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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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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田蔓芝]東家命裡缺一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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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 17:43: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奸計險得逞

  季天佑進城談好了事情,就急忙先到何家吃食攤去,本來也能回莊園,再徵得何昆的同意的,但畢竟吃食攤較近,而且他等不及。

  唐珺瑤要他得有理由才能去見她,他的確也找到理由了,她說他不顧及她的名聲,他便先徵得何家主人的同意再前往何家,這樣她便沒話說了吧。

  「季東家怎麼來了?真難得,今天大東沒跟著來?」花氏一見季天佑便熱絡的打了招呼,過去季天佑若到攤子來,趙東貴也肯定會跟著來蹭食的,如今不見他自然好奇。

  「大東不知道我今日要過來,更何況他現在可顧不上我,他的主子是我表妹。」

  「哦,現在大東成了保鑣了?」

  畢竟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兩人之間再有情意,在事情還沒定下前,季天佑也不能明說壞了自己表妹的名節,便只說:「我表妹有一手好繡藝,如今跟城裡的坊合作,何嬸知道的,城外都是些難民,我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家進城,所以我派大東做車夫護送我表妹進城。」

  花氏想想也是,最近她也不讓珺瑤一個人進城了,若她有事,就非得讓她等到何昆的休息日,有何昆陪著才行。本來也是可以找季東家幫忙借馬車的,但珺瑤也不知怎麼了,提起季東家就陰陽怪氣的,她便不再提了。

  「季東家是來找珺瑤的嗎?現在她除了幫忙備料,是幾乎不在這裡的。」

  「我明白,只是先來向何嬸提一句,我要到你家去見珺瑤,想徵得何嬸的同意。」

  花氏聽不免笑出聲音,之前荷塢改建,她都放心讓珺瑤與季東家同行了,如今怎會防著他不讓他去自家?「季東家也太小心了,你的人品誰人不知?之前珺瑤去幫忙荷塢的事,也沒人說過一句閒話。」

  「去荷塢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今天我要前去你家,可是與珺瑤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一樣的。」

  「大門都是開著的,廳裡有什麼動靜外頭都看得一清二楚,誰還敢說閒話?不愧是好人家出身的公子,這點小事也這麼講究,季東家有事就去吧,珺瑤此時該是午睡起身了,有什麼要找她談現去正好。」

  「是之前她託我找鋪子的事,我已經找到了。」

  「這太好了,季東家就快去吧,珺瑤聽了一定開心。」

  「既然何嬸也高興,若珺瑤還有猶豫,何嬸會幫忙勸她吧?」

  「哪裡需要我勸,進城開鋪子一直是珺瑤的夢想,季東家快些把這好消息告訴珺瑤吧!」

        得了花氏的同意,季天佑便往何家去。他不知道唐珺瑤最近又為了什麼事不來找他,雖然之前他們之間沒發生過什麼事,但季天佑總覺得不是沒發生,而是他自己忽略了,若唐珺瑤鐵了心想與他再無瓜葛也是有可能的,他這一回可不能讓唐珺瑤躲避了。更何況他稍早聽完了張士瑋向他稟告强制婚配的事,不得不擔心起來,這才立刻進城談好鋪子的事,又馬不停蹄的往何家吃食攤趕來。

  來到何家,季天佑在門外下馬,何家院門只是虛掩著,所以他自己把馬牽進院子,並把馬栓在籬笆邊,才走進屋。

  唐珺瑤就坐在廳裡,桌上還有去絲去了一半的甜豆莢,但她似乎有些失神,連季天佑走進來都沒發現。

  也不能怪唐珺瑤,今天稍早大妞的娘去了一趟縣城採買回來,給她帶回了一個大消息,說是朝廷頒布新令鼓勵生育,男三十女二十,將由官媒作主婚配,未成親的男女之間互相媒合,而無生育的寡婦則再嫁與鰥夫。

  唐珺瑤的生辰是二月,需得在年滿二十後的半年內得成親,否則她就得被迫嫁給鰥夫,這叫她怎能不愁?

  還真被何禧川給說中了,她真遇到了不得不成親的情況,這件事何禧川再過不久也肯定會知道,她就怕他會回家跟爹娘說些什麼。爹娘疼她,自然不可能把她嫁給何禧川,他們對這個兒子已經心寒,但絕對會幫她找個好婆家,那麼她就真的得離開何家,丟下將她視如己出的公婆了。

  她不敢把公婆交給何禧川照顧,他現在連欠季天佑的債都還沒還清,來日還清了離開季家莊,真的會找個好差事奉養父母?

  唐珺瑤實在手足無措,難道真要她去買個漢子招贅,如此才不用擔心婆家不會讓她繼續照顧婆家?可她就要這麼嫁人嗎?而一想到嫁人,她腦海裡第一個浮出的人影,便是季天佑,那個她自從發現自己心意後,就不敢再想起的男子……

  「珺瑤。」

  季天佑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唐珺瑤像做了什麼壞事被抓個正著一般,「季、季大哥……你怎麼來了?」

  季天佑知道若先提起強制婚配一事,容易引起唐珺瑤的反感,所以先說了好消息,「我幫你找到鋪子了。」

  「真的?」唐珺瑤開心極了,進城開鋪子是她的夢想,如今只差最後一步,可是高興的情緒才剛湧現,她就想起,她欠他的越來越多了,不由得神色一斂。

  「怎麼這個表情?我就知道我們之間一定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珺瑤,你最近是不是在刻意疏遠我?」

  「我沒有,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唐珺瑤說得心虛,連聲音也低了不少。

  「是不是我言語唐突了你?若是如此我道歉,但我這是情不自禁。」季天佑伸出手想握住唐珺瑤的手,她卻看著屋外突然收回,季天佑回頭一望,何家的鄰居正巧走過,也看見了他。

  「季東家,來找瑤丫頭啊!」

  「是啊!來談鋪子的事。」

  「鋪子?瑤丫頭要開鋪子了?」

  「沒錯,而且是在城裡,到時開張了還請來捧個場。」

  「那當然那當然。」

  那鄰居笑著離開後,季天佑才回過頭,見唐珺瑤臉上滿是不贊同的表情,頓時一臉壞笑地說道:「這是先斬後奏。」

  「你知道我不想要那個鋪子?」

  「你都疏遠我了,當然可能不想要我幫忙找的鋪子。」雖然從一開始,唐珺瑤就表現岀不想欠他太多的樣子,可季天佑就是知道這回不一樣,所以他沒有提起鋪子是他買的。「珺瑤,那鋪子地段很好,鋪子的主人想養老了,所以才想把鋪子賣了,雖然你只能先租,但他想可以多收租幾年再賣也不吃虧,所以就同意了。」

  唐珺瑤知道這是個好機會,可是她能這樣繼續接近他,而且是在明知道自己已經對他動心的情況下嗎?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嗎?」

  他沒做錯,但真實的原因唐珺瑤自然說不出口,「我沒有冷落季大哥,季大哥也沒做錯什麼,只是想著我不能一輩子依靠你的幫忙而已。」

  只是如此?但她可知道她即將要面臨的,是靠她自己也解決不了的?

  「鋪子我已經談好了,如果你不租,那麼我就是失信於人,你要讓我背這個黑鍋嗎?」

  唐珺瑤很想回他一句,是他沒先經過她的同意就談下的,居然還想怪她,但見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明知道他是假裝的,她心頭還是一揪,忍不住就答應了。

  「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你背黑鍋的。」

  見他聽完她的話,俊臉露出笑容,她不由得看得著迷,發現自己最近真的常常被他那張臉給吸引,但見他笑,她也忍不住笑了。「有人像你這樣,幫人還幫得這麼委屈的嗎?」

  「知道我委屈你還嫌棄,你本來還想拒絕不是嗎?」

  唐珺瑤偏過頭去,不想承認被說中了。

  「珺瑤,還有一事……」

  「什麼?」

  「我向你公婆提親,求娶你好不好?」季天佑雙手將她放在桌上的手托在手心,真切地問道。

  唐珺瑤這回的心情與上回不同,這回她是發現自己的心意了,聽見他求娶,她心頭怎能不悸動?

  「你明明就有……為什麼……」唐珺瑤很難不相信他的真心,他明明有季茹雪這個選擇,為什麼還是求娶她?

  季天佑沒時間等唐珺瑤好好考慮,總之自己會好好待她,她絕不會後悔答應這件親事,所以即便得半哄半騙,他都要先把兩人的親事定下再說,最好再讓她加點恐懼感……

  「你知道嗎?朝廷頒佈了新律法,男三十女二十將強制婚配,即便是寡婦鰥夫,只要沒有子嗣,也在強制婚配的範圍裡,你若不嫁我,就會有官媒將你說給鰥夫,這樣你甘心?」

  唐珺瑤那悸動的心止了,因為季天佑的話——她不得不承認季天佑真的對她很好,只因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他便為她做到這個地步,現在又為了她要面臨強制婚配的事,想要求娶她。

        是了……想起季茹雪,唐珺瑤也不意外,為了幫助這個小表妹,連那曾經謀奪他家產的姑母他都可以收,那麼為了讓她逃過不願意的親事,他又怎會不伸出援手?「季大哥,強制婚配的事我會解決,你不用為我犧牲至此。」

  她這小腦袋瓜就不曾想過他是真心的,不是犧牲嗎?不過是上回沒能立刻回答他愛她,她就再不相信他了嗎?「珺瑤,你上回問過我,能不能看著你回答我是否愛你,如今我要告訴你……」

  唐珺瑤抬手摀住了季天佑的嘴,搖了搖頭,「很多事情在當下第一個反應才是真的。」

        季天佑頓時急了,她可以不信他,但他不想讓她嫁給別人,「你不嫁我,難不成真要嫁給官媒配給你的鰥夫?」

  「我想過了,要我嫁一個不愛的男人是不行的,但我可以用錢買一個,立下我們是假成親的契約,我就當聘請一個『夫君』,每月給他工錢,如此我能繼續實現進城開鋪子的夢想,也能奉養我爹娘,更不用擔心強制婚配的事,最重要的,還不用讓你犧牲自己,怎麼樣?我果然是很會做買賣的人吧?立刻就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如果季天佑不是真心喜歡唐珺瑤,那麼他真的會稱贊她這個點子好,可是他想娶她一點也不委屈,她不願嫁他而選擇去買一個漢子,他才真的委屈了。

  「珺瑤,這法子太危險了!不行。」

  「怎麼會危險?」雖然這是她剛才想出來的辦法,但她覺得很不錯,哪裡不可行了?

  「契約是你們私下訂的,別人並不知道,他若不依照契約來行事,你找誰討公道去?即便你拿著契約要上官府申冤,就會先因為假成親一事被問罪,再說,你讓一個男人整天看著你,卻摸不到吃不著,哪天他獸性大發了,你怎麼辦?難道向人說你的夫君想跟你圓房而你不肯,讓別人來插手救你?」

  「這……」

  見她開始猶豫,季天佑也把握機會,開始說自己的好了,「你不相信我的心不要緊,但其他的你總信任我吧!」

  聽他這麼問,唐珺瑤毫不猶豫的點頭了。

  「那就對了,如果你真要找個人假成親,那也得找我。」

  「為什麼一定得是你?」

  「你想要完成開鋪子的夢想,我依你,我不是那種不許自己妻子拋頭露面,只能關在院落裡的男人,你要奉養你前公婆,我也不反對,是你賺的銀子我便不會拿你分毫,你要怎麼花,我怎能管你?再說了,我的爹娘早就過世,你若擔心名不正言不順,我們成親後就認他們為義父義母,那麼奉養他們不就天經地義了?」

  她的確被他說得動心,而且她本就是因為不想隨意嫁一個不愛的男人,才會想買個漢子假成親,如今真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她怎麼可能不動搖?她看著他,幾乎要開口說出「好」了,但想起季茹雪,就又猶豫了。「你為什麼不選茹雪?明明在別人的眼中,她與你更般配啊?」

  「為什麼我一定要選她?」

  「你說過的,她身上有甜甜的香味,比我香,也說過她像瓷娃娃,比我嬌貴。」

  季天佑很認真的回想自己何時說過這樣的話,唐珺瑤見他想不起來,才又把當時的話重複一次給他,惹得季天佑都想無語問蒼天了。

  「你們身上有不同的味道讓我能辨認你們是事實,可我從沒說過她比你香,也沒說過我更愛她的味道,還有,她的確像瓷娃娃一樣碰不得,但我就偏不愛瓷娃娃,愛布娃娃不行嗎?」

  「所以我們兩個之間,你不會選擇她?」

  「當然!她就是妹妹。」

  妹妹?他們剛重逢時,他也說他對她只有兄妹情的,更何況她都還沒提起那事,當年他可是說過捨不得季茹雪嫁人,但對她卻覺得不要緊的。

  唐珺瑤還在腹誹他,他便接著說了,「更何況,我覺得茹雪喜歡的人是大東。」

  「她喜歡的是大東哥?那麼大東哥也喜歡她,他們豈不是兩情相悅了?」

  「你怎麼知道大東也喜歡她的?」

  總不能說自己是偷聽到的吧!唐珺瑤沒有正面回答,「就是知道了……」

  季天佑現在也沒心思管別人的感情事,他只擔心自己的,「所以別問我怎麼沒選茹雪,因為我選的人是你。」

  所以,即便他並不愛她,但他為她做的每件事都是真心的,沒有一點勉强?唐珺瑤怎能不為此感動,可是她能這麼自私,只因為她對他動心了,就要趁著他同情她的機會,騙他這個夫君嗎?

  「珺瑤……」

  「季大哥,我答應你我會認真考慮,朝廷給的時限還有半年,這事也不急於一時。」

  季天佑雖然不滿意這個答覆,但也沒有哪個男子求親卻不給對方一點時間考慮的,而且唐珺瑤答應願意考慮,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算有很大的進步,他若太著急嚇跑了她反而不好,最後,季天佑點了頭,「好,我等你。」

*             *             *

  雙眼所見雖然景致遼闊,但張士瑋就是知道東家並沒有把景色看進眼中。

  今天他與東家來雞場視察,雞場管理人秦大茂因為雞場味兒重,所以讓東家在此暫等,還特地讓人搬了桌椅送茶水過來。

  莊園的前主人宋氏有個怪癖,因喜歡黃澄澄軟綿綿的小雞,所以養了滿院子都是,還說聽小雞啾啾叫很是療癒。但小雞大了宋氏便不愛了,就把小雞移往他處豢養,久而久之,莊園裡只得蓋起一座雞場,這些雞還成了莊園裡一筆不小的收入。

  季天佑買下莊園後,雖然因為雞場的由來發噱,但也沒廢了雞場,總歸他莊園裡有的是人,多撥一些過來也不是負擔。

  而且當他自己看見黃澄澄的小雞張著毛茸茸的翅膀踩著搖晃的腳步,在草地上走時,也能了解宋氏為什麼會喜歡養雞,看著它們逗趣的動作,還有圓溜溜十分清徹的眼睛,看了真的很討人喜愛……就像某人,也有一雙烏溜溜水汪汪,純粹天真又聰敏靈動的雙眼。

  季天佑無預警地又想到唐珺瑤,她到底肯不肯嫁他?她還得考慮多久啊?朝廷的強制婚配令一下,何家就開始有人上門提親了,唐珺瑤先前在美食評比一戰成名,在慶典的生意紅火不說,小吃食攤賣到讓縣衙找麻煩要課稅,整個長嵌縣城大概也只有這一家。

  更何況在這之前,還有一個跟郭記吃食鋪買賣食譜的小插曲,更令人贊服唐珺瑤的手藝。

  手藝就代表了賺錢的路子,即便唐珺瑤是寡婦,只要想到她這搖錢樹可以賺進多少銀子,有心人哪裡會在意,當初季天佑還威脅她只能嫁鰥夫,如今看來她的選擇可多著呢。

  她若發現其實自己並不是非嫁他不可,而且以她的本事,只要能保護好自己,要買一個假夫君根本不難……季天佑想到這裡又不免一嘆。

        所幸一旁的張士瑋很認真聽,要秦大茂不用擔心,「秦管事,你繼續說,沒事。」

  秦大茂見東家沒反駁張管事的話,便放心地繼續往下說。

  「雞場狀況大概就像方才說的,一切順利,沒什麼異常,倒是有一點……小的覺得有些奇怪。」

  「說吧,有什麼奇怪的?」

  「鼎祿今年新的契約還沒送來,過往這個時期至少會下訂五百斤蛋一百隻雞。」

  鼎祿便是那陳景元的商行,季天佑不敢讓洪長泰經營的盈通商行一下子吃下整個季家莊的貨,就是因為這個雞場實在太龐大,一間剛成立的商行並沒有足夠的客戶可以應付。雞若賣不出去,雖然費點糧食,至少活雞沒有保鮮問題,但是蛋不一樣,保鮮期一過就臭了。而且蛋也不好運銷,無法送去太遠的城鎮販售,鼎祿在附近幾個城鎮都有足夠的小盤商可以消化貨量,這才能應付。

  「以往與鼎祿配合,會有這樣異常的情況嗎?」

  「這倒是不會,不過雖然買賣要有契約,但定期會訂多少量也都是我們兩方的默契,陳東家應是不至於違背才是,畢竟生意還要做得長久。」

  季天佑做生意喜歡依著契約來,畢竟沒有契約,倘若對方不守信諾也拿人家沒轍,更何況這麼大一個雞場他可賭不起。

  「鼎祿要這麼大的量,我們是否減少其他商行的出貨量來配合鼎祿?」

  「那自然是需要的。」

  「從今天起,其他商行要訂多少就送多少,不要囤貨,至於鼎祿若送契約來時,雞場的量不夠,就說與我季家莊做生意不是口頭上承諾便行,往後得要白紙黑字按規矩來。」

  「可……東家,若鼎祿真不與我們做生意,怕是其他商行加起來訂的量,都消化不了我們生產的量。」

  季天佑不是不知道這情況,所幸扣除其他商行的訂單,餘下的再交給盈通商行來販售應該足以消化,就算銷售不完,應也不至於賠本。

  「這我會想辦法處理,秦管事,若鼎祿真是有意違背長久以來的默契,你必須先準備著手減產。」

  「減產?但雞若宰殺了,也得有銷售的通路。」

  「你無須擔心銷售的通路,只需算好蛋的產量及雞隻的數量,呈報上來即可。」

  「是!小的明白。」

  交代完秦大茂,季天佑便與張士瑋上馬離開,回程的路上,季天佑反覆思量,雖然一開始與陳景元做生意時,砍了他大半的利潤,但他也知道過去陳景元是像吸血蛭般的吸著宋氏的血,現在給陳景元的才是合理的價格,他的利潤雖然少了,但也絕對捨不得不與季家莊做生意,現下他若是真敢鐵了心違背雙方的默契,就肯定發生什麼變故了。

  「士瑋,你去查查鼎祿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或是任何可能讓我們雙方合作關係生變的原因。」

  「是!」張士瑋應命後,便快馬離去,只留下季天佑緩行回莊園。

  才剛下馬,他就看見何禧川偷偷摸摸的往莊園外走去。

  何禧川最近安分許多,但季天佑明白那是他已經找到了陽奉陰違的法子,總之沒出什麼亂子也就由著他,把他困在季家莊裡總好過讓他又到外頭惹事,所以只要別出什麼大事他不會把何禧川趕出季家莊,省得他又成了何昆夫妻及唐珺瑤的麻煩。

  但如今見他這麼鬼鬼祟祟的,讓季天佑心生不祥,這個何禧川過去是那種流連賭場及煙花柳巷的人,煙花柳巷也就罷了,只要他身上沒了銀子,妓院娼館的人立刻就會趕他出來,但賭場可不同,賭場只要肯定討得到銀子,是敢讓他立字據借銀子的。別說可以綁著他跟何昆夫妻要錢,何家尚未分家,看在唐珺瑤這搖錢樹的份上,賭場一定肯借他,到時又給唐珺瑤帶來麻煩,讓她決定為了不拖累他而打消同意親事的念頭可不行。

  季天佑讓人將馬牽回馬房,就跟著何禧川的身後而去,好歹從軍多年,奇襲的事他幹過不少回,掩去腳步聲難不倒他。

*             *             *

  唐珺瑤為吃食攤來送煎餅,今天花氏岀門前告訴她有個客人訂了二十份煎餅要他們幫忙送,自從唐珺瑤打響了名號後,吃食攤的生意好得很,哪裡有辦法外送,可那客人說若吃得滿意,未來可能會定期訂餅,又讓花氏捨不得這筆生意,所以希望唐珺瑤午睡起來後幫忙送餅。

  唐珺瑤自然是答應了,她提著蓋著布巾的竹籃來到指定的地方,是一間看來不起眼的小屋子,由於是在郊外,所以鄰居之間都隔了不短的距離,竹籬笆裡有幾塊菜田,兩隻雞在菜田旁散步,但看起來沒有人。

  唐珺瑤到了屋子門前,往裡頭輕喊了一聲,沒多久便岀現一名與這小屋看來格格不入的女子,她梳著婦人髮式,卻生得一張狐媚的臉,雖然穿著粗布衣裳也未施脂粉,但唐珺瑤本能地覺得她看來就不像是平常會做這種打扮的婦人。

  「請問我這些煎餅是嫂子訂的嗎?」

  「是,進來吧!我去拿銀子給你。」

  唐珺瑤喑罵自己多心,她人都出現在這裡,這裡怎不是她的屋子,於是提著竹籃走進去,在廳裡等著進房去拿銀子的婦人,等著等著卻突然聽見一連串的碰撞聲,還聽見那婦人嬌滴滴的哀叫聲。

  「哎喲!疼死我了,妹子啊,嫂子我摔倒了,現在站不起來,你進來扶我一把可好?」

  「好,嫂子你等等。」怕那婦人是因為摔傷了才站不起身,唐珺瑤循聲而去要幫忙,才剛進房,就被人由身後拿巾帕摀住了口鼻,她雖然死命掙扎,但越掙扎就吸入越多巾帕上沾著的味道,不久她便四肢癱軟,昏了過去。

  那婦人正是肖氏,把唐珺瑤給拖上床後,這才往外頭走去,離開屋子。

  這屋子自然不是肖氏的家,否則唐珺瑤來日若要告官,她豈不成了從犯?

