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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谷萱 -【夫人寵上天(夫以妻貴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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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29: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夫人寵上天(夫以妻貴之二) 作者:谷萱

雖貴為名將次子,怎奈俊逸的李逸更鐘情醫藥。
此番摘采耽嫣花,卻沒料到,自己反而先中了毒!
眼前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到底要不要救他?
他保證一定會好好「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怎知佳人偏為仇人女,這場情毒,他究竟如何才能解得了?!
此生此世,他只想與她「婦唱夫隨」啊……

性子冷冽的蕭芍芊,自幼著迷百草,不問世事。
無奈一時大發慈悲救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唐將軍之子。
她第一次的心動,給了注定敵對的他,
罷了!既然往後的日子未知,就把握今日吧!
只不過,她怎麼覺得她比較想要的是……「一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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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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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30:0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隋末,江陵城旁,巍峨的凌閣山聳立,山勢險峻、人煙杳至、古木參天,終年雲霧繚繞。

    平日靜謐的深山中,白霧茫茫,此刻卻不時傳出斬斷荊棘的聲音。

    伴著聲響,有一襲白衣身影在茂密的林中穿梭,地上落葉隨著他的腳步發出沙沙聲,此人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只見身著白衣的男子,相貌俊逸,眼神凜冽,專注地檢視身旁的一草一葉。

    忽見他稍一蹙眉,接著右手一揮,抽出配劍凌空一劃,劍鋒微微染紅,他卻頭也沒回,長劍旋轉一圈後迅速回到劍鞘中,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他繼續低頭在樹叢中尋找。

    一滴滴鮮血從上方的樹葉滴落,一條盤在樹枝上的凶猛毒蛇瞬間斃命,男子眼也不眨,身如疾風般悄然閃開,身上白衣絲毫未染。

    他修長的身影在林間穿梭,臉龐帶著一絲冷傲,然而微微上揚的嘴角,又透露著令人難以捉摸的淺笑。

    腰間玉佩隨著他的動作發出的當當聲響,是這幽謐山林中唯一的聲音,玉佩雕琢精巧,價值不菲。男子凝神四下尋覓,雙手撥弄著各樣草木,熟稔地挑選著。

    「耽嫣草……耽嫣……」他喃喃低語,眉宇俊朗,雙目專注,尋找著他口中的耽嫣草。

    突然他目光一凜,眸底透著深邃,嘴角噙著笑意,他要找的奇草已現蹤跡,但同時也讓他發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耽嫣草是他尋覓多時的一種奇草,有著蜿蜒的藤蔓,且只生長在山崖陡壁旁,時節一到,藤蔓上會開滿瑰麗的花朵果實,散發誘人的香氣,吸引蜂蝶及小動物爭相覓食,然而這些果實卻奇毒無比,此刻只見山崖邊橫躺著多只貪食中毒的動物,奄奄一息,痛苦掙扎。

    男子站在彎曲的藤蔓旁,凝神端望著,藤蔓從崖邊一路延伸到崖壁上,他知道藤蔓最尾端開出的花朵便是解藥。

    而尾隨他的人,隱身在樹林中觀望著,男子不動聲色,緩緩戴上一副純白色的手套。

    此人腳步輕盈,身輕步小,應該是個女子,男子暗暗思忖,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與對方動手,他知道她必定也是為了耽嫣草而來,然而耽嫣草得之不易,他想要整株帶回,盡量不要有所損傷。

    戴上精致的蠶絲手套,男子小心翼翼地挖掘耽嫣草的根睫,並抽出系在腰間的長繩,繞上樹干,使其垂下山崖,他打算取下耽嫣花朵。

    山壁陡峭險峻,男子使上輕功,拉著繩子沿山壁一吋吋下滑,他猜測對方會等他取下耽嫣花後,再動手爭奪。

    他一手纏住繩,一手戴著手套,慢慢挖掘耽嫣草的根睫。此草奇毒無比,他小心翼翼,終于來到耽嫣花前。

    而那隱身的女子,也在此時現身。

    眼前的耽嫣花潔白無瑕,相較于藤蔓上的其它花朵,顯得益發樸實平淡,一股幽雅的香味撲鼻,男子靜靜地凝望這朵小花。

    而崖壁上的女子,也靜靜地望著他,未發一語。

    她的臉蛋如同這朵白花,淨白卻也冷冽,縴細的身影佇立崖邊,似笑非笑,冷眼看著男子。

    「姑娘,若妳也是為此花而來,待我摘下它後,上去再說吧!」

    男子啟口,卻沒得到任何回應。這位姑娘冰冷得令人訝異,卻也令人動容,花容月貌,如緞長發隨風飄逸,水翦靈動的雙眸懾人,白皙的臉龐看不出一絲表情,令人屏息。

    若非這山林中還有仙子?這等容貌當真傾國傾城。

    男子一邊思忖,一邊收回視線,專注在耽嫣花上,只見他開始動手,緩緩挖掘最後的根睫。

    「此花不可取。」女子啟口輕言,聲音竟如無波的秋水,冷冽無痕。

    「姑娘,我采此花是為了要救人,望妳莫要阻攔。」

    「只怕你連自己都救不了。」

    「妳……」女子一樣面無表情,淡淡地說著這幾個字,男子不想分神,只是小心地撥開耽嫣花旁的泥土,準備取出整株花朵,不料一股強烈的香氣撲鼻而來,男子先是覺得一陣舒爽,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

    他全身陡然無力,抓著繩子的手開始松脫,他心一急,忙運內力,不料更覺全身酥軟,花一離土,便香氣四溢,此時更隨著運氣竄遍全身,他的視線開始模糊,此時才意識到崖上姑娘方才的話中之意。

    「姑娘,若妳願意,請助在下一臂之力……在下感……激不盡……」男子聲音斷續,他知道自己即將摔落崖底,眼前只有這不知是敵是友的姑娘可以相助,他只好開口相求。

    他模糊的雙眼依稀見到姑娘往後退了幾步,似乎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姑娘……當真見死不……」

    男子早已力不從心,話未說完,身體便伴著碎石下滑,眼看就要向下墜落。

    就在他雙眼無力地要合上之時,忽然瞥見一條淡綠色絲帶,遠遠地從上拋下,不偏不倚落在他眼前。

    無奈這救命的絲帶,男子已經無力伸手抓住,只有任它在眼前飄動,此時方才的女子出現在崖邊,冷眼盯著他。

    「莫要使力,否則毒發更快。」

    這是他听見的最後話語,就在他失去意識之前,隱約感到那緞帶開始舞動,最後他腰間一緊,被拉上崖,但他早已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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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30: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隋朝末年,朝政衰敗,中原分裂,地方勢力割據,其中佔據長江流域自立為梁王的蕭銑,勢力龐大,擁兵四十萬,定江陵城為首都,與佔領長安城的李淵、李世民父子分庭抗禮。

    這日,蕭銑在房內傳喚親信前來。

    「芊兒那邊有消息了嗎?」蕭銑相貌魁梧、野心十足。

    「小姐那邊傳回的消息是,草藥已尋獲,不過……」

    「不過什麼?」

    「小姐還是在追問煉成藥粉後,是否用來對付唐軍。」

    蕭銑听到此言,略微不悅︰「芊兒懂什麼?成王敗寇,今日若不滅唐軍,明日豈有我蕭銑立足之地?」蕭銑言語中充滿對李唐的敵視,因為就在他稱帝的來年,李淵也佔領長安,建國為唐,兩人一南一北對峙,都想爭奪天下。

    他轉身對親信說道︰「告訴芊兒,我等她的藥。」

    親信領命正要離去,蕭銑又突然說道︰「等等!」

    「芊兒過得可好?」

    「小姐一樣不太見人。」

    蕭銑的女兒蕭芍芊,長年隱居凌閣山,就算父親貴為一方之霸,她也不太理會世事,終日與草藥為伍,蕭銑也只能由著她。

    「好!你下去吧!」

    蕭銑不再多說。女兒自幼著迷百草,終日鑽研藥草古籍,性子靜默冷冽,甚少言語,後更常居深山,尋找奇藥。蕭銑在江南眼見唐軍聲勢日漸壯大,便想藉由女兒的專長,研發具有毒性的藥粉,待將來兩軍對峙時,可以派上用場。

    ***bbs.***bbs.***bbs.***

    凌閣山內,蕭芍芊正端視著她救回來的人。

    她雙眼如深淵,澈冷而深邃,仔細端詳著躺在床上的男子。他相貌堂堂、五官俊逸,昂藏的身軀看得出是習武之人,一襲白衣,腰間那塊玉佩格外顯眼。

    「李……」蕭芍芊看見玉佩上刻著一個「李」字,她正要伸手翻開另外一面,就見到男子眼睫微微翻動。

    他究竟是誰?儀表不凡,身手矯捷,甚至也知道耽嫣花可以煉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妳……是誰?」蕭芍芊正在思索對方的身分,就看見男子吃力地睜開眼楮,二話不說便抽劍自衛。

    冰冷的長劍橫在她眼前,不過蕭芍芊的眼神依舊寒冽。

    她毫無懼色地伸出一只手,用兩只縴指推開劍鋒。「你還有力氣嗎?」

    對眼前的利劍視若無睹,她冷眼看著這個男子,果然,男子的手使不上任何力量,長劍微微顫動,最後松脫掉落床上。

    「我中毒了嗎?」男子似乎懂得草藥,馬上知道自己中了毒。

    「你摘了耽嫣花。」她的話語一樣簡短,毫不帶情。

    「是了,我在山崖邊失去意識。」男子終于稍微清醒。「姑娘就是當時救我之人?」

    「是。」

    「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盡。」

    「不必。」

    「姑娘。」男子對這位姑娘冷漠的態度感到些許疑惑。「還沒請教芳名,在下日後必定酬謝。」

    不料蕭芍芊並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寒著臉問道︰「你采耽嫣花做什麼?」

    「在下采此花,是想研究它的解藥,姑娘可能久居山中,不知道最近許多百姓上山打獵,吃下誤食耽嫣果實的獵物後……咳!」

    男子觀察敏銳,此深山中竟有如此雅致的房舍,四周更是不時飄來各式草藥的香氣,雖不知這位姑娘是什麼來歷,但看得出來必是常居山中采藥,不過他話還未說完,便重重地咳了一聲,表情甚是難受。

    「只怕你連自己都救不了。」

    眼前的女子豁然起身,話一說完竟伸出如蔥玉指,疾往男子胸口穴處點去。

    男子方才一咳,本有一股濁氣往胸口沖,在蕭芍芊這一點後,竟硬生生將之壓制住。

    他無力地倒回床上,知道眼前這位姑娘必非常人,只听見她平淡的聲音響起。「你不必謝我,耽嫣花的解藥我正在試煉,正好用你試試。」男子眼楮一睜,若非親眼見到她這般花容月貌,光听這聲音話語,必會認為她是山林中什麼巫術之女。又听見她繼續說道︰「你若現在使力,只會讓毒性迅速竄流經脈,若你毒發身亡我便沒人可以試藥,你就這樣躺著莫要再動,李公子。」

    李公子!

