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落暖 -【清穿之郭絡羅氏】《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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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郭絡羅氏 作者：殘陽落暖

【內容簡介】：

　　穿越成康熙後宮一個默默無聞的妃嬪，有長姐宜妃撐腰，

　　吃吃喝喝睡睡，偶爾看戲圍觀宮鬥，

　　順便帶帶小孩兒，

　　這就是郭婉昭這一輩子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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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郭常在

　　郭婉昭對著面前的銅鏡發呆。鏡中的女孩子有著一張姣好的臉蛋，柳眉杏眼，看著不過十五六歲，青蔥水嫩得很；保養得極好的烏黑長髮用一支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挽了起來，鬆鬆垮垮的；圓潤的耳珠上墜著一對丁香米珠耳墜，很是小巧可愛。

　　可惜郭婉昭完全沒有要欣賞美人的心情，如果不是身邊有個神色嚴肅的老女人看著，她現在就想跳腳發洩：不就是看電視看得晚一些嗎，為什麼她一閉眼一醒來世界就不一樣了，這簡直就是宇宙的大惡意！

　　沒錯，郭婉昭穿越了，而且身份還不一般，正是後來康熙後宮四大天王之一宜妃的嫡親妹妹郭絡羅氏，如今被封為常在居於翊坤宮。看著滿屋子古色古香的擺設，她真的有些欲哭無淚，她一個宅到深處自然呆的宅女，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為什麼老天爺要安排她穿越到清朝？穿越清朝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做了康師傅後宮的一朵小浪花，萬一她被人陷害謀算，那她的小命就堪憂了！

　　一邊的王嬤嬤看著自家主子臉色忽青忽白，最後差點要哭出來的樣子，只能暗地裡歎一口氣。郭絡羅家的兩個格格，大格格於十三年已經進了宮，如今被封為宜嬪，因著性子開朗頗有滿洲格格風範，所以正是得寵的時候；二格格今年剛選進宮，性子雖然也是個活潑的，但終究還是個小姑娘，不過去了侍寢而已，回來就變成這樣了，難不成是侍寢時見罪於聖上？

　　想到這個可能，王嬤嬤不能再當背景板了，她拿起女披給郭婉昭披上，又幫她重新梳頭，嘴上不動聲色地道：「小主這是怎麼了？」

　　郭婉昭是有這具身子的記憶的，眼前這個王嬤嬤是自小照顧郭絡羅氏長大的，自然可以信任。郭婉昭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壓住顫抖的聲音，說道：「嬤嬤，我就是怕，額娘說一如宮門深似海，我擔心……擔心旁人會害了我去……」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王嬤嬤笑了，「您是咱們滿洲鑲黃旗郭絡羅家的格格，姐姐又是宮裡得寵的宜嬪主子，哪裡需要擔心這些。再說了，誰要是敢在宮裡使壞，太皇太后跟皇后第一個就定饒不了她。」

　　「可是……」可是那些小說還有電視劇裡害人的手段這麼高明，說不定連太皇太后或者皇后都察覺不了呢？這話郭婉昭沒膽子說出來，也沒法子說出來，只能由著高嬤嬤幫她梳妝打扮，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

　　「小主高興一點，皇上既然指了小主住到翊坤宮來，就是念著小主是宜主子的親妹妹，宜主子自然會好好照顧小主的。」高嬤嬤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手藝，又從首飾盒裡挑了個藍寶石蜻蜓頭花別在梳好的髮髻上，才道：「宜主子正等著小主過去呢，小主換上鞋子走吧。」

　　郭婉昭低著頭看著那對足有十釐米高的花盆鞋，犯難了，她連高跟鞋都挑戰不了，更何況是這種跟在腳心中間的花盆底。旁邊的王嬤嬤卻不停催促著，郭婉昭一咬牙，穿上站了起來！

　　咦，挺穩的嘛。郭婉昭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得瑟地走了兩步，才由王嬤嬤扶著出了偏殿，往翊坤宮主殿走去。

　　主殿果然是比郭婉昭的偏殿要大一些，也更富麗堂皇一些。主殿正中坐著個穿著銀朱紅雲鍛繡合歡花旗裝的靚麗女子，滿頭珠翠，那支赤金鑲蜜蠟簪上鑲嵌著的水滴狀的蜜蠟隨著女子微微外頭的動作擺動著，看得郭婉昭眼都直了。

　　好漂亮好值錢……

　　「你這丫頭，見到姐姐就傻了麼？」那女子嬌笑一聲向郭婉昭揮一揮手，「來姐姐這兒。」

　　「姐姐！」等郭婉昭反應過來，自己都已經靠坐在那女子身邊，差點就要整個人依偎進去了。這，這就是行為先於大腦思考的後果麼？

　　「你這孩子啊。」宜嬪幫她整理了一下髮鬢，「入了宮就不比從前在家裡自由了，在翊坤宮也就罷了，若是出去見了其他妃嬪，你一定要好生守規矩。」如果不是自己進宮幾年都無所出，家裡又怎麼會把年幼的妹妹也送進宮？如今又是平定三藩的重要時期，皇上為了低調行事，選秀的事兒都撂了，只挑了幾個世家女子進來，自己妹妹就是其中之一，被封為常在。

　　「姐姐說的我都記著了。」郭婉昭嘟著嘴道。現在是康熙十六年，宮裡四大天王的德妃娘娘現在還只是個貴人，九龍連個影都沒見著，時間多著呢。郭婉昭不是什麼矯情的女孩子，穿越她認了，做個小妾……好吧，這還需要一些時間適應，反正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小命，如果能發生什麼讓她穿回去就最好了。

　　「又走神了？」宜嬪捏了捏郭婉昭的鼻子，「你這毛病還是不改，以後在皇上面前走神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了。」

　　「我知道了。」郭婉昭這具身體的名字也叫婉昭，倒也讓她省心不必再記一個名字，不然到時候反應不過來那才叫出大糗呢，「姐姐給我說說吧，皇后娘娘跟其他幾位姐姐可好相處？」

　　「都挺好的，只是皇后比較講究規矩，你見到她切不可像見到我這般亂撒嬌；至於佟貴妃還有惠嬪榮嬪，我與她們相處這麼久了，也知道她們不是壞人，下面還有些貴人常在的你也不必管，左右她們也不敢與你作對。但是你記著，如今宮裡還有一位烏雅貴人，雖說是個包衣，但皇上對她也是寵愛有加的，你見到人家以後可不能仗著家世欺壓人家。」

　　烏雅貴人？德妃！郭婉昭眼睛一亮，聽完宜嬪的話才嬌憨道：「我才不會呢。」

　　「你那小性子姐姐還不瞭解嗎？」宜嬪睨了她一眼，「宮裡除了這些妃嬪以外，還有赫捨裡庶妃跟鈕祜祿庶妃，這些女子雖然暫時沒有得到冊封，但都不能小覷。赫捨裡庶妃是從前仁孝皇后的親妹妹，鈕祜祿庶妃則是當今皇后的嫡妹，你都得注意點。」

　　原來康師傅這麼喜歡把一對一對的小姑娘納進宮的呀。郭婉昭爽快地點著頭，心裡卻竊笑著，赫捨裡家的、鈕祜祿家的、佟家的還有她們郭絡羅家的，四對姐妹花呢！

　　「眼珠子直轉的在想些什麼呢？」宜嬪對自己這個妹妹真是沒法子了，聊了幾句家常她便又神遊天際，「是不是累了？如果累了的話先回去休息，今晚再來我這兒用膳。」

　　「我才不累呢，我只是在想，以後見到兩位庶妃該以什麼禮節對待罷了。」郭婉昭找了藉口正色道。

　　「她們都是按妃的禮制領取份例的，便是我見到了也得行個半禮，你就更不用說了。」

　　「好吧。」這就是矮人一頭的日子啊。

　　「你也不必洩氣，等你為皇上誕下龍裔，自然就有封嬪封妃的一日。」宜嬪笑道，「皇上如今子嗣不多，前頭榮嬪生的三子三女如今就活下來兩個，只要你能給皇上誕下子嗣，肯定能夠得到重賞的。」

　　我才十六歲，生個毛娃喲！郭婉昭抽了抽嘴角，呵呵道：「姐姐就愛取笑我，我還等著姐姐給我生個外甥呢。」

　　宜嬪這次倒沒接話，只是把郭婉昭的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後。

　　我說錯什麼了麼？郭婉昭歪著頭，不解地看了一眼王嬤嬤，卻見王嬤嬤微微搖搖頭，郭婉昭扁扁嘴，也乖乖地安靜下來。

　　郭婉昭也是回到偏殿經王嬤嬤解釋後才知道，她之所以會進宮，就是因為她親愛的姐姐進宮多年也無子嗣，郭絡羅家為了保住她姐姐的地位，也為保住家族的榮華，不得不將家裡最小的女兒也送進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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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花園