  這屋子的主人肖氏認識,平常喜歡把鑰匙藏在花盆底給忘了帶鑰匙出門的家人,她有回看見了卻不提醒,如今剛好派上用場,因這戶人家不到日落西山不會回來,她刻意換了裝扮,所以就算何禧川搞不定唐珺瑤而事跡敗露,何禧川只要不被當場捉住,誰都沒憑沒據。

  何禧川早就在肖氏的帶路下探過路了,所以熟門熟路的進了屋子。

  肖氏給他的建議他早就想付諸實行,而且強制婚配的消息一出,有越來越多人上門向唐珺瑤求親,爹娘胳臂總是向外彎的,他們到時若在那些人之中挑一個給唐珺瑤訂親,那他損失可就大了。

        如今唐珺瑤對他的吸引力不是只有那處子的身子絕美的容貌而已,還有她那一輩子不愁吃穿的手藝。

  何禧川走進唐珺瑤所在的房裡,看見她已被安置在床上,他走到床邊坐下,伸岀手就摸了她的手臂。啊!書上說的膚若凝脂就是這樣吧!就算那些青樓裡的女子肌膚摸起來都沒有唐珺瑤的細緻柔滑。

  唐珺瑤皺了皺眉頭,因為她感覺到有蟲子在身上爬一般,讓她起了一股惡噁心的不適,她緩緩睜開眼,正好看見了何禧川那張放大的臉。

  「你做什麼!」

  何禧川沒想到藥效退得那麼快,但總歸人已經被放倒在床上,他一個大男人,強要她一個弱女子有何難?

  「做什麼?看不出來嗎,當然是要吻你啊!」

  「我是來送餅的,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訂餅的人是我,等著你上門的人自然是我嘍!」

  唐珺瑤此時終於知道自己中計了,「那婦人是你的共犯?」

  「這計還是她幫我想的,既然要你嫁我你不嫁,還招蜂引蝶的勾得那麼多男人上門求娶,為了牢牢抓住你這搖錢樹,只好先強要了你了。」

  「我不要!」唐珺瑤推拒著想欺近她的何禧川,大喊著救命。

  「你再喊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只是增加情趣而已。」

  唐珺瑤不曾如此無肋,而在她這般害怕的當下,腦海裡只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救命!季大哥!你在哪裡?救我!」

  「他?他才不會出現在這裡。」何禧川說完又傾身要吻她,唐珺瑤尖叫著躲開,讓他撲了空。

  可他這次還是沒能得逞,因為有人提著他的領子將他拉了起來,接著甩落在地上,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一頓痛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唐珺瑤坐起身子,瑟縮在床頭看,季天佑連連揮拳把何禧川打得鼻青臉腫嘴角溢血,就算他倒在地上了,還狠狠踢了他兩腳,直到確定他昏了過去,才來到床邊查看唐珺瑤的狀況。

  「珺瑤,你沒事吧?」

  「季大哥……我一差點差一點就……」唐珺瑤哭得泣不成聲,將臉埋進季天佑的懷中。

  季天佑也緊擁著他,不禁慶幸自己今天對何禧川多注意了些,這才剛巧救了唐珺瑤,若他今天沒跟著何禧川,那唐珺瑤如今的下場,他連想也不敢想。

  「季大哥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看何禧川鬼鬼祟祟的,以為他又要上賭場,怕他再次欠下賭債給你造成麻煩,就跟上了他,來到這裡我看他熟門熟路的進門,還以為他與人妻苟合,想著總之不干我事,正要離開,就聽到了屋子裡傳出你的聲音。」

  「如果沒有季大哥,我該怎麼辦?」

  「所以說,你不能沒有我。」

  唐珺瑤方才還感到絕望,可如今在季天佑的懷裡,她便什麼也不怕了,她好想一直待在他的懷中再不離開。

  「哪來的毛賊!」一句喝斥伴隨著一個手持扁擔的男子衝進來,他一看見季天佑坐在床邊便迅速上前,卻沒注意到地上的何禧川,絆著了他後,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男子先是被地上鼻青臉腫的何禧川嚇了一跳,伸手去探他鼻息,發現還有氣,這才鬆了一口氣,回頭指著床上的季天佑正要開罵,就發現他懷中抱著一名女子。

  「你是哪裡來的毛賊?在我房裡做什麼?」幸好他今天有東西忘在了家裡,否則家裡遭人闖入他都還不知道。

  季天佑知道這人就是屋主,簡短做了解釋:「這位大哥,躺在地上的人叫何禧川,你的屋子被他利用來做壞事了。」

  唐珺瑤把自己怎麼來到這裡的事詳細說明,由於肖氏的打扮與平常不同,屋主一下子想不出何禧川的共犯是何人,但至少抓到了主犯,要問出共犯不難。

  「竟敢利用我的屋子做這種下流事,我這就去報官!」

  「等等……」

  季天佑聽見唐珺瑤要阻止,臉色嚴肅,「你竟要阻止?」

  「可他終究是爹娘的兒子。」

  「他都這樣對你了,不將他送官我如何放心,總之這事沒得商量,他現在可是侵入別人的屋子,就算你不報官,人家也未必肯放過他。」

  唐珺瑤不是要原諒何禧川所做的事,只是怕公婆傷心,但就算她有心要原諒,人家屋主的確不願意,看他已經拿來繩子把何禧川五花大綁便可知道。

  「我這就去報官,這位嫂子,你大伯這種人不可原諒,你們暫且在這兒緩緩,我自去報官。」屋主說完後就走了出去,敢利用他的屋子做壞事,他不只不能原諒何禧川,不把與他合謀的那名女子揪出也不能安心。

  「季大哥……」

  「你啊,該得讓我怎麼擔驚受怕才夠?」

  唐珺瑤的害怕漸漸退去後,在季天佑的懷中只覺得安心,「對不住。」

  「你嫁我吧!這樣我看誰還敢對你懷抱妄想?」

  看著趴在地上的何禧川,唐珺瑤的確認知到一個男人若不管不顧的強來,她確實是無法反抗的,所以買一個漢子假成婚,看來是行不通了。可是她就能這樣毫無顧忌的利用季天佑嗎?利用季天佑對她的同情,滿足對他動心的自己?

  此時何禧川一聲悶哼,身子抽搐一下,唐珺瑤一驚又埋進季天佑的懷裡,季天佑也立刻擁緊了她。

  「別怕,我在。」

  有人保護的感覺令她十分安心,讓她捨不得放手,她就自私一回吧!只要未來不強留季天佑,把假婚契約的對象換成他不就行了!唐珺瑤想著倘若給季天佑隨時離開的自由,那麼她也不那麼自私了吧!

  「季大哥,我……答應嫁你。」

  季天佑此時真覺得自己該感謝何禧川,他怕自己聽錯,又問了一次,「你答應了?」

  「是!我們來簽契約吧!」

  「簽契約?」季天佑又墜入雲裡霧中,方才她不是願意嫁他了,怎又突然說要簽契約?

  「我不能信任的男子不能成為我假婚的對象,如果遇上一個像大伯這樣的……」唐珺瑤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又縮了縮,才接著說:「可我信任季大哥,所以對象只能是你。」

  「你……要跟我假成親?」

        「季大哥現在是因為同情我、想給我一個歸宿,可有一天會出現一個季大哥真正愛著的女子,那時季大哥該怎麼辦才好?所以假成親是最好的了,讓我躲過朝廷的強制婚配令,有朝一日季大哥遇上真正心儀的女子,我們也可以隨時和離。」唐珺瑤捧著心,天知道季天佑若有一日因為另一個女子而離開她,會讓她有多痛,可是她不能自私地困住他,他為她已經付出夠多了。

  「假成親的我們不會有孩子,若有一旦和離,而那時的你要是依然年輕,還是在強制婚配的範圍裡,你怎麼辦?」

  孩子……的確是一個問題啊!她確實想要有個孩子,若能是季大哥的,那便更好了。

  「或許能在契約裡……加一個孩子…借精生子?」

  季天佑很憤怒,而且是氣得想把唐珺瑤的腦袋敲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卻又捨不得。她不相信他的真心,他可以慢慢讓她相信,但她居然連借精生子都想到了,這是她原來的計劃嗎?

  「你原先想買一個漢子,就是打算若看對眼了,借精生子也可以?」

  「當然不是!因為是季大哥我才願意考慮的。」

  這句話雖然只認定了他,但季天佑一點都消不了氣,他好想跑到外頭大喊問蒼天,到底天意是在考驗他,還是玩弄他?季天佑氣得大喘著氣,卻因為心疼唐珺瑤,不捨得對她發洩,所以一肚子的怒氣無處發,他在房裡來回踱步起來,只差沒念經消除怒氣。

  唐珺瑤不明白季天佑怎麼突然生起氣來,她怯怯地看著他來回踱步,倏地,季天佑停下了步伐,嘴角微挑,唐珺瑤覺得那抹笑充滿了邪氣,卻依然讓人著迷。

  「季大哥……」

  「既然是契約,我們就算各取所需吧。」

  「那是自然。」

  「我給你一個季夫人的身分,讓你躲過強制婚配的律令,只要你準備好了,我也願意給你一個孩子。」

  「真的?」

  季天佑食指封唇,要她聽他說完,於是唐珺瑤也乖巧地安靜下來,不再說話。

  「但你可得盡好你季夫人的本分,在人前,敬我如夫,為我持家,甚至得協助我管理莊園的事務。」

  唐珺瑤用力點頭,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掌家,而且還是像季家莊這麼大的產業,但她會努力學的。

  「在人後,我們也得相敬如賓,你需對我舉案齊眉,就如同正常夫妻一般,我可不想娶一個陌生人回家。」

  唐珺瑤又是點頭,他們本就相識,相處也甚為融洽,這當然是沒問題的。

  「最後一點,是我堅持的一點。」

  「季大哥說吧。」

  「契約何時終止,只能由我決定。」

  終究季天佑還是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唐珺瑤雖然有些猶豫,但畢竟這個契約婚姻是她提起的,她也說了只要季天佑真正心儀的對象出現,他隨時可以提出和離,所以這個要求本也合理。

  「好,同意。」

  季天佑雙眸閃爍著一絲精光,唐珺瑤仍是涉世未深啊!他怎會由著她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從此之後,兩人人前是夫妻人後也是夫妻,時機成熟了還能有個孩子,這樣跟真正的夫妻有什麼差別?

  再說了,契約何時終止由他來定,這一生,她都別想由他身邊逃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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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 17:43: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小小鹹蛋大商機

  唐珺瑤到季天佑為她找來的鋪子巡視一遍後,交了租金,卻沒急著開門做生意,反而是在鋪子門口貼了紅紙,上頭寫著要應徵幾名手巧心細的婦女做廚工,還有會算帳的婦女做帳房。

  見到是唐珺瑤的鋪子要招工,不少人抱著想學一份手藝的心態來應徵,就連洪長泰的妻子陳姑也在其中。

  唐珺瑤與陳姑有幾面之緣,問了陳姑幾個問題後,就選了她做掌櫃。

  陳姑本想著自己會算帳,手也巧,再加上看丈夫辛苦忙著盈通商行的事,也想幫忙家裡掙點銀子,沒想到唐珺瑤會如此信任她,提拔她做掌櫃,受寵若驚地不敢接受。

  唐珺瑤只是笑著說道:「我這小店的掌櫃沒什麼大事,嚴格說來就是掌櫃兼帳房,幫我結算每日收的帳,當我的助手而已,不用太擔心。」

  眼前的人是夫君未來的當家主母,也是自己的東家,能得東家及主母賞識,陳姑怎不盡心盡力鞠躬盡粹?

  其實唐珺瑤本是想自己先兼任掌櫃,等鋪子開張後再挑出不錯的人提拔為掌櫃,見到陳姑後,就聽季天佑說起洪長泰當年有自己的產業時,陳姑便幫忙做過帳房,往日他提起妻子都頗為得意,她便立刻決定把掌櫃的工作交給陳姑。

  至於考驗廚工的應徵者就復雜許多,唐珺瑤親自用麵糊捏了一隻白胖胖的兔子,讓應徵的人現學現驗收,初學者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得跟她一模一樣,但唐珺瑤是要從中觀察手巧學得快又長相乾淨清爽的。

  季天佑本還想既然是廚工,就是關在廚房做事的,為何連容貌都要挑選,經唐珺瑤解釋他才明白,原來她並不打算把廚房藏在後頭,而是要大方的做給來購買的客人看。

  她把鋪子圍起三分之一,打了洞安了煙囪,並在底下設了五個灶臺,看是要煎還是蒸,可靈活運用,灶臺旁便是備料處,廚工們到時就在這裡工作,大方的讓人觀看廚房的工作情況,這是破天荒頭一遭,唐珺瑤打的招牌就是——不怕你看不怕你學,賣的就是你看了學了,也只有三分樣,所以廚工們看起來必須乾淨清爽,畢竟是做吃的,客人看了才舒服。

  最前頭則是一整列的櫃臺,她將安插四人,兩人一組,一個負責替客人包裝吃食,另一個則負責結帳。

  而陳列商品的方法也極具巧思,讓季天佑驚訝不已,唐珺瑤要他幫忙找陶土匠,依著她準備放在鋪子裡賣的吃食,燒出一個個唯妙唯肖的瓷製樣本,並在每個樣本的旁邊放上小立牌注明吃食的名稱,讓客人可以依著樣本挑選,這樣一來客人沒有直接接觸販售的商品,也給人食物乾淨不受污染的感覺。

  外表再漂亮再精緻的吃食,客人多買幾次,只要有手藝,要做出一模一樣的吃食不是難事,唐珺瑤的本事在於內餡,不管是甜是鹹,都依餡料加入不同的香料或是腌製秘方。

        製作的手法及作法她都可以完全教授給鋪子裡的廚工,唯有那些秘方,她是關起門來做的,如此她可以確保生意做得長久,又可以讓自己多出時間。

  畢竟她未來還得幫忙管理季家莊,不能只綁在一間鋪子上頭,這個方法她在何家的吃食攤上試過,雖然大妞學得慢,但這個方法的確是可行的,廚工們只要完全依照她所教的步驟進行,做出來的吃食品質不會有問題。

  所以當唐珺瑤的鋪子「裕喜」開張後,季天佑見店內雖然湧入不少人,但鋪子的運作行雲流水,毫不紊亂時,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未婚妻來。

  忙完鋪子的事,兩人又回到季家莊,季天佑找了布莊的人來。

  正在專心挑布樣的唐珺瑤一抬頭,就看見他不知已經盯著自己看了多久,唐珺瑤被盯得害羞,也聽見站在一旁的人雖然忍著笑,但還是不小心發出的笑聲。

  那日官差把何禧川抓走,兒子入了獄,何昆及花氏的確十分傷心,但得知他竟想傷害唐珺瑤至此,他們再怎麼護短也不願委屈了唐珺瑤。

  接著,季天佑便請了官媒來提親,何氏夫妻早猜測這兩個孩子互有愛意,當然允了婚事。

  唐珺瑤看出公婆的愁緒,知道公婆心疼她,也感到不捨,但她就打算繼續奉養他們兩老,所以說出了自己與季天佑的打算,要認他們為義父母。

  季天佑是何昆的東家,何昆萬萬不敢讓季天佑認自己為義父,最後他們夫妻在季天佑保證不會對唐珺瑤奉養前公婆之事心存芥蒂後,開心的接受了唐珺瑤做為他們的義女。

  唐珺瑤認了義父母,如今何家便是她的娘家,她的嫁衣自然有爹娘為她準備,但季天佑歪理說了一推,說沒人可以幫他準備成親要用的東西,可不可以先預支她這個未來的主母來幫忙。

  現在,她就是在挑新房裡的床帳及成親那天季天佑要穿的喜服布樣,還有根據他們家鄉的習俗,新娘得一連十天穿全新的衣裳,而這十套衣裳都得由男方準備,她也得一並把十套衣裳的布樣挑出。

  因唐珺瑤注意到布莊派來的人打趣季天佑的眼神,她羞得連忙將挑好的布樣交給對方,把人給送出季天佑的書房,回頭就嗔怪了一聲,「季大哥!」

  季天佑當作沒聽到,斜倚在躺椅上的他只是端起小几上的茶杯輕啜一口茶,便又像是在欣賞一幅絕美的仕女圖一般看著唐珺瑤。

  唐珺瑤連喊了幾聲沒得到回應後,想起季天佑要求她改口,否則就不應聲的事,她只得換了稱呼,「天佑……」

  這聲軟綿綿的「天佑」讓季天佑聽了舒暢,這才應聲,「怎麼了?」

  「你做什麼這樣一直看我,連布莊的人都在笑話我們了。」

  季天佑伸出手,讓唐珺瑤坐在他身邊,他才坐起身子,「我只是想到剛剛在裕喜看見的,覺得自己的娘子真是百裡挑一。」

  「不過就一間小鋪子嘛!」

  「這樣的鋪子別說長嵌縣城了,就連方圓百里內的所有城鎮,大概都沒有這樣新奇的鋪子。」

  「我這不就是貪懶嘛,才想出這個方法,什麼事都親力親為太累了,我只需抓住一個不傳人的秘訣,就可以確保生意做得長久,又不累死我自己。」

  「這也才讓我們有更多相處的時間啊!」季天佑說完,臉便不安分的埋在唐珺瑤的髮側,熾熱的呼息撲在她的鬢邊,讓她起了一陣輕顫。

  「天佑,你在做什麼?」

  「聞你。」季天佑說完,還更放肆的輕吻她的耳朵。

  「這又是做什麼?」

  「嘗你。」

  「我們不能這樣。」

  季天佑嘴角一挑,又是一抹邪笑,「你不學著適應我們之間的親密,你真敢借精生子,從我這裡要個孩子?」

  唐珺瑤想反駁,卻想不岀理由,她是答應了他人前人後都得有夫妻的樣子,兩人也有了共識,他會在她準備好時給她一個孩子,可是……就算是真的夫妻,在成親之前也不該這麼親密不是嗎?

  「可我們還沒成親……」

  「這是練習。」

  季天佑說得毫不臉紅,輕吻耳朵變成了偷香,唐珺瑤因為他湊上前來而驚呼,正巧讓他的靈舌得以竄入,汲取她的甘甜。

  唐珺瑤的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本是要推開他的,但季天佑將她的雙手拉高,勾攬著他的頸項,讓兩人的互動頓時由一强勢一被動,轉變成兩人共享的旖旎。

  此時,不識相的敲門聲響起,徹底把唐珺瑤驚醒了,這一回,季天佑如她所願的放了她,但她頭髮微亂、雙唇紅腫嬌喘吁吁,季天佑可不想被其他人看見她的這種嬌態。

  「珺瑤,先到後室去等我,我辦完事就回來,我們再繼續。」

  「我才沒要跟你繼續。」唐珺瑤話雖這麼說,但還是起身繞過屏風,到後室去了。

  「進來吧!」

  聽東家應聲,張士瑋這才入內,見書房裡只有東家一人,雖然有些疑惑怎麼不見唐珺瑤,但由於有要事稟報,就沒細問。

  「東家,鼎祿已經確定不與我們做生意了。」

  「喔,他明說了?」

  「陳景元是個無良商人,怎可能與我們明說,先前答應的契約一直沒有送來,如今就連莊園裡的其他訂單也全都停止了。」

  季天佑神情淡然,好似已經料到此事,「他果真有自信,少了我季家莊的貨,他應付得了他的客戶?」

  「季家莊產量大品項多,與季家莊做生意的好處的確可以省下不少麻煩,但若花點功夫多找幾個莊園,不進季家莊的貨,但要應付他的客戶倒也不是難事,只是成本也會因此提高。」

  「生意人要的就是賺錢,什麼原因可以讓他寧願少賺銀子,也要跟我季家莊撕破臉?」

  「長泰說鼎祿與他接洽合作,長泰雖沒表明身分,鼎祿談過之後便沒了消息,看來他這是在試探,而如今陳景元應是知道咱們有了盈通,與我們再配合也配合不了多久,因知道盈通還無法吃下莊園的所有產量,想給我們一個教訓。」

        季天佑雖沒想到盈通的事會這麼早讓陳景元發現,但所幸早早做了預防,陳景元想拿喬,卻小看盈通及洪長泰的能力,只要配合幾家較小的商行,季家莊所生產的各項產物倒是不怕滯銷,如今唯一讓季天佑擔心的就是雞場的蛋了。

  當初想著整個雞場的運銷全靠陳景元家商行,有危機意識的他便想減產了,但由於與鼎祿的預訂交易日將近,所以他本想等這筆契約交完了再行減產,陳景元提早了一步,他雖不到措手不及,但今年雞場的部分怕是難有盈餘。

  「秦大茂怎麼說?雞場的運作可還行?」

  「雞可以繼續養著,蛋……為了不浪費,怕是要想法子處理了,只是這麼做,雞場今年算是虧損了。」

  唐珺瑤在後室理好了衣裳及頭髮,就想著回到前頭來,畢竟一直留在後室好像顯得她真等著季天佑繼續找她「練習」一樣,可才剛走到屏風外,就聽見雞場會虧損的事。

  前幾日季天佑把季家莊的帳冊給她看了一回,他買下季家莊數月,雖然支出的還是高過於收入,但那是因為他做了整修擴建的緣故,他把宋氏不擅經營的部分做了改善,再加上提高售出的利潤,各種物產再不濟也是小有盈餘的,怎麼會在雞場有了虧損?

