎?」林曉微擔憂的問道。

    他想了想,回道︰「我不認識他,不過這兩次都這麼巧合的出現,想必他是受人之托吧。」

    「你是不是之前得罪過什麼人?」

    「應該沒有吧。」周悅景不假思索的否認了。

    「你再好好想想……要不然敵人在暗,你在明,很容易被那個幕後之人抓住稈柄的。」林曉微越想越擔心。

    「放心吧,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說得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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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5 00:13:52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雖然周悅景特別交代她不要再插手,林曉微還是放不下心,隔天趁著中午休息時間,她又來到私人診所。

    因為是大白天,她很快就找到了隱匿在住宅二樓的小診所,她走上木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一旁的牆面都已斑駁脫落,一看就不是什麼正規的診所。

    林曉微走進二樓的診所,就見一個中年婦女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不遠處則是坐著兩個戴著護士帽的女孩子,一直在低頭玩手機。

    中年婦女習以為常的問道︰「看哪方面?」

    林曉微隨即回道︰「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有事想要找醫師。」她一邊說一邊打量診所里的擺設,其中一個房間的門是開著的,隱約可見里面坐著一個穿著白袍的醫師,隔壁還有一個房間,門口卻用門簾擋著。

    「怎麼又來一個?」中年婦女沒好氣的嘀咕了一聲。

    「我來問點事情,很快就好了。」林曉微不理會中年婦女不算友善的態度,腳步匆匆的往開著門的房間走去。

    里面坐著的男醫師大約四十歲,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斯文溫厚。

    林曉微開門見山的問道︰「醫師,兩年前你這里有收治過一個有癲癇病史的孕婦嗎?」

    「怎麼又來一個?」喬重微微勾起唇,讓人看不出他的態度是拒絕還是配合。

    她不用想也知道另一個人一定是周悅景。

    「都已經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我不記得了。」他朝她無辜的眨了眨眼楮。

    「她叫王文芳,上午來找你的是她的主治醫師,王文芳在進行手術時突發癲癇去世了,你這里的診治紀錄對他很重要,拜托你了……」林曉微听他這語氣就知道周悅景肯定也沒問出什麼資訊來,這會兒便好言好言語的央求道。

    「老實告訴你吧,我們這間診所在有些方面不合規定,如果我把紀錄交給你,不就等于我自找麻煩嗎?要是我這間診所被勒令停業,也就意味著我們全部都要失業。」喬重不緊不慢的解釋。

    林曉微不死心,磨了大半天,無奈喬重怎麼樣就是不松口,中途還泡了杯茶請她喝。

    「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請你體諒我們的難處。」喬重像在和她講和似的,口氣一直都很好。

    她突然問道︰「診所就這麼幾個人,忙得過來嗎?」

    「我們這里不做大手術,幾個人夠用了,要不然哪賺得到錢。」他看得出來她並沒有惡意,他反正也閑著,就陪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沒一會兒又打開抽屜拿出指甲刀,旁若無人的修剪指甲。

    多半是職業使然,林曉微留意到他的手指也很干淨,不過和周悅景那修長養眼的十指相比,還是差了一些。

    林曉微淺抿了茶,不經意看到未闔上的抽屜里的一枚校徽,她的心莫名一沉,再看向喬重時,神情顯得復雜許多。

    「我朋友也是醫師,我知道要當醫師有多不容易,我相信你也是個負責任的好醫師。」她說得誠懇,一臉期待的瞅著他。

    「你為什麼覺得我是個負責任的好醫師?」喬重一听,明顯楞了一下,放下指甲剪,不過還是盯著十指微微出神。

    「直覺。你不單是個好醫師,應該還是個很厲害的醫師,在這里,你不覺得埋沒了你自己的能力嗎?」林曉微猜測著自己多半說中了面前之人的心事,繼續動之以情。

    「埋沒?」他抬起眼眸,定定的望著她。

    「是的,上午來找你的人也是個醫師,我知道他堅持這麼多年非常不容易,可是我從來沒有听他抱怨過,他現在因為王文芳的醫療事故被停職,如果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他的清白,他往後的醫師生涯都會受到影響……」她故意一頓,緊張的看著他的反應。

    喬重的臉色明顯凝重了許多,像是在認真思考她說的話。

    林曉微看他的反應,應該是被自己說動了,不由得偷偷吁了口氣。

    「喬醫師!有生意!」

    仿佛是被喊聲驚醒,喬重起身的同時,下了逐客令,「抱歉,我有事情要忙,失陪了。請你理解我們的難處。」

    林曉微好失望,明明前一刻他都已經動搖了,沒想到說翻臉就翻臉,但她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不甘心的先離開。

    周悅景下午去了趟醫院,他雖然沒有從喬重那邊得到什麼有力的資料,不過和喬重簡單聊過後,他已經心里有數了。

    醫院規定周悅景不能插手事故調查工作,他也沒有多問調查情況,只是把他的想法告訴調查小組的同事,倒是為他們本來一籌莫展的調查進度找到了突破口。

    周悅景才幾天沒來醫院,竟然覺得挺不習慣的,他反正也要等主任和姜德順討論了最後結果才回去,便又回了趟辦公室。

    他才剛坐下,就听到徐辰姝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悅景,你回來了?」

    他抬眸看去,徐辰姝坐在輪椅上,一旁有個看護陪同。

    她示意看護先離開,便自行推著輪椅進到辦公室,「王文芳的事故調查結果出來了嗎?」

    周悅景並不打算告訴她自己已經發現王文芳癲癇導致第一胎死亡的有力佐證,隨口帶過就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問過我爸了,醫師一旦出過醫療事故,這輩子的職業生涯便要大打折扣,搞不好還會是行醫生涯的終結。」徐辰妹忽然提醒道。

    「是嗎?」他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嗎?憑你的資歷和能力,要不是出了這件事,再熬個幾年,肯定能順利升上副主任的。」她以為自己暗示得不夠明顯,又再補充道。