　　在宜嬪那裡用過晚膳，婉昭抱著圓鼓鼓的肚子回到自己的元和殿。王嬤嬤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小主子，連忙叫人泡了山楂茶來給婉昭消食，服侍她喝下後，王嬤嬤才道：「小主也真是的，待會要是鬧肚子那可就不好了。」

　　「我這不是見到姐姐，所以心裡高興嘛。」婉昭才不承認自己是因為擔驚受怕所以急需什麼轉移注意力才會吃那麼多，「嬤嬤，方才姐姐說皇后娘娘為人極重規矩，是真的嗎？」

　　「這是自然，皇后娘娘雖是繼後，但也是前頭輔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之女，是最早伺候皇上的人之一了，只是當初皇上選了仁孝皇后為嫡妻，皇后只能位居妃位，所以如今繼位後極其看重其正妻的位置。」王嬤嬤娓娓道來，「其實論家境勢力，都該是這位皇后佔優的，只是她同時也是鰲拜的義女，皇上是有所忌憚，才會選擇了仁孝皇后。」

　　「原來如此。」有個不靠譜的乾爹也是不行的，「那我以後見著皇后娘娘了，嬤嬤記得提點我規矩。」

　　「小主的規矩是放出宮的老嬤嬤教的，本就不會有錯，小主可以放寬心。」王嬤嬤笑道，「小主前日才侍奉皇上回來，這些天還是好好歇著吧，爺、太太跟宜主子都盼著小主能夠早日懷上龍種呢。」

　　說起這個婉昭就有些囧了，想她穿越來之前還是二十三歲的黃花大閨女，穿越之後才十六歲卻已經是嫁了人的女子了，還頂著老爸老媽還有老姐的壓力要懷孕，這不是妥妥的要她不自在麼？再說了，這身體才十六歲，說白了也就是個還處在青春期後期的小姑娘，生孩子什麼的不是傷了人家底子麼？

　　「孩子的事兒是急不來的。」婉昭轉了轉眼珠子，「嬤嬤我累了，你叫人給我燒水洗澡吧。」

　　「是。」

　　適應了後宮的生活，婉昭才知道從前看的電視劇裡那些個貴人常在華麗漂亮好看的首飾衣衫其實都是逾矩的。常在的年例只有銀五十兩、雲鍛一匹、衣素緞一匹、彭鍛一匹、宮綢一匹、潞綢一匹、紗一匹、綾一匹、紡絲一匹外加木棉三斤。這也是為什麼婉昭帶進宮的東西裡有好些漂亮的衣裳跟華貴的首飾，當然還少不了打賞給奴才的碎銀子還有銀票。

　　「小主要是覺得悶了，不讓帶著蓮心出去走走吧。」王嬤嬤見婉昭一副很無聊的樣子，又想起這位小主從前在府裡的時候就是個好動的，便道，「奴婢聽說禦花園裡移栽了幾株新進貢的金桂，花房的奴才們也培養出了淺紫色並蒂蓮，小主去看看吧。」

　　「也好。」反正在元和殿也是無聊，還不如出去走走鬆散一下呢。

　　「奴婢會叫蓮心帶上小竹籃，待會兒小主叫她給您採擷花瓣回來，奴婢給您做新的香包。」王嬤嬤還把婉昭當做是小孩子一樣哄著，「如果有桂花的話，還可以叫小廚房的人給小主做桂花糕呢。」

　　聽到有好吃的，婉昭心頭一動，連忙帶著蓮心往禦花園去。

　　秋天的禦花園多的是雖然還很青蔥，但石子路邊的樹木已經開始掉下落葉了。婉昭見有幾株正在盛開的月季與木芙蓉，便叫蓮心去摘了幾朵下來，拿在手裡捨不得放下。蓮心也順手摘了些玉簪花，做成香包掛在屋子裡也是好的。

　　「這桂花樹真是香，蓮心，快摘一些下來吧，等做好了還可以給姐姐送去呢。」婉昭說著，自己就動手折了一枝湊到鼻尖前，濃鬱的花香瞬間撲面而來，「這些桂花曬乾了拿來泡茶也是好的。」

　　「小主先去涼亭坐坐，奴婢現在就給您摘。」

　　婉昭點點頭，一轉身，卻見一個男子帶著小豆丁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主僕二人，婉昭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倒是蓮心先跪下來給那男子請安。

　　婉昭抽了抽嘴角，不是吧，出來逛個禦花園都能遇上皇帝，可動作還是挺快的，也蹲著身子道：「奴婢給皇上請安。」因為緊張，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起來吧。」

　　那男子聲音倒是很有磁性，婉昭花癡了一下，才在蓮心的攙扶下起身。她微微抬眼，只見來人不過二十四五歲，細長的鳳眼，挺拔的鼻子還有薄唇，端正耐看的樣子。他穿著一身石青色的袍子，腰間的吩帶、扇墜、荷包都是上好的繡工做出來的；他身後跟著一個奶娃娃，看上去也不過四五歲，肉肉的臉上滿是好奇。

　　「你是宜嬪的妹妹？」康熙饒有興致地問道。

　　「是。」婉昭非常慶幸自己手裡還捧著幾枝花，不然現在肯定是緊張得手跟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擺了，「奴婢是翊坤宮元和殿的郭常在。」

　　康熙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帶著人往乾清宮去了。

　　等康熙隨行最尾端的那個太監的身影也消失以後，婉昭才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嚇壞我了，怎麼……皇上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好險，差點要把「康熙」兩個字給說出來了。

　　「許是帶著太子來禦花園走走吧，小主不必擔心衝撞了聖駕。」蓮心道。

　　「太子……？」婉昭雙眼發光，「方才那個小孩，便是太子？」

　　「正是呢，聽聞太子爺從小便是皇上親自教養的，小主以後見到太子爺，可要好生對待才是。」蓮心笑道，「皇上對太子如此寵愛，真不像是天家父子。」

　　「這話要說你也先回元和殿再說吧，禦花園人多嘴雜的叫人聽去了怎麼辦？」婉昭覷了蓮心一眼，「你這張嘴啊，以後還是多注意些，要是說錯了話，便是你主子我也救不了你了。咱們剛進宮，還是現在元和殿安心呆著吧，這禦花園以後還是少來的好。」

　　「但憑小主吩咐就是了。」蓮心也覺得自己鬆懈了，進宮之前太太還千叮萬囑要她謹言慎行，時不時提醒一下小主的，卻沒想到今天反過來被小主提點了，真是失職了。看來禦花園還真是能叫人放鬆心情，還是小主說得對，等鍛煉好了心性再出來行走也不遲呢。「小主，那咱們就回去吧，奴婢給小主做好吃的。」

　　「好。」現在這個天氣吃栗子最好了，「回去叫給我做栗子燒雞，我饞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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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用膳

　　栗子燒雞還沒能吃上，婉昭肚子裡先灌滿了兩大碗的紅糖水。這姑娘心眼大沒怎麼注意，自己月事來了都不知道，好在今天穿的褲子是深色的，不然就要在禦花園那兒出醜了。婉昭可憐巴巴地聽著宜嬪在一邊數落，自己扁著嘴要求再來一碗紅糖水。

　　這具身子的月事還在絮亂期，姨媽疼很正常。婉昭叫人暖了湯婆子給她抱著，用過晚膳換好寢衣蓋好棉被就睡去了。對付疼痛惟一的方法就是睡覺，睡醒了就什麼痛都不記得了。

　　婉昭這邊睡得正香，王嬤嬤那邊卻得知今日自己小主無意中撞見了皇帝，便把蓮心拉到一邊低聲詢問了情況。蓮心對王嬤嬤很是敬畏，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把事兒都說得乾乾淨淨了，末了又道：「皇上雖未多說些什麼，但奴婢看著，皇上是記住小主了呢。」

　　「皇上想什麼哪裡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可以隨便猜測的，你這話千萬不要亂說。」王嬤嬤看事通透，連忙吩咐蓮心，「小主現在月事來了，明兒你去敬事房給那兒的總管說一下，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麼岔子，人家會說咱們小主為了爭寵而隱瞞的。還有，我已經叫人準備好了烏雞，明兒燉一頓烏雞湯給小主補補。」