    躺在床上的男子面色微變,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懂醫藥、會點穴,甚至還知道自己的姓氏?

    蕭芍芊無視他狐疑的眼神,徑自伸出手,往他腰間玉佩探去。

    「李、逸。」

    男子渾身使不上力氣,只能任由她翻開自己的玉佩,念著上面刻著的名字。

    「李逸……」她先是喃喃念著,之後看了看床上的男子。「李……逸……」她柳眉微擰,若有所思,一對黑眸微微低下,長密的眼睫晃動,似乎正細細思索,而名喚李逸的男子此時也正仔細端詳著她。

    淡綠色的紗羅披帛披搭在她肩上,盤繞于縴細的兩臂之間,裙腰高系胸下,用一條深綠色的綢帶系著,李逸憶及這顏色與當日在崖邊垂下的長帶相同,她美得出塵,卻也冷得如冰。

    「在下姓李單名一個逸字,還沒請教姑娘……」

    「你無須多問。」

    蕭芍芊不理會他的話,說罷便起身離開,獨留李逸一人靜躺在床上思量。

    他出身名將之家,卻更鐘情醫藥,此次游歷江南,本要探尋江北未產之草木,未料在江陵一帶見到許多百姓因上山野獵而中毒,卻求醫無門,痛苦不堪,便著手查閱藥草古籍,追蹤到凌閣山的耽嫣花,不過此花難覓,書上記載不全,他沒料到取花時竟還會有要命的香氣,現在他空有一身武藝,卻也只能在床上動彈不得,連運氣都不行。

    ***bbs.***bbs.***bbs.***

    此時長安城的李府,開國大將李敬德正翻閱著地圖。

    「叩叩。」門外有人敲門,是李敬德的長子李威。

    「進來。」

    李威身形魁梧,進了房後就將門關上,命人在門外守著。

    「爹,洛陽鄭國已投降,河南多郡也已歸附唐朝,我軍擄獲許多戰利品。」

    「將戰利品發放給有功將士。」李敬德說罷便再度埋首桌上的地圖。

    李威見狀便說道︰「爹是在思考如何對付北方突厥和南方蕭銑嗎?」

    李敬德點點頭。「突厥現在趁我中原分裂、無人統領之時,屢犯邊疆,我派你三弟馭兒長期戍守,隨時回報軍情。現下首要之事是弭平南方蕭銑勢力,中原統一後,才有能力與突厥對抗。」

    「爹也別太煩憂,我們的軍隊紀律嚴明,我和三弟均定期帶兵操演,我想統一中原指日可待。」

    李敬德听到此話,卻幽幽地說道︰「李家上下都精通兵法,相信必能助大唐建國,就是逸兒……唉!」

    「爹為何嘆氣?」

    「逸兒幼時研讀兵書,頗有自己的見解,長大後我親授李家劍法,他亦學有所成。本以為他會和你及馭兒一般,成為領兵大將,怎知他竟開始獨來獨往,不願理會戰事。」

    「二弟專精于醫藥,也未必是壞事,爹不必太過擔憂。」李威對李敬德說著。「想我李家雖屢立戰功,但征戰不免會有死傷,二弟鑽研草藥可以救人,也算是好事一件。」

    「話雖如此,但爹仍為他可惜。」李敬德搖搖頭。「他本可以成為一位優秀的將領,但長大後不管我說什麼,他都听不進去。」

    李威倒是一笑。「爹,別說您了,他何時听過身邊什麼人說的話?在乎過什麼人的眼光?既然沒人可以左右他,他又如此醉心于醫藥,就由他吧!」

    「他到江南多久了?」

    「三、五十日了。」

    「都沒消息?」

    「二弟的性子您也了解,他喜歡雲游四方,不願受世俗禮教拘束,現下他可能又在哪座深山里采藥了,沒法捎信回來。」

    「好吧!就由他去吧!」

    李敬德繼續與李威商議該如何領軍往江南梁國挺進,對于李逸的行蹤也就不再多問。

    李逸自幼便與李威、李馭兄弟不同,雖一樣從小修習武藝,劍法超群,但更著迷于醫藥,任李家軍戰功彪炳,他卻獨愛鑽研草藥古籍。

    世局分合無常,旁人爭奪江山,他卻冷眼看待。相較廝殺爭斗、戰鼓喧天,他卻更想遍尋奇藥,戰場人人可上,藥草並非人人會嘗,既然自己有此天賦,李逸更看淡紅塵俗事,反而練就一身精湛的醫術。

    但李敬德怎麼也沒料到,此時的李逸身中劇毒,而救他之人,竟然就是蕭銑的女兒——蕭芍芊。

    ***bbs.***bbs.***bbs.***

    凌閣山內,山高雲深,李逸撐起無力的身軀,倚在窗邊。

    青綠色的竹制窗格精巧雅致,花絮隨風飛舞,好一幕山中景致,不過他的視線卻落在窗的那一邊,看著正在煎藥的姑娘。

    她依舊一身綠衣,清雅脫俗,身前一爐細火熬著藥,煙絲裊裊升起,襯線著她出塵的容顏,此等景致絕倫,卻听見她身旁幾只小動物不斷發出哀號聲。

    她挽起長袖,露出藕白細腕,舉起爐上的藥壺緩緩倒下一碗藥讓小動物飲下。

    只見小兔子、松鼠們先是不再呻吟,開始緩步爬行,但不一會兒,卻又止步不動,痛苦掙扎。

    一旁像是侍女的姑娘,端著藥蹙眉道︰「小姐,好像還是不行。」

    「我會再試。」

    蕭芍芊一邊說,一邊轉動手腕,李逸還沒看清楚,陡然見她長指間飛射出數支銀針,銀針封喉,小動物們瞬間斃命。

    侍女見狀,倒退了三步,微露懼色。

    蕭芍芊卻面不改色,冷冷說道︰「將牠們火化了。」聲音無波無痕。

    她身後幾位煉藥的小童,被這無情的舉動嚇得面色發白,但窗內的李逸卻看得明白。

    這姑娘不願將藥性還未確定的草藥讓人服用,只好先拿小動物試驗,見毒性未解,便結束牠們生命,免得活得痛楚,選擇火化則是避免毒性流入泥土中。

    同樣懂得醫術,李逸比其它人更能明白她的心思,了解她這看似無情的舉動背後暗藏的意義。

    沒料到此時她又射出一針,一只本想要啄食耽嫣花的鳥兒瞬間被嚇走,她收起手,轉頭對小童道︰「用籠子將花蓋上。」

    小童臉色發白乖乖听命,不知道他們的女主人何時又會射出銀針,而李逸卻微微牽動嘴角,他看得出來,她不願其它無辜的小動物送命。

    相較于其它人的恐懼,李逸卻深深地被她的一舉一動所吸引。

    李逸見這姑娘後方,正種著他摘回的耽嫣花,根部深埋,花朵也開得燦爛,看來移植得很成功,想來她必定也鑽研草藥多年,李逸對這樣的姑娘更加好奇。

    是什麼樣的姑娘,能有如此能耐?

    他的雙眼不知不覺再往她臉龐掃去。旁人見她冰冷無情,李逸卻獨對她有意。

    她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自己,也不多做無謂的解釋,這深山中救起他的姑娘,性格竟和自己有幾分神似。

    她如霜的面容下實有著一顆溫熱的心,別人不明白,他卻讀得懂。

    那腰上系的,不就是當日救我的緞帶?

    李逸靜靜看著,青綠相間的腰帶系在姑娘如柳的腰上,恰襯著她身後的蔥郁山林,她的美貌宛若仙子,青蔥玉指挑著藥材,從她熟稔的動作看來,李逸知道她對藥草的熟識不亞于自己。

    這樣的姑娘牽動著他的視線、他的思緒,他沒料到竟會在深山中遇見如此特別之人,他雙目不離,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不知這姑娘來自何處?為何居于此山?

    不知是否有機會可與她一同研究珍藥奇草?

    他倚著窗,望著翠綠的山林和眼前深深吸引他的女子。

    無奈看著看著,他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想必是體內的花毒未解,讓他全身倍感無力。

    他目光流連著女子,最後似乎又見她往藥壺中再添入另一種草藥,李逸本想定眼瞧看,無奈毒發讓他暈眩無力,還未看清,便再度倒下昏沉睡去。

    約莫一個時辰後,蕭芍芊端著一碗藥進房,後面跟著她的侍女。

    「小姐,他睡了,要叫醒他喝藥嗎?」

    侍女問著,不過蕭芍芊不語,她站在原地睇著他。

    「小姐,妳在看什麼?」

    「沒妳的事,下去吧!」

    「不叫醒這位公子嗎?」

    「不必。」

    侍女依言退下,房內只剩蕭芍芊靜靜看著李逸。

    李逸……

    懊不該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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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30: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醒醒。」

    「嗯。」

    「醒了?吃藥。」

    昏沉的李逸突然感到臉上一陣冰涼,接著就听見喚醒他的聲音。

    他一睜開眼,便看見床邊這位姑娘正用一條冰冷的毛巾擦拭著他的臉,看來是想要藉此喚醒他。

    「喝下。」

    他一抬眼便是一碗黑稠的不明藥汁,李逸也不多問,一口飲盡。

    「你怎麼不問這是什麼?」眼前的姑娘開了口。

    「姑娘必是試過藥性才會讓在下服用。」

    蕭芍芊蛾眉微微一揚,眸底浮現一絲閃動,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這已經是她少有的反應。

    李逸見她沒有回話,繼續問道︰「多謝姑娘相救,敢問芳名。」

    「蕭。」

    簡單的一個字,李逸不以為意地稱謝道︰「蕭姑娘想必對草藥多有鑽研,這藥在下服下後,感覺好多了。耽嫣花的解藥,姑娘已經試煉出來了吧!」

    「這你不必多問。」

    「蕭姑娘莫誤會,在下想知道配方,是打算替江陵城內的百姓解毒。」

    「你應該不是郎中吧!」

    李逸稍感詫異,這位蕭姑娘似乎對自己有些了解。

    「在下的確不是郎中,不過因喜愛醫藥,對此略有研究,若姑娘願意,在下願與姑娘交換一些經驗。」

    「為何要救江陵百姓?」她不答反問。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他們跟你沒有關系,何需冒著風險摘采此花?」

    「摘取耽嫣花不順,是在下學藝不精,不能怪任何人。現在局勢紛亂、連年征戰,若能為天下人盡一份心力,在下沒什麼好怨的。」

    蕭芍芊的星眸再次微微閃動,這就是屢屢進犯江南的李家人?