    「我對職位晉升不感興趣。」周悅景神色清冷,顯然不想再和她多說。

    徐辰姝當然不會傻到看不出來他根本不屑理會自己,她只好又道︰「那如果談判不順利,甚至被吊銷醫師執照呢?」

    他銳利的眸光瞅著她,說得篤定,「我沒有任何失職違法的地方,醫院沒有權利吊銷我的執照。」

    他以前只覺得她有些任性張揚,沒想到她還會有這樣私心作祟的一面。

    她沒想到他不受威脅,既然都已經說到這個分上了,她也懶得再惺惺作態,臉上那點笑意也收了回來,神色陰鷙的道︰「那也難說!」

    「那就拭目以待等結果吧。」周悅景起身要離開,未料走兩步就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徐辰姝氣急敗壞的道︰「悅景,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歡你,為什麼一點希望都不給我?」

    「抱歉,我已經有曉微了,而且我是以結婚為前提和她交往的。」他拉開她的手,冷冷的回道,雙眉緊緊皺起。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我可以為了你做任何事,我甚至可以為了你把這次醫療事故的全部責任都擔下來……」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希望你早點想開。」

    徐辰姝又想去拉他的手,可是他輕松一閃,她撲了個空,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前栽去,她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對著他的身影大喊,「周悅景!你現在要是從這里走出去,我發誓你一定會後悔!」

    「抱歉,你自便吧。」周悅景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了。

    徐辰姝看著自己打了石膏行動不便的左腿,把輪椅推到靠近辦公桌,把桌上所有東西都掃落在地,憤恨的用力喘著氣。

    從小到大,她徐辰姝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她無法如願遂心,他也休想好過!

    徐辰姝推著輪椅來到走廊,過了一會兒,她遇到王一祥,王一祥熱絡的幫了她一把。

    「你這麼著急要去哪里?」她下意識輕攏了下散亂的頭發,語氣溫柔,絲毫看不出前一刻才剛發過一頓脾氣。

    「我正準備去會議室听悅景那件醫療疏失的調查結果,半個小時後就要開始了。听說死者在懷第一胎時就因為癲癇導致死胎,有這麼一個既定事實在先,死者的家屬想鬧也鬧不起來了。」

    「悅景拿到證據了嗎?」徐辰姝故作不解的問道。

    「證據是沒有,不過你也知道悅景一向聰明,聯想一下死者之前的情況,他自己就想明白了這之中的前後因果,主任也說了,到時候談判時就一口咬定死者家屬故意隱瞞病情才會錯失救治的最佳良機和方案,死者家屬肯定會心虛同意私了的。」

    「嗯。」她敷衍的附和一聲,嘴角慢慢浮上詭異的笑意。

    她從電梯里被王一祥推出來後,就拒絕了王一祥幫她推回到病房的好意。

    王一祥前腳剛走,徐辰姝就撥通了姜德順的電話。

    周悅景把車停在醫院附近,他坐在車里等待主任通知。

    按他推測,這場協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可是他把煙盒里的最後一根煙都抽完了,還是沒有等到主任的電話,他拿出手機撥出一組號碼。

    「有結果了嗎?」

    「悅景,談判中斷了。對方拒絕私了,堅持要上訴,我們明天要給對方最終答復。你也知道,現在只要有一起重大事故見諸媒體,影響都會非常不好。」主任在電話那頭不無挫敗的應道,不過還是忍住了沒和周悅景提起對方要求吊銷他醫師執照的額外要求。

    「我知道了。」周悅景簡短的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他坐在車里,看著前方的茫茫夜幕,慢慢勾起苦澀的笑意,良久後他才發動車子離開。

    林曉微下午回到辦公室,用最快的速度把手邊比較緊急的事情處理好,就以要去醫院搜集案例為由開溜了。

    她才離開辦公室沒多久,就接到了劉悠悠的電話。

    「這家屬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麼人指使,居然提出要吊銷周老師醫師執照的鬼要求!」劉悠悠無比憤慨。

    「醫師執照?」林曉微的心咯 一下。

    「對啊,吊銷醫師執照這種處罰簡直就是對周老師的人格侮辱!」

    「我知道了。」林曉微沒講幾句就掛了電話。

    她本來是打算去醫院的,可是她改變心意了,馬上攔了計程車去小診所,幸好趕在小診所下班前到了。

    「怎麼又來了?二喬重一看到她,不由得嘀咕一聲。

    「對于醫師來說,吊銷醫師執照是不是很嚴重的處罰?」林曉微緊盯著他的反應。

    「因人而異。譬如像我這種想得開的,湊和著也能養活自己。」他自嘲的笑了笑,脫下白袍,無事人般的往外面走去。

    「你是不是之前也經歷過什麼醫療事故?」她小心翼翼的套話。

    「年少時犯的糊涂事,已經很多年了,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喬重淡淡的回道。

    「可是周學長和你不一樣,他明明是無辜的,為什麼要受到這樣不公平的處罰?求你了……」林曉微見喬重腳步不停,心一急,伸手拉住他的手。

    「這是他的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他無動于衷的甩開她,繼續大步朝外面走去。

    「怎麼會沒有關系?你們同是醫學院的校友,誰都知道這間醫學院是出了名的難考,如果不是有從醫的一腔熱忱,你也不會……」

    喬重腳步一頓,面無表情的打斷道︰「誰說我有從醫的熱忱了?」

    「如果不是還保有熱忱,你又怎麼會一直保管著醫學院的校徽?你假裝毫不在意的混日子,可是你的內心始終期盼可以回大醫院救治更多的人,你想再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林曉微越說越激動,音量不自覺越來越大聲。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拳,狠狠擊向喬重的心,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他是你的什麼人?」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楞了楞才道︰「他、他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怪不得這麼盡心盡力。」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要是幫你這個忙,你要怎麼報答我?」

    林曉微听他的意思,應該是打算要幫忙了,用力點頭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你的要求我一定會努力做到的。」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喬重好笑的想,他都不知道她是哪里來的自信。

    丙然啊,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

    他在心里默默評價了下,突然轉身往回走。

    有鑒于昨天的經驗,林曉微生怕他下一秒又會因為不相干的外界干擾而變卦,憋著一口氣,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