　　「嬤嬤想得周到，我明天一早就去辦。」蓮心是郭絡羅府裡唯一一個能跟著婉昭入宮的婢女，對這些事自然上心，「只是我看著小主實在是疼得有些厲害，要不要找太醫來瞧瞧？」

　　「看看明天小主的身子怎樣再說吧。」王嬤嬤有些猶豫，「小主最煩就是見大夫見太醫了，這個時候脾氣更是不好，萬一叫她發怒了，傷的還是她自個兒的身子。」

　　「嬤嬤說得是。」

　　所幸婉昭底子還是挺好的，熬過了頭兩天以後就覺得舒服了不少，便央著王嬤嬤叫她尋一塊好的布料來，她要自己裁剪了描花樣做繡活。婉昭自己之前是從來沒拿起過陣線的，但這身子留有刺繡的記憶，多練習幾次許久可以熟練起來。

　　「小主描的是月季？」蓮心端來桂圓茶，「從前小主不是最喜歡桃花的麼？」

　　「你這就不懂了，如今正巧是月季盛開的時候，我當然要繡個月季香包掛在身上了，不然深秋時候掛個桃花圖樣的香包在身上，多奇怪呀。」婉昭滿意地看著自己畫的花樣，「前兒不是摘了玉簪花嗎，你去弄些陰乾的花瓣來，等香包做好了就把玉簪花塞進去一些，到時候滿滿的都是玉簪花的味道了。」

　　「小主想得妙極了。」蓮心轉了轉眼珠子，笑著道，「奴婢記得之前還收集了一些玫瑰花的花瓣準備做了玫瑰糕給小主享用的，小主也可以取一些來做成香包，擱在衣櫥裡熏衣裳，那新做的衣裳上就有玫瑰的香氣了。」

　　「我對玫瑰倒不大感興趣，不過姐姐卻是喜歡得緊，你去裁一段潞綢來，我順道給姐姐做個荷包好了。」婉昭想了想，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經過一個下午的努力，那個月季花樣的香包已經初見雛形了，婉昭鬆了鬆緊張了一下午的肩膀，叫蓮心來給自己按了小半個時辰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剛剛還不覺得，這一放下手中的活計肚子就餓了，去傳晚點吧。」

　　說到「晚點」，婉昭就不得不吐槽一下宮裡膳食的時間了。皇宮裡分午膳與晚膳，午膳在卯正以後也就是早上六、七點的時候；晚膳卻在午、未兩個時辰，也就是十二點點至午後兩點，除此之外各加兩餐小吃，婉昭傳的，就是晚上吃的小吃了。

　　不過說是小吃，但菜色還是挺豐富的。婉昭不喜歡大魚大肉，除了膳房裡送來的吃食以外，她最喜歡的就是王嬤嬤給她做的吉祥如意卷跟鮮蘑小炒肉，配上熬得濃稠的粳米粥，絕對好吃。

　　可今晚元和殿裡卻來了個意外訪客——康熙帝。

　　婉昭差點跳了起來，好在一旁的王嬤嬤夠機警及時扶著她才不至於叫她出醜。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確定沒有不妥之處才連忙請安，只是還沒蹲下去就被康熙扶了起來，那隻手托著她的臂彎，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很是漂亮。

　　「聽你姐姐說你身子不適，可有傳太醫看看？」康熙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小桌上的吃食，「怎麼這個時辰了才來傳膳呢？」

　　「奴婢身子原就沒什麼事，不過是女子的毛病罷了，倒讓皇上跟姐姐擔心了。」婉昭深呼吸一口氣後才道，「方纔做荷包做得晚了些，所以便叫廚房的人做些膳食來用。」見康熙臉上似乎沒有什麼不悅的意思，婉昭又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是從乾清宮過來的吧，不如也進一些東西？」

　　康熙抬眸看了她一眼，見她似乎哆嗦了一下，覺得很是有趣，便同意了。其實說白了，康熙也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被三藩的事情弄得心煩意亂的，來逗一下這個小常在放鬆一下心情也是好的，更何況她身後還有郭絡羅家。

　　就不知如果婉昭知道他眼下的心思，會不會不顧犯上之罪拿起那碟鮮蘑炒肉糊過去了。

　　康熙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婉昭只好兢兢業業默默陪著地吃過東西後在王嬤嬤的示意下給康熙送上了熱茶，一副十足十講規矩妃嬪的模樣。她月信還沒完，康熙自然不會留宿她那兒，思來想去，估計大概是翻了她姐姐宜嬪的牌子吧。

　　果不其然，等康熙喝完熱茶以後，叫身邊的吳書來記著給婉昭賞些小玩意以後，就拍拍屁股去了宜嬪那兒了。看著康熙的身影遠去，婉昭才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就見到蓮心高興的樣子：「哎呦！我的小主，您看皇上多關心您，別的常在哪有資格跟皇上同桌飲食，也只有小主您有這樣的福氣了！」

　　我才不稀罕呢！婉昭扁了扁嘴，向一旁的王嬤嬤撒嬌道：「剛剛陪皇上吃東西，我怕得很都吃不下了，嬤嬤再去給我盛一碗粳米粥吧。」

　　蓮心連忙自告奮勇去了廚房，留下王嬤嬤伺候著婉昭。

　　「小主也是覺得皇上對小主青睞有加麼？」王嬤嬤平淡地問道。

　　「蓮心她傻，我可不。皇上只不過是看在姐姐的面兒上過來瞧瞧我罷了，總歸還是顧及著我身後的郭絡羅家。嬤嬤，我懂的。」婉昭是不聰明，但也不蠢，她進宮快一個月了康熙就召見過她一回，反倒是她姐姐更得寵些，想想就知道，如果不是三藩作亂，她這樣的嫡次女最多也就是賜婚宗室做個宗室嫡妻了。如今進了宮還只是個不得寵的常在，就算郭絡羅家再怎麼預料到這樣的結果，但也難免心有不滿，他們可都等著婉昭能生下個有郭絡羅家血脈的皇子呢。康熙是千古一帝，自然知道如何安撫人心。

　　「小主能保持平常心那是最好的，但小主也不能不爭，畢竟宜主子還有爺跟夫人都等著小主的好消息呢。」王嬤嬤欣慰道。

　　婉昭只當做什麼都沒聽到，恰逢蓮心端著粥進來，她接了過來，津津有味地品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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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蓮蕊

　　等終於乾淨了，婉昭才徹底放鬆下來，沒有現在大姨媽巾的日子確實難熬了點，整天拘束在屋子裡繡荷包，開頭還是有趣兒的，但是也架不住端坐整天不動啊！繡了三個花樣以後，婉昭就改變主意了，把那個繡玫瑰圖案的荷包送去給宜嬪後便再也不動手了。

　　元和殿的事說多也不多，但說少也不少。今日因著蓮心去幫王嬤嬤清點私庫裡的東西了，婉昭身邊暫時由另一個陪嫁蓮蕊伺候著。婉昭對這個蓮蕊倒不是很喜歡，因為她總愛在自己面前說三道四的，一點規矩都沒有，所以婉昭一般都是打發她去做些瑣事的，不過王嬤嬤說了她身邊一定有人近身伺候，所以蓮蕊就留下來了。

　　「小主就是坐不住的性子，要不奴婢叫貓狗司的人給小主送只小貓來，小主逗著玩也就不覺得悶了。」見自己主子很沒形象地歪在榻上，蓮蕊便笑著道，「聽說貓狗司裡最近新養了一窩波斯貓，毛茸茸的很是可愛呢。」

　　婉昭雖然喜歡小貓小狗，但是她從小就不會養寵物，從前很流行養的小黃鴨小黃雞隻要一到她手裡，第二天就準會去見耶穌的，她可不想再「禍害」一條生命，便嘟著嘴道：「算了吧，我又不會養寵物。」

　　「哪裡需要小主您自己餵養啊，下邊還有好多奴才可以幫忙照顧呢。」蓮蕊道，「到時候奴婢叫人做好一個小窩，到時候就可以讓小貓舒舒服服住著了。」

　　「也好，我想要一隻奶白色的，你給我抱來吧。」婉昭心動了。

　　就在婉昭滿心歡喜地等著蓮心把一隻小白奶貓抱回來的時候，卻看見蓮蕊氣呼呼地跑回來，手裡只有一隻身上是全白的但四條腿都是灰黑色的小貓。婉昭倒不覺得，反正全身奶白色的也不一定會有，有一隻圓滾滾的也就很好了。

　　蓮蕊一邊把貓給婉昭一邊抱怨：「原本奴婢見到小主想要的那只全身雪白的小貓兒的，卻不想被烏雅貴人身邊的景蘭給橫刀截了，奴婢跟她說了兩句，她反口就說小主身份低，比不得烏雅貴人，自然是讓烏雅貴人先挑。」

　　「我還以為什麼事兒呢，原來就這麼一小事。這樣也值得你生氣？」婉昭感受著懷中小奶貓的熱度跟柔軟，「行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就別記在心上了。」