    「想不到李公子是這樣的人。」

    「姑娘似乎話中有話,可否明言。」

    「沒什麼。」蕭芍芊立刻恢復了面容。「此藥兩個時辰服一回,我會吩咐人定時送藥,你按時服下即可。」她看了看他,似乎有話沒說出口。「至于配方,你不必再問。」她話落便起身要走。

    「蕭姑娘!」李逸連忙撐起身體喊住她,不過手卻突然一軟,看似又要倒下。本欲離去的蕭芍芊見狀,趕忙回身扶住他。

    「藥性未解,不要使力。」

    「可否听在下一言。」李逸撐著身子勉強說著︰「在下看得出來姑娘並非冷酷無情之人,若得此配方,在下必盡力為江陵百姓解毒,還請姑娘……」

    「你怎知我不是無情之人?」

    「姑娘在崖邊救了在下。」

    「那是要拿你試藥。」

    「方才姑娘見在下要倒下床,不也出手相扶了?」

    踫!

    「呃。」沒料到這位蕭姑娘聞言便放手走了出去,李逸悶哼一聲,硬生生地倒回床上。

    還真痛,當真這般無情?

    李逸望著關上的門,無力地躺在床上,蕭芍芊的冷漠並沒有讓他因此而退縮,越是這樣,他就越想了解,這位蕭姑娘,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冰冷的容貌下,為何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不時牽動著自己。

    方才他說明尋找此藥是為了解救江陵百姓時,李逸清楚地看見,她清澈的眼眸閃動了一下,他知道她听進去了,也動了心。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必須這般武裝自己,是天生性情如此?還是環境使然?

    這些日子以來,她脫俗的容貌不時在自己心中浮現,她懂醫術,也會武藝,還有同樣毫不在乎世俗眼光的性情,讓他對她開始深深著迷,兩人似乎有許多相似之處,讓他更想了解她,任憑自己的思緒被她牽引。

    蕭芍芊走出房間,手上握著李逸的玉佩。

    他毒深未解,沒發現自己暗中取下了他的玉佩,李家父子的身手她早有耳聞,她知道只要李逸身體一復原,自己不會是他的對手。

    爹爹在江陵定都稱王,自己的身分雖因此高貴,但她卻對爭權奪利的凡塵俗事不感興趣,獨鐘情于藥草。無奈畢竟是自己的親爹,在唐軍揮軍南下、攻掠城池之時,她也無法冷眼看著爹一手建立的國度遭人攻陷。

    唐軍的勢力越來越強大,大唐第一名將李敬德的聲勢更是無法抵擋,蕭銑眼見情勢越來越不利,要蕭芍芊研制可以用在沙場上的毒藥,並且調制解藥配方,好讓敵軍中毒,而自己的軍隊則能安然無恙。

    蕭芍芊雖天性冰冷少語,卻非狠毒之人,她本不願將草藥用在害人之處,但蕭銑多次要求,她也只能依言行事。

    耽嫣花是她尋找多時的奇草,她也遍查古籍,鑽研過此草藥性,此花誘人的果實暗藏劇毒,可讓誤食的動物頓時全身無力,若想使力掙扎,毒性便會藉此竄流經脈,因此它長長的藤蔓旁,時常可見中毒身亡的動物,此草便藉此吸收養分,在最尾端開出耽嫣花。

    耽嫣花純白潔淨,香氣怡人,此草的解藥暗藏其中,只不過它也是最毒的一部分,隨著藤蔓生長在崖壁邊,摘采之人需閉氣,否則伴隨著花香,便是一陣讓人無法察覺的毒氣。

    然而此花摘采之後,需再加入另一種藥草方能熬制成解藥,此種配方並無古書記載,蕭芍芊細細分析其藥性許久,方才有些心得,試過數次後,終于成功調制出配方,李逸則是她第一個解救之人。

    然而蕭芍芊心中萬分掙扎,她救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名將李敬德之子。

    李敬德率領的軍隊勢如破竹,先是攻掠了河南鄭國,下一步便是江南梁國,她听爹爹說過李敬德有三子,長子隨軍征討,三子戍守邊疆突厥,二子李逸卻行蹤飄忽,她萬萬沒想到,會在此遇見他。

    他相貌俊逸、風度翩翩,會尋找耽嫣草,想必和自己一樣也鑽研草藥,不過他要此草是為了替江陵城百姓解毒,而自己研究此草卻是要毒害敵人。

    蕭芍芊握著李逸的玉佩,久久沒有松手。

    她羨慕他,能夠這樣自由地遍訪大江南北,更羨慕他,能夠將煉制的草藥用在救人之處。她在心底無聲嘆息,自己貴為梁國公主,卻眼睜睜地見到臣民中毒而無所作為;李逸是敵國軍將之家,卻願意千里迢迢到江陵城,冒著危險尋找耽嫣花,目的只是不願看見江陵居民受苦。

    相較于他的無私胸懷,自己的所作所為顯得多麼諷刺?

    而心底深處,她又多麼羨慕這樣的李逸?

    蕭芍芊細細思索著,這樣的男子,對她而言,與眾不同。

    她手一緊,李逸的玉佩陷入掌心。

    除了羨慕,是不是還有其它的理由,讓自己執意要取下這塊玉佩?蕭芍芊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松開已經透汗的掌心。

    玉佩溫潤圓滿,剔透無瑕,看著它們,蕭芍芊的一顆心也漸漸透徹。

    「李、逸……」蕭芍芊輕聲念著玉佩上的名字,這個「逸」字,多像飄逸俊朗的他,然而這個李逸,卻偏偏是唐朝大將之子。

    為了江陵百姓,他可以冒著風險摘采耽嫣花,但要攻打江陵城的,卻也是他李家領的唐兵。

    爹,女兒該怎麼做才是……

    她的內心掙扎矛盾,打開一封蕭銑派人帶來的書信,信中盡是催促她盡快煉藥的話語,她知道爹爹必定越來越心急,不過她終究不忍此藥用于殘害眾人。門外春光明媚,她的內心卻猶如濃雲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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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逸在這雅致的山中小屋待了近半旬之久,蕭芍芊吩咐下人按時送藥,李逸也不多問,她送來什麼,他就喝什麼。

    蕭芍芊的藥當真療效奇佳,他飲了數日後便知體內花毒已解,而之後的藥品多是滋補調養之用。

    他想著當日蕭芍芊熬藥時的情景,無奈卻想不起她最後到底加入了什麼草藥,能讓解藥的藥性發揮盡致。

    蕭芍芊之後送來的藥品,使李逸身體調養得宜,旁人不知,他卻能體會,她果真是位心地善良的女子,在她的照顧之下,身體已然痊愈。

    這日,他見窗外天氣晴朗,便至屋外隨意走走,想要練練劍。

    才步出屋外,便被屋前屋後的花圃吸引住。花圃內種滿了各式的奇花異草,排列整齊,井然有序,撲鼻的香氣迎面而來,吸引許多蜂蝶穿梭飛舞。

    「想不到這深山中竟有這種地方。」他仔細觀看,見到其中不乏許多珍貴的草藥,不禁暗暗佩服。「看來這位姑娘年紀雖輕,卻不容小覷。」

    他看著看著,益發對這里的一切感到好奇,不覺沿著前方小徑緩步走去,兩旁一片青綠色竹林,不久依稀可听見潺潺的流水聲。

    除了水聲,還有陣陣熱氣飄過,想來應該有溫熱的泉水在此流過。

    他正要前進探看,卻見數位侍女前來制止。

    「李公子請留步。」其中兩名女子擋在他身前。「前方不可去。」

    「怎麼了嗎?」李逸有些好奇。

    「小姐正在梳洗,請您回避。」

    「原來是這樣,在下失禮了。」

    看來應該是那位蕭姑娘正在溫泉內,他趕忙轉身要離開。

    不料此時,他听見後方竹林有細微的異聲。

    「來者不善。」他低吟一聲,馬上回身,大步往溫泉方向邁去。

    「李公子!留步!」侍女們一驚,慌忙阻止,她們根本不知道有人闖入竹林。

    李逸習武多年,察覺到對方來勢洶洶,且不只一人,他們輕功高超,旁人不易發現,李逸闊步邁進,听到聲音的蕭芍芊轉過了頭。

    蕭芍芊本在溫泉內閉目養神,想著這些日子的種種。

    她細心地為李逸調制解藥,見他毒去病愈,心中有股莫名的欣喜。她高興的不是找到了正確的配方,而是她救下之人,順利康復。

    她每兩日就替李逸把脈,細細觀察他的狀況,並且吩咐下人,用最好的食材熬煮滋補的藥品,蕭芍芊知道,自己對他的關心早已超越一般人。

    李逸的身影不知不覺盤據她的心頭,溫泉中,她悄悄幻想若兩人日後得以同進同出,一起研讀古籍、尋覓奇花異草,放下塵世是非,共享山林時光,該是多好?