  「究竟是陳景元短視,還是他認定我季家莊非他不可?」

  「短視或許只是其一,我還查到了另一件事。」

  「這其中莫非還有其他因素?」

  「季家莊落成那日賓客眾多,以至於我當時並未發現郭瑞豐竟是與陳景元同行而來。」聽到郭瑞豐,季天佑就想起他害唐珺瑤在牢吃苦的事,不悅地蹙起眉頭,「他還想找什麼碴?」

  「陳景元是郭瑞豐的妻舅,郭瑞豐被判勞役三個月,養尊處優的他禁不起勞役的折磨,三個月後被送回來已經奄奄一息,如今纏綿病榻,他的妻子陳氏放話要東家付岀代價,陳景元會這麼做,其二應就是受長姊之命,要給咱們季家莊一點教訓。」

  唐珺瑤聽到這裡再也聽不下去,走出屏風,恨恨說道:「當初那件事害天佑為我受刑,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我還沒與他們計較,如今他倒是敢先找我們麻煩了?更何況與郭瑞豐有恩怨的人是我,為什麼牽連季家莊。」

  唐珺瑤突然走出來,張士瑋也嚇了一跳,但再看唐珺瑤,很明顯剛剛理過衣裳及頭髮的模樣,頓時想通了什麼,微紅著臉低下頭,不敢再直視她。

  「珺瑤,我與你現在算是一體的,你這麼說是要分你我嗎?」

  見季天佑不滿她的話,她連忙討好,「天佑,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為你抱不平。」

  「你放心,除了雞蛋,其他的不會滯銷,整個季家莊一併合計,也不會虧損。」

  「可你都是因為我才惹這個麻煩。」

  季天佑看她自責,想起自己一直沒跟她提起過洪長泰在外經營商行的事,就道:「珺瑤你別多想,其實若能想出辦法減少雞蛋運送時破損的情況,至多把蛋送到遠一些的縣城,應不至於虧損太多。」

  雞蛋的運送的確是問題,她記得當年和師傅學廚藝時,師傅曾提到過以紅土和水來保護雞蛋,由於紅土有黏性,可以裹住雞蛋,防止雞蛋之間互相碰撞造成的損壞。但用於少數雞蛋可行,如此大的量耗費的人力物力更多,這樣會不會造成更大的虧損?

  季天佑看她很認真想著怎麼解決雞蛋運銷的問題,不捨她因為自責而苦惱。「珺瑤,你不用擔心,其實長泰他……」

  「我想到了!」唐珺瑤突然露出笑顏,「我想到讓雞蛋可以延長保鮮期限,並能讓雞蛋變換口味的方法了。」

  見她因為幫忙想出辦法而開心的模樣,季天佑原要說出自己有商行可以運銷產量過剩的雞蛋的話又吞了下去。就用她想的辦法來解決吧!總之本來就可能虧損的情況,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若能讓她少些自責也是好事。「喔?你想到什麼辦法?」

  張士瑋知道東家又打算寵妻了,所以只是笑著聽,沒有發言,只是聽完未來主母的話,他不但笑不出來,還滿是驚訝。

  「當年師傅教我以紅土和水包裹雞蛋避免碰撞的方法,有一回我想嘗試,結果不小打翻了鹽進水裡,最後拿了那鹽水和紅土來包裹雞蛋,煮出來的蛋便帶著鹹味,我稱之為鹹蛋。」

  「鹹蛋?」這新奇的名字,季天佑及張士瑋都是頭一次聽。

  「我後來又嘗試幾次,調出了最適當的鹽水比例還有腌製的時間,前後約莫二十天就可以製作完成,這樣的雞蛋下水煮熟或蒸熟後十分下飯,半顆蛋就可以配著喝完兩大碗粥,還有那橘紅色的蛋黃,油油亮亮的,既好看又好吃。」

  「雞蛋,裹著和鹽水的紅土?」季天佑思考起來,雖然腌製需要二十天,但運送也要時間,熟成的過程可以與運送同時進行,只是前提是……這樣的蛋到底能不能有銷路?

  「我試做一些在鋪子裡賣如何?」

  「好!我讓雞場的管事給你送去,要多少有多少。」

  「你就這麼信任我?」唐珺瑤心頭發甜,季天佑居然這麼信任她由著她,她能不覺得甜嗎?

  「我不信任你要信任誰?我們都快是夫妻了。」

  張士瑋腹誹著這兩人,難道看不見他還在這裡嗎?居然就在他面前說起甜言蜜語來了,害不害臊啊!

*             *             *

  一個月後,裕喜的新商品「鹹蛋」正式上市,唐珺瑤沒急著販售,畢竟這新奇玩意別人也沒聽過,一下子就要人掏出錢來買可能有難度,所以她採取「試吃」的策略,只要買了一定金額的商品,就能獲得贈送鹹蛋的優惠。

  鹹蛋太鹹,當點心吃是不行的,要說下飯,半個蛋可以配上兩大碗粥的說法也給人寒酸的感覺,長嵌縣城富裕,而且對於窮人家斤斤計較用量的鹽也不覺得是稀奇的東西,唐珺瑤想出了其他的策略,要把鹹蛋塑造成不管清寒或是富有,家裡有買鹹蛋就是與眾不同的感覺,所以當來裕喜消費的客人食用過鹹蛋,知道鹹蛋的味道後,她開始將鹹蛋做為商品,並加工做出兩種頂級商品。

  唐珺瑤將來購買鹹蛋的人分為兩種客人,針對這兩類人採用不同方式促銷,第一種,是物超所值的做法,標榜一家四口只要兩顆鹹蛋就可勝過一盤臘肉,展現鹹蛋的物美價廉。

  第二種,推出創新的鹹蛋料理,將熟鹹蛋切碎,跟青菜一同下鍋拌炒,將鹹蛋做為一種佐料,讓客人可以買鹹蛋回家自己烹飪,以創造新奇吃法為訴求。而其中買得起精麵及肉類的富有人家,她又迎合了這些富人炫富的心態,特別限量製作了豬肉餡餅及蛋黃酥餅。

        生鹹蛋的蛋黃較之一般蛋黃容易取岀,將鹹蛋黃烤熟後、包上豆沙,再包入麵團裡,烤成酥餅,而生鹹蛋白添加在肉餡裡調味所做出的豬肉餡餅,都是鹹香好吃。這兩樣商品價格昂貴,而且每日限量各推出二十份,標榜著有銀子還不一定吃得到,反而吸引了來客日日爭搶,頓時之間,這股鹹蛋旋風襲卷了整個長嵌縣城,富人們更是以能買到當日限量商品為榮,讓裕喜的生意更加興隆。

  就連長嵌縣地方駐軍的採買,某日聽說有這下飯的鹹蛋,也買了一些回去讓將領們試吃,將領們早吃膩了平凡的煎蛋水煮蛋,便下令要軍營採買為營裡的弟兄們加菜。

  當季天佑接到唐珺瑤派人送來的契約,說要跟莊園加訂一千顆蛋時,就發現自己還在想辦法將雞蛋外銷給其他縣城的想法是多餘的,光是供應給唐珺瑤就不夠了。

  「珺瑤把鹹蛋賣進駐軍軍營裡了?」季天佑問了張士瑋,才得知她為什麼要如此大的貨量。

  「我現在明白,為什麼人人都說夫人是搖錢樹了,就在一個月前,東家還擔心雞場會虧損呢。」

  「這契約上的買價是怎麼回事?」這比他當初訂下要賣給唐珺瑤的價格還足足高了兩倍。

  「夫人說雞場生產的量她全要了,東家不能再賣給別人,這是給東家的補償。」

  「這丫頭。」

  季天佑失笑,他哪裡不知道唐珺瑤想著什麼,當時她把鹹蛋做岀來後,本來是打算把秘方送給他的,但他拒絕了,說他的莊園不做這種複雜買賣,莊園就只負責產蛋賣蛋,所以鹹蛋所賺的錢她都可以留下來做體已錢,可製作鹹蛋的確需要大量的人力,除了要洗蛋裹蛋,紅土內裡的乾坤可是要信任的人才能經手,所以這一切還得季家莊的人手來做。

  最後,他們議定了一個方法,就是蛋及人力由季家莊支援,而唐珺瑤支付蛋價及雞蛋加工的工錢。現如今她加了價,大概是她那個小腦袋又想著什麼報恩彌補云云。

  契約的簽訂是一回事,但當唐珺瑤真實的感受到季天佑不插手她的事業,還讓她賺屬於她自己的銀子時,心中還是極為感激,有多少男子娶了妻子後,把妻子的一切佔為己有,將其視為理所當然,但季天佑卻不是這樣的人,這並不是因為一紙契約而約束的,而是他真心要支持她,即便沒有那紙契約、也不會染指她的事業。可本來她會想出賣鹹蛋,就是為了彌補因為她而給季家莊帶來的麻煩,這筆營收是無心帶來的意外收入,她想與他分享,他既然不肯收,她就巧立名目付錢給他。

  「東家要接這契約?」

  「接,怎麼不接,這麼好的生意。」

  「那便得告訴秦管事不能減產,怕是未來還要增產,駐軍是個大客戶,若能爭取三個月,甚至兩個月一次的訂購,都是一筆大生意。」

  「軍中伙食不佳,你回覆珺瑤時告訴她,讓她幫忙想一些鹹蛋可做的料理送給軍中的廚子,廚子若能認同,自然會向她訂購,如此才能確保生意能做長久,比如……我覺得饅頭夾蛋應該不錯。」

  「饅頭夾蛋,這是什麼奇怪料理?」

  「饅頭沒有味道,把鹹蛋像煎蛋一樣煎熟後夾在其中,饅頭可以中和鹹蛋的鹹,感覺是不錯的搭配。」

  「東家居然也能自己想出料理的法子了?」

  「近朱者赤啊!」

  什麼近朱者赤,根本是拐個彎在對他說夫妻同心吧!張士瑋見精明的東家,想起夫人就發傻的樣子,很難不發噱。

  「另外,夫人還送來了另一張清單,希望東家看了之後向她報價。」

  「報價?什麼清單?」季天佑接了過來,看見清單上頭列了繁多物品,舉凡菜蔬肉品甚至還有來年的蓮藕及蓮子。

  「菜蔬及肉品不是問題,還算少量,但蓮藕及蓮子,怕是荷塢得全數供應了。」

  「她原先不是有配合的商行嗎,怎麼會向莊園訂?」

  張士瑋忍俊不禁,毫不掩飾的取笑,「還不是為了東家。」

  「為了我?」季天佑不明白,難不成這小妮子真擔心他沒了鼎祿,莊園就會破產嗎?

  「夫人說,過去找商行是為了一勞永逸,不用逐一找莊園配合,如今季家莊既然有她所需要的所有材料,跳過商行直接向產地訂貨,少付一筆成本更低,她自然改而向咱們莊園訂購……不過我另外還打聽到了一件事。」

  「喔?瞧你神秘兮兮的。」

  「夫人最大的供應商,趁著鼎祿不跟咱們莊園做生意的機會,頂了咱們莊園的缺和鼎祿做起生意來,夫人一氣之下,把那上門談新約的商人給趕了出夫,說她未來只跟季家莊配合,要對方不用上門了。」

  季天佑瞬間紅了臉,這丫頭,護短有需要護得如此赤裸裸嗎?但他隨即想起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她的原料可不只這些,鹽麵粉等等都不是莊園能生產的。」

  「東家有盈通,還愁不能為夫人帶回這些東西嗎?夫人正在找配合的商行,東家若暫時不想讓夫人知道盈通的真正東家是誰,可以讓長泰先派人與夫人接洽。」

  若讓她知道他名下還有盈通,她便會知道鼎祿的退出對莊園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為了怕她覺得自己不算幫上忙,又要找別的方式賠償,所以季天佑暫時不打算告訴她盈通的事。「好,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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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新婚之夜很難熬

  季天佑與唐珺瑤成親,一個是戰後突然出現的豪紳,一個是最近突然竄起的知名女東家,兩人的婚事怎不受矚目?

  唐珺瑤雖是守了望門寡的寡婦,但認了前公婆為義父母,而何家雖然出了一個敗家子,現在還關在大牢裡,卻得了唐珺瑤這樣的義女,夫婦倆倒也不虧,這事成為街談巷議的話題,不過有一家子也成了談資,但卻是難聽的閒話——便是季氏這個親姑母。

  無父無母的季天佑拜堂時,高堂的位置上是祖先牌位,而不是季氏與她招的夫君,就連操持婚事,季天佑也不畏閒話,帶著唐珺瑤一起操辦。可說是把季氏夫妻給晾在一旁,完全不把他們當長輩對待。

        倒不是沒人覺得季天佑這麼做不厚道,但同時也有一則傳聞傳開,說是季氏當年侵吞屬於季天佑的家產不成,如今季天佑讓季氏做荷塢的管事,已經仁至義盡了,這傳言一出,倒再也沒人說季天佑的不是。

  本來季氏還以為自己可以在季天佑的婚禮露個臉,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季天佑的姑母,想盡力法奉承她,卻不料季天佑玩了這把戲,讓她反倒成了笑話。

  荷塢的興建進度緩慢,季氏至今也只能管管改建的工人,還不能染指荷塢興建,沒有銀子揮霍,她已經夠嘔了,而今日的喜宴,還沒被分配到主桌,反而是花氏以唐珺瑤義母的身分坐上了主桌,季氏頓時覺得周遭的人好似都在笑話她。

  除了有事趕不回來的長泰,季天佑與他另外兩個好兄弟及何昆同桌,花氏及陳姑等人則坐在女客主桌,那歡樂的氣氛直叫季氏看了礙眼,一旁的季茹雪看娘親表情怎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為娘親早讓她利用與天佑哥哥交好的關係,說服天佑哥哥讓她操持這個婚事了,但季茹雪沒為娘親做說客,也惹得娘親怨她,至今還不怎麼跟她說話。

  季茹雪只希望娘親安分就好,現在她也在幫忙賺錢,日子還算過得去,她不希望娘親再去覬覦季家莊的一切。

  季天佑被同桌的好兄弟灌了不少酒,非得裝醉才得以散席,可沒想到回到新房看見的只有慌張的喜娘,卻不見自己的新娘子。

  「夫人呢?」他悶著聲,雖然不想在大喜日子發怒,但喜娘沒把新娘子給看好,他著實不悅。那丫頭跑去哪裡了?難道突然後悔不嫁了?他可不會讓她如願,契約已經簽了,也都拜堂了,她若敢毀約,他非得跟她要高價的違約金不可,而那違約金,便是她的一生。

  「我、我們方才去準備酒水,回、回來就不見夫人了。」

  季天佑走上前去,看見嫁衣整整齊齊放在床上,他氣得只差沒大喊「唐珺瑤你給我回來」,他怒氣衝衝地要出去找人,卻又見唐珺瑤自己回來了。

  她回來後,發現房裡的大陣仗也嚇了一跳,「天佑,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我們大好的洞房花燭夜,你跑去哪裡了?」

  「去廚房啊。」

  「去那裡幹嘛?」

  「我真佩服你可以找到這麼棒的廚師,不過……這喜宴若讓我來辦,肯定更精緻。」

  季天佑無奈扶額,這小妮子腦子裡只有賺錢的念頭嗎?怎不想想今天對她是多重要的日子?「珺瑤,有新嫁娘親自下廚準備自己的喜宴的嗎?」

  「也是,這樣好像太累了,我還得應付你呢。」

  唐珺瑤所謂的「應付」,指的是洞房裡那些繁瑣的禮俗規矩,她曾對他說總歸是假成親,那些俗套可以省了吧!但季天佑沒肯,堅持要全套做足,讓她頗為無奈。

  可這會兒,其他人聽在耳裡的「應付」則更曖昧多了,喜娘們還意外唐珺瑤怎能一點也不怕羞的說出來,雖然紅著臉,但全笑了。

  而正主兒季天佑,他的臉是惱紅的,若唐珺瑤的「應付」指的真是應付他想在床上對她做的事也就罷了,讓人笑話死他也願意,可偏偏他明白唐珺瑤不是那個意思。

  嫁衣不二穿,季天佑讓喜娘把嫁衣摺好,依例放在床邊,便要人為她蓋上蓋頭。

  喜娘這才一個個又正經起來,一個喜娘扶唐珺瑤坐下,為她蓋上喜帕,另一個喜娘捧著喜秤來到季天佑的身邊。

  「東家,請揭蓋頭。」

  雖然方才已看過唐珺瑤帶著喜妝的臉,但如今揭起喜帕,看見唐珺瑤嬌美的容顏被紅色喜帕襯得像花一般,仍讓他忍不住驚艷。

  唐珺瑤不知道季天佑是看她看傻了眼,也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沒有動靜,正想抬眼瞧瞧,就聽見喜娘提醒:「東家,該坐福了。」

  於是有喜娘上前扶她,唐珺瑤便沒有抬頭。

  一名喜娘把繡了「福」字的坐墊放在床上,季天佑及唐珺瑤坐在其上,這時再有一名喜娘捧著酒杯前來,「請飲合巹酒。」

  醇香的酒味撲鼻,唐珺瑤雖然是廚子,本該習慣酒味,但這酒或許是太醇了,聞著醉人,她記得師傅笑話過她,酒量這麼淺,怎麼做廚子,試菜時就暈了。當時她還回答師傅,別做與酒相關的料理不就成了。

  季天佑率先拿起酒杯,等著唐珺瑤也拿起後,喜娘齊聲祝賀——

  「東家、夫人百年合歡。」

  酒的醇厚一點也影響不了季天佑,他仰頭喝下,倒是唐珺瑤怕被酒香嗆著,慢慢的飲完一杯,放下酒杯時,雙頰已被酒意染紅。

  「進喜果。」喜娘才剛說完,另一名喜娘便捧了紅棗花生桂圓及蓮子的四果拼盤來到床前。

  季天佑各吃了一顆,沒有開口,倒是那個明明是再嫁,卻是第一次行親禮的唐珺瑤不明所以,剛吃下去了蓮心的蓮子,就疑惑的問:「是生的?」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全笑了,喜娘就等著這一刻,「正等夫人這句吉言呢!」

  季天佑大開懷,連聲說:「當然生,還一生生好幾個。」

  這下唐珺瑤總算懂了,羞得不肯再吃。

  至此算是禮成,喜娘又一人說了一句吉言,便魚貫退出。

  一等新房的門闔上,唐珺瑤差點就要躺到床上去了。

  「好累啊!」

  「等等,新娘子洞房花燭夜不能躺在床上,說會一輩子纏綿病榻的。」

  唐珺瑤嚇得彈坐起身子,她可還有很多事想做不能一直躺在床上,「那怎麼辦?不睡覺?」

  「你放心,我整晚抱著你,你睡在我懷裡,就不算躺在床上了。」

  「抱著我?我們要同床嗎?」畢竟只是假成親,沒必要連晩上睡覺都同床吧!

  聽到這話,季天佑不悅地起眉,提醒唐珺瑤,「契約的第二條,人後我們依然得是夫妻,你需舉案齊眉侍奉夫君,怎麼就要違約?」

  「不是,可我們畢竟不是真的夫妻……」

  「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我想啊!」

  「那你連同床都不敢,什麼時侯能做好準備,讓我給你一個孩子?」

  「這……」要懷一個孩子,做的事何止同床而已,若她連同床都害臊,那她的確難與季天佑共赴雲雨,這麼想後,儘管再害羞,她也只能點頭應是。

        季天佑又一次計謀得逞,看著她嬌羞的模樣,想著不知要到何時她才會明白他的心意並愛上他,他好期待那一天啊!

  他伸出手,輕輕撫著她羞紅的臉,「人面桃花相映紅,說的就是你這樣的容顏吧!」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唐詩……詩人崔護所作的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沒想到這稱讚她容貌的詩句,唐珺瑤聽了卻不甚開心,「這詩不好,說我會離你而去呢。」

  原來她並不想離開他啊!季天佑聽了心喜,便接著說:「你知道這首詩是在描述一個故事嗎?」

  「什麼故事?」

  「一名讀書人曾偶遇一名女子,被她美麗的容貌所吸引,隔年同樣的日子,他又到了偶遇那名女子的地方,卻沒見到那名女子,於是他留下了一首詩傾訴對女子的相思,過了幾天他又重返故地,想看看能不能見到那名女子,那女子的父親告訴他,女子因為他寫的詩而患了相思,相思成疾病死了。那讀書人傷心欲絕,捧著女子的屍身大哭,此時那女子卻醒了過來,讀書人失而復得,對那女子傾訴愛意,後來那兩人便結成了夫妻。」

  「果真?可死了的人怎會復活?」

  「大概是那讀書人的真情感動了上天吧!」

  「那麼說來,這是一首好詩呢!」

  「那是自然。」季天佑托起她的臉,凝眸望著她,「否則我也不會拿來稱讚你。」

  季天佑總是說不膩這樣的甜言蜜語,唐珺瑤好怕自己會習慣,那麼到了他離開她的那一天,她會很失落吧!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沒什麼,只是累了想睡了……」唐珺瑤搖搖頭,沒把真實的心情說出口。

  季天佑一聽便輕聲說要她等他,然後去吹熄了燭火,又回到床邊坐下,將她摟入懷裡。

  「天佑,為什麼抱我?」唐珺瑤被他抱入懷中,但也沒掙扎,只是抬起眼來看他。

  「說了不能躺在床上。」

  整晚讓他抱著,她真的會羞死,到底為什麼會有這麼坑人的禮俗啊!