　　「那怎麼行！」蓮蕊有點不依不饒了，「小主怎麼說也是宜主子的嫡親妹妹，郭絡羅家嬌貴的二格格，怎麼可以被一個包衣奴才指著說身份低微呢，這不是看不起咱們郭絡羅家嗎？她家比咱們郭絡羅家差多了，憑什麼這樣！」

　　「就憑人家如今是貴人，而我是常在！」婉昭懷裡的小貓似乎覺察到氣氛不對，開始掙紮了起來。婉昭安撫好它以後才抬眸，意味不詳地看著蓮蕊，「你如今究竟是因為烏雅貴人折損了郭絡羅家的面子所以不高興，還是因為你本來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在宮裡不論出身只論地位，我是比烏雅貴人身份低，我都沒說什麼，你一個做奴才的在自己主子面前對別的妃嬪不敬，你覺得你有理嗎？！」

　　「小主，我……」

　　「額娘原看著你是個忠心的，卻不想你也這樣自高自傲啊，些許事情就能如此動搖你的情緒，往後是不是別人再多說些什麼你就要強著一直鬧下去。」婉昭見眼前這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孩紅著眼差點哭出來，只能輕輕歎一口氣，「你想著郭絡羅家是好，但有一點你要記住，這裡不是郭絡羅府，我也不再是嬌滴滴的二格格了，進了宮以後就少提郭絡羅家，別再說什麼出身高貴與否了，下去吧，我這兒不需要你伺候了。」

　　蓮蕊還想開口說什麼，卻見婉昭冷冷地一瞥，便趕緊縮回身子，低著頭出去了。

　　婉昭這才放鬆下來，這具身子的前主人本來就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跟在她身邊伺候的人大概多多少少都沾染上了這樣的脾氣吧。蓮蕊是世代在郭絡羅家的包衣，不像蓮心那樣是人牙子買進府的懂得謹小慎微，脾氣壓根就不適合在宮中生存下去，如果換做從前的郭絡羅•婉昭，如今只怕就要去找宜嬪大鬧一番了。

　　「看來，我得做些什麼才行……」婉昭喃喃道。

　　「聽說你跟烏雅貴人吵架了？」宜嬪把婉昭叫到自己身邊，開門見山地問道。

　　「沒有呀，不過是蓮蕊跟景蘭鬧了兩句罷了，我已經訓斥過她了，也叫王嬤嬤拾掇了一份禮物給烏雅貴人送去，權當賠禮了。」婉昭撚起一塊翠玉豆糕往嘴裡送去，「到底是我調教下人不力，我不會去跟烏雅貴人鬧的，姐姐放心。」

　　「你能這樣想便是最好。」宜嬪點點頭算是鬆了一口氣，「烏雅貴人如今雖然只有十八歲，卻侍奉皇上有兩年之久了，她如今正得寵，看皇上的意思，她將來未必沒有升位的可能，你能這樣小事化了自然是好的。至於蓮蕊那丫頭，性子確實有點急，也是為你著想的緣故，你也別罰她。」

　　「我知道她沒有什麼壞心，只是額娘說過，宮裡並不像府裡那樣自在，禍從口出，小心謹慎才是最要緊的。」婉昭又吃了一塊糕點，「蓮蕊確實是為了我好，但要她從郭絡羅家二格格身邊的大丫鬟變為一個隨處都要向人請安的奴婢，確實需要一段時間。」

　　「她本就是個奴才，哪裡需要什麼時間適應。你就是太好心了，不捨得罰她吧。」宜嬪卻不是這樣看待，「她因你是郭絡羅家的二格格，在府裡得到所有奴才們的奉承，所以才會養成這樣的脾性。只是進宮以後這就由不得她了，她若在這樣子，只會連累你。」

　　「唉。」婉昭有些頭疼，現在這局面也不知道怪誰。

　　「你也別頭疼了，我把我身邊的木槿先借你用。你明天把蓮蕊送過來，我叫人幫你把她調教好以後再給你送回去吧。」宜嬪見她這樣煩惱，便笑著道。

　　「不用了，我那兒還有王嬤嬤呢，我叫王嬤嬤教教她就是了。」婉昭連忙擺擺手。

　　「王嬤嬤還要負責很多事情呢，哪裡看得過來？」宜嬪打趣她，「怎麼，怕姐姐把你的奴才給打殺了？」

　　「當然不是！」婉昭嘟著嘴，「好吧，那一切就拜託姐姐了。」

　　等著婉昭回去以後宜嬪才歎了一口氣：「那個蓮蕊，我在府裡的時候就瞧著她不算是安分的，整天攛掇著婉昭鬧脾氣。好不容易等婉昭收斂了，如今又因為一點小事在她耳邊嚼舌根，真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小主如今懂事了，自然不會聽她的了。您瞧瞧如今小主都是更信賴王嬤嬤與蓮心，那就知道這個蓮蕊是不得小主喜歡了。」宜嬪身邊的木蘭道。

　　「那倒是。」宜嬪撥弄著手腕上的鎏金鑲翡翠鐲子，「那個蓮蕊你好生調教一下，別讓她那張嘴再多說些什麼，要是不聽話的話，那就關起來吧，左右是個奴才而已，我問自己妹妹要來也是可以的。」

　　「奴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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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烏雅貴人

　　這點小事全然沒有讓婉昭的生活有什麼波折，宜嬪調教好的木槿比蓮心更體貼，婉昭在她的服侍小日子過得更舒坦了。被她叫做「圓兒」的小奶貓如今正乖巧地窩在她懷裡，又軟又暖的身子滑溜溜的，婉昭都捨得不放手了。

　　「小主今天跟圓兒玩了這麼久也累了吧，奴婢叫人做了玫瑰蓮蓉糕還有牛乳菱粉香糕，小主快來嘗嘗吧。」木槿端來個紅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盤，把擱在上面的東西一一放在婉昭面前，「最近天冷，奴婢還叫人給您做了熱乎乎的牛乳茶。」

　　婉昭這才把圓兒交給專門調過來看管小貓的太監小張子，接過蓮心遞來的乾淨的帕子淨了手後，才撚起一塊糕點送進嘴裡，香甜可口的味道讓婉昭歡喜地瞇了瞇眼：「好吃！有沒有讓人給姐姐送去？」

　　「已經叫人送去了。」木槿笑著回道。

　　這時突然走進來一個守門的小太監，行了一禮後道：「小主，皇后娘娘身邊的翠竹姑姑來了。」

　　婉昭微微皺了皺眉頭，嚥下嘴裡的糕點又喝了一口牛乳茶才道：「去把人請進來。」說罷又趕緊淨了手淨了臉，才搭著木槿的手走了出去。

　　「請郭常在安。」翠竹是個年近三十的女子，梳著整齊的髮髻，用兩根銀簪裝飾著；她臉上掛著適宜的微笑，行為規矩有板有眼，「奉皇后娘娘之命，奴婢來通知小主，下個月三日便是太后的生辰了，皇上會在寧壽宮舉行家宴，小主到時候務必準時到達。」

　　「我知道了，有勞翠竹姑姑。」還有十天的時間，婉昭在心裡盤算了一下自己私庫裡的東西，覺得拿來送禮還是可以的，便笑著對翠竹道，「我只在進宮之初見過主子娘娘，她的身子可還好？」

　　「一切都好，多謝小主關心。」翠竹面不改色，「奴婢還要去通知別的小主，先告退了。」

　　「蓮心，幫我把翠竹姑姑送出去。」

　　等翠竹出去以後，婉昭才鬆了一口氣，好在郭絡羅家的人在她進宮之前就打聽好了一切，準備了好幾樣適合太后以及太皇太后的禮物，如今想來挑一份給太后送去就行了。不過王嬤嬤卻不這樣想。

　　「小主想，太后在宮裡這麼多年，多少好東西沒見過，您以為太后會在意這些什麼飾物之類的嗎？奴婢想太后的禮物主要還是在於心意，貴重與否並不打緊。」王嬤嬤井井有條地分析道，「自然，小主帶進來的這份禮物也不可以不送，最主要的還是花心思準備一份精巧的。」

　　「可是我什麼都不會，該做什麼呀？」婉昭算了一下她進宮以來這一月多月時間裡，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爾繡個花跟宜嬪聊聊天之類的，還能做什麼？婉昭扁扁嘴，「要不我繡兩個仙鶴花樣的荷包給太后送去？」

　　「仙鶴象徵長壽，倒是個可行的，只是送荷包實在是太簡單了，小主可以選擇繡一條抹額給太后。」王嬤嬤想了想私庫裡那些上好的布料，「尺寸那些內務府的人都知道，稍加詢問就行了，奴婢會叫人裁好布料，小主自己再動針就是了。」