    獨處的蕭芍芊卸下平日冷漠的外表,她的內心如同一般的少女,遇見了意外闖進她心房的人,她的心,就如這池溫泉,逐漸溫熱,她知道自己已為他情牽。

    她正想著,怎料便突然見到李逸闖入,畢竟自己正在沐浴,她雙目警戒,正要開口制止,卻見李逸神情嚴肅,一手已握住劍柄。

    倏地,數枝飛箭突然從後方竹林中射出,枝枝朝蕭芍芊的方向飛進。

    「小姐!」趕過來的侍女們看來也都懂得武藝,忙拔劍抵擋,可惜對方似乎早有準備,飛箭的速度遠比她們的劍快,侍女們個個不敵。

    「箭上有毒!」李逸一眼便看出射來的箭頭上沾了毒藥,出聲大喊。

    「箭上有毒!」蕭芍芊快速移身至一塊石頭旁,也開了口。

    兩人異口同聲。

    石塊後的蕭芍芊忙伸出手要拿一旁的衣服,不料頓時一枝毒箭插在衣服旁,她逼不得已,只好收回手。

    蕭芍芊面色凝重,沒料到竟會有人攻其不備,不過她也訝異著,李逸的反應竟如此神速,正當她憂心不已時,李逸已抽出長劍,縱身至石塊旁。

    只見他手上的劍如風疾舞,化作一道道劍氣,擋下了隨之而來的數枝毒箭,這些箭枝枝朝蕭芍芊飛來,看來目標的確是她。

    石塊後的蕭芍芊面容冰寒,她未著衣物,進退不得,對方又來勢洶洶,步步逼近。

    「蕭姑娘,接著!」此時李逸在石塊前喊著,將她的衣物拋去。

    怎知又是兩枝飛箭,蕭芍芊原本要伸出的手只好再次放下。

    「小心!」李逸見落下的衣服後方,緊跟著又是一枝毒箭,衣物擋住了蕭芍芊的視線。「還有一枝……」他本要出聲警告,但眼見這箭就要射向她,情況危急,他無法顧及其它,縱身一躍。

    長劍一揮,他硬是擋下了這枝箭,劍鋒發出震耳的聲響。

    他背對著蕭芍芊,用身體擋著她。「蕭姑娘,披上!」只見他一手扯下自己的外袍往後送,一手繼續舞劍。

    蕭芍芊在他身後接下了他的衣服,一個轉身,便迅速將其披上。

    披著他的衣服,蕭芍芊心中也是一震,李逸不但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且處處維護著自己,方才他被迫躍到自己身旁,然而卻刻意地連轉身都不願意。

    縱然情況危急,但蕭芍芊仍明顯感受到心頭一絲悸動。

    而對方也在此時現身。

    只見約六七個黑衣人,個個蒙著面,朝他們兩人沖來。

    李逸氣一沉,先是擊出一掌,衣袖帶風,當下讓一個要欺近他們的黑衣人倒退了好幾步。旋即一個轉身,猝然朝後方一刺,長劍越過蕭芍芊,迫使另一名黑衣人當下松開了手上的刀。

    劍到刀落,不過刀未觸地,李逸的長劍便將其輕盈挑起,身後的蕭芍芊知道李逸的意思,伸手穩穩地接下了刀。

    「蕭姑娘可好?」李逸一邊舞劍,一邊問著。

    「好。」蕭芍芊清楚地看見,李逸無論怎麼退敵,眼神始終刻意避開自己。

    自己現在身未著物,單單披著一件他的外袍,她知道李逸不願在此時將目光落在她身上,而方才他那簡短的話語中,包含著深厚的關心。

    來者不善,六、七人陸陸續續欺近他們,不過李逸揮動的劍有如疾風,忽左忽右,道道劍氣凌厲,密不透風。

    但見他低吼一聲,劍鋒橫阻一枝毒箭,回轉一挑,將箭送回。

    「呃……」此箭正中一名黑衣人,只見此人立即臉色發黑。蕭芍芊見狀,便知道箭上涂的是什麼毒藥。

    李逸一身武藝讓蕭芍芊滿心佩服,眼見又有數人倒地,不過就在此時,因為他刻意將目光避開她,蕭芍芊瞥見另一枝毒箭飛來,而他卻沒有發現。

    「李公子!」她心一緊,眼見毒箭就要射向他……

    就在這一刻,蕭芍芊一個轉身,橫到李逸身前。

    在這危急的一瞬間,她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令她動容的李逸。他奮不顧身地替她擋箭且目光始終避著自己,因此沒見著那枝箭,這般為著自己,她又怎能讓他身陷危難。

    而這一瞬間,蕭芍芊也知道,這樣的李逸,她已不把他當一般人看待。

    蕭芍芊一個轉身擋住他,讓李逸大吃一驚,不過當他抬眼見到此箭時,已經來不及……只听見蕭芍芊一聲輕呼,李逸沒能擋下,它狠狠地劃過她的手臂。

    蕭芍芊頓時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就在她要倒下之際,突然覺得腰間一緊,李逸扶住了她。

    「蕭姑娘!」李逸大喝,面容頓時鐵青。他緊緊抱著蕭芍芊,雙目凜冽,一顆心慢慢下沉。

    這些日子以來,他深覺蕭芍芊是位與眾不同的姑娘,許多地方與自己相似,許多地方又令他好奇地想要深究,這樣的姑娘已觸動自己的心弦,沒料到今日竟讓她在身旁受此重傷,他陡然旋起長劍,凌厲地應對著對方的攻勢。

    懷中的蕭芍芊依稀見到李逸單手持劍,飛速疾舞,另一手則緊緊抱住她。對方的人漸漸倒下,他額上也滲出汗珠。

    「蕭姑娘,妳撐著點,我等會替妳療傷。」

    蕭芍芊咬牙撐著,護住心脈,不讓自己倒下,在最後一個黑衣人被李逸撂倒之後,她的唇已發黑。

    李逸毫不考慮地松開手中的劍,一把抱起她,快步奔回屋內。習武之人視劍如命,蕭芍芊見李逸連劍都不拿,抱著她狂奔,暗自動容。

    「李公子,劍……」她吃力地說著。

    「別說話!」李逸馬上阻止她。「身外之物,無須掛念。」

    在他懷中,她模糊的視線望著李逸的臉龐,看見李逸滿是急切的神情,他雙臂使力,緊緊擁著懷中人,蕭芍芊可以感受到他不顧一切的在意。

    「我馬上帶妳回去!」

    李逸抱著她,緊鎖雙眉,這是他第一次拋下手中長劍,但他早已不在乎。懷中人中了什麼毒、該怎麼解,才是他滿心擔憂的。他沒有遇過什麼樣的姑娘,可以讓他這般沖動,他無心思索其它,一心只想為她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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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回屋內的李逸將蕭芍芊放在床上,隨即打開自己的隨身行囊。

    「生火!」他命著屋內的小童,大家見到這樣的景況不知該如何應對。

    「馬上生火!我要救你們家小姐!」

    「是……好……」面對這個陌生人以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主子,小童們猶疑了一下,還是听從李逸的話,在一旁升起了火。

    李逸翻開行囊,從中打開一塊布巾,約莫十多支長短不一的細針,整齊地排成一列。他伸出右手兩指,按在蕭芍芊手腕,仔細察看脈動,同時左手熟稔地挑起其中一根長針。「拿至火上消毒,快!」

    蕭芍芊唇色已黑,臉色也漸漸暗沉,李逸緊鎖眉峰,表情異常嚴肅。

    小童依言將長針在火上烤了烤,遞給李逸,李逸接下後,拉開蕭芍芊的外衣。

    「你要做什麼?」

    蕭芍芊除了這件外袍外,未著其它衣物,趕進來的侍女們見狀忙出聲制止。

    李逸眼神專注,完全不理會其它人在說什麼,他先伸手往蕭芍芊天樞穴點去,只見她眼睫微微一動,長針便跟著刺下。

    「李公子……」

    「再晚一點,你們小姐就會毒氣攻心。」李逸專注地旋轉針頭。「在下無意冒犯蕭小姐,只是情況危急,不得不如此。」

    侍女們連忙將門窗關上,李逸適時插入第二針。「待蕭小姐醒來,在下自會請罪。」

    「李公子懂針灸?小姐有救嗎?」看見蕭芍芊臉色發黑,侍女們也急了。

    「在下盡力就是。當務之急是先將大部分的毒液逼出,之後還需調配解藥才能完全治愈。」

    李逸說著,再度伸手掀開另一邊的外袍,侍女們面有難色。

    李逸卻絲毫不受影響,緩緩刺入第三針、第四針……

    「咳!」猛然蕭芍芊輕咳了一聲。

    「扶她起來。」李逸針已插完,雙手無物,卻不願踫觸蕭芍芊,要侍女們扶起她,除了點穴,李逸自始至終沒有踫觸到她。

    蕭芍芊一被扶起,立刻重咳,不久便開始吐出濁血。

    李逸仔細觀看她的臉色,攏起雙眉。

    蕭芍芊半昏半醒,李逸道︰「蕭姑娘靜靜調息,在下這就幫您配藥。」

    只見她臉色由黑轉白,看來毒液已經逼出大半,不過李逸的神色依舊凝重,殘留在體內的毒液得盡快用藥逼出,否則蕭芍芊也撐不了多久。

    不過,要配這毒的解藥……

    李逸沉著臉不語,此時蕭芍芊似乎知道李逸在想什麼,她沒有力氣說話,只能吃力地舉起手,指了指屋內的一個櫥櫃。

    一旁的侍女忙跑到床邊︰「小姐,您是要……」

    蕭芍芊點了點頭,欲開口卻又無力地閉上眼。

    李逸道︰「在下要為蕭姑娘配一解藥,不過藥材取得不易,恐需至山中尋找,只怕待在下找到時,蕭姑娘已經……」

    「小姐剛剛要我打開秘密藥櫃。」

    方才那位侍女對李逸說道,接著便往櫥櫃走去。櫥櫃上放了些許普通的藥瓶,侍女伸手往一旁暗處按去,不久便听見機關轉開的聲音。

    櫥櫃後方,隱藏了一個暗櫃,李逸一眼就認出里頭放了很多珍貴的藥材。

    「李公子,這是小姐珍藏的一些草藥,平時一般下人都不可踫觸,希望能幫得上忙。」

    李逸知道蕭芍芊剛剛示意侍女打開暗櫃,必定是有需要的藥材,他點了點頭。

    來到櫃前,李逸看見許多世上稀有的藥材,大部分已經煉制成藥丸,他不禁有些吃驚,要能夠搜集到這些草藥已經不易,還要有能力煉制成丹藥,除了對藥理的認知之外,更要有一定的財力。

    正當李逸疑惑著這位蕭姑娘的背景,突然看見熟悉的一物。

    我的玉佩?李逸赫然看見自己原本隨身配戴的那塊玉佩正端放在櫃中。

    不見這麼多日,原來在這里。

    刻著自己名字的這塊玉佩和這些平日不準下人觸踫的珍貴藥材安置在一起,李逸凝視著,嘴角微微牽動,原本要拿起的手又放下了。

    就讓它繼續放在這吧!