    喬重回到辦公室後就打開電腦開始找資料,很快就調出資料,列印了好幾張遞給她。

    林曉微看著上面記錄的藥方和醫囑,先前都快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落了下來。

    她把資料好好收進包包里,對著喬重誠心誠意的再三道謝,「真是太謝謝你了。」

    「你若是真的這麼感謝我,就匯個幾十萬來吧,算是彌補我這里可能關門歇業的損失。」他輕飄飄的道。

    林曉微知道一旦把這個證據交出去,對喬重影響很大,可是她也沒有這麼多錢可以補償他,不由得面露窘迫。「我、我一時間沒有這麼多錢……」

    喬重本來就只是想和她開開玩笑,哪里曉得她當真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心思這麼簡單的年輕人打交道了,一時間玩心大起,故意湊近她,語氣曖昧的道︰「沒有錢,那用其他的方式彌補也可以……」

    林曉微直覺反應是往旁邊閃了閃,拿著包包的手握得更緊了,想著他要是真敢對她做什麼,她就要用包包砸他。

    「要不……你親我一下吧?就算是抵消你欠我的大人情,這個交易很值得吧?」看她這麼慌亂,他越逗她越上癮了。

    「呃……」林曉微知道自己欠喬重一個大人情,不過這樣的要求的確是強人所難的,只可惜她一時間又想不到很好的點子,眼下頗為窘迫的應了一個字後就沒有下文了。

    「或者……我親你也可以。」喬重強忍住笑意,說完便佯裝作勢要親她。

    她想也未想就往後邁了好大一步,壓根沒有留意到自己已經退到樓梯口了,一腳踩空,整個人就要往樓梯下摔,嚇得她頓時腦袋一片空白。

    幸好喬重反應夠快,急忙伸手抓住她的一只手。

    借著這點緩沖力道,林曉微的另一只手也及時攀住了樓梯的扶手。

    只不過她才剛收回被喬重抓住的手,轉身想要往下走,但不曉得是腿軟還是怎樣,整個人又跌跌撞撞的亂踩了好幾階,右腳踝還拐了一下,等她好不容易終于站穩了,耳邊忽然同時響起了兩個男人的聲音——

    「沒事吧?」

    林曉微抬眸一看,欣喜的微笑道︰「周學長,你也來啦?」

    「腳沒事吧?」周悅景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擔憂的問道。

    「我沒事。」她搖搖頭,只擔心他剛剛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喬重想要親她的場景。

    「自己不出馬,派個小丫頭過來算什麼?」喬重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瞥了一眼周悅景,嫌棄的道。

    「是我自己要來的。」林曉微馬上替周悅景澄清,隨即頗為興奮的向周悅景報告,「周學長,喬醫師給我王文芳以前的就診紀錄了。」

    周悅景顯然也有些意外,隨即問向喬重,「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診所關了還是小事,這個資料最好私下給死者家屬看,千萬別捅到上頭去,要不然光是我這無照行醫的事實,弄不好等著我的就是刑事處罰了。」喬重吊兒郎當的道。

    「知道。不過你這里設備簡陋,早點收起來也好,免得惹上什麼醫療紛爭。」周悅景就事論事,語氣還帶著幾分說教意味。

    「明明是我幫了你一個大忙,怎麼搞得好像我還欠你人情似的。」喬重不滿的嘀咕,「算了,我不和你計較了,誰教這個小丫頭勾起了我出走已久的情懷。看你也算同道中人,以後有機會喝一杯!」說完,他大搖大擺的從周悅景身邊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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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5 00:14:06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周悅景扶著林曉微走到人行道上,讓她坐在花壇邊,他蹲在她面前,輕輕抬起她的右腳,檢查她扭傷的情況,她很快就感覺到他掌心的熱度傳到她的腳踝。

    「還好情況不嚴重,先回去,我幫你擦點藥就好了。」周悅景把林曉微扶了起來,隨即背過身蹲了下去,顯然是要背著她走。

    林曉微自認沒有嬌氣到這種地步,有些別扭的道︰「你不是也說我的情況不嚴重,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這里不能停車,我的車停在挺遠的地方,走過去要十來分鐘。」他蹲在原地解釋道。

    林曉微看他沒有要起來的意思,而且感覺一本正經的,似乎也不太可能讓她伸手過去把他拉扯起來,她想了想,還是順從的趴了上去。

    周悅景的背溫暖又厚實,她看著昏黃的路燈照拂在他的身上,好似他整個人都礦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讓她不由得心頭發熱。

    所謂的現世安穩,就是這樣了吧?他的一切都觸手可及。

    「記住,以後再也不準背著我去插手這些事情了。」周悅景背著她沉默的走了一段路,才突然開口道。

    林曉微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口氣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還悶悶的,「怎麼了?」

    他腳步一頓,幽幽的道︰「因為我會擔心你。」說完,他才又繼續邁開步伐。

    她听著他踩在落葉上發出的沙沙聲,腦海里想著他隱帶責備的叮囑,只因是他,她的心頭像是要被融化進這片昏黃的夜景里。

    晚風拂面,溫柔得讓她為之沉醉。

    回到住處後,周悅景讓林曉微坐到沙發上,拿來專治跌打損傷的活絡藥油替她擦著右腳踝,她感覺到被他撫觸過的地方一片熱燙的,不舒服的感覺已舒緩了許多。

    兩人稍作休息,又聊了一會兒天︰周悅景才送林曉微回家。

    「傷筋動骨一百天,雖然你的扭傷不算嚴重,不過最近還是要盡量避免跑步之類的運動。」他臨走前又叮囑道。

    「我記住了,周學長,你也回去早點休息吧。」林曉微乖順的點點頭。

    有了喬重提供的資料,第二天林曉微就從劉悠悠那邊得知了最新的進展。

    由于死者本身有嚴重的癲癇病史,加上又隱瞞病情在先,才錯失了救治的最佳良機和方案,不過醫院還是從人道主義出發,賠了死者家屬五十多萬,算是私下和解了。

    周悅景也順利復職。

    林曉微最擔心的事情終于告一段落,接下來自然是全心全意的做專題。

    企劃都想好了,不過林曉微雖有滿腔熱忱,一時間又想不出好的畫龍點楮的標題,沒有標題和方向她又覺得第一篇報導不知從何寫起,她糾結了好幾天也沒想出什麼來,後來她實在太心煩了,就又跑去醫院里遛達,可是晃了大半天還是沒有靈感。