  「讓新嫁娘不能躺在床上,那怎麼完成洞房花燭夜,這禮俗不合理。」

  「你想不想試試不躺在床上,也能完成洞房?」

  唐珺瑤用力槌了季天佑胸口一記,但完全對他造不成傷害,「不正經。」

  「我很正經回答你,誰說不正經了。」說完,季天佑還摟著她倒在床上,讓她靠在他的身上,趴在他的胸口。

  他們這樣算是假成親的合理情況嗎?唐珺瑤真的不清楚,可當她聽見他規律的心跳聲漸漸與自己的心跳同步,和諧得就好像是同一個體時,她微笑地說:「天佑,幸好我選的人是你。」

  季天佑聽了,臉上也露出寵溺的笑容,不得不說他這個親結得有些窩囊,向她求了兩次親,才能以假婚的名義娶到她,明明一再對她訴說真心,她卻認為那是因為同情,讓他得用近乎於騙婚的手段才能走到如今,可只要她髙興,只要能擁她入懷,那麼即便他們現在不能有夫妻之實,甚至有夫妻之實還得用借精這個藉口,他也不怨,只要未來他們可以兩情相悅,這一切的過程他都願意忍耐。

  「天佑,我累了想睡了,你不會讓我躺到床上去吧?」

  「放心,我抱著你。」

  他的話總是能讓她安心,她緩緩地的闔上眼,直到她睡去,臉上都還是帶著笑意的。

  季天佑在她的髮頂落下一吻,無比認真的護著她。

*             *             *

  宴席吃完了,季氏一家四口回到自己的小茅屋後,繼續在廳裡喝起了第二回。

  季茹雪知道爹娘兄長是要抱怨,她不想聽,就藉口夜深疲累回房了。

  季氏夫妻及季天賜也沒強留她,他們不喜歡季茹雪,嫌棄她不和家裡同一陣線。

  「爹娘,天佑沒資格怨你們,畢竟最後你們也沒拿了舅父留給他的產業不是,若他要計較季氏的產業,那也不是我們揮霍光的,戰時生意難做,會賠本也是不得已的,如今就算天佑不讓我們同享榮華富貴,那也得把我們當親戚來對待,不能把咱們視作奴才啊!」

  季氏身為姑母,今晚本就氣忿不平,兒子的話更是說到她的心坎裡。「我好歹是他的親姑母,連個主桌都沒得坐,你們瞧瞧花氏那得意樣,聽說她身上那套新衣裳還是天佑孝敬的,說來花氏是珺瑤的前婆母,珺瑤再嫁就跟何家沒關係了,她憑什麼得到天佑的孝敬?」

  梁俊入贅季家,本是人微言輕,但既然與妻子同仇敵愾,自然他的抱怨也不會遭到駁斥。「說來天佑也真窩囊,娶了個會賺錢的妻子又如何?賺的錢全部被妻子留下來當體己不說,還拿來養前公婆,真是笑話。」

  季氏最不能容許的就是這一點,唐珺瑤既然進了季家的門,她名下產業自然得算是季家的,哪裡有用來養外人的道理。

  「更何況何昆可還在莊園裡佔了一個缺,領著季天佑給的工錢,又不是缺胳臂少條腿的不能掙錢,哪裡有捨不得已改嫁的媳婦賺的銀子,硬是把人家認了當義女想著繼續享受的。」

  「娘,舅父死的時侯,咱們季家畢竟還沒分家,現在天佑有的總還有該屬於季家的,你應該去向天佑爭取,這季家莊,咱們可得佔一半。」

  季氏當然想佔這一半,她也早早去打聽季天佑是怎麼買下這麼大的產業,有沒有用過原屬於季家的錢,可打聽到的結果是季家的產業當年交給莫掌櫃代管後,的確就沒再回到季天佑的手上過。

  看來莫掌櫃捲款潛逃是真的,如今的季家莊,是季天佑用朝廷賞賜買下的,她真找不到理由可以瓜分。「天佑買下這莊園用的是打仗換來的賣命錢,我找不到理由能夠分產。」

  「這麼大的莊園,哪裡可能用朝廷的賞賜就能買下?天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校尉,手下管的不過就那百來人,若個個都有這麼多賞賜,那軍中將領不都是有錢人了?」

  季天賜就是不信,他認為莫掌櫃當初並沒有私吞,反而是幫季天佑繼續經營,又幫助他買下季家莊。

        「這莊園的原主人不擅經營,還得繳非常高的稅款,莊園在手上就是個賠錢貨,而且還年久失修,所以當初天佑才能以這麼低的價格買下,天佑無須交稅,我想莊園的盈餘大概全都來自於不需要繳交的稅款。」

  季天佑防著他們,自然沒讓他們知道太多莊園營運的事,他們能知道的就跟外人一樣多,哪裡知道季天佑當初是欲擒故縱,才能讓宋氏不敢坐地起價,快快把莊園賣了,又花了許多心思與陳景元交涉,才能在物產售價上得到利潤,之後又費盡心力規劃這片莊園,才能把宋氏原先認為只是在吃錢的莊園,變成了咬錢的貔貅。

  「娘,就算莊園咱們不能佔一份,出於孝道,天佑也該給你一點保障養老,你讓天佑把荷塢給我們,就當做是孝敬你們兩老的。」

  梁俊搖了搖頭,現在荷塢沒整修好,還得在上頭花銀子,而且酒肆開張之後,能不能賺錢還不知道,最重要的,酒肆得在季天佑的名下才能免稅,若交到他們手裡,光是稅金就不知道得繳多少,怎麼算收下荷塢都不是個好生意。

  「既然有米吃,我們哪需要自己去種稻子,不如我們先佔了荷塢裡的所有肥缺,把荷塢的營收攬進自己袋裡來得省事。」

  這原本也是季氏的想法,梁俊這話與她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也是這麼想的,但先前荷塢的改建停了,好像是天佑莊園裡可以運用的銀子出了點問題,直到最近才又開始動工。」

  「只要動工就快了,人人說娶唐珺瑤是娶了搖錢樹,我看不是,咱們得快點卡位,免得哪天何家那倆口子就被送進荷塢裡來了。」

  季氏想想也是,這兩人剛成親,應該手還沒那麼快伸進荷塢裡,事不宜遲,她明天就把家裡四口人給安插好肥缺。

  其實梁俊及季天賜本就都在荷塢做事,已經是不事生產的米蟲了還不知足。

  梁俊沒什麼工作,就是發發工錢,檢查一下送來改建用的建材合不合標準,當然,訂購這些建材的工作他本來是想攬上身的,可季天佑沒肯,讓他少了不少揩油水的機會,不過既然建材送來由他檢查,他時不時刁難一下,那些商行便會送些小錢省事,梁俊也懂分寸,不會要太多,否則要多了,他們狀告到季天佑那裡,這油水就得變清水了。

  至於季天賜,雖然被分派去做些雜工,但這段時間他從來沒真正做過什麼事,就是月月白領工錢。

  季家莊規矩嚴,唯獨這季氏三人可做閒差,莊園裡不是沒有傳出怨言,也曾有人上報到季天佑的面前,季天佑只是苦著一張臉,說季氏雖過去與他有些嫌隙,但終究是他的姑母,總不能他都開粥棚賑濟了,卻不給姑母溫飽,他會保證每個在莊園裡工作的人權益不被他們一家子影響,只求大夥兒多容忍容忍他們。

  莊園裡的人大多感謝季天佑給他們穩定的生活,所以容忍了這事,但季天佑也跟他們說了,不會讓他們一家子在莊園裡為所欲為。若有不妥依然可以來告訴他,所以整個莊園的人都成了季天佑的眼線,全盯著他們三口子。

  因此,季天佑一直知道梁俊對建材商行揩油的事,粱俊卻還以為自己天衣無縫呢!

*             *             *

  也不知是天冷還是怎麼的,唐珺瑤一整晚都像隻八爪魚一樣巴著季天佑,不是用她那纖纖玉指探進他衣裳裡撫弄他腹部的肌肉,就是揉著他胸口,還有那柔嫩如緞的大腿硬是在他那屬於男性陽剛的地方磨啊蹭的,讓他差點要棄械投降。

  這還不是最折磨人的,她那一整夜都埋在他肩頸的臉,一張小嘴吐著又細又柔的打呼聲,灼熱的氣息全撲在他敏感的頸子上,要不是他肯定她是睡著的,都要以為她是在撩撥他了。

  所以新婚隔天,唐珺瑤一早便神清氣爽的岀現,而近午了,季天佑才一臉睡眠不足的走出內院,宅子裡的人看見了都是掩著嘴笑的。

  「東家,沒睡好?」張士瑋這是明知故問,他從不知道東家居然是這麼縱慾的人。

  「我一向淺眠,這是稀奇事嗎?」

  東家是淺眠,但被夫人的安神茶調養得不錯,而且自從東家把心思放在夫人身上,已經許久不再聽東家說他夢魘了。原來東家心病的解藥正是夫人啊!

  季天佑看張士瑋還在笑,索性順著他的想法說:「是!我是因為娶了美嬌娘不知節制,你是羨慕還是嫉妒?若有這想法,也趕快娶一個去。」

  張士瑋本以為找到機會取笑東家,沒料到他會大方承認,而且還反譏他,張士瑋啞無言,都忘了東家是多聰明的人,怎麼可能乖乖挨打不反擊?

  見張士瑋無話可說,季天佑這才滿意,「夫人呢?有看到她嗎?」

  「夫人到菜園子去了,說是要看看種了什麼菜蔬,她要做午膳給東家吃,我還問了怎不是早膳而是午膳,夫人倒大方許多,說你昨晚累壞了,一定會睡到中午呢!」

  季天佑臉黑了一半,他這傻妻子,知不知道她的話多讓人誤會啊!

  今早她醒來時,他才剛因為她安分許多得以入睡,她沒跟人同床共枕過,自然沒人告訴她她的睡相之差,還以為是季天佑看顧了她一夜,這才睡眠不足,所以她讓他繼續睡,自己起了床,還想著要讓他好好嘗嘗她的手藝。

  季天佑已經懶得解釋,讓人誤會就誤會吧,總之他們是夫妻,新婚之夜像他這般看得著吃不著,那才不正常。

  說人人到,季天佑剛嘆了一口氣,就見讓他嘆氣的正主兒跟趙東貴相偕走了過來。

  唐珺瑤上前就攬住了季天佑的手臂撒嬌,「天佑,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好。」

  唐珺瑤意外地張大眼,「我都還沒說是什麼事呢!」

  「你要求的,就是要我的命,我都同意。」

  這是在人前要有夫妻樣所說的甜言蜜語?還是像人後他常常說來逗她的甜言蜜語?不管是哪一種,她都害臊。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

  「那是要什麼?你說,我都給。」

  唐珺瑤覷了憋笑的張士瑋一眼,又看見趙東貴傻張著嘴,不依了,「天佑,別說這種話,害不害臊?」

  「我說好不行,那我說不好。」

  「不行,你已經答應我了,不能反悔,我要管荷塢的廚房。」

        「啊,為什麼?」她若真想要管莊園的事,當小小個廚娘也太大材小用,季天佑可沒打算把她放在那個小地方。

  「還記得我說我們可以自己辦宴席的事嗎?」

  唐珺瑤攬著季天佑的手臂,要帶著他往院子裡的石椅去,季天佑則是怕石椅涼,把身上的披風一角鋪在石椅上,才讓她坐下,也因為這樣,兩個人幾乎算是倚著彼此。

  張士瑋及趙東貴本來是穿得很暖,但看了一眼人家甜甜蜜蜜,而自己孤孤單單的,倒覺得有些涼了。

  「在這回鹹蛋的銷售策略上,我發現城裡有炫富心態的人不少,限量商品讓人趨之若鶩,所以我要在荷塢酒肆裡賣一些季節限定的美食,還有每個月只接三場,每場只限五桌的各式宴會,標榜皇宮才吃得到的宴席。」

  「皇宮才吃得到的宴席?你真把我娘的手藝給學了十成十?」

  「那是當然,我還幫著師傅打理過你生日宴的宴席呢!」

  季天佑還記得那回的生日宴,當時娘親已然病重,卻堅持要給他辦一次生日宴,說是要讓他記得娘親的味道,那次娘親把她從御廚師傅身上學到的全施展出來,他吃了有史以來最豐盛的一次生日宴。原來,當時生病的娘親能辦好那桌宴席,是珺瑤幫的忙。

  「這策略不錯,不過我還以為你想自己開餐館做外燴呢。」

  「這我雖然想過,但要培養廚工需要時間,而我一個人是忙不了太多桌宴席的,而且外燴所需要的廚具及桌椅都是很高的成本,既然你有一個現成的酒肆,讓我過過癮如何?」

  他同意她的策略,應該是說太滿意了,他有時真的很好奇,唐珺瑤的小腦袋瓜為什麼總是能萌生出這麼多賺錢的念頭。

  見東家不說話應是不反對,趙東貴也不甘寂寞了,「東家,我也想去酒肆工作,跑堂的冼碗的都行。」

  「你當我的侍從還不滿意?」季天佑看趙東貴急著爭取,倒起了玩笑之心。

  「不!東家對我很好,可是東家什麼都自己來,我這個侍從也沒多太用處,就像閒領工錢的,既然酒肆開張後會缺人,那我想到酒肆工作。」

  「我看你是聽見了夫人想賣季節限定的美食,又要做皇宮才吃得到的菜色,嘴饞了吧!」

  趙東貴被說中了心思,羞赧起來,「瞞不過東家。」

  「你去荷塢工作後,別把我的荷塢吃垮了。」

  趙東貴本來是搔著後腦不好意思的,但後知後覺的他總算也聽出季天佑是答應了,立刻高興的說:「我馬上去找季管事報到。」

  季天佑皺了皺眉頭,這個沒志氣的,真的只想當跑堂的還是洗碗的?怒斥他,「報什麼到,季管事管不著你,我打算讓你當荷塢酒肆的掌櫃。」

  「我當掌櫃?」

  「就跟長泰及士瑋一樣,你也得幫我管著一項產業,酒肆就交給你了,以後夫人想在酒肆做什麼,你就全力配合,明白嗎?」

  「明白、明白!」趙東貴高興極了,當然不是因為可以吃到美食,更多的是他終於也能像張士瑋及洪長泰那樣獨當一面了。

  剛定了趙東貴的事,沒想到不速之客就來了,是季氏帶著季茹雪前來。

  季天佑一看就知道季氏是有所求,壓下不耐,他對她還有計,暫時得由著她。

  季茹雪一直接繡莊的活,而且每每進城都能有趙東貴陪伴,所以往常季氏提起想把她安插在酒肆裡工作,她都不願意,直到前幾天趙東貴說起想在荷塢裡找份工,她才認真考慮起這件事。

  今早娘親不知道怎麼又提起來,這段時間她跟著唐珺瑤學了不少手藝,唐珺瑤也頗稱讚她,進荷塢的廚房工作,也可以跟裡頭的廚子學習,所以她這回便不是那麼抗拒。

  趙東貴見季茹雪來了,立刻告訴她自己的好消息,「妹子,我要進酒肆工作了。」

  一聽到趙東貴確定要進荷塢工作,季茹雪也再不猶豫,「天佑哥哥,我也想進荷塢酒肆工作。」

  季氏見女兒突然開竅,立刻附議,「天佑啊,茹雪她最近很認真跟你媳婦學廚藝,我想你媳婦要忙裕喜的事,不如就讓茹雪進酒肆的廚房,也好從廚子的身上繼續學廚藝。」

  這一點季天佑同意,雖然在荷塢廚房裡工作不一定比做繡活兒輕鬆,但至少她在荷塢,可以整天見到趙東貴。季天佑想,這也是季茹雪會主動提起要進酒肆工作的原因吧。

  「既然茹雪想去,就依她吧。」

  「荷塢酒肆上下這麼多人,我一個人管不來,我想著讓茹雪去幫我管廚房,廚房由她管,廚子也比較不敢造次,才會好好教她手藝。」季氏說得毫不臉紅。

  她的臉皮厚得讓張士瑋佩服,偷偷看了東家一眼,知道東家心中有計便不再多說,只等著東家答覆。

  「好吧,那就讓茹雪去管廚房吧!」

  季天佑這話一出,不只是趙東貴驚訝,就連唐珺瑤本人也是。天佑怎麼立刻變卦了?他不是才剛說她要什麼他都會給嗎?

  「天佑,那我呢?」唐珺瑤覺得委屈極了。

  先別說季天佑的意思不是讓唐珺瑤只管一個廚房,怕是她自己到時也閒不下來,不僅要擔心廚房採買的食材合不合用,依他們當初的計劃用莊園裡的果子來釀酒,這也得她盯著,到時累著她,她自己不覺得什麼,他可捨不得。

  「珺瑤,我剛剛不是那個意思……」

  季茹雪自然不敢跟表嫂搶,「天佑哥哥,既然表嫂想管廚房,那就讓表嫂管吧。」

  「不行。」季天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唐珺瑤很不開心,她想起了小時候的那些不愉快。天佑雖說過她從前誤會了,可是為什麼他現在依然還是看重季茹雪勝於她?

  他說對季茹雪只有兄妹之情,會不會是因為他沒有發現自己有多重視她?否則怎麼季茹雪開口要,他就忘了剛剛對她的承諾。

  「我剛剛的意思是——」季天佑剛開口打算解釋,只可惜他的話沒說完便被打斷了。

  「你的酒肆,你決定吧,不管廚房就不管!」唐珺瑤也鬧起彆扭了,丟下這麼一句就跑了。

  季天佑看著她跑開,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妮子怎麼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啊!他是很想趕快追上她向她說明的,但眼前他這位姑母似乎還不想走。

  「姑母,你還有事嗎?」

  季氏看見季天佑拒絕了唐珺瑤,頗為得意,再怎麼樣他們一家子都姓季,唐珺瑤是個嫁進來的媳婦,哪裡有她說話的地方。

  「是這樣的,你姑父他識字,也會算帳,我想讓他當掌櫃或是帳房,至於你表兄天賜,他那張嘴會說話,過去在季家的鋪子裡做的就是採買的工作,荷塢酒肆的改建又開始動工了,也該開始配合的商行,採買這事不如就交給你表兄,你看如何?」

  季茹雪看著自家娘親的得寸進尺而著急,她方才搶了表嫂的工作已經十分過意不去了,現在娘還想把爹及大哥給安插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她總覺得這作為給她不好的預感。

  「娘,天佑哥哥是把管人的工作給你,但這些都是重要職位,不歸你管啊!」

  「所以我這不就是來問天佑的意思嗎?我又沒有自作主張。」

  季天佑知道季茹雪知進退,他會對季氏容忍至今,就是為了季茹雪,她不可能放任親人不管,而季天佑每每看見她就會想到自己的妻子,至少珺瑤義父母的心還是向著她的,但茹雪比起她更加艱難,所以他想幫忙。

  「姑母,茹雪說對了,這三個職位的確不是姑母該管的,掌櫃一職我已經給了大東,帳房的事大東可能管不了,所以我會找個機靈點的與他配合,至於採買,我也已經在進行中了,無須讓表哥再費心。」

  「不費心,你表哥為你多分攤一點事也是應該的。」

  「我看表哥他做這份閒差做得好好的,他若真想在荷塢裡工作,就維持原來的吧。」

  季氏當然不願意死心,還想再說服季天佑,但季茹雪不讓母親造次,「娘,你適可而止吧!」

  「你這丫頭懂什麼?我是為了幫天佑分攤些,你看看這整個莊園這麼大,我怕他累著了。」

  季氏的理由讓季茹雪無法反駁,可她就是覺得此事不妥。

  「姑母,茹雪,你們的好意我都知道,這樣吧,表兄他若有找到可配合的商行,不妨也把名單給我,由我來斟酌。」

  雖然不是直接給工作,但季天佑至少同意讓季天賜嘗試,季氏把這當成是一次小小的勝利,便不再堅持安插梁俊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姑母你們繼續去忙吧,大東,你也去。」

  三人應了聲,這才一同離開。

  季天佑也沒急著回內院,反而是交代了張士瑋,「士瑋,你知道怎麼做了?」

  「知道,我這便去辦。倒是夫人她……」

  季天佑無奈,是啊,他還得去找珺瑤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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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 17:44: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處置季家毒瘤

  義女出嫁第二天,家裡少了個人,何昆和花氏還覺得有點不習慣,因東家讓他這老丈人跟著放婚假,一時閒了下來,他難得有和老妻獨處的時間,便幫著她一起料理家事。

  誰知,才剛剛新婚的義女,竟突然一個人跑回來了。

  「珺瑤啊,怎麼提早回來了也不說,我們不知道你要回來,我跟你爹只隨便煮了東西吃……」花氏話還沒說完就急著要往廚房去,壓根沒發現義女獨自回來有什麼不對。

  唐珺瑤拉住了花氏,「娘,你別忙,我沒要吃午膳。」

  花氏聽了唐珺瑤的話覺得奇怪,往門外看也沒看到女婿,疑惑地問:「天佑呢,怎麼沒一起回來?」

  「這是女兒的娘家,我回來就行……」

  「哪有人回娘家不帶姑爺的……」

  花氏話還沒說完,唐珺瑤就轉身往房裡跑,「他最好別回來,永遠都別來。」

  何昆聽到女兒的聲音,走到廳裡,跟一陣風似的跑過去的唐珺瑤擦身而過,他一頭霧水的問妻子,「孩子娘,閨女是怎麼了?女婿呢?」

  何昆說完也往外頭望了望,的確沒看見季天佑。

  「小倆口好像吵架了。」

  「吵架?這不昨天才成的親,怎麼這下就吵架了?」

  「我也不清楚,正想問她就跑了。」

  何昆知道義女一向不是個無理取鬧的,雖然和季天佑在一起後有些被他寵壞了,但依然謹守本分,所以是不可能故意跟夫君胡鬧的,可既然女婿這麼寵妻,又怎會剛新婚就吵架,還把人給氣跑了呢?何昆推了推妻子,讓她去勸,「你先跟閨女談談,她不聽再換我去。」

  花氏點點頭,就往唐珺瑤的房間走去,先敲了敲門,沒得到回應。

  「珺瑤啊,到底怎麼了跟娘說,若是天佑的錯,娘去罵他。」

  「天佑他不要我了。」

  「什麼,怎麼會?你們這不才成親嗎?」

  「他有他那個小表妹就好了啊!」

  小表妹?季茹雪嗎?那女孩花氏見過幾次,看起來是個老實安份的,雖然正值花樣年華,但從不招蜂引蝶,會是個勾引表兄的人嗎?「天佑跟他表妹做了什麼事嗎?」

  「天佑把茹雪給安插到荷塢酒肆的廚房了。」

  花氏失笑,無奈的看了夫君一眼,何昆倒是連笑也笑不出來,剛剛還想著自己閨女不會無理取鬧,可現在聽了怎麼都覺得是自家閨女的錯。不過是東家把表妹安插到廚房,又不是安插到書房裡紅袖添香,那樣或許還稱得上兩人之間有曖昧,畢竟女婿也不是整天浸在廚房裡的人,這舉動到底怎麼讓閨女生氣了?

  兩老不知該念叨閨女無理,還是乾脆找女婿來問個清楚,季天佑就已經趕來了。

  一見兩老站在唐珺瑤的房門前,就知道兩老大概清楚發生什麼事。

  「岳父岳母,方才我惹珺瑤不快了,我先跟兩位道歉。」

  「道什麼歉,有什麼誤會說清楚便是。」瞧瞧女婿著急的樣子,一來就道歉,把所有的錯全攬在自己身上,這麼寵妻有什麼好嫌棄的?