    他知道自己會不顧一切解救這位蕭姑娘,心中對她已產生莫名的情愫,現在見到這玉佩,李逸知道她對自己一定也有著不一樣的情感。

    李逸猛然听見蕭芍芊一聲重咳,頭一轉,就見到蕭芍芊拉著胸口的衣服,侍女們幫她蓋上被毯,李逸趕忙又將頭轉回,沒有多看一眼。

    「蕭姑娘,在下這就調配解藥去。」

    他在櫃中翻找丹藥時,听見蕭芍芊身旁的侍女嚴厲地喝道︰「調好解藥後,提頭來見。」

    「這位姑娘……」

    「我們家小姐的清白怎容你這樣毀去?」語畢,侍女不客氣地亮出佩劍。

    「在下旨在救人,無侵犯之意,姑娘無須動怒。」

    「總之不可能讓你活著離開這里。」

    護主心切的侍女怒視著李逸,李逸臉上浮起一絲傲意。

    「那也得看妳們有沒有本事!」

    李逸話落,一顆石子飛出,當場震下侍女手中的劍,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侍女臉色一陣白︰「你!」

    「待我配好解藥,自會向蕭姑娘說明,不必勞煩姑娘。」

    李逸說罷伸手關上藥櫃,無意間眼神一掃,看見一種名為「青蕺草」的草藥。

    他微微一怔,但未多想,拿了所需之配藥後昂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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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逸在火爐前,仔細地熬著藥,一群侍女們在身後不知如何是好。梁王要是知道竟有人窺視小姐身子,那還得了?但……偏偏小姐的命是他救的,現在解藥也得靠他熬煮,這……該怎麼辦?

    「小姐,妳怎麼起來了?」

    听到這話,李逸連忙回頭,只見蕭芍芊由人扶著,緩步走來。

    她一襲薄衣,長發未系,不過這清秀的面容,有如出水芙蓉,凝著露珠,美得出塵。

    「會著涼,披上!」

    李逸大手一揮,一旁拿著外衣的侍女才剛趕到,手上便一空,李逸已經取下衣服,走到蕭芍芊面前。

    他不管其它侍女怎麼看,自顧自地攤開外衣,親手為她披上。

    「你膽敢……」身旁侍女瞠目結舌,李逸竟敢如此放肆,但侍女話還沒說完,就見李逸已經在她胸前打好結。

    蕭芍芊吸了口氣,侍女們正等著她開口斥責,不料卻只听她緩緩說道︰「有找到嗎?」

    「有,已經在熬煮了。」

    「勞煩公子。」

    「不敢當,姑娘請一旁歇著,在下會看好火候。」

    兩人對話自若,蕭芍芊似乎沒有要閃躲李逸的打算,原本對他怒目相視的侍女們,這時也只有默默退到一旁,面面相覷。

    今天的小姐似乎不太一樣……大家心中暗忖。

    「蕭姑娘可有得罪什麼仇家?」

    「沒有。」

    李逸問著,蕭芍芊一樣簡短的回答,他雖說著話,雙眼卻緊盯著火爐,對正在熬煮的藥沒有一絲松懈,蕭芍芊將此景看在眼里。

    「那麼蕭姑娘可知對方是何人?要對妳下此毒手。」

    「李公子認為呢?」蕭芍芊不答,靜靜看著李逸。

    李逸拿起扇子輕輕搧著,讓火燒得更旺些。「如果不是仇家,那必是為了這種毒的解藥而來。」

    蕭芍芊一樣未答,不過臉龐微微浮起一絲笑意。她很少笑,大半時候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冰冷的外貌連身邊的人都敬畏她三分,李逸一說便說中了,她將視線停留在他身上。

    他持劍時豪氣萬千,現在熬著自己的藥,卻又如此細心專注,見他身軀偉岸、相貌俊朗,蕭芍芊看著,原本無血色的臉龐,漸漸紅潤。

    「蕭姑娘珍藏許多奇珍異草,又懂得調制失傳已久的配方,很容易成為有心之人覬覦的對象。」

    「對方不是別人,是我同門師姐找來的人。」

    「師姐?」李逸有些訝異。

    「這里山高雲深,罕有人跡,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地方,也才會那麼熟悉我的作息。」

    李逸想起當時蕭芍芊正在溫泉中靜養,身邊自不會有大批侍衛。

    「如果妳師姐有心,這不會是唯一的一次。」

    「師姐本與我一樣,只專注于研究草藥,但近期卻開始與習武之人勾結,想要找我麻煩。」

    「不妨,我會在這兒。」李逸走近了一步,侍女們見他靠得那麼近,想要出聲制止。

    怎料蕭芍芊卻舉手一揮。「都下去。」

    「小姐……」

    「李公子是救我之人,何需防他?」

    「但小姐乃是千金之軀,怎好與這男子獨處?」

    蕭芍芊卻不理會侍女之言,沉下臉,冷冷地說道︰「要我說第二次?」

    侍女們听見這冰冷的語氣,自是不敢多言,一個個退出了房。

    李逸在她身前,稍稍猶疑了一會,便放膽伸出了手。

    「不必擔心。」他的大掌徐徐地往蕭芍芊細嫩的臉龐撫去。「我已熟知那幫人的招數,下回必不會讓妳受到傷害。」

    臉頰上多了李逸的手掌,蕭芍芊先是心中一震,卻沒有閃躲。溫熱的掌心貼著自己的側臉,李逸的愛憐,蕭芍芊感受著。

    「要是我的侍女們見到,非要你小命。」她臉頰發燙,嘴上卻這麼說著。

    「誰要敢阻止,我才要他們的小命。」李逸回著,大手沒有放下的意思,唇邊帶著笑意。

    「你就這麼有把握?不怕我?」蕭芍芊的語調已不自覺放軟。

    「佳人有何懼?」

    李逸一笑,大掌輕移,手指劃過她的腮下,繞著她耳邊的發絲。看似放肆的動作,蕭芍芊卻不覺輕浮,他望著她的灼熱目光早已融化了她。

    李逸噙著笑意,柔聲問道︰「為何取我玉佩?」

    「嗯?」蕭芍芊頓時心一驚。他發現了?

    「還你便是。」

    「我要妳留著。」

    「留著它何用?」

    「妳知道有何用。」

    李逸的話撼著蕭芍芊,他懂她的心思,只是簡短的幾句話,便直搗她心房。

    蕭芍芊本是寡言之人,更不愛听那些所謂的纏綿情話,李逸單刀直入,卻正中她下懷,她取他玉佩,不為什麼,只因心中有他。

    此時,一大群身著武衣的將士們匆忙趕到。

    「小姐!我們一收到消息就立刻上山,小姐可有絲毫損傷?我們馬上追查對方行蹤,一定把他們……」

    「出去。」蕭芍芊的臉色倏地下沉。

    「梁……」

    「出去。」蕭芍芊眉頭緊鎖,臉色難看。「沒我的允許,可以這樣隨便闖進屋里嗎?」

    「可是……」

    「要我再說一次?」蕭芍芊舉手一揮,衣袖飄起,想要趕人,無奈身體虛弱,李逸見她身子搖晃,跨步向前,橫臂攬住她。

    蕭芍芊沒有閃躲,輕輕靠上李逸的臂膀,一行人本有許多話要說,見狀只有退下。

    「爹已知道,派人上山了。」蕭芍芊面色黯然,幽幽說道︰「不知哪天才能真正不問世事……」

    李逸端起藥。「蕭姑娘同我一樣,也想在山中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只是世間俗事總難抽身。」

    蕭芍芊倚著他,看著遠方,她知道李逸的身世,知道只要唐軍揮兵南下,李逸便不可能還像現在這樣攙著她,喂她喝藥。

    「咳!」冷不防蕭芍芊一咳,口中的藥汁吐了出來,李逸想也不想,便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拭。

    「李公子……」蕭芍芊見他一身白衣瞬間髒污。

    「慢點喝。」李逸卻毫不在意,繼續輕拭著。

    「衣服都髒了。」

    「我說過,身外之物,無須掛念。」

    這句話在當日李逸拋下劍,一把抱起她往屋內奔時也曾說過,蕭芍芊想起當時情景,心中滿是感動。

    「你對我真好。」蕭芍芊看著李逸舀起一匙藥汁送到自己唇邊,啟了口喃喃說著。

    「姑娘若願意,往後綠野山林,閑雲野鶴,我伴妳過。」

    李逸知道懷中之人與他一樣,對遠離塵世的生活同樣向往,他細心地舀著一匙匙藥汁,徐徐喂入她口中。

    兩人心意相連,有什麼能比過這樣的日子更加愜意無憂呢?