    中午休息的時候她忍不住和周悅景抱怨了幾句,沒想到吃完飯他帶她去了另一層樓的病房。

    周悅景並未走進病房,而是站在門口,指著里面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家說道︰「這是陳教授,今年都已經六十八歲了。」

    林曉微見著老人家年歲頗大,坐在患者的病床前面,無比專心的盯著監護儀上面的資料,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仔細檢查患者手術部位的引流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解的問道。

    「患者做手術時大出血,術後生命體征不平穩,又進行了中心靜脈置管術留置導管,他現在在區分引流袋中的液體是血尿還是繼續出血。」周悅景語氣平淡的解釋。

    「老人家年紀這麼大了,一直守著不是會很累嗎?」林曉微听得似懂非懂的,可是這種需要高度專注力又耗體力的事,對老人家來說挺吃力的。

    「陳教授這年紀本來早就可以退休了,不過他說拿了一輩子的手術刀,已經不習慣放下去,趁現在還拿得動,就再多做幾年。大醫精誠,貴在平淡漫長的從醫路上能夠始終做到精勤不倦,博極醫源。」周悅景的神色不乏欽佩之意。

    也許這對于千千萬萬的醫務工作者來說,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場景,可是卻點燃了林曉微心中的火焰,不在其職,她卻也能感受到這個行業堅守者的付出和不易。

    以前她也在報刊或者網路媒體上看過許多對于醫師歌功頌德的報導,偶爾甚至會下意識認為是媒體宣傳的濫用之詞而已,可是現在她感受到的是無法形容的感動。

    大醫精誠,大愛無私。

    困擾她好幾天的問題豁然開朗,她朝著周悅景露出無比燦爛的大笑臉,「周學長,謝謝你!」

    「比起稱贊,我更喜歡實質的獎勵。」周悅景嘴角微揚的說完,便像個無事人一般的走開了。

    林曉微先是一楞,過了好幾秒才後知後覺的臉紅了。

    懊不會是她思想不純潔想多了,還是某人本來就對她有什麼不良企圖……

    不過多虧有周悅景這麼個醍醐灌頂的提點,林曉微回到報社後文思泉涌,洋洋灑灑的完成了第一篇專題報導,俞芳看過後,也小夸了她幾句。

    首戰告捷,下班後,林曉微覺得近來的晦氣盡掃,去超市買了食材,就回家做飯了。

    她覺得周悅景工作太辛苦了,這段時日加上王文芳的事情一攪和,明顯瘦了一圈,她也幫不上什麼忙,至少可以煮一頓好吃的慰勞他。

    晚上八點多,周悅景來到林曉微的住處。

    林曉微炖的銀耳蓮子粥還溫溫的,剛好入口,他吃了一碗,難得不吝贊美了一句,「這是我目前為止吃過最好吃的甜品,沒有之一。」

    「真的嗎?」她知道某人的味蕾其實挑剔得可以,眼下毫無預備就听到如此直白的贊美,她還是半信半疑的多問了一句。

    「當然是真的,你有見過我口是心非的時候嗎?」某人還故意意味深長的望著她。

    「比起贊美,我還是更喜歡實質的獎勵。」林曉微見著某人正兒八經的,無比自然的就脫口而出回了一句,說完之後才發覺這句話似乎記憶猶新的似曾相識。

    她剛回神過來,小臉馬上就羞紅了。

    丙然下一秒,某人的熱吻已經落了下來,唇舌間還有蓮子的清香味。

    她被他的熱吻纏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有了透氣的空隙,某人還不忘逗她一句——

    「這個獎勵還滿意嗎?」

    她因為缺氧得厲害,大腦暈乎乎的,遲疑著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看來你對我的獎勵還不是很滿意……」某人得寸進尺了。

    「滿意!很滿意!」林曉微馬上胡亂應道,要是再被他這麼親下去,她可能會直接暈倒。

    她話音剛落,周悅景的手機就響了,他一開始並未理會,只不過手機響個不停,他這才頗為不快的接听。

    她只听到他簡短的應了一句「我馬上過去」,就掛了電話。

    「市區那邊發生嚴重車禍,院里人手不夠,我現在要立刻回醫院。」他明顯抱歉的解釋了下,前一刻狂涌上來的欲望不知何時已然退了回去。

    「那你快去吧。」林曉微諒解的點點頭。

    周悅景離開後,她把廚房收拾了一下就去洗澡睡覺了。

    一覺醒來,天色微亮,林曉微看了眼手機,凌晨五點多。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卻再也睡不著了,她滑著手機看新聞,幾乎都是昨晚車禍的報導,連環追撞事件造成極大傷亡,十幾個傷者傷勢嚴重,事發後立刻就近送到醫院進行搶救,目前還有幾個人沒有脫離生命危險,其中還有一個是孕婦。

    這起車禍的嚴重程度遠遠超乎她的想象,她再次看了眼孕婦兩個字,不知為何心頭又莫名的緊張起來。

    她快速起身刷牙洗臉,換了衣服便前往醫院。

    她一到急診室,就看到走廊上擠滿了人,大都是聞訊而來的傷者家屬,偶爾還會看到護士醫師推著病床從面前經過。

    林曉微尋找著周悅景的身影,路過更衣室時,看到有個中年醫師靠坐在半開的衣櫃前,剛脫下的白大褂隨手掛在衣櫃里的桿子上,遮住了她的臉面,口罩松松的掛在手上,就這麼睡著了。

    大概是昨晚通宵奮戰到現在,手術結束不久就累得打起了瞌睡。

    林曉微站在更衣室外,拿起手機,特意調成黑白色調,將這一幕給拍了下來。

    這些讓人肅然起敬的畫面,用黑白色調更能突顯。

    她拍了好幾張後才走開,可是兜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周悅景的身影。

    這麼晚了,興許他已經回去了吧,林曉微心想道。她從更衣室路過,臨走前想著去急診室那邊再拍幾張素材照,到時候和之前拍的那幾張湊個版面。

    林曉微剛走到手術室那層,突然听到走廊那邊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而且不單是一個人的哭聲,仔細一听,還有其他人的嗚咽聲。

    多半是傷者傷勢過于嚴重不好治了吧?