  「才不是誤會!」房裡頭的唐珺瑤不服氣,喊了出來。

  「珺瑤,你聽我解釋好嗎?」

  「你明明才說我要求什麼都答應我的,回頭就給了茹雪廚房的工作,你明明比較重視她,你還不承認?」

  何昆不明白,閨女嫁進了季家莊就是主母,搶一個廚房的工作做什麼?

  「珺瑤,只不過就是個廚房的工作,若你要的話,我把季家莊給你都行。」

  「我不再相信你了。」

  「珺瑤,荷塢還沒改建之前,我們不是規劃了荷塢酒肆的未來嗎?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完成,我不要你只待在廚房裡,我想你待在我的身邊,做荷塢的老闆娘,所以不只是廚房裡的人,整個荷塢都歸你管。」

        房裡的唐珺瑤安靜了,似乎斷了線的理智又重新接上,他們針對荷塢的營運的確討論過不少,唐珺瑤幾乎是把自己當成荷塢酒肆的經營者在籌畫,所以當季天佑和季茹雪重逢,就立刻把荷塢酒肆的管事交給季氏,才會在她的心裡埋下一個疙瘩,但那時的她不能對季天佑的決定多說什麼,所以忍下了,直到現在成了季家莊的主母,才向季天佑提出想管理廚房的要求,但她反而忘了,季天佑或許是想給她更多。

  聽見房裡的人沒再反駁,季天佑知道唐珺瑤已經在思考,他放了心,她想通了就會明白他的心意吧!

  何昆也打算給唐珺瑤思考的時間,回頭就問了季天佑,「女婿啊,這個時間過來,一定還沒用膳吧?」

  「其實我肚子叫了好幾回,岳父岳母沒聽見而已。」

  「那我立刻讓你岳母去準備飯菜。」

  「勞煩岳母,我定會好好嚐嚐岳母的手藝。」說著,季天佑聽見走到門邊的腳步聲,雖然很細微,但他還是聽見了,唇角一勾,轉移了話題,「說來我昨夜沒睡好,現在又累又餓。」

  何昆聽見女婿口無遮攔的說了昨夜沒睡好,不由紅了一張老臉,但見女婿腳步踉蹌,立刻關心地問:「怎麼了?該不會是病了,怎麼連站也站不好?」

  「沒事……」

  季天佑的語音未落,房門就已經打開了,唐珺瑤連忙上前扶住眼前的人,「天佑,你還好吧?」

  「你原諒我了嗎?」

  唐珺瑤看他連聲音都很虛弱,心不由得一抽,「明明就是我無理取鬧,怎是我原諒你,你話都不會說嗎?要不要先歇歇?」

  「只要你不開心就都是我的錯,當然是你要原諒我。」季天佑才說剛完,又是雙腿一軟,整個人跌靠在唐珺瑤的身上,嚇得她連忙抱住他。

  「天佑,你別說了,我原諒你,我不生氣了。」

  何昆本來也很著急的,花氏只差沒去請大夫,卻突然看見女婿朝他們眨了眨眼,才知道女婿在用哀兵之計,兩老頓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珺瑤,你扶天佑先進房休息,等你娘把午膳準備好,我再喊你們出來用膳。」何昆就當這是他們的夫妻情趣,索性由著他們了。

  「對不住,爹娘,還讓你們忙。」

  「女兒女婿回來,本來就該我們忙的,先扶天佑進去,快。」

  季天佑以嘴型對岳父母說了一句「多謝」,就又裝著虛弱被唐珺瑤扶進房。

  兩老看著關上的房門,這才終於露出微笑,看來閨女是嫁了個好夫君,他們也總算對得起她了。

  房裡的唐珺瑤曲著腿坐在床上,季天佑就枕在她的腿上,她又是幫他拉被子、又輕撫著他的臉,仔細看顧著他,讓季天佑滿足地喟嘆。

  「有妻子真好,有人疼。」

  「常常無理取鬧找你吵架也好?」

  「也好,只要是你都好。」

  唐珺瑤見他寬容地原諒自己,愧疚道:「天佑,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可我就是忍不住跟茹雪比較,更討厭自己輸給她。」

  「你啊,為什麼總覺得自己輸給她?你們是不一樣的。」

  對啊!從以前她就知道她們是不一樣,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望著他,說得委屈,「她是你姑母的女兒,是你的表妹,你對莊園裡的每個人都恩威並施,卻是對他們一家子十足寬容。」

  「我對我姑母家沒有任何感情,會收留他們也不過是同情茹雪,你放心,我會讓茹雪看清她的爹娘,我現在的容忍不是容忍,而是蓄勢待發。」

  「所以你不是為了茹雪是非不分?」

  「當然不是。」

  「那這回關於荷塢工作的事,真的只是因為你想讓我做更重要的工作,而不是偏心茹雪?」

  季天佑失笑,坐起身看著唐珺瑤,不明白這小腦袋瓜又有什麼異想天開的念頭,怎麼這麼不放心?

  「那是自然,會讓我因為一個人而對她的家人都寬容的,只有你。」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何禧川例外。」

  唐珺瑤沒笑,但安心許多,「那我的家人跟茹雪的家人比起來,誰比較重要?」

  「什麼你的家人?是我的家人,我喊他們岳父岳母呢!」

  唐珺瑤再次相信季天佑的話,她知道自己是愛慘了他,才會這麼患得患失,若他也能愛她就好了。

  這氣氛再不把握,季天佑覺得自己就是傻子了,他傾身雙唇貼上了唐珺瑤嫣紅的唇,輕輕的、慢慢的吮著,像品嘗一道細緻美味的點心。

  唐珺瑤仰起臉接受了他,季天佑心頭大喜,他們是不是要完成遲來的洞房了?

  然而唐珺瑤卻在他唇邊,輕聲說:「要完成借精生子,除了讓你這樣親我,還要做什麼事?」

  季天佑洩了氣,他怎麼忘了他們之間還有這個契約在,在她的腦子裡,他們只是假成親啊!

  季天佑被自己當初用的藉口打敗了。

  「當然還有其他的,我們得脫掉衣服,撫摸對方的身體,然後……還有一些讓你更害羞的事……」

  唐珺瑤交臂抱著自己,原先以為她已經能適應他的吻,或許可以再進一步,但脫衣服互相撫摸對方身體什麼的,她做不到啊!「那麼我們還是先暫停吧。」

  「怎麼,你不想一步步慢慢來,而是急著想要孩子,然後就打算甩了我?」如果這是真的,他可不容許。

  「才不是!」唐珺瑤急著解釋,怕總是寵她、包容她的季天佑真以為這是她的願望,然後快快幫她完成並放了她,她會捨不得的。

  「那你為何這麼問?」

  「我只是覺得……讓你親我很舒服……想著……可以下一步了。」唐珺瑤羞得沒敢看著季天佑的臉說完,整個人埋進他的懷裡。

  季天佑光聽這句話,全身的血氣就全往那說不得的地方衝去,他在軍中聽的葷段子多了,也會感到衝動,但從不曾像此時此刻一般,只想獸性大發吞了眼前的獵物。

  但終究只是想想而已,若他現在把她壓在身下強佔了,別說她可能會恨他,連他都會看不起自己。不管借精還是兩情相悅了,只要她不同意,他就不會強迫她。

        「你若覺得舒服,我可以繼續服侍你,只要你覺得不想了,隨時可以喊停。」季天佑將唐珺瑤放倒在床上,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這是疼惜,沒有其他。

  「服侍?所以讓我舒服,你並不舒服嗎?」

  「男人啊,做這事也不是不舒服,只是我們終究只做一半,還沒到我舒服的時候,就停了。」

  「那要讓你舒服,就得完成整個借精的過程嗎?」

  「那倒也不是……」

  「那該怎麼讓你舒服?你教我。」

  天!可不可以不要讓她再用這麼天真無邪的臉,對著他說這麼挑逗的話,別再考驗他的忍耐力了。

  「我們別說這個話題了。」

  「所以我們借精的準備工作,對你是痛苦的,是不是?」

  「珺瑤,別再問了。」

  「要我別問你就說清楚啊!」

  季天佑真的不是柳下惠,兩人躺在床上聊這種事,他會化身成野獸的,為了讓她住嘴,他只好嚇嚇她,抓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那個地方,「要讓我舒服,至少得摸摸這個地方,你做得到?」

  唐珺瑤被那裡的灼熱嚇著,險些就要收冋手,但感覺到季天佑的手鬆了,就知道他並不想逼灺,原來借精的準備過程她這麼舒服,對他卻是痛苦的嗎?

  想到這裡,剛剛還認為自己做不到的唐珺瑤再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她鼓起勇氣將手探入他的褲子裡,尋著了那蟄伏的慾望……不!似乎是在她碰上的那一刻,它就清醒了。

  「珺瑤……」季天佑倒吸了一口冷氣,「把手伸出來。」

  「教我。」

  「你不用這樣。」季天佑拉開她的手,再度吻上她的唇,滿是憐愛地想讓她舒服。

  唐珺瑤本是闔著眼,感受著他的吻他的撫觸,卻也同樣想起他方才說這樣並不會讓他感到舒服。

  她睜開眼,看見季天佑是輕皺著眉頭的,所以她肯定他並不舒服,她的手便緩緩的探過去輕撫起來。

  季天佑的理智斷了線,他想要這樣的撫觸,再不想推開,「拿出你的手絹來,否則待會兒我就要丟臉了。」

  唐珺瑤雖然不解,但還是照做,隨著他的引導努力取悅他,這是她第一次看著行這親密事時的季天佑,為什麼他連沉浸在愉悅之中時,都可以這麼俊,俊得令她心痛……原來在看見心中最愛的人的俊臉時,也是會心痛的,她會不會有讓他這樣看著她的一天?

*             *             *

  唐珺瑤的日子過得和和美美,城裡的鋪子運作正常,何家吃食攤也生意興隆,她定期會想些新的吃食讓吃食攤推出新商品,讓客人不會有吃膩的時候,就連莊園的運作也沒再出問題,氣得陳景元只能放話,季家莊最別再有找上他幫忙的時候。

  郭瑞豐的身子終於養好,但因為與唐珺瑤的那件破事,所以上街總是遮遮掩掩的,很快的,郭記吃食鋪也關門休業了,可謂是惡有惡報。

  不止如此,唐珺瑤及季天佑一起籌辦的荷塢酒肆開張在即,季天佑還把尋找酒商的工作交給了何昆。

  正當唐珺瑤以為日子會這麼順順利利的過下去時,突然有人來告訴她,何昆在荷塢酒肆受了傷。

  她急忙趕了過去,原來是季天賜與何昆起了爭執,兩個人扭打起來,何昆畢竟長了二十歲,哪裡打得過年輕人,跌倒在地,還撞傷了胳臂,兩人才被分開。

  自從上回唐珺瑤及季茹雪都爭取要管理荷塢酒肆的廚房,最後季天佑把工作給季茹雪後,季天賜儼然當自己是半個東家,雖然負責採買酒水的是何昆,但他還是強勢的建議該要換成另一家。

  兩家酒商送來的樣品嚐起來的品質不相上下,但季天賜所推薦的酒商硬是便宜了兩成,再傻的人也會挑他選的那家。但何昆堅持著一分錢一分貨,認為自己找的這家酒商在長嵌縣城是老字號,雖然沒有議價的空間,但品質絕對有保障。

  兩人為此起了爭執,季天賜甚至還指責何昆收取回扣,何昆氣不過,這才與季天賜打了起來。

  唐珺瑤來到荷塢酒肆,看見義父坐在椅子上,趙東貴正在幫他把脫臼的胳臂扭回去,當下就動怒了,「季天賜,你竟對一個老人家下手?」

  「是他先打人的,怎麼倒成了我的錯?」

  「我爹不會胡亂打人。」

  「這裡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的確是何昆先打過來的。」說完,他還指了指自己黑了一圈的眼睛。

  其實何昆也就只佔了這個便宜,這一下是因為季天賜措手不及他才得手,之後他就被盛怒的季天賜扭住手臂,一把推倒在地上,手也脫臼了。

  這個時候季氏及梁俊也來了,季氏一看季天賜眼圈上的傷,撒潑起來,「兒啊!是誰打你啊,怎麼把你打成這樣?」

  梁俊總覺得整個荷塢敢打人的應該就是趙東貴,而這個家伙先前幫季茹雪保管體已,進了酒肆又常常不把他們夫妻倆放在眼裡,早想藉機給他好看了,便道:「天賜你說,是誰敢打你,我讓天佑給你作主。」

  「還不是那個何昆,被我抓住痛腳,惱羞成怒打我一拳!」

  「受傷的是我爹,你倒是先告狀了。」唐珺瑤對季天賜惡人先告狀的樣子看不過去,指著他就罵。

  「這麼多證人在,你難不成還想不認帳?茹雪,你說,你是不是看見何昆先動手的?」

  季茹雪在一旁很緊張,先動手的確實是何昆,但惹人動怒的卻是自己的大哥,她不能替大哥說話,可不開口又會被爹娘給埋怨。

  雖然不是趙東貴動手的,但這個何昆他一樣看不順眼,粱俊裝出一臉慈父的樣子,看似安撫季茹雪,實則是要她說出實話,好指責何昆的不是,「茹雪別怕,告訴爹,如果真是你大哥先動手的,你老實說,爹給你當靠山。」

  「的確是何叔先動手的,不過……」

  季茹雪之後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就被季氏的聲音給蓋過了,「侄媳婦,你聽見了沒有?是你爹先動手,天賜只是還擊而已。」

  唐珺瑤知道季茹雪不至於說謊,但她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就算是我爹先動手的,那也肯定是季天賜挑釁,季天賜,你是不是說了什麼過分的話?」

  「弟妹,你這個人講不講道理啊!沒憑沒據的,你怎麼就這麼指責我?」

  「因為我了解我爹。」

  「那你又了解我了?事實擺在眼前,我們各推薦了一間酒商,酒喝起來品質是一樣的,但我這家價格硬是少了兩成,你說說你爹能不讓人懷疑暗中收了回扣嗎?」

  唐珺瑤一聽就火了,原來爹是因他含血噴人才會氣得打人,當時她沒在場,否則也會大喊一句打得好。

        「我爹這個人剛正不阿,就連自己的兒子做錯事也不循私護短,整個赤水村的人都稱讚他,他這樣的人怎麼會去收什麼回扣?」

  「那是因為何禧川是被人給告進牢裡去的,反正他挽回不了,若狠下心不管他,至少還可以牢牢抓住你這棵搖錢樹,他這不是剛正,是識時務。」

  「大哥,你少說兩句。」季茹雪忍不住勸道,先別說唐珺瑤是天佑哥哥的心頭肉,大哥最好別去招惹何家人,更何況的確是大哥沒憑沒據先罵人才招惹來的,怪不得別人,「說到底你是該先跟何叔道歉……」

  「這裡是季家莊,咱們都是一家人,你怎麼幫個外人說話?」季氏一聽女兒的話就不滿了,看見自家大哥還黑著眼圈,她竟然叫大哥跟人道歉。

  聽見季茹雪的話,唐珺瑤是少了些遷怒,但對於這一家子仍沒好臉色,「我爹就是天佑的岳父,怎麼算外人了?真要說外人,天佑是為了茹雪才收留你們,你們對自己的份量沒有自覺嗎?」

  季茹雪可沒忘記當初在粥棚時,表哥是心疼她才連爹娘兄長一並收留的,爹娘當年侵吞了季家的一切,可沒給表哥留過一點情面,此刻她就怕表嫂也容不下他們,「表嫂……對不住……是我的錯。」

  「怎麼是你的錯?」

  季天佑的聲音傳來,讓所有人噤了聲。

  季天佑皺眉看著這一團混亂,知道今天事情該有個了結。

  「天佑哥哥……」季茹雪囁嚅,因為覺得自己惹表嫂生氣了。

  季天佑沒得及聽見爭執的內容,但爭執的起因在來的路上已經聽人稟報過了,季天佑認為唐珺瑤事親至孝,看見何昆受傷肯定發了脾氣,再加上季茹雪一臉委屈的向唐珺瑤道歉,直覺唐珺瑤應是罵了季茹雪,怕這次的事壞了她們姑嫂的關係,所以便主動緩頻。

  「沒事的,你表嫂在氣頭上,不是有意罵你的。」季天佑安撫完季茹雪,回頭就看唐珺瑤一臉怒火,他嘆了口氣,「珺瑤,我知道你氣表兄傷了岳父,但也不該把氣出在茹雪身上啊。」

  「你為了茹雪罵我?」季天佑一來也沒問清楚,只是看季茹雪一臉委屈,便認定自己罵了她?是!她的臉色是不好,但她真正氣的人可是姓季的那另外三個啊!

  季天佑發現他又觸到唐珺瑤的底線了,而且每每都是跟季茹雪有關,看來她的心結還不只於之前告訴他的,她的心裡一定還藏了什麼,稍後他一定得向她問清楚。

  何昆見閨女女婿好像要吵起架來,連忙勸和,「珺瑤啊,夫妻有什麼話不能好說?你口氣別這麼衝。」

  唐珺瑤心中苦澀,他們是因為一紙契約綁在一起的假婚夫妻,另一邊的可是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妹啊!她這個心結是難解,只要他們還是假成親的關係,她就永遠有這個心結。

  「夫妻隨時可以和離,但親戚關係能斷嗎?」

  唐珺瑤有底線,季天佑也有,「唐珺瑤,你不想我現在把你壓在我大腿上打屁股,就不准再跟我說一句和離!」

  「我……」唐珺瑤氣得都要口不擇言,但發現季天佑那表情很認真,話到了嘴邊,硬是吞了下去,她怕啊!怕真的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打屁股。

  他們夫妻的情趣……可真是特別呀!一直在一旁的趙東貴及跟著季天佑前來的張士瑋忍不住笑了,而季家那幾人倒是目瞪口呆,就在這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季天佑剛剛是在幹什麼,打情罵俏?

  「笑什麼?」季天佑睨了趙東貴及張士瑋一眼。

  「可何工頭不也笑了?」趙東貴連忙拉了何昆當墊背。

  季天佑回頭看了岳父一眼,見岳父正收起笑容故做正經,他微惱,但也立刻護短,「你跟我岳父能比嗎?」

  遇到寵妻無極限的東家,趙東貴也只能認了,「是,是我錯了,不該嘻皮笑臉。」

  季天佑拉了張椅子到身邊,拍了拍椅面要唐珺瑤坐下,「你過來。」

  「你答應過我的,我的家人對你來說比較重要。」

  「所以你要我循私?」

  「我要你秉公處理。」

  「我會讓你看看問事情要怎麼問,要以理服人。」

  唐珺瑤還在賭氣,季天佑索性一把拉住她的手,逼她坐在自己身邊。

  季氏還把自己當長輩,也拉了張椅子坐下,「天佑,你也看見的,被打的可是天賜。」

  季天佑看也沒看季天賜一眼,倒是語氣冷冷的對季氏說:「姑母,先動手的確是我岳父不對,但任何一個清清白白的人,被人隨意誣陷都會不悅,表哥他無憑無據,就不能說我岳父收取回扣。」

  「他是不是清白的還說不準,但他打人可是事實。」

  季天佑知道姑母護短,但他不會任由她在這裡興風作浪,「沒有憑據先罵人終究是表哥有錯在先,若表哥先向我岳父道歉,我岳父就針對動手打人道歉如何?」

  居然還得她的兒子先道歉?季氏當然不肯,「我們也不稀罕何昆的道歉,倒是天佑啊,你可得查清楚,別真被你岳父騙了,讓他從你口袋裡挖錢呢!」

  季天佑站起身,走到一旁桌子上擺著的兩只酒壇邊,各自從中舀了一杯,裡頭的酒的確都很醇厚,皆是好酒,既然價格相差兩成,或許他人信任何昆不會收取回扣,也會以為他是被人騙了。但若季天賜若是個正正經經的人,他倒可能相信,偏偏這季家三口人,他從來沒信過。

  「這酒,味道的確不錯,表哥找的商行若品質及價格如表哥所說,那麼的確該是他找的商行較好。」

  「看吧,天佑,我可是為了你辛辛苦苦挑了十幾家酒商,才找到了這一家,咱們是兄弟,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不會讓我吃虧……那表哥要不要給我解釋一下,你稍早為什麼從這個商家的手上,接過了二十兩銀子?」

  季天賜還來不及顯露慌張的情緒,就聽見張士瑋雙掌一拍,兩名莊園裡的人帶出一個人,那人並未被限制行動,但臉上的表情看來是不願來走這一遭,是被逼著來的。

        季天賜看清了那人,想也不想的否認,「這、這誰啊!我不認識。」

  「表哥,這人不就是你推薦的酒商掌櫃嗎?你為我接洽了十多家酒商才選中這家,竟然連他們的掌櫃都不認得。」

  季天賜發現自己否認得太快了,話鋒一轉,裝作才剛認出來的樣子,「原來是劉掌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天佑,你怎麼把劉掌櫃請來了?」

  「表哥,我待你們一家不薄啊!過去姑母在我爹死後奪走了季家的一切,我沒爭,後來姑母還要謀奪我爹留給我娘及我的產業,我也沒對姑母不敬,算是已經做好一個侄子的本份了吧?」

  季氏見季天佑又無故提起過去的事,連忙解釋,「天佑啊,姑母過去是因為你娘不擅經營,所以才會由我負責掌控季家的一切,我不但沒虧待你跟你娘,最後也沒搶走你爹留給你的,都是那個莫掌櫃背叛你的不是嗎?」

  「姑母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莫掌櫃根本沒背扳我,是因為他發現了姑母你想染指我爹留給我的產業,於是我讓莫掌櫃結束了一切,到其他地方另起爐灶。」

  「什麼?」季氏原先以為莫掌櫃真的卷款潛逃,那既然他沒有,莫非這季家莊……真讓天賜給說中了?