    蕭芍芊喝著藥,听著李逸的話語,緩緩抬起眼,她見到他的雙眸中,只映著自己的身影。

    是什麼樣的人能讓自己這般動容,他的一字一語,都是如此切中自己心思,她雙眼留戀著他的臉龐,喝下一口口他喂的藥汁,心底充斥無限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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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退下的侍衛中,有人也不停對著李逸張望。

    這人……是誰?怎麼好像有些面熟……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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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31: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李逸的細心照料下,蕭芍芊漸漸恢復。李逸為她把脈,卻仍愁眉不展。

    「我體內有股寒氣無法排出,是嗎?」蕭芍芊坐起,對李逸的擔憂了然于胸。「不必擔心,我自小廣如此,所以我每日都必須在清晨時,至溫熱的泉水中靜養調息,這事師姐知道。」

    李逸點了點頭。「想必是妳們的師父未將這毒的配方傳授給她,她心生不滿才會出手相奪。」

    「不是。」蕭芍芊搖搖頭。「師父早已辭世,這配方是我自行鑽研而來,師姐也曾研究許久,不過始終未果……咳!」

    蕭芍芊一聲輕咳,李逸有些擔憂。「妳體內的毒這些天應該都已經排出了,還不舒服嗎?」

    「不,是這些天均未浸泡溫泉,體內寒氣發作。」

    「好,我速帶妳去。」李逸扶著蕭芍芊,將她攙至溫泉水邊。

    「蕭姑娘安心在此調養,在下會在前方守著,不會有人再踏入半步。」

    群山深霧中,這池溫泉不斷冒出氤氳熱氣,圍繞著蕭芍芊,體內寒氣需依賴這池泉水方能減緩,她轉過身,滑下外衣,雪白凝脂的背影盡現,她並不在意旁邊候著的李逸,他背對著自己,她知道他不會回頭。

    「姑娘放心,一只鳥也飛不進來,我也不會往後望。」

    李逸走向前方,對著身後的蕭芍芊說著。

    「李公子當真是位君子。」

    「當日在下急于解姑娘身上之毒,不得已點穴冒犯,還望姑娘見諒,在下現就賠不是。」李逸背對著她,向後拱了拱手。

    「同為行醫之人,這事不必解釋。」

    「但蕭姑娘畢竟是位未出閣的千金,在下心中始終過意不去。蕭姑娘放心,在下此生絕不對外人提及此事。」

    「我的侍女們都見到了,按理說她們不會饒你。」

    「不過她們拿我沒辦法。」李逸笑笑。「姑娘放心,在下只是說笑,此事絕對保密。」

    蕭芍芊悄悄轉回身,望著他的背影,頎長健挺。自己從小就不是依順的女孩子家,獨自習醫,搬至山中獨來獨往,每一件事都不順著爹的意思,她冷眼看待俗事紅塵,然而面對李逸,她冰封已久的心,似乎又開始動搖。

    她松開了挽起的長發,任它們隨水飄蕩,吸了一口氣,潛進溫水里,將全身浸泡其中,身子頓時暖了起來。好一會她才抬起頭,待水珠流過臉龐,再次睜開眼。

    誠如她所說,要是讓人知道李逸曾見過她的身子,不要說那些侍女,爹爹梁王也不可能放過他。不過她望著前方的李逸,果然一眼也沒有回頭望,當日他為了救她,並無侵犯之意,現在四下無人,自己身子又不適,李逸並未趁人之危,果真是位君子。

    此時,忽然見到李逸一手拾起了地上的樹枝,「咻」一聲,枯枝應聲往溫泉另一頭飛去,他卻絲毫沒有回首,而溫泉後方一只探頭探腦的小猴子馬上被嚇走。

    「我說過連只小鳥都飛不進來。」李逸說得輕松,不過蕭芍芊知道,要讓一枝沒什麼重量的樹枝射至遠處,所需的力道可不小,李逸的內力讓人訝異。

    「李公子功力深厚,想來我師姐難再得逞。」蕭芍芊洗滌著她的長發。「師姐一定沒料到,她百思不解的配方,這世上除了我,還有人懂。」

    「妳師姐未免也太心狠手辣,為了奪取解藥配方,竟找殺手暗算妳,逼妳一定要配出解藥。」

    「也罷,自從我入門拜師後,師父見我悟性比師姐好,便冷落了她,將一生所學盡授于我,師姐的妒忌其來有自。」

    「但這不能當作取妳性命的理由吧!」李逸不甚同意,不料蕭芍芊幽幽地道︰「這至少還是個理由,總比為了奪天下,犧牲無辜來的有道理些。」

    「妳說什麼?」

    「沒。」

    李逸不太明白為何她突出此言,蕭芍芊卻不再多言。對她來說,唐軍就是為爭奪天下,揮軍南下進犯無辜的蠻橫之人,不過此刻她卻什麼也不願多想,不想想到李逸會是在戰場上持刀屠殺自己軍民之人,不想再想兩軍有天若交戰,兩人該如何自處,在這一片寧靜的山林中,她只想好好與他再多相處些時日。

    但就在此時,她卻重重地咳了幾聲。

    「蕭姑娘怎麼了?」李逸听見聲音,擔心地問了一句。

    「我……咳!」蕭芍芊連回答都來不及,又是一咳。

    李逸面色凝重,每一次的咳聲似乎都揪著他的心。

    「我……沒事,可能是多日未浸泡泉水,寒氣累積過多。」

    「妳很難受?」

    沒有回答,又是一咳,李逸當真忍不住了。「蕭姑娘,得罪,請轉過身。」

    他說罷便回過身,蕭芍芊嚇了一跳,隱約瞥見李逸沉重的面容,便急忙將身子轉過。

    「你……做什麼?」她背對著他,卻知道李逸方才的表情,與當日要為她解毒時是一樣的。不同的是,他的那對眼眸,更添了分關懷和擔憂。

    「我幫妳。」身後的李逸,聲音沉穩,毫無他意。

    不久蕭芍芊的肩上便落下了李逸的大掌。溫熱的掌心開始緩緩冒著汗,接著她便覺得體內有股暖暖的內力,將自己體中的寒氣緩緩逼退。

    「妳多日未浸泉水,累積的寒氣一定讓妳不好受,我無法將寒氣除去,但這股內力可以助妳加速恢復。」

    李逸的手掌穩穩地放在她肩上,蕭芍芊有些顫抖,她沒有讓人這樣觸踫過,更何況現在她身未著物,不過這掌心傳來的熱氣,隨即讓她的身子暖了起來。

    「李公子,多謝。」

    「姑娘救了在下多次,該道謝的是我。」李逸一邊說,一邊運著氣。蕭芍芊閉著眼,感受著這渾厚的內力,緩緩地調著氣息。

    此刻山林幽靜,偶有蟲鳴,兩人在溫泉旁靜靜感受這片世外天地,這道內力讓蕭芍芊氣息調和,也讓她心口悸動。

    身後的李逸專注地運著氣,若非平日練功有成,現在怎可如此屏氣凝神?李逸閉上眼,專注地運氣,好一會之後,才收掌調息。「是否好一點了?」

    「好很多了。」

    「這寒氣自幼便在妳體內?」

    「是的。我雖懂得醫藥,卻無法醫治自己的病。」

    「不妨,往後我時常這樣幫妳運氣,應能減緩妳的痛楚。」李逸說得真誠,蕭芍芊听得出,卻故意說道︰「怎知你有沒有其它意圖。」

    李逸知道她雖嗔言,卻非大怒,在她身後緩緩說道︰「既然妳這麼說,我就讓妳明白我的意圖。」

    「你……」蕭芍芊未料他會這樣回答,下意識縮身一躲,沒想到他竟伸手挽起她的長發。

    「妳的發如瀑,很美。」他舀起水。「這里山明水秀,卻不及妳半分美麗。」

    李逸開始在她身後為她洗滌長發,只見他舀起水緩緩順發倒下,她想嗔怒,卻無力抵抗身後的柔情,勉強說道︰「從沒有人敢這樣。」

    「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其它人。」沒想到李逸不慌不忙接下話。「我李逸今生若能娶姑娘為妻,再也無憾。」

    走遍大江南北,李逸看遍世間變化,今日不管爹如何領著唐軍與天下人一爭雌雄,他此生只想在這秀靈之地與佳人共度晨昏,日時一同鑽研草藥,傍晚攜手漫步林間,豈不快哉?

    蕭芍芊紅顏不語,低頭沉思,仿佛含羞默許,心中卻有些許翻騰,李逸不知道她的身分,愛上她這個注定敵對的人。但自己又何嘗不想拋開俗世的一切,與這位翩翩公子共度一生?罷了!既然往後的日子未知,就把握今日吧!

    她暗自嘆了口氣,不願多想,李逸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

    「為何我多次問妳芳名,都不肯說。」他問著。

    「我……芊兒。」

    「蕭芊兒……好名,以後我就喚妳芊兒。」

    蕭芍芊心中百轉千回,她無意隱瞞,卻又不知若李逸知道她就是蕭銑之女時,該當如何?此時良辰美景、兩人心意相連,她怎麼也開不了口,告訴他自己就是與唐軍作對的梁王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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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逸在小屋內住下了,他與蕭芍芊白日共赴深林中采藥,夜晚秉燭鑽研古籍,商討藥性,蕭芍芊外貌冷冽,卻悟性極高,李逸與她切磋醫藥,兩人都覺獲益匪淺,也更惺惺相惜。

    蕭芍芊的侍女及侍衛們,見蕭芍芊日日與李逸出雙入對,時日一久便也習以為常,小姐向來獨來獨往,從不理會他人怎麼說,大家也就不多問。

    只是蕭銑派來保護女兒的侍衛中,總有一人在暗處悄悄盯著李逸,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對方在暗、李逸在明,他並沒有察覺什麼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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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芍芊體內寒氣依舊,每日早晨仍得至溫泉內沐浴,不同的是李逸總陪著她。

    「我在前方候著。」李逸擔心芊兒再受襲,帶著劍一樣在溫泉前方守著。

    「怎知你又有什麼意圖?」這日蕭芍芊如此說著,話語卻不重,顯然不是真心要刁難他。

    李逸笑道︰「我要真有他意,妳又怎會是我對手。」

    蕭芍芊背對著他,輕解羅衫。「還好你的確是位君子,否則我還當真敵不了你。」蕭芍芊在池中說道︰「不過你除了身手了得,內力也異常渾厚。」

    「當日我幫妳運氣,是否好些?」

    「那些內力在我體內多日不散,讓我的寒氣退去許多,這些寒氣在我體內多年,沒想到你竟能震得住,這是什麼武功?」

    李逸回道︰「是我李家秘傳的心譜。」

    「既是秘傳,我就不再問。」蕭芍芊干脆地說道。

    「妳若願作我妻子,這套心譜我便可教妳。」李逸竟也直接地答著。

    「就說你另有意圖。」

    「好,就當我真有所圖,芊兒,妳答應嗎?」

    蕭芍芊默不作聲,她該怎麼告訴他,他的意中人,究竟是怎樣的身分。

    李逸許久沒听見她的聲音,忙問道︰「芊兒,妳生氣了?」

    「沒有。」

    「為何不說話?是身子不舒服嗎?」李逸有些焦急,可又是她的寒氣發作了?