    她頗為同情的想著,不過還是忍不住往那邊人群聚集的地方走近了一些。

    「醫師求求你,不管要花多少錢,我們都願意!」有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扯著醫師的白袍,苦苦哀求。

    林曉微視線一抬,一看到醫師的長相,瞬間楞住了。

    「抱歉,我盡力了。」周悅景的臉上帶著通宵熬夜後的憔悴,神色落寞的應道。

    「醫師,求求你,你用最好的藥、最好的設備救救我女兒!我女兒今年才剛結婚,她才二十六歲啊,我就這麼一個女兒,醫師我求求你了……」老太太說著說著,忽然跪了下來,顫抖的雙手無助的拉扯著周悅景的白袍,仿佛抓著最後一絲救命希望。

    「媽,你別這樣……」一旁的男人忍住心頭的悲慟,努力要把老母親扶起來。

    旁邊還有幾個人也是哭天搶地的。

    而周悅景陷在那片喧鬧的哭喊中,無法抽身。

    林曉微看著這一團混亂,雙腿像被灌了鉛似的沉重。

    周悅景好不容易才從家屬的糾纏中脫身,白袍的鈕扣在拉扯間被扯掉了幾顆,整個人看起來更為狼狽。

    林曉微想,他大概不希望讓她看到這樣的他,下意識往旁邊躲了躲,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又是趙波,他正拿著手機對準周悅景的方向拍攝。

    看來剛才老人家對周悅景下跪的情景他也拍下來了,這種畫面要是被不知情的群眾看到,還不知道會引起什麼八卦話題。

    她從喧鬧的人群里走過去,一把將趙波的手機搶走。

    「把我的手機還給我!」趙波氣惱的追著她想搶回手機。

    幸好附近人多,林曉微在鑽逃之際,把自己口袋里的公務手機往遠處一扔,趙波馬上被吸引過去。

    趁著這點空檔,加上螢幕還沒鎖屏,林曉微哆嗦著雙手,爭分奪秒的刪著他手機里的照片,果然有好幾張都是老人家跪求周悅景的照片,這一系列照片刪完後,下一張照片竟然是一張手寫協議,且落款人是徐辰姝。

    她心頭一驚,這個人怎麼會和徐辰姝也認識?

    自知上當的趙波反應過來,氣勢洶洶的朝林曉微站著的方向跑了過來,一把從她手上把自己的手機奪了回來,掄起拳頭作勢就要打她。

    兩人之間的騷動早已引起周悅景的注意,他及時沖上前,扣住了趙波的手腕。

    趙波見自己不是周悅景的對手,扯開嗓子大聲嚷嚷,「醫師打人啊!這個醫師前幾天幫我家人動手術,卻害死了我家人,沒想到他居然還能繼續行醫,真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

    他這麼一喊,人群立即議論紛紛,好不容易平靜一點的死者家屬突然又情緒激動的撲了過來,大聲嚷嚷道︰「你都已經出過醫療事故了,憑什麼還能替孕婦做手術?」

    沖在最前面的是方才那個扶老太太起來的男子,他一把揪住了周悅景的衣領,一雙眼楮通紅的瞪著周悅景。

    林曉微努力擠到那名男子面前,焦急的解釋,「那起醫療事故是因為死者本身就患有嚴重的癲癇癥,這已經證實了!」

    「她有癲癇,可是我老婆健康得很,為什麼我的老婆救不活。」男子又對著林曉微咆哮起來,額間青筋綻現,仿佛隨時都會動手。

    前一刻還在哭天搶地的其余家屬見狀也圍了過來,情緒激動的指責——

    「都醫死過人了,就你這樣的爛水準,誰允許你還能上手術台的?」

    「你把人命當成什麼了。還有沒有天理啊!」

    「你們冷靜點!」林曉微想要幫周悅景辯解,可是她的聲音完全淹沒在家屬激動的謾罵聲中。

    周悅景擔心死者的丈夫會傷害到林曉微,一把將人往身後拉護著,然而他這樣的舉動看在對方眼里,以為他是想要逃。

    那男子一把抓住林曉微的手臂,情緒激動的說道︰「醫死人了就想走,沒那麼容易!」

    「我是主治醫師,你們有任何疑慮,可以要求警方來驗尸!」

    「我管你是什麼狗屁醫師!都已經醫死過人了,居然還繼續做手術!」男子越說越激動,下一秒忽然對周悅景動手。

    人群也跟著失控了,所有人全都往周悅景圍了過去。

    林曉微被擠了出去,好不容易站穩了,她又硬是擠進人群里。

    她是知道周悅景的身手,然而他除了必要的自衛,更多的還是克制。

    「你先回去!」混亂中周悅景還不忘對林曉微命令道。

    「你跟我一起離開!」林曉微一心只想著快點帶他逃離這個瘋狂的世界,逃離這些因為悲慟而忽視真相的人。

    她話音剛落,男子被旁邊不知誰的腳絆了一腳,踉蹌的後退了幾步,周悅景急忙拉起她,往側邊的通道跑去。

    林曉微有些腿軟,腳步頓了一下,周悅景回身要拉她,她正好看到死者的丈夫站在他附近,且一把抄起一旁醫療推車上的剪刀就要往周悅景身上砸,她想也未想就撲了上去,下一秒後背立即傳來刺骨的痛感,耳邊甚至還能听到利器劃破她皮肉的撕拉聲。

    男人顯然沒料到會失手傷到林曉微,而前一刻還群情憤慨鼓噪的家屬,一時間也全都收了手,安靜下來。

    警衛急急忙忙趕來,邊跑邊大喊,「干什麼!」

    「曉微,你沒事吧?」周悅景的聲音不受控制的發抖,離他最近的死者家屬本來還想上前看一下林曉微的傷勢,一不小心對上周悅景冷若冰霜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下意識退了幾步。

    林曉微最怕痛了,她痛得都快暈過去了,但還是強撐著道︰「我、我沒事……」

    話落,後來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安靜。

    也許是在走廊上,她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周悅景抱起來,耳邊還有他狂奔帶起的風聲。

    「曉微,你再忍耐一下,我馬上幫你處理傷口!」

    她听到他氣喘吁吁的狂奔著,且不斷重復著這句話。

    她印象中的他,永遠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何曾見過他像這樣亂了陣腳。

    她想安慰他,可是強烈的疼痛一波波襲卷而來,讓她再也無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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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5 00:14:21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1)