  「怎麼,姑母很意外,在這個親人都會背叛的年頭,僕人反而不會嗎?」

  「如果莫掌櫃沒有背叛,那麼你能買下這麼大一座莊園果然是用你爹當年留下來的財產買的,那也就代表了我們季家還沒分家,這莊園我們可以佔一半!」

  唐珺瑤真是大開眼界,哪裡來的不要臉的人啊!

  「姑母,我早知道你打這個主意,但你錯了,買賣契約還在,朝廷有多少賞賜也眾所周知,我的確是用朝廷的賞賜買下這裡,並非用我爹給我留的銀子。」

  「那莫掌櫃帶走的那些呢?」

  「已經沒了。」

  「那麼大的產業,居然都讓你給賠光了!」季氏當年因為莫掌櫃卷款潛逃而心疼過,如今知道那麼多家產還在,才剛高興不了多久,就又被告知已經賠光,怎麼能不心疼?

  「姑母,彼此彼此吧!季家過去的既然都不在,我們就算一筆勾銷,但這季家莊,可是我一個人的。」

  梁俊的腰骨一向軟得很,馬上出面打圓場,「天佑,你也別怪你姑母,她就是窮怕了,你收留了我們,我們已經很感謝,什麼這莊園要一半的事,你別跟你姑母計較。」

  季天佑也懶得再偽裝,繼續剛才未完的話,「可姑父,你們就這麼感謝我的嗎?表哥會極力推薦這一家酒商,是因為收取了對方的回扣。」

  那日季氏說要把季天賜安插到採買的職缺,季天佑就讓張士瑋派人暗中跟蹤季天賜。

  一開始,季天賜的確很賣力的找了幾間不錯的商行,為的就是降低他的防心,也等待這一筆大生意的來臨。酒肆最大宗的採買自然是酒水,如此重要的事,季天佑當然會交給信任的人,也就是岳父何昆,但他也知道季天賜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於是等著看他玩什麼把戲。

  果然,今早發現季天賜收取回扣,他的人沒打草驚蛇,等到季天賜走後才上前抓了酒商的掌櫃,逼問之下才知道今天交付的是前金,只要能做成生意,以後每做一筆生意就能抽二成傭金。

  至於送來的酒明明十分醇厚,這樣的報價又怎能不虧本?那劉掌櫃一聽季天賜的報價也很意外,說出了原先自己的報價,因為還有回扣,給季天賜的銀子當然全灌水在報價的金額上頭。

  這件事讓張士瑋起了疑心,他把劉掌櫃怎麼和季天賜接洽的事給問了清楚,劉掌櫃說出一個很不尋常的事,就是季天賜與他議定的送貨地點並不是荷塢酒肆,而是另一個地方。

  張土瑋立刻派人去査,發現那邊雖然只是一間空屋子,但鄰近一間私釀酒廠,張士瑋找上酒廠假意要詢問如何交易,私釀酒廠的人原本還防著他,直到聽到是季天賜介紹來的人,這才詳細跟張士瑋說明。

  張士瑋此時已大概猜出季天賜玩的把戲,便問了一句,「若是我想混酒……你們口風緊不緊?」

  那私釀酒廠的人當即奸笑,就說這人怎麼問東回西的,原來真正想問的是這勾當啊!他拍胸脯給張士瑋保證,說若口風不緊,季天賜當初怎麼會找上他們?

  張士瑋確認後,立刻把所有的事情回報給季天佑知情。

  「季天賜,你準備把良質酒送去那私釀酒廠混充私釀酒,再賣進我的荷塢酒肆裡是不是?」季天佑等的就是這個一舉拔除季家這三口毒瘤的機會。

  「天佑,沒憑沒據的,你親眼看見我做了嗎?」

  「我是沒親眼看見你做,也沒有證據,不過……賣私酒可是犯法的,我是不是該把你送官,讓官府的人來問你。」

  「你不能把我送官啊!」季天賜這下可慌了,長嵌縣令是昏庸,但這明擺著的私釀酒廠不可能不抓,只要季天佑狠了心把他送官,縣衙不可能不受理。

  季天佑見季天賜慌了,接下來話鋒轉,指向梁俊,「姑父,這就是你的兒子做的事,姑父可還有臉跟我說很感激我的收留?喔,不,我都忘了一事,姑父也做過虧心事呢!」

  季氏因為兒子做的壞事被抓個正著,早就慌了,沒想到季天佑下一句竟又把矛頭指向梁俊。「天佑,你姑父又沒做什麼……」

  「姑母,荷塢改建期間,你們吃香喝辣,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嗎?姑父收了建材商行多少回扣,要不要我讓商行一一列出來?」

  季氏知道季天佑敢說一定是查岀來了,只得想辦法辯解,「天佑,你誤會你姑父了,商行送貨要通過驗收,向來是會給點好處,那不是你姑父主動要的,而且你姑父也沒馬虎,那些建材絕對沒有問題。」

  「光是收取回扣這一條,你們已經辜負我的信任,就足以給了我趕你們出季家莊的理由,更別提還有表哥這一件。」

  季氏知道事情鬧大了,季天佑明擺著是不肯原諒他們的態度,但只要留在季家莊就有翻身的可能,只要季天佑既往不咎。「茹雪,你跟你表哥求個情,讓他別把我們一家都給趕出去好不好?」

  果然,她又要利用季茹雪了,唐珺瑤就等著看季天佑會如何處置。

        幸好季茹雪還明事理,知道自己沒資格求情,「娘,是我們家對不起天佑哥哥,我們沒資格要求留下來。」

  「你糊塗了,你哥賣私釀酒,那可是犯法的。」

  「做錯事就該負責任,爹娘你們放心,大哥坐牢這段時間我會奉養你們的。」

  「你一個女人家,拿什麼奉養我們啊?叫你去張府你都不肯,還說什麼奉養!」季氏邊說還邊伸手對季茹雪又捏又打,季茹雪也沒躲,任由娘親發洩。

  季天佑這回沒急著維護季茹雪,唐珺瑤看在眼裡,覺得事有蹊蹺,果不其然,很快的就有一個聲音介入這團混亂裡。

  「這事,倒也不是不能解決。」

  突來的聲音引得眾人回頭,但眾人見到來人卻是滿腹疑問,認識他的人疑問的是不知道他玩什麼把戲,而不認識他的人,則是疑問不知道他一個外人插什麼嘴?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這麼說?」季氏聽出了這人似有建議,連忙問。

  「我?就一商行的管事,今天正好要來和季兄談事情,不小心聽見了這事。」來人說完後,帶著笑容走到凝眉不語的季天佑身邊,「季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否饒了你表兄?」

  「我不可能慣他,一定要把他送官。」

  「季兄,你若不給我面子,那我為了不讓這個美人兒傷心,只好出錢出力把你表兄給救出官府了。」

  「你……想救我兒子?」季氏覺得自己見到了曙光。

  來人對著季氏給出了優渥的條件,「我會想辦法免了你兒子的牢獄之災,但是……我希望你把你女兒……許配給我做第八房姨娘。」

  「你做什麼……」趙東貴當然不能容許旁人覬覦他心儀的女子,以至於怒氣攻心,都忘了來人是個妻管嚴,哪裡有什麼七房姨娘?

  張士瑋撞了趙東貴一記,要他閉嘴,趙東貴想再說,就收到東家冷冽一眼。

  季氏聽完話後猶豫了起來,來人看來是相貌堂堂,張府老爺和他一比連根毛都比不上,但就算是張老爺,也沒敢明著娶了八房姨娘。

  梁俊可沒想那麼多,看著季天佑那無可挽回的表情,想到兒子將因為販賣私酒被送官,一個不得寵又不為這個家盡心力,而且還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捨了一點也不心痛。

  「好,我把女兒許給你做八姨娘,你可得保我兒子不因這事進衙門。」

  「一言為定。」

  來人看見櫃臺上的紙筆,立刻上前寫下簡單的賣身契,交給季氏要她簽名。

  答應的是梁俊,但來人想要季氏簽名,為的就是要讓季茹雪看看,她的爹娘並不是各有想法,而是都不值得她留戀。

  季氏是拿了筆,但還沒簽下名,所有的猶豫在望向兒子後,終於有了決定,「你要怎麼幫我兒子?」

  「季兄,你可還欠我一個人情,不看我面子,也要還這個人情,我現在要求你,不許將你表兄送官。」來人回頭對著季天佑說著。

  季天佑咬著牙,忿忿不平,「你可得想清楚,在這裡讓我還了人情,未來可不能再有事請我幫忙了。」

  「當然。」

  季天佑一臉的不情願,但還是對著季氏說:「姑母,簽吧!我允了不把表哥送官。」

  至此,唐珺瑤算是看岀一切了,她感嘆季天佑終究還是重視季茹雪的,但此時見了她的處境,卻再不吃醋了。

  但趙東貴沒這麼聰明,他在一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我不准!是我先喜歡季家妹子的。」

  這天外飛來一筆,讓來人嘴巴不雅地張大,季天佑則色鐵青。

  張士瑋怕他壞事,想要把他拉開,但趙東貴人高馬大,張士瑋又多喊了幾個人,才總算把他又拉又抬的扛走。

  季氏可急了,不想讓來人後悔,「這位老闆,你別聽那二愣子的話,他配不上我女兒,你可別反悔。」

  「娘!你口中的二愣子才是我心儀之人啊!從小你便不重視我,我都忍了,即便你們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依然願意奉養你們,扛起大哥本該扛的責任,可為什麼?為什麼你一點也不在乎,轉頭就將我賣了?」

  「我……」季氏被質問得無話可說,但對梁俊來說可沒有一點遲疑。

  「你可別後悔,告訴我不保兒子了,兒子是我親生的,女兒可不是。」

  「梁俊!」季氏沒想到自己那見不得人的事會被夫君這麼揭開,當下氣憤不已,可兒子撲到她腳邊求情,她也不能不理。

  季氏最終還是簽了名,把女兒的賣身契雙手送了上去,最終不願再多看女兒一眼,「若兒子女兒我只能選一個,那我也只能選兒子了。」

  季茹雪癱坐在地上,這麼多年來,她不是沒聽過閒言閒語說自己是娘親私通生下的,但她從來不信,盡管爹對她再冷淡她都不信,可如今由爹口中說出,她如何能不信?如何能再自欺?

  季天佑動怒下令,「把這三個人給我趕出季家莊,從此我與他們三人斷絕關係。」

  梁俊收回扣之事能不被計較,季天賜能不被送官,季氏三人再不甘心也只得接受在季家莊的人的監視下,他們三個回屋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季天佑看著季茹雪傷心,也難再言語,倒是唐珺瑤岀聲收拾了爛攤子,「把那酒商掌櫃放了。」收取回扣這事,嚴格說來也不犯法,通常只是不續聘收取回扣的人,如今天賜都放了,再抓這掌櫃也無益,「這位掌櫃,請你謹記,以後若要再與我們季家莊做生意,就別做這偷偷摸摸的事。」

  「一定一定。」

  那掌櫃走後,張士瑋又等著唐珺瑤的其他命令。

  「張管事。」

  「是,夫人。」

  「私釀酒確定是犯法的吧。」

  「那是自然。」

  「那我們只報官抄了那酒廠,沒把季天賜送官,也不算違背約定吧?」

  「的確。」

  「那就報官去抓那間私釀酒廠,算是修補修補我們跟縣衙的關係。」

  張士瑋應下帶人離開後,唐珺瑤這才走到義父的身旁,何昆多少看出這其中有曲折,由於是季家的私事,他也不便插手,只是方才唐珺瑤口出和離之語,他還是覺得不妥。

  「珺瑤,我也先走了,你跟女婿好好談,別老是把和離放在嘴邊。」

  「爹,我知道了。」

        看唐珺瑤送走何昆,那位出面要買下季茹雪做八姨娘的人,也就是洪長泰,這才上前對新任主母一揖。

  「夫人,東家跟夫人成親那日我來不及趕回,請夫人見諒。」

  「你也是為了天佑辦事,不怪你。」

  「我可得趕快去跟我那好兄弟解釋解釋,我不知道這季姑娘竟是大東喜歡的女子,我可被東家害慘了。」

  「你一回來就被抓來演這齣戲?」

  「是啊,夫人你瞧瞧我多冤啊。」

  「快去跟大東解釋清楚,他那直腸子的,必須說明白才好。」

  洪長泰應了一聲,也快步離去,癱坐在地上的季茹雪看著洪長泰一陣風似的跑了,感到不解,隨即唐珺瑤便上前扶起她。

  季天佑可還怨著唐珺瑤再次誤會他,連和離這種話都說了,他睨了她一眼,現在才裝得這麼大度,別以為他就會消氣。

  唐珺瑤當然也看見了他的眼神,心虛地別開眼,這也不能怪她,她那時在氣頭上,而他一來也沒安慰她,還說她遷怒他人,她當然以為他是為了季茹雪罵她!

  季天佑要好好「教訓」妻子的事可以擱下,但他要讓季茹雪了解她的處境。

  「茹雪,剛才買下你的人是我一間商行的管事,由於他幾乎都在外地,你爹娘不認識,我才讓他演這齣戲。」

  「天佑哥哥是要讓我知道我的家人所做的事?」

  「從小我就知道我跟你那家子不和,但唯有你,是你家裡的清流,那日在粥棚重逢我有心救你,可你放不下你的家人,我怕你被賣入張府,只好暫時收留你的家人,但我必須讓你知道,你的家人本性難移,已經不值得我拯救。」

  季茹雪何嘗不知道爹娘及大哥從沒認真做事,還白領工錢,但她不知道他們會荒唐至此。

  「我不可能拿我的酒肆來賭,所以早就暗中觀察他們,你爹刁難建材商行從中揩油時,我本就想找機會讓你看清,卻沒想到這個時候,你娘跟我提起要安插一些重要職位給你爹及你大哥。我料準了他們會有所動作,這才査出你大哥嫌回扣收的不夠多,竟然還敢販賣私酒,於是我便想著利用這個機會,讓你離開你父母的控制,但我絕對沒有想到,你爹會把那件事說出來。」

  季茹雪抹去眼淚,這一齣戲,看得她的心好痛,天佑哥哥對她很好,卻無法彌補她被親人所棄的痛苦。

  季天佑拿起方才季氏簽下的賣身契,把它交給季茹雪,「你的賣身契自己收著,用它來記得別再對你的爹娘兄長心軟,也用它避免你娘再想控制你。」

  「我知道了。」

  「你爹娘走了,但屋子還是留給你住,酒肆裡的工作也會為你留著。」

  「我……不能接受。」

  「說出你不能接受這種話,就表示你還沒認清事實,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不逼你。」

  「是。」

  跟季茹雪說完,季天佑才望向唐珺瑤。

  唐珺瑤心頭一抽,正想開口替自己解釋,季天佑已經扣住她的手,把她往外扯,還不由分說的將她丟上馬車,下令直接回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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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 17:44: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老天收走了他

  回到季家莊,季天佑拉著唐珺瑤的手,一路往他們住的院落去,宅子裡的奴僕都只來得及屈身問安,人都還沒起身,就見兩位主子的身影已經消失,但看主子怒氣衝衝的樣子,沒人敢多問一句,只各做各的事。

  唐珺瑤被一路扯回房裡,直到丟在了床上。

  「珺瑤,什麼叫夫妻隨時可以和離,親戚關係能斷嗎?我已跟你保證我對茹雪沒有男女之情,也告訴你茹雪及大東兩情相悅,只是還未互相表白,你為何再因為茹雪跟我置氣?」

  「你還敢罵我?也不想想今天是你誤會我,我剛剛一句都沒罵茹雪,你來就衝著我發脾氣。」

  原來……是他誤會了嗎?這是他的錯,他老實道歉,「誤會你是我的錯,只是我一到就聽見茹雪向你道歉,以為是她替季天賜求情惹怒了你。」

  唐珺瑤冷哼一聲,偏過頭去,「這一點茹雪倒是沒有,她說話很公道。」

  「既然她那麼好,你為什麼就是不喜歡她?」

  「我哪有不喜歡她。」

  「每每一遇上跟她有關的事你就跟我置氣,連和離都說出口,還不承認你不喜歡她?」

  「我沒辦法啊!我心裡有個疙瘩在,我過不去。」

  「今天我非把那個疙瘩挖了不可,你跟我說,我究竟哪裡做錯了讓你心裡生出這麼大一個疙瘩?」

  「我……」

  「你不說,我就用刑逼你說。」季天佑上前就對著她搔起癢來。

  「天佑,你做什麼?不要這樣!啊……放開!」

  「我不放,直到你說為止。」

  「你好過分!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

  「被欺負的是我吧?你說說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的,竟被你說和離?」

  「你冤枉我,我們的契約白紙黑字寫在那裡了,可以中止契約的是你不是我,要提和離也只能你提出啊!」

  季天佑搔癢的手暫時止住,他盯著氣喘吁吁的唐珺瑤看,許久之後才問:「你不是賭氣要跟我和離,而是指我可能會跟你和離?」

  唐珺瑤點了點頭,想裝委屈,但季天佑一眼就看了出來,「掉兩滴眼淚我可能會信。」

  唐珺瑤裝可憐失敗,索性推開他坐起來,「但我剛才說的是事實。」

  「那你為什麼會對茹雪這麼忌諱?」

  唐珺瑤覺得說了很丟臉,可是不說的確心裡永遠有個疙瘩,他既然想知道,她就讓他明白。

  「有一回我聽見你跟師傅說,世上沒有一個男子配得上茹雪,可當師傅問起我呢?你回答師傅,我不一樣。」

  季天佑不須努力回想,他記得這事,應該說他是忘記了,但只是被淺埋在心裡,平常不去碰觸它,可當唐珺瑤一提起,回憶如潮水般湧現,他想起了那一天母親問他的情景。

        他記得在珺瑤聽見他們的對話之前,母親正對他說起他與珺瑤的事,那時的珺瑤才剛滿十四,就已經有小女子的風情,母親問他,先跟唐家訂下他與珺瑤的親事可好,他說了,珺瑤還小,說這些尚早。

  當時的他是真心沒把珺瑤當一個異性看待,她一直就是跟在他身邊的小妹妹。

  而後,他們聊起了茹雪。

  「茹雪就像親妹妹一般,身為兄長的,自然看哪個要搶自己妹妹的男人都不順眼,我說那句話沒有別的意思。」

  「那我不一樣是什麼意思?」

  季天佑一時語塞,那是因他突然發現,當時的他……好像不如自己想的對唐珺瑤無意。

  「你說啊,我不一樣是什麼意思?」唐珺瑤撒潑起來,季天佑不回答,她便纏著他一直問:「你說啊你說啊!」

  季天佑也被逼急了,實話就這麼說出口,「因為我當時想著你未來是我的,所以你當然得成親,你當然不一樣。」

  唐珺瑤也被這句話給嚇住,那時她才剛滿十四歲啊!

  「你說……我是你的?」

  「我娘一直有意撮合我們,只是當時的我不識情愛,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你,後來我娘生了病,我便無心再管男女情愛之事,我娘過世之後,我更是因為親人的背叛心冷從軍,要不是與你重逢,或許我還不知道情愛的滋味為何。」

  唐珺瑤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季天佑的意思,是早在之前他就已經喜歡上她而不自知?

  季天佑也不馬虎,他也從這一連串的對話裡猜出一件事情。「珺瑤,我們不是假成親嗎?若真像你說的,我只要有了真正心儀的女子,隨時可以跟你和離,那你為什麼要那麼在意茹雪?」

  「我……」

  「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唐珺瑤下意識的想反駁,但季天佑卻伸出手威脅道:「敢說謊,我就再搔你癢。」

  「不要!」唐珺瑤抓住他的手腕,就怕他再作亂,反正話已經說到這份上,索性全承認了,「對!我喜歡你,早在答應跟你假成親之前就喜歡你了,我利用了你對我的心疼,提出了假成親的提議,我利用了你對我的同情,想要你給我一個孩子,這樣有一日你若真離開我了,至少我跟你曾經有過夫妻之情,也擁有屬於我們的孩子。」

  季天佑本來還在生氣的,可當他聽見唐珺瑤這番真心話,他又不免歡喜。

  她讓他想起自己也想利用這個機會擄獲她的心,卻沒想到,他們兩個傻子竟都沒發現對方的心意……不!這一點他可冤了,他可是向她告白過的,是她自己不信,還把他的告白當成了同情,這都怪她。

  「你傻了嗎?我都說我真心想要你,是你不相信,還自以為苦情的演了這一齣,我可比梁山伯還冤啊!」

  唐珺瑤無話可反駁,季天佑的確說過他愛她,也的確對她說過無數情話,但她全都沒放在心上。「誰叫你在我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的時候,你回答我對我就像妹妹一樣,第一次說願意對我的終生負責,又是在我被欺凌虐待的時候,這能怪我誤會你是同情我嗎?」

  「這下還怪我就是了?」季天佑雙手把唐珺瑤壓制在床上,不讓她逃開,「我決定了,從今天起,我要每天對你說我愛你,就算你聽膩了也不停止。」

  「不要這樣,很難為情。」

  「我愛你,唐珺瑤,很愛很愛你!」

  「你還真說!」

  季天佑沒理會,每說一句還伴隨一記落在她額上或頰上或鼻尖的吻,「我愛你,愛你在我娘身邊,學著她拿起沉重的菜刀切菜的樣子,也愛你拿著麵團捏小兔子,卻捏出四不像的樣子,更愛你把魚丟進油鍋裡,然後被油爆聲嚇得飛奔岀廚房的樣子……」

  「等等,為什麼你記得的都是我剛學廚藝的時候出糗的樣子?」

  「因為那個廚藝高超的你大家都見過,只有那個還笨拙的你,才是唯一屬於我的。」

  「不准記得那些,把它忘掉。」

  「只要關於你的事,我都不想忘。」

  突來的甜言蜜語,比直接說愛還更令她心動,她因他的話一時發傻,卻不知道她這傻氣的樣子在男人看來有多惹人憐愛。

  季天佑將唐珺瑤摟入懷中,她身上的確常帶著油煙味,也會帶著製作點心時留下的甜香,他從不討厭這種味道,因為這是她獨特的味道。

  這個擁抱和平常一樣嗎?為什麼唐珺瑤覺得這個擁抱讓她的心跳得比平常更劇烈,讓她連抬頭看他一眼都不敢,但他好像能讀心一般,知道她不敢抬頭,便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顎,突然,他那雙深邃的眼映入眼簾,唐珺瑤好似在他的眼中,看見熾熱的火焰……

  她看著他越來越靠近的唇,直覺想要退開,他卻像見著了獵物一般,猛地攫住她的唇,她想抗拒,他的手卻霸氣地抓住她的雙手,將它們置高於頂,壓制在枕上。

  「天佑……現在還是大白天……」她在他的吻之間,勉力的擠出幾個字。

  「晚上就行嗎?」

  「晚上也不行……」

  「珺瑤,你知道我最冤的是什麼嗎?就是明明我們已經兩情相悅,洞房花燭夜我還得忍耐著軟玉溫香在懷,卻不能佔有你的苦楚。」

  「天佑……我沒做過這事……你嚇著我了……」

  「我知道你是處子,我也是。」

  「我不信!」

  唐珺瑤想抗拒,但身子輕易受他撩撥,是誰剛剛還說他沒經驗的?他的唇親吻著她纖細的頸項,他的手在她的胸前游移,她覺得全身發熱又發癢,忍不住發岀了嬌吟,這是生手該有的熟練度嗎?