　　還有十幾天，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及。

　　婉昭的擔憂還沒說出口，王嬤嬤便道：「小主不必擔心時間不夠，木槿、蓮心、辛夷以及奴婢都會幫您的。」

　　「……好吧。」

　　日子就在婉昭捏著繡花針一針一針刺繡中度過，到了十月三日，婉昭一早就被王嬤嬤從床上挖起來，淨臉洗漱，換上一身新做的淺粉色木簪花旗裝以及月白色的綢褲，保養得烏黑順滑的長髮梳成小兩把頭，髮髻正中央是一枚赤金五彩蝴蝶壓發，髮髻兩邊則點綴了各個款式的金簪。婉昭看著蓮心手中那盒大紅色的胭脂，拒絕地搖了搖頭。

　　「把那盒桃粉色的拿來吧，大紅色如今還不適合我呢。」她才不想被塗成一個猴子屁股臉呢，「趁著時間還早，趕緊給我送來早膳吧，不然等一下要去給太皇太后還有太后請安，肯定沒時間用膳了。」

　　「是。」

　　今天是太后的壽辰，所以今天所有妃嬪都是先來寧壽宮給太后請安。婉昭下了轎輦，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龍華，卻瞥見前方也有個妃嬪下了轎子，她穿著秋香色百蝶穿花旗裝，頭上也是堆滿了金銀首飾。婉昭發誓，以她兩隻眼2.0的視力，那個女子不是郭絡羅•婉昭進宮時見過的那批女子中的一個。

　　「小主，那是烏雅貴人。」木槿小聲提醒道。

　　哦，原來這就是以後康熙後宮四大天王中最後一個的德妃娘娘，她身邊的景蘭還跟原先自己的婢女蓮蕊發生過爭執。婉昭抿了抿唇，走上前幾步行了半禮道：「給烏雅貴人請安。」

　　烏雅氏今年也不過十八歲，正值最得寵的時候，她原先是乾清宮的奉茶宮女，後來三藩的時候康熙取消選秀，只收了幾個包衣宮女進後宮，其中熬出頭的就是烏雅氏了。她似乎有些驚訝，但姣好的臉蛋很快掛上適宜得當的笑容：「妹妹快起來。」

　　婉昭也是笑容得體，看了她身邊伺候的宮女，發現有些臉生，竟已經不是景蘭了，她微微歪了頭道：「姐姐先來，姐姐先走吧。」

　　「時間也不早了，一起吧。」烏雅氏倒是先提出一起走，「前段日子是姐姐教導宮人無方，讓她得罪了妹妹，姐姐已經打發她去做三等宮女了。」

　　「也是妹妹身邊的人不懂事，不能全怪她。」婉昭落後烏雅氏半步，規矩極其穩妥。那個景蘭可是服侍烏雅氏兩年的人，烏雅氏說打法就打發，半點情面都不留，真是乾淨俐落，如今又先提起景蘭的事兒，如果自己再追究的話就顯得自己窮追猛打了。

　　真是好深的城府！

　　烏雅氏完全不知道婉昭已經把自己是做洪水猛獸，她只知道自己包衣出身，在宮裡越是低調就越能活得長久。景蘭是個心高氣傲的，口出狂言得罪了郭絡羅家的人，她身為主子除了要自保以外還得彰顯自己獎罰得當，所以才罰了景蘭。今日自己這樣示好，向來這位郭絡羅家的女人應該覺得解氣了吧。

　　所以說，誤會就是這樣形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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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皇后您好！

　　一大早就受到「德妃果然是個心狠手辣」這個「事實」的衝擊，婉昭決定接下來的活動都要縮在宜嬪身邊才好，所以一進門給端坐上位的太后還有皇后請安問好後，婉昭以看得見的優雅姿態看不見的速度迅速回到宜嬪身邊站好——她位份不高，暫且沒那個資格就坐。

　　烏雅氏的永和宮沒有主位，但她十分得寵，按康熙的意思只怕她也是要晉封的，皇后索性安排她坐在末席，在她之前是幾位尚未定下封號的庶妃，赫捨裡氏、鈕祜祿氏等都在此列。

　　婉昭細心地留意了一下，許多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後宮妃嬪都在呢。康師傅的四大天王、以後的孝懿仁皇后如今的佟貴妃、十阿哥生母溫僖貴妃也就是現在的鈕祜祿庶妃……最讓婉昭在意的，自然就是一臉端莊的皇后，跟鈕祜祿庶妃同父同母的鈕祜祿氏，只坐了皇后寶座一年的孝昭仁皇后。

　　她長得極美，婉昭見她大概也不過二十三、四歲，穿著一身繡著鳳穿牡丹的大紅色旗裝，旗裝用金線滾邊繡著同樣的花樣，很是華貴，頭上的鎏金點翠鳳釵搖曳生輝，捏著橙色絲帕手上戴了兩對金鑲紅珊瑚紅瑪瑙的護甲，只是她的臉色不怎麼好，紅色的胭脂也掩蓋不住她的疲態。

　　皇后病著……婉昭想起了當初穿過來時宜嬪的話，原來皇后的病一直都沒好，如今還強撐著出席宴會，難道她就不怕自己病情加重？

　　「別到處張望，小心別人盯著你的規矩。」宜嬪小聲提醒道，她的嘴型還保持著微笑的弧度，但是聲音卻真真切切傳到婉昭耳朵裡去了。

　　婉昭扁了扁嘴，低下了頭。

　　可是儘管宜嬪已經提醒了，但早就有人把目光盯在婉昭身上。皇后咳嗽了一聲，看了一眼一邊端坐成木頭人的太后，皇后略有深意地看了宜嬪一眼，才道：「本宮倒是許久沒見過郭常在了，你在宮裡過得可還習慣？」

　　「謝主子娘娘關心，一切都好，姐姐很是照顧我，宮裡的姐妹也很和氣。」婉昭的防禦屬性突然開啟，見皇后這麼問起，自然也回答得滴水不漏，「之前翠竹姑姑來時奴婢還問過，只是主子娘娘身子不爽利，所以奴婢也不敢擅自拜訪，唯恐打擾了娘娘的修養。」

　　這話原本也沒什麼意思，一般人都不會去腦補什麼，但是皇后卻是被噎得差點岔了氣，心裡面就覺得婉昭這話純粹是膈應她，說她身子不好不該出現在這裡那般，好在她也是在後宮浸淫多年的，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任何改變，只是淺笑著道：「不過是老毛病罷了，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我看著你就覺得歡喜，以後常來坤寧宮走走吧。」

　　我沒說你的病很嚴重啊，皇后娘娘你是不是理解錯了我的意思？不過算了，你是老闆娘，我聽你的就是了，婉昭眨巴了一下眼睛，嘴裡乖巧地道：「是。」

　　皇后覺得沒趣了，宜嬪這個妹妹怎麼像個悶嘴葫蘆一樣都不出聲呢，跟宜嬪完全就是兩個性子，虧得她還想在這個郭常在身上落宜嬪的面子。其實按出身來講，皇后比宜嬪還有婉昭高出不少，畢竟皇后是四大輔政大臣之一遏必隆的女兒，宜嬪與婉昭的老家卻是在遙遠的奉天，除了姓氏以外，別的都根本無法跟皇后比較。可偏偏康熙就是喜歡宜嬪，對皇后卻總是淡淡的，這其中也有皇后是鰲拜義女的緣故。

　　婉昭默默站著，默默回想起這些天王嬤嬤給她惡補的後宮爭鬥史，估摸著皇后大概是認為她是郭絡羅家的二格格，所以特意玩針對吧，可惜她人輕言微，只能見一步走一步了。

　　晚上的宴席才是最要緊的。婉昭準備的禮物早早就呈了上去，太后看了一眼，也沒多說什麼，只賞了她一串碧璽石的佛珠手串。婉昭倒是稀罕得緊，畢竟好看的手串她還是很少見到的，所以只顧著欣賞碧璽手串的婉昭，完全沒有注意到所有得賞的妃嬪中除了庶妃赫捨裡氏、庶妃鈕祜祿氏、她跟烏雅氏以外，都是一宮的主位。

　　皇后從坤寧宮過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換了一件正紅色的旗裝，頭上的裝飾沒有換，只是多添加了一下金飾，簡直就是個移動的小金庫。婉昭在心底裡吐槽了一番，盤算了一下皇后頭上的東西值多少錢，跟著起來行禮問安。

　　需要說明的是，康熙大爺已經坐在主席，跟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聊起天來了，皇后算是姍姍來遲的那個了。

　　說起太皇太后，婉昭也是心情澎湃，活生生的孝莊耶！雖然已經年老，但從她臉上還是可以看出睿智與慈祥，這可是培養了兩朝皇帝的女強人呢！婉昭興奮地瞄了一眼，移開視線，又瞄了一眼。