    林曉微醒來的時候是趴在病床上的,後背依舊傳來熱辣辣的痛感。

    也許是這樣的姿勢維持太久了,她覺得渾身都僵麻得厲害,正想要挪動一下身子,耳邊就傳來周悅景的聲音——

    「醒了?」他還是穿著出事時的那件衣服,大概是抱過她的緣故,衣服上還沾著斑駁的血跡。

    「嗯。」林曉微努力抬起頭,躍入視線的他,一雙眼楮布滿了血絲,看起來好落魄。

    「那就好。」他長長吁了口氣。

    「死者家屬沒再鬧事了吧?」她還是惦記著這件事,緊張的問道。

    「沒有,已經回去了。」周悅景一想到她的背縫了十幾針,更加自責又心疼。

    林曉微還是不太放心,繼續追問,「是死者自己傷勢過重,才沒辦法救回來吧?」

    「孕婦的內髒受到嚴重撞擊,多處出血,而且送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有胎心了,保險公司和肇事者會處理後續賠償事宜的。」他回道。

    「那就好。」確定他不會再被卷入什麼醫療糾紛她這才放心。

    兩人正說著話,病房外傳來劉悠悠的聲音,「曉微,你醒了?」

    林曉微趴著腦袋轉不過去,沒一會兒劉悠悠就提著大袋子走到了病床邊,擔憂的道︰「按周老師的吩咐,帶了點你的生活用品過來。你真是嚇死我了知不知道!」此時外面正好有人來找周悅景,趁著他出去,劉悠悠馬上湊到林曉微面前,八卦的又道︰「曉微,你知道嗎,你受傷這件事差點沒把周老師給急瘋了,而且周老師什麼高難度的大手術沒做過,可是急診室里的小王說,周老師在幫你處理傷口的時候,手抖得比實習的毛頭小子還不如,虧他以前還那麼嚴苛的要求實習生,自己遇到事情了,還不也是一個樣兒……」

    劉悠悠也就是實事求是的轉述而已,林曉微听了卻是五味雜陳。

    周悅景很快就回到病床前,劉悠悠很有眼力,馬上閉口不談,隨便又聊了幾句便先出去做事了。

    等劉悠悠離開了,周悅景才問道︰「想吃點什麼?」他說時顧慮到林曉微趴在那里,還特意彎身到與病床差不多的高度。

    「我不餓。」林曉微的腦袋清醒多了,也比較能適應傷口的痛了,趕緊把心頭的疑問問出口,「周學長,我剛才在那個假記者的手機里看到徐辰姝寫的字條,他們怎麼會認識?」

    「字條?」他狐疑的挑高眉。

    「是啊,上面好像寫著事成之後會給他三十萬什麼的,還有徐辰姝的簽名,這個假記者拍了張照片存在他的手機里……」她努力回憶著。

    「我知道了。」周悅景想到徐辰姝最後一次到他辦公室的場景,這段時日困惑著他的謎團終于解開了。

    「我曾經跟蹤過那個假記者回到他的住處,他的經濟情況似乎不太寬裕,也許就是為了錢才幫人辦事的吧……」林曉微推測著,連帶把趙波住家的位置告訴他。

    「你先安心養傷,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的。」周悅景並不希望她涉入其中,免得又受到傷害,簡短回應後就岔開話題了。

    林曉微在病房里住了一天,就被周悅景接去他自己的住處了。

    他不確定徐辰姝會不會再做出什麼偏激的行為,保險起見,他才急著替林曉微辦了出院手續。

    好在她的傷在背上,除了只能穿寬松的衣服,也不能隨意伸展腰背,行動不太方便外,生活自理倒是沒有太大的難度。

    周悅景自從接她回到住處後,就沒正經的去上班了。

    「周學長,你不回醫院沒關系嗎?」林曉微知道找他的病人多得離譜,難得見他在家里閑晃,她反倒有點不習慣。

    「沒關系,少了我,醫院照樣正常運作。」周悅景神色寡淡得看不出有什麼起伏。

    若是在以前,林曉微作夢都想不到他有朝一日會如此吊兒郎當的對待他的工作。

    許是被她提醒了一句,傍晚時周悅景倒是出去了一趟,臨走前還特地交代道︰「等一下記得把熱好的中藥喝了。」

    「你要去哪里?」

    「我去趟醫院。」

    「嗯,早點回來。」林曉微點頭應道。還能以平常心去醫院的他,無疑讓她安心不少。

    不過周悅景出門後,不是去醫院,而是去了趙波的住處。

    發生在林曉微身上的那點意外,究其原因,若不是趙波在現場的惡意誤導,死者家屬的情緒也不會失控。

    周悅景一直等到深夜,才等到趙波回來。

    趙波醉醺醺的,腳上的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卻紊亂的聲響。

    周悅景一直等到腳步聲接近,才突然從暗處竄出來,不費吹灰之力就反扣住了趙波的手,還能空出一只手去掏趙波的口袋。

    周悅景撈出趙波的手機,把他的手一扭,讓他正面貼著牆,冷冷的道︰「密碼。」

    趙波痛得酒都醒了,不過還是倔著不出聲。

    周悅景繼續用力壓著他的脈門,趙波痛得慘叫,這才不甘心的報出手機密碼。

    周悅景閑著的左手俐落的按了密碼,解了螢幕鎖,便流覽起趙波手機里儲存的資料。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發一篇你的負面新聞^」趙波自以為像周悅景這種人定會忌憚法律報導什麼的,實則根本不敢拿他怎麼辦,只能佯裝氣勢的威脅道。

    周悅景很快就明白趙波能次次巧合出現的緣由,問道︰「曹明方的妻子答應給你多少好處?」

    趙波心一驚,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方霞敏……」

    「這不關你的事,你只要知道方霞敏幾天後也要進去了,她答應給你的那些好處自然是拿不到了,虧你為了辦好她要求的事,已經自費投入了不少吧?」周悅景不緊不慢的問道。

    「你別誆我,她家族勢力這麼大,怎麼可能說進去就進去!」趙波雖然是強弩之末,還是硬撐著騙自己。

    「那你覺得曹明方的勢力怎麼樣,還不是進去了?」

    周悅景的聲音透著隱隱的笑意,听在趙波耳里格外的令人發寒。

    「反正要殺要剮,隨便你!」趙波依舊嘴硬。

    「我這拿慣了手術刀的,對于打打殺殺的倒是不感興趣,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了解一下……」周悅景不甚在意的應道。