  唐珺瑤被他攻擊得嬌軟無力,只能任他為所欲為,她無法遮掩自已被撩高的裙擺,無法挽救已被輕輕扯落的褻褲,她紅著臉,看著突然停止一切動作的季天佑。

  「珺瑤,你知道我準備做什麼嗎?」

  唐珺瑤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早已經自由,她完全沉溺在他的情慾撩拔,頓時收回自己的手遮住臉,點了點頭。

  「你同意我做嗎?」

  天!這麼羞人的話他打算讓她說嗎?她當然說不。

  可唐珺瑤的不字還沒出口,季天佑就對著她的唇輕啄一記,「珺瑤,我可以要你嗎?」

  要讓她自己說,她絕對做不到,然而季天佑又看出了她的意圖,立刻又吻了她一記,就這麼一次又一次的反覆,吻到唐珺瑤都羞得要暈過去,她終於屈服,輕輕的應了聲——

        …………

        張士瑋聽著東家的命令,正仔細的觀察他的反應,想猜出到底發生什麼事。

  昨日,東家及夫人一整個下午不見人影,今天一早東家岀現了,提拔了一個荷塢酒肆的新管事,趙東貴依舊是掌櫃,季茹雪依然是廚房管事,而他們全聽從夫人的命令。

  季天佑交代完人,領著張士瑋到書房去,就問起他昨天事情的後續。

  「東家……怎麼不見夫人,牙人已經把幾個丫鬟送來,要讓夫人分派。」

  「她啊……」季天佑只笑不語,一臉饜足的表情。

  東家沒說明,但張士瑋隱約懂了,他的臉迅速漲紅,暗罵自己多嘴問什麼?

  「昨天的事已經依照夫人說的辦好了?」

  「是!縣衙也很滿意我們提供的線報。」

  「能解決我姑母他們一家三口的事,又能賣縣衙一個人情,也算一舉兩得。」

  張士瑋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帳冊繼續稟報,「東家,這是莊園裡還有長泰昨日送回來的盈通帳冊。」

  「先搬去那頭吧,今天我不辦公事。」季天佑指了指躺椅,要張士瑋搬過去。

  張士瑋只能當沒聽到這句話,他當然明白東家的意思是還想回到溫柔鄉去,但他只能棒打鴛鴦,「東家,巡視堤防的人回報,莊園東側的堤防出現缺口,今年雨水豐沛,河面水位一直居高不下,缺口若不補上,怕是會有危險。」

  這件事的確讓季天佑正經起來,他皺眉不悅,堤防今年正逢十年大修,如今都已到年底了,縣衙還一直沒有修築的消息。

  「有呈報給縣衙了嗎?」

  「已經呈報了,堤防有缺口是大事,加上昨天咱們才幫忙提供私釀酒廠的線報,縣衙倒也沒敷衍,說是近日會動工修築。」

  季天佑知道這回縣衙不敢再耽擱,可堤防的缺口就在那裡,讓他安不下心,他是最明白這有多危險的。

  「這樣不行,你先去調集人手及材料,我們明天就先動工做修補,讓缺口不至於惡化,等縣衙派的人來了,再進行完整的修繕。」

  「是。」

  「我岳父的傷還好吧?」

  「何工頭的傷沒有大礙,今天還是來上工了。」

  「先把他請來,我待會兒要與他一同去莊園外頭視察,看看咱們繞著莊園挖的水圳是否暢通,若有淤積他好立刻派人處理。」

  「是。」張士瑋接了東家的命令,立刻就去辦事。

  季天佑本來也要接著離開,但想想還是去跟唐珺瑤說一聲,便回到了房裡。

  唐珺瑤剛梳洗完畢,才要從妝臺前站起來,冷不防雙膝一軟,要不是季天佑眼明手快,她就要跌到地上去了。

  「怎麼了?」季天佑關心的問。

  「還不是怪你。」

  「怎麼怪我了?」

  唐珺瑤可沒那個臉跟他解釋是什麼造成她身體不適,她嬌嗔命令,「抱我到椅子上坐。」

  季天佑依了她,將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則坐在她身旁,「珺瑤,我得去莊園四處看看,晚些才會回來。」

  「你去吧,當然是正事要緊啊。」

  「我本來連帳冊都推了,今天只想跟你過的。」

  唐珺瑤笑得甜蜜,他們已經互相明白對方的心意,哪裡需要朝朝夕夕都黏在一起。「帳冊我幫你看吧,你去忙莊園的事。」

  「你不累嗎?」

  「不累,只是你要把我抱過去書房。」

  看來昨日的激情還是累著她了,季天佑有些過意不去,不過雖然心疼她,卻沒有後悔,昨日這樣小小「教訓」她一下,她便再也不敢懷疑他的真心了。

  季天佑上前抱起她往書房走去,唐珺瑤安心地靠在他的懷中,唇角都是帶著笑意。

  「我離開之前會讓人幫你備早膳送來,對了,牙人已經把丫鬟送來,你挑個伶俐的自己用,其他的就由你分派在各院落。」

  季天佑將唐珺瑤放在躺椅上,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後,這才離開去辦事。

  唐珺瑤撫著他吻過的那處,仍是笑得甜蜜,讓帶幾個丫鬟進來的奴僕看得不解。

  過去宅子裡只有季天佑一人,所以奴僕幾乎都是男子,這些丫鬟當然是為了她才買下的。唐珺瑤挑了一個看來伶俐的做貼身侍女,其他的則分派在各院,接著便看起帳冊。

  過去她就看過季家莊的帳冊,只是那時是為了了解剛買下季家莊時的運作情形,看的是舊的帳冊,如今再看才發現,季家莊的盈餘已經漸漸補足了當初擴建的花費,短短數月有這麼高的盈收,絕對不只是幸運而已,一定是季天佑自己十分擅於經營。

  唐珺瑤又拿起另一本帳冊大概翻閱,發現那是一間運銷商行的帳冊。

  盈通……唐珺瑤看著那間商行的名字,想起先前來找她合作的運銷商行就是盈通,可這間盈通居然是季天佑的嗎?為什麼不告訴她,還要派她不認識的人來接洽?

  直到唐珺瑤細看了商行成立的日期,發現那幾乎是買下季家莊時的日期。

  原來早在季天佑買下季家莊的時候,就打算自己成立運銷商行來銷售自己莊園裡的物產嗎?那麼……當初他不用靠鼎祿,自己就能解決雞蛋運銷的問題了嗎?她自作主張的做決定,還以為幫了他的忙,卻不知道原來他早有解決的辦法,根本無須靠她!

  唐珺瑤知道,自從重逢之後,季天佑就一次又一次的幫她,原來除了那些她知道的,他私底下幫她的更多。她心緒激動,不知道該怎麼平撫,拿起另一本帳冊,看見了一筆龐大支出,竟是買下城裡一間鋪子的費用。對於這間鋪子,唐珺瑤心裡有了猜測,荷塢曾經暫停改建的原因也得到了解答。

*             *             *

  季天賜他們一家子被趕岀季家莊後,才知道那個買下季茹雪的人根本不是什麼大老闆,而是季天佑名下一間商行的管事,因此他們明白了那場買姨娘的戲碼,只是季天佑安排來要讓季茹雪死心,讓她與他們三人做切割的手段。

  季氏當下便咒罵侄子心狠,梁俊倒是不後悔,至少季天佑說到做到,並沒有把季天賜給送官。但季天賜極為不滿,打算在高檔酒裡混上私釀酒賣進荷塢酒肆的買賣黃了,這下又被趕離季家莊,哪裡找賺大錢的路子?幸好他們一家三口之前在季家莊刮了點油水,被趕出季家莊後,還能在赤水村裡暫租到一間小茅屋棲身,但赤水村人看到他們,雖不知道他們被趕出季家莊的內幕,但因為他們是被趕出來的,所以都是冷眼相待。

  正在季天賜怨天尤人,恨表弟氣親妹怨村人的時候,他聽說了堤防出現缺口,而季天佑要帶人修補的消息。

        季天賜覺得這是報復季天佑的好機會,季天佑既然是因為擁有莊園而過著得意的人生,那就讓他的人生由雲端跌落至谷底。

  夜深人靜,季天賜扛著鐵鍬來到堤防的缺口前,缺口只是滲水,及時修補應無大礙,季天賜當然不會傻得把堤防打穿,讓自己遭遇危險,他拿起鐵鋤,把缺口給掘開,原先的滲水處頓時噴出一道水柱,缺口附近的堤防也輕輕震動。

  季天賜丟下偷來的鐵鋤後便奔跑回家,依堤防的毀損程度,在季天佑他們帶人去修補之前應該就會潰堤,那麼他還有時間可以帶著爹娘收拾行李,先進城躲一躲。

  一大早天才剛亮,季氏就被季天賜的敲門聲給喚醒,他的腳上還沾著泥水,看起來一夜未睡的樣子。

  「天賜,你昨晩去了哪裡,怎麼搞得這麼髒?」

  剛回到家的季天賜急著來喊醒季氏,自然是沒有時間先換掉髒污的鞋子,「娘,你喚爹起床收拾行李,咱們進城一趟。」

  「為啥要進城啊?」

  「堤防岀現一個缺口,天佑正在召人要修補,總之這屋子也是租的,不是咱們的,為了避免危險,咱們進城躲一躲。」

  既然季天佑是在召人修補,而不是疏散村民,那想必堤防缺口沒有立即的危險,季氏不想大老遠的去一趟縣城。「沒事的,如果有危險早就通知村民疏散,別大驚小怪。」

  「娘,他們是有宅有田的才想著修補,咱們現銀都揣在身上,何必留在這裡提心吊膽,娘你聽我的,咱們先到城裡住幾天吧!」

  季氏本不在乎的,但拗不過季天賜的堅持,只好回房把梁俊喊起床,並趕緊打包行李。

  季天賜早有準備,所以很快的收拾好行李,才剛走出房門來到廳裡,就聽見有人敲門,季天賜開了門,見是三個彪形大漢。

  「你就是季天賜?」

  這三人一臉橫相,一看就是來者不善,季天賜心裡敲了警鐘,所以沒有承認。

  「我們這裡不姓季,姓季的都住在季家莊,你找錯地方了。」

  季天賜話音剛落,季氏便提著包袱由房裡走出來,「天賜啊,是誰來了?」

  三個大漢一聽見眼前人就是季天賜,上前就抓住他的手臂扣在他的身後。

  「哎喲!你們做什麼,疼死我了,快放開我!」

  那三名大漢之一一拳打在季天賜的腹部,「做什麼?我們主子的酒廠被縣衙抄沒了,現在你知道我們要做什麼了嗎?」

  季氏見有人抓住季天賜便喊了起來,梁俊也衝出房門,聽見他們是被抄沒的私釀酒廠的人,立刻推得一乾二淨,「你們主子的酒廠是季天佑去報的官,不是我兒子啊!」

  「當初想岀用私釀酒混裝把酒賣進荷塢酒肆的人是季天賜,如今季天佑只把酒廠報給官府,季天賜卻全身而退,我們主子說,肯定是季天賜見事跡敗露把酒廠供了岀來,換得自己脫身。」

  「酒廠被抄與我無關,是季天佑自己查出來的,不是我告的密。」

  「是不是你告的密,跟我們回去好好問一問便知道。」

  季天賜自然是不肯,掙扎著不想被那三人抓走,季氏及梁俊也撲上前又喊又打的想救下兒子,六個人打成一團,然而就在此時,遠方傳來了不尋常的喊叫聲,六人不約而同的往聲音來源望去,只見滾滾大水席卷而來。

  季天賜只來得及喊了一聲,「怎麼那麼快……」話音還未落,六人就被洪水給卷走,淹沒在湍流之中……

*             *             *

  昨夜季天佑是忙得回來梳洗完便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所以唐珺瑤沒能跟他提起自己從帳冊得知的事。

  今日早晨,季天佑又忙著帶人前去修補堤防,所以唐珺瑤也沒再提,只是她沒想到,她才剛送季天佑出門沒多久,就接到了堤防潰堤的消息。

  季家的宅子興建在莊園裡地勢較高的地方,所以完全沒有受到洪水的波及,莊園外有水圳,本是做為灌溉之用,再加上前一天季天佑派人清淤,大水上來正好發揮疏洪之用,不過季家莊還是有部分莊稼及一些位於低漥處的莊戶被淹。但赤水村的另一頭,因為地勢低,災情就慘重許多了。

  季家莊畢竟還是受了影響,整個莊園上下亂成一團,唐珺瑤一聽說潰堤,最擔心的自然是去修補堤防的季天佑,但她還沒來得及派人去尋找他的下落,莊園裡的人便因為沒人主持大局而找上她。

  她忙著讓人疏散低漥處的庄戶,避免第二三道堤防又撐不住,種在土裡的莊稼帶不走,那些牲口可得盡快趕到安全的地方。

  後山的果園築了圍牆,避免被人進入採摘,所以唐珺瑤讓人把牲口都給趕到果園裡。

  至於那些無家可歸的莊戶,她則先安排在季家大宅院的外院棲身。

  等忙完這一些事,日頭已經西下,她在外院一一探視那些受災莊戶,昨日剛被送到季家大宅院的丫鬟立刻分擔了為受災莊戶包紮傷口送水送食的工作,沒受波及的花氏及何昆也來幫忙,花氏去了廚房,何昆則幫忙照顧受傷者。

  唐珺瑤站在大宅院的門口引頸而望,卻一直沒等到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天黑了,她讓人在門前掛上兩盞燈籠,希望給歸家的人一個方向。

  然而,遠方雖然傳來腳步聲,但帶來的人,卻不是她等待著的。

  趙東貴打橫抱著季茹雪一步步走回來,兩人盡是一身狼狽。

  「茹雪怎麼了,還好嗎?」看見季茹雪闔著眼,唐珺瑤本是一驚,直到看見她的胸口有細微的起伏,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跟東家去修補堤防的半路上,看見她帶著包袱要離開,東家讓我去勸她回來,沒想到勸沒幾句,大水就衝了過來,我們爬上一棵大樹這才得救。」

  「既然爬上了大樹,怎麼兩人一身濕呢?」

  趙東貴雖然剛經歷了些危難,但還是憨憨地笑了,「她肯嫁我了。」

  「你們一身濕跟她肯嫁你有什麼關係?」

  「季家妹子她抓不住,差點要被水衝走,我死命的抓著她,她要我放手,要我救自己,我不肯,結果她對我說,如果我們能逃過一劫,她就嫁給我。」

  唐珺瑤很為他們高興,季茹雪住的宅子在淹水的那一頭,但趙東貴的宅子還安全,可一個女孩子家總不能讓趙東貴照顧,「把茹雪送進內院,我會讓人去照看你們。」

  「多謝夫人。」

        趙東貴剛要走,又想起了什麼,「東家沒事吧?他回來了嗎?」

  唐珺瑤搖了搖頭,臉上仍強自鎮定。

  「東家水性好,會沒事的。」

  「嗯,快把茹雪帶進去吧。」

  趙東貴進了內院,唐珺瑤繼續等待,日頭又漸東升。

  第二日第三日,洪水漸退去,赤水村的那頭開始彌漫著腐臭味,那是來不及逃跑而難的村民屍身,不只縣衙,連地方駐軍都派人來支援,進行救援及清理的工作。

  赤水村的這頭則搭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棚子收留受災村民,就等那些罹難者的屍體全都運走,才能歸家進行家園重建。

  季家莊已經開始重建的工作,受災莊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進行收拾及清理,而莊園的外頭則搭起粥棚,供給那些受災村民溫飽的糧食。

  唐珺瑤忙著指揮派粥,有時甚至親自煮粥,總把自己忙得夜裡累得貼床就睡,才能逼自己不去往壞處想。

  她日日派人去尋找季天佑的下落,只要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她這麼說服自己。

  第七日夜裡,地方駐軍幫忙清理完罹難者,村子那頭較幸運還有一兩個家人獲救的,其餘都開始在屋前掛起白幡,為親人處理後事,有些是全家罹難的,沒人為他們豎起招魂幡,他們的屍體被送進義莊,只能等待縣衙代為安置。

  風中隱隱約約傳送而來的哭聲,讓赤水村這頭的村民聽了也傷感,另一方面謝天謝地,有了地形及季家莊的水圳疏洪,傷害才能減到最輕,他們沒有明說,但心裡都把季天佑當成了大恩人,他們祈求上蒼,能讓季天佑平安無事歸來。

  第八日夜裡,最後一座粥棚拆了,災民也一一回去清理家園,唐珺瑤依然在燈籠下等待,陳姑看不過去,只差沒讓洪長泰把唐珺瑤打暈送回房去休息。

  洪長泰也怨自己,那日怎麼沒陪著東家一起去修提,如今除了東家,他還有另一個好兄弟也下落不明。

  今夜,兩盞指路的燈籠又等回一陣腳步聲,洪長泰眼力好,把人看了清,三步並兩步地迎了上去,那是張士瑋。

  「你怎麼這時才回來?」

  「我被人所救後,一直跟著駐軍救災,以及……」張士瑋看了樵悴的唐珺瑤一眼,顫著聲說:「找東家。」

  「他沒跟你在一起?」

  「我們剛到堤防邊堤防就毀了,大水沖了過來,我們都被衝到水裡,我幸運地抓住了樹,再伸手要抓東家時,他便被大水給沖走了。」

  聽到這裡,唐珺瑤終於抑制不住,掩面大哭出來,跪倒在地。

  陳姑也掩住口鼻,伏在夫君的懷裡強忍淚水,張士瑋流下男兒淚,不只是悲傷還有自責。

  「是不是我不懂得珍惜他,所以上蒼把他收走了?」唐珺瑤抓住張士瑋的衣袖,近乎瘋狂的問著。

  「夫人,你在說什麼啊?」

  「我已經知道了,我能在城裡如願開鋪子,是他先壓下荷塢酒肆的修建費用,買下適合的鋪子租給我的,只是怕我不肯收,所以不告訴我。我也知道盈通就是他名下的產業,那時我賭氣不顧後果的跟配合的商行撕破臉,他讓盈通主動來與我接洽,解決了我一時找不到原物料供應的問題,而既然盈通是他的,他早有能力處理雞蛋滯銷的問題,只是因為我自責,所以才由著我讓我解決,我卻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幫他解決了因我而起的鼎祿違約問題。但其實從頭到尾都是他寵著我、疼著我、護著我,我卻還氣他、怨他、誤會他,上天認為我沒資格擁有他,這才把他從我身邊帶走。」

  「夫人……東家他不會就這麼離開你的,就算要跟天鬥,他也會回到你的身邊。」

  癱跪在地上的唐珺瑤很想這麼說服自己,但多日的希望都在聽見張士瑋帶回的消息後,破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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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 17:45: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新的婚姻契約

  「珺瑤,珺瑤。」

  睡夢中的唐珺瑤緩緩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如往常的俊顏,他帶著笑,輕輕的喚她。

  「天佑……你回來了?」

  「嗯,我來跟你要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我們的契約,我們的婚約。」

  「為什麼要我們的婚約?」

  「契約上說的,我可以隨時終止這份契約。」

  「不要,我不要你終止,我不給你。」

  「珺瑤……我已經回不去了,我得終止這個契約……」

  「不許!我不許!」

  唐珺瑤尖叫著由床上坐起身,嚇著了在她房裡守著的季茹雪,「表嫂,你怎麼了?作惡夢了嗎?」

  唐珺瑤看著外頭的天色,又是黑溱漆的一片,「我睡多久了?」

  「整整一天一夜,你昨夜哭到昏倒,把大家都急壞了。」

  唐珺瑤立刻下床,穿著鞋就往外跑,季茹雪只來得及抓了披風跟上去,一直跟到大宅院的門口,唐珺瑤看見燈籠已點亮,這才放心的又倚門而望。

  季茹雪把披風披在唐珺瑤身上,才說道:「天一黑,我就讓大東哥把燈籠點亮了。」

  「多謝。」

  「表嫂,我相信天佑哥哥會回來的。」

  「嗯!他會的。」唐珺瑤等著盼著,不管多少日子,她都會一直等,直到等到季天佑回來為止。

  遠方再次傳來夜歸的腳步聲,今夜起了濃霧,唐珺瑤怎麼也看不清那遠方的人影,她只能等,只能期待上天別讓她再一次落空,直到那腳步聲一聲接著一聲走近,走到足以讓昏黃的燈籠光線點亮他的面容為止。

  腳步聲停了,唐珺瑤抬起頭,看見了那張她心心念念的容顏。

  「天佑……」

  「珺瑤。」

  「是你嗎,真是你嗎?」

  季天佑快跑上前,把心愛的妻子緊緊摟入懷裡,唐珺瑤的悲傷潰堤,大聲地哭泣起來。

  季茹雪見表嫂終於等回了表哥,也為他們高興的掉下眼淚。

  「你讓我等了好久好久。」

  「對不住。」

  「答應我以後不許再這樣,不能丟下我一個人走。」

  「我不會,永遠不會了。」

  季茹雪直到此時才發現季天佑額上還有傷口,她不得不打斷他們,「天佑哥哥,你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