　　「妹妹在看什麼呢？」同是常在的萬琉哈氏好奇地問道，她跟烏雅貴人一樣均是包衣出身，只是被皇上收進了後宮有幸成為皇帝的女人，對著滿洲著姓出身的婉昭自然是客氣得很。

　　「沒什麼，只是覺得今晚的席面似乎忒豐富了點。」婉昭眼睛轉了轉，胡謅道。

　　「妹妹不說我還不知道呢，確實不像是咱們這些常在能用的席面。」萬琉哈氏比婉昭更熟悉常在的份例，畢竟她在這個位置上也呆了兩三個年頭了，「許是皇后特意為太后操辦的吧。」

　　「這也有可能，不過這些也不幹咱們的事兒。」婉昭摸了摸自己有點突出來的肚子，方才來之前墊了太多點心了，現在還很飽呢，好在康師傅沒有動筷的跡象，她也可以坐著等肚子裡的點心消化。

　　萬琉哈氏見狀，頗為瞭解地笑了笑。

　　其實發現席面太過鋪張的可不止萬琉哈氏還有婉昭兩人，康熙也注意到了。只是這次宴席是皇后親自操辦的，她是他的嫡妻，總歸要給她還有她背後的鈕祜祿氏面子，所以此時便隱忍不發了。

　　倒是太后還記著婉昭這個小常在，問過身邊伺候的人以後，便把婉昭叫到了身邊說話。一時間，婉昭可謂「風頭無兩」，眾妃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似乎要看穿這個看似很得太后喜歡的常在究竟優勝在哪裡。

　　「你給哀家的那條抹額，哀家很喜歡。」儘管在京城生活了許多年，但太后說話的時候還是習慣用滿語或者蒙語，感謝郭絡羅家的教育，婉昭對這兩種語言的掌握程度比當初折騰得她頭痛欲裂的英語要好上不少。

　　「奴婢只是想著太后肯定見過不少好東西，估計是瞧不上奴婢送的珠寶翡翠之類的，便想著給太后繡幾條抹額，也算是奴婢孝順太后的心意了。只是奴婢手拙，這十幾天的，只繡出一條來，元和殿裡還有兩條描好花樣繡了一半的，奴婢做好了就給太后送去。」婉昭感受到了皇后打量的目光，連忙再次啟動防禦屬性半是撒嬌半是懂事地回道。

　　感覺到了太后肯定的目光，婉昭心裡歡呼了一聲：感謝王嬤嬤提供的台詞！

　　康熙也覺得婉昭的禮物很是靠譜，比起皇后那一套點翠珍珠頭面，婉昭這樣用心縫製的東西才是最貼心的。明明是三藩最重要的時候，這樣鋪張是要不得的，萬一叫前線的士兵知道自己在京城大張旗鼓為太后慶生，只怕要寒心了。

　　「你做得很好，」康熙溫柔地對婉昭說道，「有些東西不必名貴，只要有心就是好東西了。」說罷看了皇后一眼，而後抿了一口酒。

　　婉昭發現，皇后的臉上瞬間褪去了紅潤。她不明所以，跟太后聊了幾句以後就被打發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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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瑣碎

　　太后的生辰過了以後，婉昭的生活又開始平淡下來。不同的是，因為得了太后的喜歡，偶爾寧壽宮也會打發人來元和殿宣了婉昭去慈仁宮說話，婉昭也把自己做好的兩條抹額送去給了太后，得到了太后的又一通賞賜。

　　不過儘管婉昭得了太后的歡心，但似乎還沒有得到康熙的重視，自十月三日的壽宴到現在過去整整二十天了，婉昭依舊沒有被召幸，可以說除了穿越過來之前有過一次以外，婉昭本質上還是個黃花閨女。

　　「小主倒是不著急。」木槿端來熱茶擱在婉昭面前，「奴婢瞧著蓮心臉上都是焦慮了。」

　　「我有什麼好著急的。」婉昭翻著手上的書，「如今皇上的眼睛都盯在前線的戰事上了，不召幸後妃也是正常的。」最主要的是她覺得康師傅是個高深莫測的人，接觸太少了一下子要那啥啥還真不習慣，那可是皇帝啊！

　　「小主能這樣考慮，宜主子心裡也就放心了。」木槿笑道，「小主方才午睡的時候，宜主子派人來傳話了，說蓮蕊已經調教好了，小主是否要將她調回來？」

　　「蓮蕊……」婉昭默唸了一聲，「姐姐是怎樣的意思？」

　　「宜主子的意思是，小主若是念著舊情，留她在身邊也無妨，只是不能再多加信任了；如果小主不想留她，那宜主子就將她留在主殿那邊。」

　　「也罷，總歸是我的陪嫁……」木槿以為這是婉昭要將蓮蕊要回來，卻不想婉昭下一句話急轉直下，「你去給姐姐說說，就讓她好生呆在主殿那邊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是個心眼大的，如今溫順也不代表以後也是乖巧的，我肯定是駕馭不了了。」

　　「奴婢知道了。」木槿知道這個小主小事上有些糊塗，但大事上絕對不會犯大錯，「宜主子還說今晚準備小主愛吃的雜菌野鴨熱鍋，晚些時候請小主過去一起用膳呢。」

　　「真的嗎？」聽到有好吃的，婉昭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我今晚一定要好好嘗嘗了。」

　　等著木槿出去以後，有了好吃的就把蓮蕊一事拋在腦後的婉昭很快就糾結了，自己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冷酷無情呢？畢竟這個蓮蕊也是伺候郭絡羅•婉昭許久的人了，於是便向王嬤嬤求助。

　　王嬤嬤完全無法理解自家小主的糾結，只好勸道：「這蓮蕊是仗著自己是郭絡羅家的包衣，又有一個姨母做了老爺的妾侍，在元和殿把事兒都推給下邊的奴才們做也就罷了，還在小主面前搬弄是非，小主壓根就不必在乎她。而且她本就是一個奴才，宜主子又是翊坤宮的主位，將她要到身邊那也是抬舉她，小主不信的話奴婢幫你打聽一下，那蓮蕊如今肯定是滿心歡喜的。」

　　婉昭受教地點點頭：「那嬤嬤就幫我打聽打聽吧。」

　　「是。」王嬤嬤道，「時候不早了，小主換了衣裳去宜主子那裡吧。」

　　「小主！」蓮心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臉上滿是笑意，「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敬事房的陳公公已經在外邊候著了。」

　　什麼？！婉昭毫無心理準備，一下子就從榻上彈了起來，虧得她在自己寢殿內穿的是不帶花盆底的繡鞋，否則肯定是要摔跟頭的，只是她的異樣都被王嬤嬤還有蓮心認為興奮與高興的表現。

　　「蓮心，去告訴宜主子，待會兒小主是不能過去了。」王嬤嬤先這樣吩咐道，「好在奴婢已經命人燒好熱水了，小主先去沐浴吧。」

　　婉昭之前清宮劇看多了的時候也曾經去百度過，大概也知道侍寢是怎麼回事，但也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自己光溜溜地被扛著去跟一個她才見了不到三次的男人一起滾床單啊！婉昭深呼了幾口氣，「視死如歸」地去洗白白了。

　　接下來的事情也就順其自然了。平心而論，康熙的顏其實不差，雖然臉上有天花留下的疤痕，但也架不住他王者之氣盛啊！瘦高瘦高的卻很有肌肉，就是那種「脫衣有肉穿衣顯瘦」的類型，婉昭才不會承認自己昨晚有流口水撲上去摸一把的衝動。好吧，羞死人的事情婉昭是不會再多回顧了，反正也那啥了，自己就安心地呆下去就是了，至少跨過這道心理障礙後，以後面對什麼「翻牌子」或者什麼「侍寢」時，大概也可以面不改色了。

　　「小主今日先好好休息，奴婢已經叫人給您備下清湯龍鬚菜、水晶蝦仁、酒釀清蒸鴨子還有好些小主喜歡的菜色，待會兒小廚房的人就會送來了。」王嬤嬤總算鬆了一口氣，自己小主在皇上心中還是有地位的。

　　「我想要沐浴。」被壓什麼的其實挺累的，婉昭現在只想吃一頓熱熱的飯菜，睡個飽覺然後再讀讀書。跟太后聊過幾次後才發現，自己的滿語還有蒙語其實還是挺不過關的，趁著自己有時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就當多學兩門外語好了。

　　換上一身舒適的衣裳以後，婉昭一口氣把王嬤嬤準備的菜餚吃去了一大半才滿足地舒了一口氣，擱下手中的玉箸，結果蓮心遞來的熱湯，美美地喝了一口。這烏雞湯燉了好久，鮮美十足，婉昭最是喜歡了。

　　「小主喜歡就多喝一點。」蓮心又給她布了一口菜，「方纔奴婢去給宜主子請安時經過外邊幾個偏殿，那些個常在答應的說了好些酸話呢，說小主不過是仗著太后才得了皇上的注意。」