    趙波雖然無比忌憚周悅景的身手,不過听著周悅景頗為斯文的語氣,心里倒是後怕的感到慶幸,幸虧他是個醫師,至少不會逾越法律的底線對他亂來。

    只不過他剛想到這個念頭,下一秒就听到自己被周悅景反扣著的胳膊上傳來清脆的骨胳錯位聲,他淒厲的喊了一聲,嘴巴馬上被塞進一團紗布之類的東西。

    「平常在手術室里耗了太久的時間,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專長,只有刀工練得還算不錯。」周悅景放開了趙波。

    趙波正打算逃跑,一轉身就看到周悅景不知何時來到他面前,手里還拿著一把短刀,兩人的距離不到一尺。

    周悅景態度閑適,極其靈活的把玩著手上的那把短刀,刀鋒在月色下發出利刃特有的寒光。

    趙波的雙腿驀地發軟,想跑也動不了。

    「對了,我這個人其實沒什麼耐心。」周悅景單手鬼魅般的把玩著手上的那柄短刀,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和趙波聊天,而且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的視線根本沒有落在刀刃上,而是直直的瞪著趙波。

    周悅景話音剛落,趙波只听到嗖的一聲,刀鋒擦臉而過的寒意和驚懼,瞬間籠罩住他整個人,幾綹發絲落了下來,隨即,他感覺到下半身一陣熱意淌出。

    無賴最不怕的就是正人君子,最怕的則是不按牌理出牌之人。

    周悅景見趙波被嚇得渾身哆嗦,這才隨手一扯,把他嘴里的紗布拿了出來。

    趙波環視了下寂黑的四周,知道不會有人經過救自己,驚惶的道︰「你、你、你想知道什麼,我、我要、要是知道的,都、都告訴你……」

    周悅景把短刀收好,淡淡的道︰「方霞敏交代你的任務是……」

    「就、就是徹底毀了你的從醫生涯……」

    「答應給你的好處……」

    「她、她說事成之後給我一百萬。」

    「你之前還幫曹明方做過什麼事?」

    「編、編造舉報他的競爭者的不實消息,害得那人因此負、面新聞纏身,患上抑郁癥,還、還有之前幫曹明方跟拍過他所有情人的照片,曹明方以此要脅他的情人閉口……」

    「你和徐辰姝之間的交易是怎麼回事?」

    「徐辰姝我是前幾天剛結交上的,她提出的要求和方霞敏一樣,事成後給我三十萬,我就想著順便撈個外快而已……」

    趙波的聲音剛落,周悅景便用趙波的手機撥打110。

    沒多久,巷子口就傳來了警笛聲,隨即是警員的腳步聲還有刺眼的手電筒光照。

    前一刻還唯唯諾諾的趙波突然換了副嘴臉,沖向最前面的一位警員,高喊道︰「警察,他涉嫌毆打……」

    「給你立功的機會!」周悅景隨手把趙波的手機和口袋里的錄音筆交給那名員警,便無事人似的離開了。

    林曉微在周悅景家住了兩天,就堅持要回自己的租屋處,好在她之前已經找了不少素材和照片,就算請假在家休息,也不會影響工作,當然,要不是某人「相當堅持」,她覺得回報社上班也沒什麼影響。

    也許是她親身經歷過的關系,對著電腦上她拍攝的黑白照片,她很有感觸,接連寫了好幾篇稿子。

    林曉微宅在家里消遣了幾日,直到周悅景提著醫藥箱過來要替她拆線,她這才驚覺後背受傷後居然就飛快的過去了一個星期。

    幸虧有劉悠悠這個醫學生的室友在,前幾天的更換紗布以及給傷口消毒都是劉悠悠一手包辦的。

    林曉微剛受傷時痛得糊里糊涂,壓根沒有什麼印象她是怎麼袒露著後背讓周悅景縫傷口的,可是現在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她一想到大白天的讓他替她拆線,就覺得挺不自在的。

    而且重點是她因為後背受傷的緣故,這幾天都沒有穿內衣,只穿著寬松的睡衣在家里晃蕩,她要去開門前,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涼快疑似性感的睡裙,果斷的披了件襯衫。

    「那個……周學長,悠悠昨晚檢查過我的傷口,說還要幾天才能拆線……」林曉微一想到待會兒要在他面前露出大半個後背,她就覺得思想開始變得不太純潔,便把劉悠悠抬出來當借口,想著之後再自己去醫院找個女醫師拆線。

    「把衣服脫了我看看。」周悅景隨手把醫藥箱放在旁邊的桌上,神色如常的吩咐了一句。

    「悠悠昨晚看過了。」林曉微難得很有骨氣的繼續拒絕。

    「你覺得我的判斷水準會比劉悠悠差?」已經打開醫藥箱的某人一本正經的問道。

    「當、當然不是……」林曉微自然忙不迭的否認,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把襯衫給脫了。

    好在她的傷口在後背靠上的位置,林曉微在腦海里判斷了一下,她自己今天穿的吊帶睡裙的露背程度,也許不用脫周悅景就能拆線了,她想到這便在凳子上坐了下來,而且不知不覺中把腰也挺得筆直。

    周悅景走到她身後,看傷口只露出短短一截,順手把她一邊的睡衣肩帶往下拉。

    她嚇得馬上用手捂著胸口,小臉不由得紅了。

    他好笑的微勾起唇,接著仔細觀察傷口的愈合情況,和他預想的差不多,便先用酒精替她的傷口消毒,之後就開始替她拆線。

    林曉微明顯感受到傷處上的皮肉被線一扯,她緊張得渾身僵硬。

    幸好那隱隱的痛覺很快就消失了,隨即傷處又傳來一陣冰涼,大概是周悅景又在用酒精擦拭她的傷處。

    傷口剛拆線後的緩鈍痛覺沾了那點冰涼的觸感,林曉微緊張之下忽然就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周悅景自然將她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