  聽見季天佑受了傷,唐珺瑤連忙查看,果然在他額上看見一道長長的傷口,她連忙拉著季天佑進門,還吩咐人備洗浴水、藥品和宵夜。

  一瞬間本已安靜的大宅院又熱鬧起來,因為擔心唐珺瑤而住進來的何昆、花氏來看過了,張士瑋、洪長泰、趙東貴也過來探望,就連一直陪著唐珺瑤的季茹雪也安心地回自己的房去休息,季天佑及唐珺瑤才得到獨處的時間。

  季天佑浸泡在浴盆裡,享受著妻子的服侍,唐珺瑤捲起袖子幫他洗髮搓背,又幫他將額頭那嚇人的三寸長傷口上藥,還非得看他吃些東西填肚子,這才安心地和他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兩人都無眠,唐珺瑤緊緊地摟住季天佑的腰,就怕這是一場夢,她醒來他就消失了。

  「天佑,你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我在洪水中被漂流物傷了頭失去意識,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收容傷患的地方,那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那你為什麼又過了這麼多天才回來?」

  「珺瑤,記得我曾跟你說,我在戰場上殺的不只有敵軍嗎?」

  埋在季天佑懷裡的唐珺瑤,輕輕點了點頭。

  「三年前,我曾毀了一個村子。」

  唐珺瑤雖然錯愕,但她一句話也沒說,他想訴說,她便傾聽。

  「你在莊園落成宴那晚讓人演的皮影戲,是無一絲穿鑿附會的真實故事,但那個版本的故事,卻不是事情的全貌。」

  唐珺瑤想起了那個故事,裡頭有一個被洪水淹沒的村子,就和這回赤水村所遭遇的一樣。

  「故事中村子的決堤是將軍派我去做的。然後再帶著一支奇襲軍攻進敵軍軍營,當時那場戰我們一定得贏,否則就是我軍身後的八座城池將一一失守,將軍評估之後做了這個決定,可這決定將犧牲一個無辜的村子,我希望先疏散村民,但將軍擔心動靜太大會被敵軍發現,那計劃就毀了,於是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水衝走無數的村民。」

  「這便是長久以來困擾著你,讓你夜不安寢的心病吧!」

  「有了你之後,我的心神只繞著你轉,已有許久不曾再想起當年的事,這回遭遇洪水後醒來,我眼見周遭的慘況,憶起了當初,想起當年我不曾救過任何一人,所以我投入駐軍救災的行列,直到整個救援清理工作完成,一個老兵拍了拍我的肩,問我來幫忙這麼多天了,家裡有沒有媳婦在等著我。」

  唐珺瑤忍不住掉下眼淚,掄起粉拳往他胸口槌了一記,「這時候才想起我?」

  「對不住,我應該先讓人捎信回來的。」

  唐珺瑤再次抱住他,這一回,換她寬容,換她體諒,「我知道當年的事是你的心病,我不怪你。」

  「我的愛妻真體貼。」

  「天佑,那個消失的莫掌櫃和這個村子有關係嗎?」

  季天佑沒有回答,唐珺瑤卻很了解他,「莫掌櫃帶著你當時全部的身家去幫助村子重建了吧?」

  季天佑不想再說,唐珺瑤明白他的心情,對他來說那是贖罪,不願說出口,不願讓人認為他已經盡力在彌補,不願原諒自己。「我不問了,你睡吧。」

  季天佑也摟住唐珺瑤,在睡去之前,他問了她,「珺瑤,我能跟你要一樣東西嗎?」

  「什麼東西?」唐珺瑤想起稍早的夢,她微顫,害怕夢境成真。

  「我們的契約,我們的婚約。」

  「不要,我不給!」

  「契約上說的,我可以隨時終止這份契約的。」

  「誰准你終止的,我不許!」

  季天佑笑了,因為唐珺瑤不肯放手,「珺瑤,你到底肯不肯當我真正的妻子?」

  「我都讓你吃乾抹淨了,這個妻子身分還有假嗎?」

  「既然是真的,為什麼要保留一張假婚的契約?這樣對我太沒保障了,哪天你拿著契約對我說,我們是假婚,那我找誰要我的妻子去?」

  「你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契約我才不給你,不會給你毀約的機會。」

  「你啊,對我總是很霸道呢!」

  「現在後悔來不及了,我要纏著你,一輩子。」

  一輩子,聽起來很棒。季天佑真的累了,但當他闔上眼睡去時,他的手還捨不得放開唐珺瑤,他希望她能陪著他每個白日,陪著他入夢,陪著他到老,陪著他到天長地久。

*             *             *

  三個月後。

  堤防的小缺口在一夕之間造成堤防毀壞的原因雖然不明,但堤防就連十年大修都沒有及時處理,的確是縣衙過失,再加上長嵌縣令李辰昌沒有好好處置難民的問題,這回的洪水造成不少難民喪生,所有的罪名一整理,罪不可赦,丟官罷職事小,但這次的事件已經傳進宮裡,惹得龍顔大怒,下旨將李辰昌押入京裡受審。

  新的縣令帶著朝廷撥下的公帑來協助重建,所以赤水村的重建如火如荼的展開,災民已經放下悲傷,開始過新的生活。

  何家也發生了一些事,但對兩老來說,不知該喜該悲。

  當初何禧川入獄後供出來的共犯肖氏在獄中生產了,肖氏的夫君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為了怕貌美的妻子跑了才隱瞞,他當然不會承認這個孩子,肖氏這才坦白孩子是何禧川的,肖氏的夫君不堪受辱,狀告兩人通奸,於是兩人又被判刑,加重了刑期。

  何昆及花氏對兒子已經不抱希望,只希望能把孫子抱回來撫養,以免跟著那樣的爹娘被養壞了。

  肖氏在獄中連自己都顧不上,哪裡還能顧得了孩子,只得把孩子交給何昆及花氏。

  季家莊的荷塢酒肆也在這個時候開張了,重建的荷塢辟了亭臺樓閣,曲徑相連,利用天然的蓮池或是荷田區隔出空間,即使賓客盈門也不至於太過喧鬧吵雜,都保有各自隱私的空間。

  唐珺瑤親自下廚,號稱堪比御膳的宴席每月只接三場,消息一出就有不少縣城裡的富商大賈派人捧著銀子來訂席,要不是唐珺瑤「因故」只接未來五個月的訂單,怕是早就塞滿了未來一整年的行程。不過那些來不及訂席的人,打聽到年底臘月唐珺瑤就恢復接受訂席,紛紛又開始盤算著要搶下預定名額。

     今日最大的亭臺樓閣是荷塢酒肆接辦的第一樁宴席,是趙東貴與季茹雪的婚宴。

  季茹雪在這次的洪災中,爹娘及大哥都不幸罹難,若要守孝三年,趙東貴就要超過三十歲,所以趕在了百日內成親。

  而在他們成親之日,於趙東貴的婚宴上,季天佑發現竟有一個久未謀面的故人就坐在宴席上。

  「少爺、少爺,真是你嗎?」莫掌櫃應邀而來,當有人找上他告知少爺的消息時,他本還不信,他一直以為少爺音訊全無,或許是戰死在沙場上了。

  「莫掌櫃,你……你怎麼會來?」

  季天佑問完就知道是自己傻,莫掌櫃的去處無人知曉,能把他找來的就只有一個人了,他偏頭望向攬著他手臂的唐珺瑤,看見她的笑。

  「是少夫人派人找到我,少爺,你怎麼這麼狠心居然就此不連絡我?」

  當初莫掌櫃為了幫他保住父親留下來的產業,寧可背負背主卷款潛逃的罵名離開家鄉,保護了所有的產業不受季氏覬覦,季天佑十分感謝他,也覺得對不住他,所以三年前那場戰役後,他為了彌補,給了莫掌櫃一封信,要把季家的產業分一半給他,另一半,請他全用在重建那被他毀了堤防而衝毀的村子。

  後來戰爭結束,他知道莫掌櫃若得知他還活著,將不可能接受那些產業,所以狠下心不跟他連絡,希望他得到他應得的。

  「我這不是希望你好好養老嗎?」

  「不把老爺留下來的產業還給少爺,老奴我怎麼養老?現在還了,我就真的可以養老了。」

  「莫掌櫃,這讓我該說你傻還是忠心?」

  莫掌櫃拂了拂鬚,朗聲笑了,「都不是,老奴這是貪懶,這麼大的產業管理起來太麻煩了,這哪裡是養老,少爺若心疼老奴,就給老奴一間破宅子一塊薄田,讓老奴能自給自足就好,這麼大的產業,老奴不想要,另外也有人不想要。」

  這話讓季天佑不解,他看見莫掌櫃比了個「請」的手勢,就有一名白髮老者走上前來,一邊拂鬚一邊打量著季天佑。

  「老莫,就這是個人?」

  「是,這就是我家少爺。」

  「很好,那便先讓我打一拳。」那白髮老者一拳就往季天佑的肚子打去,快得讓人措手不及,就連季天佑身邊的唐珺瑤都嚇壞了,直到看到季天佑一點表情也沒變,這才放下心。季天佑體格健壯,當然不怕這花甲老者的一拳,他還怕老人家的手骨給打折了。

  「你做什麼這麼打我家少爺啊!」莫掌櫃這才回神,痛罵了好友一句。

  「你懂什麼,我這是受了全村人所託,來報這小子當年決堤之仇的。」

  莫掌櫃是最知道村子的情況,當然不相信花甲老者的話,「鄉親父老們若真想要報仇,也不會叫你來打,你都多大年紀了,打得痛嗎?」

  「你說對了,就是因為這樣才叫我來打。」

  莫掌櫃似乎是會意了又是連聲朗笑,倒是花甲老者見他這會兒才想明白,又念叨起他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這都沒想通。

  不過,有另外一個人年紀不大,腦子也不太好使。

  「莫掌櫃,這位老伯,兩位說什麼,我聽不太明白。」

  莫掌櫃但笑不語,花甲老者把季天佑當成傻子一般,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小子,我們的村子不需要你一半的產業,三年前老莫來到我們村子幫著重建,現在早就完成,人人過上好日子了,我們有手有腳,不需要你的施捨。」

  季天佑終於明白這花甲老者是當初被他毀了村子的村人,他心懷愧疚,只希望能彌補,「這不是施捨,而是贖罪。」

  「小子,當年叛軍在我們的村子燒殺擄掠,滔天的洪水也不比那叛軍恐怖,那場仗你若打輸了,我們一定要你賠命不可,但你打贏了,我們便當你贖罪了。」

  季天佑從沒有想過,他當年做所的事會換來這樣的結果,「可我畢竟害了那麼多人命……」

  「小子,三年前,老莫來到我們的村子,說他的東家交代,不管要花多少銀子,都要幫我們村子重建,我們還以為是老天爺給我們派來了大善人,可是三年後,戰爭結束了,家家戶戶都歡天喜地,就這個老莫大哭起來,我們這一問才知道,你已經音訊全無三年,如今戰爭打完了還沒消沒息,怕是死在戰場上,那時我們才明白,老天給我們派來的,根本不是什麼大善人,而我們一直把仇人當成恩人在感謝。」

  季天佑知道這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彌補,所以才不希望表明身分。

  「事情已經過了三年,我們想放下過去好好過日子,所以我們必須原諒你,否則我們就是逼自己繼續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我……值得原諒嗎?」

  「你媳婦派人到我們村子找人,我們得知你的近況,都已經不恨放下了,你還要恨自己不原諒自己嗎?我們可沒人會心疼你,只有你媳婦會心疼。」

  季天佑看著唐珺瑤擔憂的臉龐,想起三個月前他在洪災獲救後沒有立刻回來,讓她怎麼日夜受盡煎熬的等待,他是既懊悔又自責。

  「剛剛那一拳算是報仇了,你重建在我們村子的,就當你該給的,從今以後,我們互不相欠。」互不相欠,聽似決絕,但對季天佑來說,卻是最大的救贖。

  「多謝你,老伯。」

  「少爺,你能放下那事,老奴很欣慰。」

  既然事情解決了,季天佑也決定把莫掌櫃接回來,讓他在季家莊養老,「莫掌櫃,你什麼時候動身回來,我在莊園裡給你找個地方養老。」

  「少爺,我才幫忙重建完一個村子,你還想讓我回來幫忙重建莊園嗎?」

  「你的意思是……你不回來?」

  「少爺,老奴已經替少爺作主,幫我自己在那個村子裡買了間宅子及田地,還收了個義子,我不過來這裡住了。」

  「你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少爺,老奴在那邊住習慣了,放不開,過幾日我代管產業的各個掌櫃都會帶著帳冊來到季家莊,跟少爺報告各產業目前的營運情況,我……這就把一切交還給少爺了。」

  「你這就要回去了?」

  「當然不是!」那名花甲老者又開口,「老遠把我給請來,不讓我好好吃頓喜宴就想把我送走嗎?我可是聽說這喜宴標榜的是御膳才能見到的菜色啊!」

  花甲老者說完,還逕自往安排好的座位去,他方才就看上了好幾道菜,只想大快朵頤。

        「這菜……是少夫人做的?」莫掌櫃問了,看見季天佑點頭。

  「珺瑤她可是我娘的徒弟,把我娘的手藝學了十成十。」

  莫掌櫃欣慰地看著他們親密的模樣,有感而發,「若夫人地下有知,看你們日子過得幸福和美,一定很開心。」

  「我會把日子過得很好,讓她放心的。」

  「那這樣老奴也就放心了。」

  「老莫啊!你說完了沒,我可不等你了。」那頭的花甲老者不甘寂寞地喊道。

  莫掌櫃頗為無奈,只得再向季天佑招呼一聲,便跟著進入宴席。

  解決了這一切,季天佑只感到海闊天空,他的心中充斥著對唐珺瑤滿滿的愛意,牽著她的手,走進荷塢酒肆裡一間特地為他們夫妻留的廂房,那廂房遠離客席,位於荷塢的最深處。

  廂房闢為左室及右室,穿過月洞進入的右室,開著兩扇精緻的窗戶,左右擺著書案及妝臺,另一側則擺了床及五斗櫃,是個小而精緻的房間。

  左室則是開了一整面牆的窗,只要打開窗,就能看見蓮池邊的垂柳及夏日盛開的蓮花,窗裡,則是一整片的地臺床,或可盤坐沉思或可午間小憩。

  季天佑拉著她進房,便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唐珺瑤還覺得有些扭捏。

  「天佑,我剛剛才做完五桌的宴席,身上還有油煙味。」

  「我從來不討厭這樣的味道。」

  「可我想香香的才讓你抱。」

  「香香的,就不是我妻子了。」

  「難不成你要我臭臭的嗎?」

  季天佑推開唐珺瑤,傾下身與她平視,「我的妻子如此美好,就算是臭的,我聞起來也是香的。」

  「胡說什麼,我臭死你!」

  唐珺瑤才剛說完,唇上就被他印下一吻,她紅著臉,止了聲。

  「珺瑤,多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這又不算什麼,更何況你為我做的更多。」

  「不!是你更多。」季天佑的手輕撫著她的腹部,因為那裡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她正為他懷著孩子。

  「說到這裡,倒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麼?」季天佑一頭霧水,看著她一溜煙的跑開,他站直身子,等著看她打算做什麼。

  唐珺瑤由妝臺上拿來一只稍早放置在這裡的漆木盒,從中拿出一張契約。

  季天佑接了過來,她終於想還他了是嗎?季天佑手上的那張早撕了,拿到她的那份,他也毫不留情的撕了。

  「這樣你的小腦袋瓜就不會哪天失常,說我們是假成親,婚約無效了。」

  「我們的婚約本就無效啊。」

  季天佑皺起眉,怎麼覺得唐珺瑤又要說出他不愛聽的話了。

  「你想想,契約上說,人前人後我們都要扮夫妻,我們做到了,還說你得給我一個孩子,你也做到了,所以契約完成,便無效了。」

  「這是什麼歪理?你膽敢跟我說婚約無效?我老是威脅要打你屁股都沒打成,你膽子肥了是不是?」

  「哎喲!不怕不怕!爹爹不是要打你喔!」

  唐珺瑤邊說還邊輕拍著自己的肚子,嚇得季天佑連忙上前扶住她。

  「怎麼了?孩子嚇著了,踢你了?」

  看著季天佑輕輕撫著她肚子的模樣,唐珺瑤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搞得季天佑一頭霧水。

  「又怎麼了?」

  「夫君,孩子才兩個月,怎麼會踢人?」

  「你騙我!」這下季天佑是真的打算打她屁股了,他先是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裡,怕真的把她打跌了,然後才伸出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記。

  「哎喲!你真打我?」

  「下回再騙我,再跟我說我們婚約無效,我還要打。」

  「你脾氣真差啊!做什麼都要打。」

  「嗯,還想被打?」

  唐珺瑤仰起臉,快速地親他一口,笑得十分燦爛,看著她這樣的笑容,季天佑哪裡還捨得。

  「好了,不打了可以嗎?」

  「可我還沒說完呢,你快點放開我。」

  季天佑不想放,但唐珺瑤心一狠,往他的腰間一捏,趁著他吃痛鬆了手,她便溜岀他的懷抱,接著在季天佑不悅的眼神中,走到方才放下漆盒的地方,再拿出一式兩份的契約,交給季天佑。

  他接了過來,展開看著全新的契約內容,心中頓時漲了滿滿的愛意。

  新的契約上寫著——立契約書人季天佑唐珺瑤,由約定日起成為真正的夫妻,直至此生終了,不相離不相棄。

  季天佑抱住了唐珺瑤,笑著,他娶了這個妻子,永遠不會讓他覺得無趣。

  「天佑,你簽是不簽啊?」

  「簽,當然簽,這麼好的條件怎麼不簽。」

  「這一次,上頭沒有寫誰可以反悔和離喔!」

  「唐珺瑤,現在我覺得,你要一輩子被我打屁股了。」季天佑推開她,佯怒著一張臉威脅她。

  「好嚇人啊,快來人救我呀!」唐珺瑤踢掉了繡花鞋爬上地臺床,快速的爬到窗邊要開窗喊人,沒想到窗戶才推開寸許,身後之人就長手一伸,刷地關了窗。

  唐珺瑤轉頭往上一看,季天佑正在她上方凝眸望著她。

  「天佑……你的眼神好恐怖喔!」

  「因為這是想吃掉獵物的眼神。」

  「不行!孩子才剛兩個月,不能做那件事。」

  季天佑洩了氣,滿滿的慾念在聽見會傷了孩子時全都消去,抱著唐珺瑤躺在地臺床上,現在雖然是初春,但還有些涼意,他將她好好的納在懷裡,就怕她著了涼。

  「天佑……我操辦了這場喜宴,有點累了。」

  「那就睡吧,我陪著你。」

  「我相信你,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都會在……」唐珺瑤優雅地打了個呵欠,這才偎入他的懷中閉上眼。

  或許她真是累了,閉上眼不久,就已沉沉睡去。

  季天佑收攏了懷抱,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你放心,我都會在。」

  輕輕的幾個字,代表的是負重一生的誓言,這一次的契約不再輕率,是他們相守一世的承諾。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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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20-2-2 17:45:42 |只看該作者
【後記】   蔓蔓的私房料理 田芝蔓
  
  難以置信!蔓蔓居然又寫了廚娘的故事,而且是寫完《蹭飯王爺》之後,立刻又寫了一本!

  綜觀蔓蔓在新月寫了二十二本書,沒有明明白白地寫岀很會做菜的女主只有八個,就連很會做菜的男主都寫了兩個,而且那十四個會做菜的女主裡居然有四個開飯館鋪子或當職業廚娘,以及三個分別是看護明星助理及明明做了大理寺少卿,結果為了辦案而扮成廚娘的女主。

  各位一定覺得,那麼蔓蔓勢必很會做菜吧!

  錯了,蔓蔓妥妥的就是個料理苦手啊!

  每次蔓蔓在找資料,問了蔓娘某某菜怎麼做時,蔓娘就會用鼻子「嗤」一聲,然後斜著眼問我,「到底是誰給你生的勇氣,讓你敢寫女主角很會做菜?」

  我是很想問「你生的」啦!但我實在很怕會被蔓娘抓去做地獄特訓,所以決定乖乖的不出聲就是了。

  蔓蔓所做的料理,在蔓娘的眼中就是地獄料理,除了因為看起來很不美味,另一個原因就是蔓蔓愛吃辣,所以做的菜都是火紅色的,就像地獄業火一樣……

  比如麻婆豆腐。

  各位定會想,麻婆豆腐本來就是辣菜,紅紅的很正常,但蔓家的人不愛吃辣,蔓娘總是有辦法煮出不辣的麻婆豆腐,順便嫌棄我那做的紅通通的麻婆豆腐。

  說到麻婆豆腐,還有一件事也讓蔓娘覺得蔓蔓做的絕對是地獄料理無誤。

  那就是——蔓蔓的麻婆豆腐,是用凍豆腐做的。

  沒錯!就是放在火鍋裡的凍豆腐,這種麻婆豆腐還不能用現成的凍豆腐做,因為太大塊了,而且結凍了沒辦法切,一定要自己買板豆腐,先切成小塊,再放進冷凍庫裡冷凍。

  要煮的時候,先將凍豆腐放到熱水裡退冰,再和絞肉及辣豆醬一起炒,起鍋之後麻婆凍豆腐就完成了。

  至於為什麼放凍豆腐呢?很簡單,因為我愛吃凍豆腐啊!誰說一定得用一般豆腐來做麻婆豆腐呢!

  不過,比起蔓蔓曾經把披薩用的起司灑在蛋上做蒸蛋,蔓娘倒是覺得麻婆凍豆腐沒有什麼驚人的,至少凍豆腐還是豆腐。

  這樣的料理方式,蔓蔓不知道別人會不會也這麼做,但這純粹是因為蔓蔓愛吃凍豆腐愛吃起司才會如此,所以下回如果各位在蔓蔓的書裡,看見女主用很奇怪的食材料理,然後書中的角色還都覺得超好吃……

  不用懷疑,那一定是蔓蔓的私房食譜在書中大公開啊!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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