　　「你沒跟她們吵吧？」

　　「小主吩咐過的，奴婢不會跟她們嗆聲。」蓮心道。

　　「那就好，她們愛說什麼就讓她們說吧，嘴巴張在別人身上你還能將它縫住麼？」嫉妒之心人人都有，尤其是後宮裡的女人，爭風吃醋也就罷了，最怕她們在背後使陰的，「左右就是讓她們說幾句而已，我又不會少幾兩肉。」

　　「小主不跟她們爭也是好的，捨得被人家說是愛嚼舌的。」王嬤嬤欣慰地道。

　　婉昭輕輕笑了笑。這後宮裡的女人那麼多，總有一些人是被遺忘而耗盡了青春的，就算她們說再多的酸話也不能改變這樣的事實，她才不會無聊到跟她們吵呢，有時間跟她們說嘴還不如睡個美容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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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太子

　　古代的女子如果嫁了人，以後的生活無非就是相夫教子管理家務，忙忙碌碌地就過去。可是婉昭嫁的是皇帝，位分也只是等同於古代大宅家裡一個姨娘手下的一個通房而已，翊坤宮的大事宜嬪管著，元和殿一畝三分地的小事王嬤嬤兩三個時辰就能安排妥當，婉昭覺得自己悶得骨頭都要生銹了，可就是沒事可做。

　　「小主最近總是懶洋洋的，也不知是不是身子不適。」蓮心見自己主子好幾天沒精神了，便找來王嬤嬤琢磨道，「從前在府裡的時候小主多活潑，今兒只怕是要閒壞了，奴婢瞧著小主總是不愛動彈。」

　　「如今在宮中可不比在府裡，從前小主在府裡的時候還可以去校場遛馬，現在只能乖乖留在元和殿了。」王嬤嬤道，「等天氣再冷一些，只怕小主要更無聊了。」郭絡羅家的二格格向來就不是什麼溫婉柔和的女子，她的性子可是比宜主子更開朗直接，如今要她乖乖地做一個安靜的妃嬪確實有些為難了。

　　「如果小主能早日懷上龍種就好了，到時候有了孩子，小主就不會覺得悶了。」蓮心歎了口氣道，「眼看著皇上對咱們小主有點上心了，偏生鈕祜祿庶妃就橫插一手，藉著姐姐是皇后把皇上給霸佔去了……」

　　「這些糊塗的話以後不許再說，叫別人聽見以為咱們小主心生嫉妒。」王嬤嬤嚴肅地道，「咱們做奴才的，哪些話該講哪些話不該講自己要心裡有數。說多錯多，記著，蓮蕊的事情就是個教訓，以後嘴巴閉緊一點。」

　　「奴婢知道。」蓮心吐吐舌頭，「奴婢只是擔心小主會不高興。」

　　「這宮裡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等著吧，皇后想要抬舉自己的妹妹，只怕宮裡其他的妃嬪也不會就這麼輕易同意呢。」王嬤嬤高深莫測地道了一句，「你有這個閒工夫糾結小主開不開心，倒不如給小主做些桂花糕，那才是小主最喜歡的呢。」王嬤嬤直覺覺得，比起皇上的寵愛垂青，自家小主只怕更看重晚膳上的那碗火腿筍乾湯。

　　不得不說，王嬤嬤，你老真相了！

　　在屋裡憋屈了兩天，婉昭再也閒不住了，拉著蓮心跑去禦花園的錦鯉池餵魚去。秋末的禦花園其實已經沒什麼可以欣賞的了，婉昭攏緊了身上的女披，接過蓮心遞來的魚餌料，漫不經心地慢慢撒在池水上。

　　被養得鱗片閃閃的錦鯉相互爭奪著吃食，婉昭索性撒了一大把下去，自己靠在漢白玉的欄杆邊上看著，腦海裡默默腦補著這麼肥大的鯉魚，做成紅燒的肯定是最好吃的了，可惜這裡的錦鯉都是精挑細選的品種，肯定是吃不得的了。

　　「你是宜嬪母的妹妹，那個叫郭常在的？」一把稚嫩的聲音在婉昭左耳邊響起。婉昭轉過頭去，竟是太子胤礽帶著兩個小太監站在她左手邊五米開外的地方，倨傲的表情配上肉嘟嘟的小臉蛋，卻是說不出的可愛。

　　「原來是太子。」婉昭微微一笑，「太子今日不用去上學嗎？」

　　「我待會要去上騎射課。」小胤礽微微抿了抿唇，「你還沒回答我呢。」

　　「奴婢是宜嬪的妹妹郭常在，給太子請安了。」婉昭行了個福禮，又示意蓮心把自己裝著零嘴的荷包拿過來，「太子等一下要學騎射，如今該去用膳才是，否則待會是要沒力氣拉弓射箭了。奴婢這裡有一些自己小廚房做的糖果跟糕點，太子若是不嫌棄的話可否賞面嘗嘗？」

　　小胤礽自小遇到的人，除了別有所圖還是別有所圖，卻從未見過像婉昭這樣跟他一起分糖果吃的人，那些糖果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小胤礽的目光都盯在那兒上面了，只是腳步卻不肯移動一步。

　　婉昭以為這個小太子是擔心糖果有什麼問題，索性先自己吃了一顆以示無礙，才道：「這些糖果是牛奶做的，還有一些是花生酥。」又歪了歪頭，覺得小男孩可能不愛吃糖，「倒是奴婢忘了，也不知道太子喜不喜歡吃甜的，就隨意給太子推薦了。」說罷竟要收回去。

　　「給孤！」小胤礽見婉昭有收回去的跡象，連忙出聲，回過神後小臉蛋都紅了。

　　婉昭把裝著糖果的荷包遞給上前接應的小太監，看著小胤礽一臉彆扭的樣子，笑得更歡了：「太子嘗嘗看，若是喜歡的話，以後奴婢再做一些給太子送去。」

　　「……孤才不要你做呢，禦膳房做的肯定比你做的好吃！」彆扭傲嬌的小太子鼓著臉，自以為成熟瀟灑地拋下一句，便帶著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哎呦，傲嬌的小包子好萌喲~婉昭笑得跟個怪阿姨沒什麼兩樣，嚼著嘴裡的奶糖慢悠悠地往翊坤宮踱了回去。她心裡想的那個傲嬌的小包子卻遠遠地看著她，好半晌才從荷包裡掏出一顆奶糖，端詳了片刻猶豫地送到嘴邊舔了舔，驚喜地睜了睜眼睛後才把整顆糖咬進嘴裡。

　　「喲，這不是郭常在麼，真難得在這兒見到你呢。」剛走過長街的長康右門，便見旁邊的儲秀宮走出一個清秀佳人，穿著藕荷色百蝶穿花的旗裝，滿頭珠翠，金鑲寶石的扁方襯著烏黑長髮，顯得格外端莊。

　　「小主，這是那貴人。」蓮心小聲提醒著。

　　那貴人，烏喇那拉氏。婉昭微微點點頭，上前半步福身請安。

　　「起來吧。」那貴人扶了扶髮髻上的那支赤金鑲青石的簪子，「妹妹這是打哪兒回來呀？」

　　「只是覺得在屋子裡有些悶，所以去禦花園走走罷了。」婉昭很確信自己是沒見過這個那貴人的，那她把自己攔下來是有什麼意思麼？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妹妹不甘聖寵旁落，去禦花園祈求得遇聖恩呢，看來是姐姐我多想了。」那貴人明面上是開著玩笑，實際上話裡的意思婉昭就算是根木頭大致也能聽出來了，不就是挖苦她剛得了寵幸就又被冷落麼，這些女人究竟是閒到哪種地步才會做這麼無聊的揣測呢？

　　「姐姐確實多想了。其實按理說嘛，雷霆雨露皆為君恩，哪裡是我們想求就能求來的呢。」婉昭拿帕子掩住嘴角微微一笑，「就好比姐姐一直在儲秀宮潛心禮佛，妹妹也該多向姐姐學習才是呢。」說我沒有聖寵，你不也是嗎？康師傅不去你那裡的日子只怕比我進宮的日子還長吧。婉昭不喜歡吵嘴，但也不代表她不會反駁回擊。

　　「小主，時候不早了，宜主子還在等您跟她一起用膳呢。」蓮心見那貴人一臉要活剝了自己主子那個模樣，便連忙出言道，「小主若是還不回去，只怕宜主子要派人來找了。」

　　「我與姐姐有約，就不能再跟那貴人多說話了，妹妹先告辭了。」婉昭禮數周到，卻不等那貴人反應過來便起身，踩著花盆鞋轉身就走，看得那貴人在她身後牙根癢癢的，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儲秀宮的主位是漢軍正藍旗的安嬪李氏，為人最是低調了，肯定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替她出頭，更何況婉昭也沒做什麼以下犯上的事情，那貴人就是想借題發揮都沒那個空間呀。