    她雖然只露了小鴿邊的後肩,還沒完全愈合的傷口依舊紅通通的猙獰著,和她脖頸上**著的那片白膩倒是形成了鮮明的視覺對比,更增加了感官刺激。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隨即定了定心神,幫她把肩帶拉好。

    周悅景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叮嚀道︰「雖然拆線了,但是這陣子還是不要吃海鮮之類的東西。」

    「嗯。」沒有穿內衣讓林曉微很不自在,她馬上把襯衫穿了回去,「對了,周學長,你今天不上班嗎?」

    周悅景並不想對她有所隱瞞,干脆實話實說,「我已經正式遞交辭職申請了,現在已經不收治新的病人了。」

    「辭職?你好端端的干麼辭職?」她激動反問。

    「我是深思熟慮後才做了這個決定。」

    「那你想好以後要做什麼嗎?」

    之前看他在醫院從早忙到晚,她的確很心疼,可是听到他說要辭職,她又覺得舍不得,真是可惜了他的專才,也可惜了他曾經所做的努力。

    「還沒想好,不過應該不至于到窮困潦倒的地步,養你還是綽綽有余。」把自己的打算告訴她之後,他的心情倒是輕松了不少,還能跟她開玩笑。

    「周學長,你為什麼要辭職?如果是因為我意外受傷的話,大可不必,畢竟那只是個巧合的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林曉微說到這里,語氣明顯自責起來。

    「是我自己已經厭倦了現在的工作環境,一個醫師,如果信念已經開始動搖了,在手術台上就無法百分百的投入,我不想讓自己帶著隱患漏洞上手術台。」周悅景避開她的目光,走到窗前背對著她,才開口說道。

    已經過去整整一個星期了,可是他還是會常常想到她受傷的畫面,每一次想起,總覺得呼吸一窒,心痛不已。

    這次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她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他無法想象要是情況再嚴重一點,他失去了她……

    漫長的從醫生涯,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數。

    他一個人何曾畏懼,只求問心無愧。

    但是現在有了她,那些飄浮在不定數里的變動,竟讓他感到退卻,還不如就此放手。

    那些他曾經為之揮灑汗水、曾經為之通宵達旦,也曾經為之感動欣慰的地方,他終于還是選擇了放棄。

    其實這樣的決定,于他,並不是不遺憾。

    林曉微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心好痛好痛,她走上前,環抱住他的腰,將臉輕輕貼上他的背。「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晚上劉悠悠回到家,還是難掩震驚。「曉微,你說周老師這種水準的都要辭職了,豈不是太浪費人才了!」

    「他有他的打算。」林曉微明顯平靜多了。

    「對了,听說有個假記者被警察抓了,還供出了徐辰姝,她今天也被帶去警局問話,听說是和王文芳的醫療事故有直接關系,原來她是知道王文芳的癲癇癥的,她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隱瞞,不是故意要挖坑讓周老師跳嗎?」

    「原來是這樣。」林曉微想起自己在趙波手機上看到的字條照片,倒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也許她以為有院長老爸撐腰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可是護士長說院長顧忌媒體輿論,反倒沒有托人去疏通關系,但是很努力的和王文芳的家屬協商後續的賠償事宜。院長夫人因為院長不管女兒,吵著要離婚,院長有這樣的老婆女兒也挺頭痛的吧。我看徐辰姝醫師是當不成了,至于到時候法院會怎麼判,就不知道了……」

    林曉微點點頭,心頭還是頗為沉重的。

    畢竟周悅景辭職這件事,還是讓她挺失落的。

    她親眼看過他疲憊到不行,卻還是硬撐著的樣子,若不是真的熱愛這個職業,又怎麼會這般盡職盡責?

    那個場景早已經在她心頭生根發芽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從醫之于他的意義。

    林曉微又休息一天就回去上班了,她剛到辦公室,俞芳就滿臉喜色的告訴她,之前她寫的那篇文章,配合那張黑白的醫師照片被很多個網站轉載。

    「最近朋友圈都在轉發你拍的那張照片,我們的報紙發行量和網站點擊率都飆升了好幾倍,老板很高興,你只要好好做事,公司會重點培養你的。」

    林曉微當然知道自己一個社會新鮮人,能夠做自己想做的專題,俞芳對她的信任和賞識是必不可少的,她誠懇的道︰「謝謝俞姊,我會繼續努力的。」

    「對了,報社響應上頭號召,接下來打算做個山區留守兒童的采訪,要在那邊待一個禮拜,我打算讓你去,年輕人要多出去做做原創新聞,接觸更廣闊的世界,這樣才會有更好的見聞和思考力,不能老是宅在辦公室里,只是……你的身體撐得住嗎?」

    「俞姊,你放心吧,我的體能很好,絕對沒有問題的。」林曉微滿口應道。

    俞芳這才點點頭去做自己的事了。

    下班後,一走出公司大樓,林曉微就看到周悅景的車停在路邊。

    她坐上副駕駛座後說道︰「我住得這麼近,騎腳踏車十幾分鐘就到了,下次不用這麼麻煩來接送了。」

    「之前太忙了,難得最近有空檔,當然要盡一下男朋友的職責。」周悅景單手握著方向盤,微側過身瞅著她,語氣里的寵溺不言而喻。

    耳邊是他雲淡風輕的小情話,她到底臉皮比他要薄一些,沒一會臉色就隱隱的緋紅起來,幸好在夜色里看得不太分明。

    餅了好一會兒,林曉微看了下開過的街道,不解的問道︰「周學長,你要開去哪里?」

    「我老家。」

    「你老家?」她還沒反應過來,狐疑的重復了一次。

    「嗯,老頭子念了很多次了,現在正好有空,就帶你回去見見我爸媽。」周悅景無比自然的應道。

    「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至少、至少我要洗個頭換身衣服再去……」林曉微低頭看了眼今天的穿著,白T恤加牛仔褲,除了樸實,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詞了。

    「有什麼關系,我爸你已經見過很多次了,而且你放心吧,我媽肯定會很喜歡你的。」他說得篤定,臉上滿是笑意。

    「我也沒準備什麼禮物給你爸媽,先買點禮物再過去吧?」毫無心理準備就要去見他父母,她還是想著能拖就拖。

    「你就是我帶給爸媽最好的禮物了。」某人的笑容逐漸加大,稍微加重力道踩下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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