    「沒關系,我這就再幫妳運氣調息。」

    李逸一說完,便要轉過身,蕭芍芊背對著他,還是不語。

    他對自己是這般真摯關切,自己又何嘗不想與他雙宿雙飛,無奈的思緒在她腦海中糾結,她未及厘清,肩上便又多了李逸的大掌。

    這樣的溫熱讓她不自覺地閉上了眼,隨著李逸的內力調整自己的呼吸,掌中熱度漸起,抵著自己的寒氣,讓她暫時拋開了腦中的煩憂,不久後她便感到一陣舒坦,雲淡風清,好不容易不再多想的蕭芍芊就這樣靜靜地睡去。

    不知名的鳥兒在林邊啼著,蕭芍芊悠悠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李逸懷中。

    「妳醒了?」

    「我……」蕭芍芊有些訝異。「我睡著了?」

    蕭芍芊忙要起身,卻被李逸按住︰「妳身子還是很虛,多休息。」他把著她的脈。「毒已經解了,不過仍需調養。」

    「那我回屋里去。」她說完又要起身,李逸一樣阻止了她。

    「就在這休息吧!這里只有妳和我兩人,何不多待些時間。」

    蕭芍芊仰頭看看四周,是啊!缸雲深處,一池泉水,林間微風輕拂,水面上映著點點樹蔭,此等美景怎知明日還會不會有,一思及此,她便依著李逸,躺在他懷中。

    「沒想到我隱居在此深山中,竟還會遇到你這樣的人。」她仰望著天空,喃喃地說著。

    李逸嘴角微揚,淡笑道︰「不然妳打算獨自在此終老一生?」

    蕭芍芊眼睫一垂,淡淡說道︰「如果可以,有何不好。」

    「好是好,但妳我都是學醫之人,我雖喜愛山林,但若能行醫天下,將所學致用,應當更好。」

    他一邊說,一邊撫著芊兒的長發,再由長發撫到她的臉頰,滿是愛憐。

    「我真的羨慕你。」只听見芊兒若有所思地說道︰「你我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可以自由來去,而我卻不能任意施展所學。」

    蕭銑為了要將耽嫣花的解藥配方保密,好在戰場上傷敵,不只一次要求蕭芍芊不可向任何人透露配方,即便是江陵城的百姓中毒,也不可醫治。

    李逸不明白這層原由,只見到芊兒臉上泛起憂愁,他忙安慰著她︰「不會的,往後有我在妳身邊,妳喜愛去哪里,我就帶妳去哪里,妳若想行醫,我陪妳一起幫人治病。」

    「你待我真好。」

    「我也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深山,可以遇見妳這樣的姑娘。」李逸語帶深情。「是什麼原因讓妳無法隨心施展醫術?」

    蕭芍芊知道李逸終究會問,但她仍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身分,他依然會這般擁著自己,百般愛憐嗎?抑或兩人該如何面對往後必會發生的兵戎相見?

    「可以別問嗎?」她只能給他這個答案。

    沒想到李逸毫不在意。「好,我就不問。」

    蕭芍芊心生感動,雙目含情,仰望著他。

    李逸的掌心依然在她臉龐上,只是食指緩緩滑過她的唇畔。「往後的日子才重要,我會給妳妳想要的生活。」

    他的手指撫過自己的唇瓣,蕭芍芊感受著,也感動著,此情此景,應當好好珍惜,她合上眼,李逸緩緩低下頭,想要給她一個深吻。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聲「霍」的聲響,打破了這片寧靜。

    李逸迅速握住身旁長劍,將蕭芍芊緊擁在懷。「看來你師姐不死心。」

    方才那一聲是大刀劈空的聲音,四周隨即圍滿十幾個黑衣人,一樣蒙著面,衣著與上回行刺蕭芍芊的人相同,李逸舉劍護住她。

    蕭芍芊擰眉,對方殺氣騰騰,兩人都感受得到。

    「到我身後。」李逸一步跨到蕭芍芊身前,劍已出鞘。

    平時他不會如此早出劍,然而在這麼近的距離才發現對方,李逸知道來者不是平庸之輩。

    他對著這些黑衣人道︰「你們可是又來要挾芊兒的?有我李逸在,休想近她一步。」

    不料對方完全沒有開口之意,步步逼近,李逸從他們露出的眼神中,看見凶狠的殺氣。

    長劍劃破天際,橫在眾人面前,李逸揚聲喝道︰「同門師姐妹,竟三番兩次襲擊,心腸如此狠毒,怎麼為人師姐?」

    蕭芍芊也已備好袖中毒針,卻面色凝重,這溫泉她雖不準下人接近,但林外都有她的侍衛及侍女們守著,他們都是爹爹派來保護自己的人,身手都不差,如果這些人已經進到這里,那麼自己的護衛們是否早已敗在對方手下?來者究竟是何人?

    她臉色沉下,暗自思忖,這些不像是師姐的人,師姐不使刀的……

    不過情勢卻不容她再猶疑,對方一擁而上,招招逼近兩人。

    「芊兒,妳還好嗎?」李逸神情嚴肅,卻也開始覺得不對勁。

    對方的目標似乎不是芊兒,而是自己。

    所有黑衣人的刀劍似乎都避開了她,刀刀朝自己劈下,犀利致命。

    「你們究竟是何人?」李逸大吼一聲,接著又擋掉一刀,不過對方似乎有備而來,相當熟悉他的招式,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只見這些黑衣人刀刀破解他的劍法,李逸不時轉身揮劍,卻越來越處于劣勢,對方不斷縮小範圍,將兩人團團圍住。

    「芊兒,妳要小心。」即便如此,李逸仍掛心著她。

    「不……是你要小心。」蕭芍芊也察覺到對方的目標並不是自己,但更讓她擔憂的,是他們對李逸相當了解,似乎他要如何出招,都早在對方算計之內。

    此時,李逸的袖口突然被劃破,對方刀刃沾上血。

    這傷本是輕傷,不過李逸瞥見這空檔對方突然朝蕭芍芊襲擊,動作很快,她根本沒有防備,李逸顧不得自己的傷,硬是回劍一擋,著實替蕭芍芊擋下一刀。

    不料對方似乎早已料到他會先化解蕭芍芊的危勢,陡然反身抽回刀子,趁隙橫刀切入!

    大刀閃過蕭芍芊,向李逸刺來,李逸回劍不及,倏地跪倒在地,單手持劍撐在地上,鮮血滲出衣袖,他忍著痛楚努力撐著。

    蕭芍芊見狀立刻低身要扶住他,不料兩名黑衣人立刻隨即沖了過來,將她架走。

    「放開她!」李逸怒吼,吃力地要起身,不過他卻訝異地見到對方似乎很禮遇芊兒,不但沒有動手傷害她,反而處處維護。

    這些人和芊兒有什麼關系?

    李逸心中迷惑,此時冷不防面前一刀劈向他,他忙舉劍,受傷的他卻已力不從心,跌坐在地,對方趁勢猛然再擊出一掌,此掌正中他胸口,李逸全身一震,松開手中的劍,頓時數把刀已經架在他的頸上。

    「逸!」

    這一掌不輕,他神情痛楚,被架著的蕭芍芊見狀,失聲大喊,眼神透著哀傷。

    「留活口,大王要人。」

    李逸依稀听見一名黑衣人低語。

    「你們是誰?要做什麼?放開他!」蕭芍芊本要沖向已被團團圍住的李逸,卻听見身邊一名黑衣人道︰「小姐,大王說妳這次做得很好,這就是他要的人。」

    這人的音量不再刻意放低,李逸也听得很清楚。

    「你說什麼?」蕭芍芊已經猜到此事絕對和爹爹有關,難怪她的護衛們都沒攔住他們。「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小姐請與我們回宮。」帶頭的黑衣人沒有多作解釋,回頭對架著李逸的人喊道︰「將他押回!」

    李逸傷得不輕,被他們架住無法動彈,他抬起頭看著蕭芍芊,嘴角噙著血絲。

    而剛剛那句話在他耳邊回繞。

    大王說妳這次做得很好,這就是他要的人……

    這些人是芊兒的什麼人?芊兒配合他們做了什麼嗎?目的就是要擒住自己嗎?

    此刻蕭芍芊也想著這句話,難道爹爹……要讓李逸認為,這一切是她策畫的?

    「啐!」一口鮮血從李逸口中吐出,胸口一陣痛楚,他快要失去意識,就在這一刻,他看了芊兒最後一眼。

    他看見她散著長發、面容哀傷,她的雙眸緊緊瞅著自己,充滿了擔憂難過。

    不是芊兒……

    這眼神他懂,是無法裝出來的。

    他眼前一片黑,直至最後一刻,他仍然選擇相信她……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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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31: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陰森的地牢內,四周漆黑,李逸昏迷許久後,在一片濕冷中醒來。

    突然一桶冰冷的水朝他潑下,他重重地咳了一聲。

    「快回報,說李逸已經醒了!」

    李逸一睜開眼,便听見有人這樣喊著,不久周圍便點起了火把。

    他咬著牙,環顧著四周,此時才看清自己身在何處。

    他的雙手被緊緊綁在柱子上,外衣也被脫下,顯然已被搜過身。

    「嘩啦!」又是一桶水,讓他徹底清醒。

    水珠從他額上一滴滴落下,此刻有數人走入地牢。

    「李公子,委屈你了。」聲音帶著諷刺。

    「你們是什麼人?」李逸不認得眼前人,只覺得敵意甚深。「要做什麼?」對方顯然已經知道自己的身分,李逸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丙然,對方開了口︰「李敬德可是你爹?」

    「你們究竟是何人?」

    「這里是梁國大牢,你說我們是誰?」

    李逸冷笑了一聲,果然不出他所料。「你們要的東西,我沒有。」

    他知道對方一定是想從他身上找出一些唐軍軍機。

    「沒有也沒關系,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可以讓你少吃點苦頭。」

    李逸正眼也沒瞧對方一眼,此刻「啪啦」一聲,一條長鞭落地。

    「你們何時要攻城?共有多少人?要走哪條路?說!」

    話落,便將長鞭騰空一揮,發出咻咻聲響。

    李逸一句話也沒答,仿佛什麼都沒听見。

    「找死!」對方一陣怒火。「唐軍欺我居民、攻我家國,現在落到我們手里,有你受的!」語畢,只見長鞭落下,重重打在李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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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蕭芍芊,正在父親蕭銑的房里。