　　那貴人不爽至極，婉昭卻很開心，今天遇到了小正太一枚，又嗆了出言諷刺她的那貴人一聲，心中的悶氣都丟光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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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佟貴妃

　　「方才你跟那貴人嗆聲了？」剛走進宜嬪的主殿，就聽見宜嬪冷不丁地問道。

　　婉昭撅了撅嘴，點點頭表示承認，只是還是要為自己辯解一二的：「是那貴人先挑釁我的，我實在是聽不過去了才回了她一句，姐姐不會是生我的氣了吧？」

　　「你這丫頭，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吶，那貴人雖然出身不高，但好歹也是烏喇那拉氏的女孩子，位分也在你之上，你也敢這樣跟她拌嘴，虧得我之前還誇你性子沉穩了呢。」宜嬪點了點婉昭的鼻頭道，「好在是她不對在先，你回敬一句也不算錯，只是這宮裡講究上下尊卑，你下次不可以再這麼衝動了。」

　　「我知道的，不會再有下次了。姐姐饒過我這一回吧，別再念了，再念臉上就要多一條皺紋了。」婉昭撒嬌道。

　　「你這個小祖宗啊，讓我少操點心我就阿彌陀佛了。」宜嬪一副「我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還有，往後遇到太子，記得不可像今日這樣隨意，到底那也是皇上最疼愛的兒子，便是我見著也得讓三分呢。」想起眼前這個小祖宗今天還跟太子一起分享糖果，宜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漏一拍了。那可是太子呀！便是皇后都要小心謹慎地與之相處，自己這個腦袋像是缺根筋的妹妹怎麼這麼直接地就跟太子扯上了呢？

　　「是。」婉昭只是單純喜歡小孩子而已，「我就看著太子很可愛那樣，才逗他說話的。」

　　「太子身份尊貴，生母又是皇上最敬重的元後仁孝皇后，如今又是皇上親自撫養的，如果我們這些宮妃跟他走得太近，未免會讓人懷疑是利用太子接近皇上的。」宜嬪道，「便是現在居於坤寧宮的那位，也只能以禮相待。為了避嫌，你也要多注意。」

　　「知道了。」哎喲苦逼的小太子，難道宮裡就找不到一個真心對你好的女人麼？婉昭微微搖搖頭歎了口氣。

　　那當然不是，算上太皇太后跟皇太后，真心關愛太子的女人怎麼說也有倆呢。

　　時間慢慢走到了十一月，等著內務府的人把坎肩、手籠、棉褲、大氅等一應過冬的衣物都準備好，手爐、炭盆、湯婆子等取暖之物也送來之後，冬天已經悄無聲息地到來了。婉昭在坐在炕褥上，懷裡抱著熱烘烘的手爐，正一筆一劃地臨摹著字帖——這是冬日裡她給自己找的新樂子，雖然有點單調，但總比天天枯坐要有意義。

　　「小主練字也有半個時辰了，歇一會兒放鬆一下吧。」木槿端來牛乳茶，「這茶是新鮮做好的，加了許多牛乳，小主趁熱嘗嘗。」

　　婉昭活動了一下有點發僵的手指，透過紗窗往外看了看，道：「天灰沉沉的，是不是要下雪了？」

　　「大概是吧。欽天監的人也說了這兩天是要下初雪了。」木槿幫婉昭把臨摹好的字帖擱到一邊，「天兒轉冷，小主要格外注意保暖才是。聽說前兒降溫的時候皇后娘娘沒注意就染上了風寒了，現在還躺著呢。」

　　「不是說好得七七八八了嗎，怎麼又躺著了？」皇后身子不適的事婉昭也略有耳聞，當時也叫人送去東西慰問了一下，明明昨天才聽說快好全了，沒想到今天又是另一個版本。

　　「皇后娘娘性子倔強，身子未痊癒就想著安排新年的事兒，這不就又累著了。」木槿道，「皇上憐惜皇后娘娘，如今只叫她好生將養著，宮務一應都交給了佟貴妃處理了。」

　　這位佟貴妃便是一等公佟國維之女，康熙的親表妹，雍正的養母，歷史上的孝懿仁皇后。婉昭只見過這位貴妃兩面，記憶中也是個溫婉美麗的女子，比皇后更得康熙的喜歡。婉昭歪了歪腦袋，道：「佟貴妃是皇后以外後宮第二把手，由她負責宮務也是應該的。」總不能叫太皇太后或者皇太后出面吧。

　　「小主是這樣想，可旁人未必。」木槿頗有深意地道。

　　「旁人是怎麼想的也由得她們去，有本事她們也坐上貴妃之位，再去跟人家抱怨吧。」婉昭提起筆，對著字帖默默寫起來，「告訴當值的人，別跟著別人亂嚼舌根，傳出去壞了翊坤宮名字的，以後也別在我這兒當差了。」人家佟貴妃深得康熙大爺喜歡，又位居高位，管理宮務那是應該的，有空在這裡唧唧歪歪，那些女人還不如牟足勁先去討好康熙大爺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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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皇上今兒翻的是安嬪的牌子。」皇后病倒了，六宮之權盡數落在佟貴妃手上，她自然是有那個權力詢問皇上留宿於哪個宮殿的，聽聞今晚侍寢的是安嬪，佟貴妃也總算安心些。這個安嬪是漢軍正藍旗人，今年八月跟惠嬪、宜嬪、端嬪、僖嬪還有敬嬪一起冊封的，性子安靜，絕對不是愛爭風吃醋的人。她現在忙著準備年節的事情，顧不上跟表哥濃情蜜意，但是也不願意有人橫空出世奪寵。

　　「知道了。」佟貴妃「吧嗒」一下蓋了章子，「叫皇上身邊的人留意著，準備好油傘跟大氅，外邊要下雪了，仔細伺候著皇上。」

　　「奴婢知道了。」佟貴妃身邊的眠夏道，「奴婢方才從內務府回來，聽到了不少閒言碎語，話裡話外都說主子趁著之子娘娘身子不爽藉機奪權呢。」

　　「嘴巴長在她們身上，她們愛怎麼講就怎麼講，左右本宮管理宮務的事情都是皇帝表哥准許的，難不成她們還敢逆了皇帝表哥的旨意，不跟本宮配合？」佟貴妃倒是看得開。沒辦法，人在高位難免招人嫉恨，尤其是那些依附著皇后的妃嬪，肯定看不過她不聲不響地就接手宮權的。

　　「可她們說的實在難聽，奴婢都聽不下去了。」

　　佟貴妃沒好氣地白了自己這個貼身宮婢一眼，她在後宮中都這麼些年，更難聽的話都聽過了，自己要是真在意這些人說什麼的話，只怕都要把自己慪死了，眠夏這丫頭倒是忠心，可惜就是死腦筋。

　　「你有這個閒工夫去打聽這些事兒，倒不如幫本宮查一下每個宮殿的炭是不是都準時發放了。」佟貴妃覷了她一眼，「皇上吩咐了，皇后那裡多添一些炭盆，另外赫捨裡庶妃還有郭常在那裡都破例多添幾匹好布料子，你待會去內務府跟總管說一下。」

　　「是。」眠夏應下來，「這赫捨裡庶妃也就罷了，畢竟是先皇后的妹妹；倒是郭常在，不聲不響地倒是也入了皇上的眼，好在郭常在的姐姐跟主子算是交好，也不偏向皇后娘娘，郭常在大概也不會跟主子不對付了。」

　　「無聲無息也好，異軍突起也罷，皇上心裡有她，本宮只管對她好就是了。」不過說起來這個郭常在也忒走運了，先是得了皇太后的喜歡，後來誤打誤撞地又給太子留下了好印象。這不，不過是太後跟太子嘮叨了兩句罷了，皇上就在心裡了。

　　禦花園的事兒佟貴妃也是知道一點的，畢竟康熙來她承乾宮談起太子時也略有提及，果真是巴結奉承多了，小太子也喜歡有個人向長輩一樣關懷他麼？只可惜皇后才是太子名義上的嫡母，自己這個無子無女的貴妃到底不能多跟太子接觸啊。君不見郭常在在那一次禦花園偶遇以後，也是再也沒見過太子了。

　　不過說起孩子的事兒佟貴妃心裡也是酸澀的，她伺候皇帝表哥這麼多年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郭絡羅家都知道是該送個年輕的女孩兒進宮固寵了，那麼她是不是也該在佟家物色好女孩子，等過幾年調教好後就讓人進宮呢？

　　如果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那該多好啊。佟貴妃摸了摸肚子，惆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