    「爹,是你派的人?」她面無表情,冷漠地看著親爹。

    「芊兒,你遇到這樣的人,為何不早告訴爹?」蕭銑坐上偌大的椅子,捧起手中的茶緩緩喝下,顯然很得意自己捉住了李逸。

    「不告知爹又如何?」

    「芊兒!」蕭銑吞下了茶,語氣不悅地說道︰「你可知你的身分?身為梁國公主,爹的親生女兒,竟包庇敵人,若是傳了出去,爹要如何治國?」

    「爹爹如何治國,與女兒無關。」

    蕭銑一听大為震怒。「你膽敢說這樣的話?」

    「女兒久居山林,只想鑽研草藥。」

    「身為梁國公主,由不得你選!」

    「爹要拿他如何?」

    「既然你不想當這個公主,爹的事你就不必多問!」

    蕭銑怒氣沖天,對著蕭芍芊狂吼,蕭芍芊卻沉下了臉,在一旁靜默不語。

    好一會兒,蕭銑見她不回話,語氣緩了下來。

    「芊兒,李逸這個人對我們用處極大,你要知道,若用他牽制李敬德,唐軍將少一名大將。」他緩緩在房中來回踱步,沉著地對蕭芍芊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可以安然地在山中研究那些花草?若梁國不在,你又怎能過著如此安逸的日子?」

    蕭芍芊依然沒有表情,只是靜靜地听父親說話。

    蕭銑仰起頭,長嘆了一聲。「現在世道混亂,人人都想劃地稱王,爹爹好不容易才有今天這番局面,李唐卻不斷威脅,一山不容二虎,能一統江山的,只有一人,若李淵不死,亡的就是爹爹,你明白嗎?」

    蕭芍芊眼神流轉,她心中思忖著,明白爹是不會放過李逸了。

    「爹,您打算如何?」

    「爹說了那麼多,你听明白了嗎?」

    蕭芍芊微微啟口︰「明白。」

    「當真明白?」

    「是。」

    「好,忘了那小子,你們兩個是不可能的。」

    蕭銑語氣一轉,走到蕭芍芊面前。「女兒,死了這條心,否則你會很痛苦,從今天起不準你接近他一步。」

    蕭芍芊聞言,卻沒有太大反應,只是听蕭銑繼續說著︰「我會讓那小子認為你當初接近他是有目的的,為的就是要了解他的身手,再伺機擒住他,讓他恨你,你也趁此忘了他吧。」

    「所以爹早已計畫好一切?」她想起當日那黑衣人刻意說的話,冷冷地回著蕭銑。

    「那又如何?你知情不報,已經讓爹很失望,現在這小子落到我們手里,你休想救走他!」蕭銑語氣又上揚,顯然相當不悅。

    蕭芍芊卻沒有反駁,反倒沉靜地說道︰「女兒不會救他的。」

    「爹的話你听進去了?」

    「爹的話女兒會好好想想。」

    「當真?」

    「是。」

    「好。」蕭銑一點頭。「這樣最好。」

    蕭銑看了看她,卻只看見面無表情的女兒,絲毫透露不出她的心思,蕭芍芊欠了個身便離開,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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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里,李逸重重吐著氣,他一句話也沒對蕭銑的手下說,心中只想著他的芊兒。芊兒是誰?跟梁王又有什麼關系?

    他憶著當日的情景,那些黑衣人喊她「小姐」,又提到「大王」……

    她姓蕭……芊兒……

    李逸強忍著身上的傷,暗自想著,不論芊兒身分為何,現在他落入梁國手中,屆時爹必定相當為難。

    李逸緊鎖著眉,仰頭四處察看。

    李敬德統領唐朝重兵,即便自己不透露軍機,屆時要是他們拿自己威脅爹,都將造成唐軍為難。

    地牢里戒備森嚴,四周黑暗不見天日,自己又被緊緊綁在這里,該如何逃脫?

    李逸閉上眼,開始靜靜調息內力,胸口那一掌傷得不輕,到現在還隱隱作痛,讓他使不上力。

    此時,他卻听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開門。」

    地牢樓梯旁,他听見來人是芊兒。

    「這……大王交代過,公主不能靠近。」

    「放心,我沒有要做什麼。」

    「可是……」

    侍衛們不敢輕易放人,此時梁王身邊的人跟了上來,對著他們說道︰「讓公主進去。」

    「這……是。」

    一看開口的是蕭銑的親信,侍衛們便依言開了門。

    李逸緩緩抬起頭,看見蕭芍芊一步步走下階梯。

    他看著蕭芍芊,不過她卻沒有正眼瞧他。

    芋兒……他在心中低喊著。

    蕭芍芊冷著一張臉,沒有對他說話。

    她走到他面前,看著渾身是傷的他,臉上沒有一絲異樣。

    「問出什麼了嗎?」蕭芍芊啟口,問著一旁的侍衛。

    「回公主,他的嘴硬得很,看來什麼都不打算說。」

    「身上搜出什麼了嗎?」

    「連一張圖都沒有。」

    「那此人留著何用?」她語中沒有一絲情感。

    「公主……您……」侍衛欲言又止。

    「他是大唐李敬德之子,梁國之敵,抓到此人後,我只想知道我們可以怎麼利用他。」蕭芍芊似乎知道身旁之人在想什麼。

    只見侍衛立刻說道︰「是、是,公主說的是,這次能活捉李逸,公主您費心思了。」

    李逸听著他們的對話,不發一言。

    蕭芍芊轉身對蕭銑的親信說道︰「如果問不出也搜不出什麼,那就留著人,待兩軍對峙時,拿他威脅李敬德。」

    只見這親信道︰「公王,您……」他盯著蕭芍芊,話只說了一半。

    「我的性子或許你不了解,不過爹明白。」蕭芍芊的語氣若冰,臉上一片寒。「自幼我就沒有感情。」

    她轉頭對侍衛說道︰「把人看好,留待屆時有用處。」

    只見這侍衛手握一鞭說道︰「公主,我就不信他的嘴多硬,我一定會逼他說出什麼。」

    啪!李逸身上頓時多出一道血痕,蕭芍芊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步上階梯。

    身後的李逸緊咬著牙,忍著身上的痛楚,看著她遠離的背影。

    李逸身上帶著傷,又受到這番折騰,一般人可能早已挺不住,這一鞭落下,他卻不在乎是否疼痛,只想著方才的一切。

    芋兒憔悴了。

    他一眼便看出芊兒冷漠的臉龐下,藏著憔悴的雙眼。

    她為何在這?

    她是公主,是梁國公主、蕭銑之女。

    李逸懂了,漸漸想起芊兒和她在一起時,隱隱透露的些許無奈。

    他有些詫異、有些疑惑,但有著更多的擔心。

    她在這里過得好嗎?

    她爹有為難她什麼嗎?

    自己滿身是傷,但李逸仍只想著她。

    方才她那無情冷漠的眼神,李逸看在眼里,卻沒有往心里去。

    他仍相信他所見到的芊兒,是那個在山里頭,和他一起攜手共度晨昏的善良女子,她連一只飛鳥都不忍讓它中毒,他深信這樣的芊兒不會設計自己,對自己更不是虛情假意。

    數日後,蕭銑在府中接見親信。

    「大王,唐軍那邊傳來軍情,李淵正命人建造戰艦,訓練水軍。」

    「訓練水軍?」蕭銑沉吟道︰「看來是打算順江而下。」

    「大王,船艦不是一時半刻可以造好,再說就算要順江而下,也要看時節。」

    「沒錯,他們有比我們熟識水路嗎?」蕭銑冷笑道︰「誰負責建造軍艦?」

    「李淵命李敬德為行軍總管,掌管軍事。」

    「李敬德嗎?」蕭銑語氣低沉。「好,正好,等著敗在我手里吧!」他想了想繼續說道︰「芊兒近日如何?」

    「回大王,公主自從那日至地牢看過李逸之後,便未再提及他。」

    「芊兒的態度如何?」

    「公主對屬下說,她從不動感情,要我們不用多想。」

    蕭銑道︰「芊兒這孩子自幼性子的確冷冽,不過她和李逸那小子在山中待了那麼久,是否當真沒感情,我這做爹的也不敢保證。」

    「當日屬下刻意讓公主進入地牢,公主看見李逸滿身是傷,臉上卻沒有異樣,我們拷打李逸,她轉身便走,也沒阻攔。」

    「這樣嗎?」蕭銑說道︰「還有什麼?」

    「回大王,公主對我們說,留著此人,待兩軍對峙時可以用他威脅李敬德。」

    「這的確是我打算做的。」蕭銑微微點了點頭。「不過芊兒的心思難懂,還是得看緊她。」

    「屬下明白。」

    「唐軍那邊繼續探著,有任何動作都要回報。」

    「是,大王。」

    「下去吧!」

    親信退了出去,蕭銑開始細細思量,李淵與他各稱一霸,都想逐鹿中原,成王敗寇,他得步步為營。

    同時間,在唐軍李敬德府內,他詢問長子李威。

    「軍師訓練得如何?」

    李威手握著大刀,穩穩說道︰「兵器船艦如期打制,士兵也按時操練。」

    「很好,若滅了梁國,中原便可底定。」

    李威帶兵向來穩重,李敬德很是放心。

    「對了,可有逸兒的消息?他離家多日,怎麼連封信也沒有。」

    「爹,沒有。」

    「這孩子……」

    「爹,二弟一定又是在哪座深山里摘采草藥,以往不都如此,您別擔心了。」

    「唉,也罷!爹只希望他自己能好好照顧自己,別出什麼事。」

    李敬德說罷便埋首處理軍務,他怎麼也沒料到,此刻李逸並不是在哪座山林中采藥,而是落入梁國大牢里。

    ***bbs.***bbs.***bbs.***

    大牢內,李逸難過地喘著氣,在這惡劣的環境里,胸口中的一掌沒有機會好好療傷,讓他痛楚難耐。

    而蕭銑的手下,則是想盡胳法折磨他,不過李逸挺著身軀,一句話也不說。

    多日後,許久不見的蕭芍芊,又再度走入地牢,這次守衛沒有阻攔他。

    蕭芍芊走到李逸身前,看著他衣衫破爛,衣服下盡是道道傷痕。

    此時蕭銑的親信也走了進來。

    「公主。」他作了個揖。

    「問出什麼了嗎?」

    「還是沒有。」此時,親信忽然抽出一鞭,冷不防又往李逸胸口抽去。

    李逸咬著牙,悶哼了一聲,毫不畏懼地朝他啐了一口鮮血。

    就在他抬起頭的那一瞬間,雙眼迎上了蕭芍芊的目光。

    同時,親信也在一旁默默觀察蕭芍芊,他看見蕭芍芊冷得連個表情都沒有,甚至連眼楮都沒眨一下。

    「公主,就算問不出什麼,我們兄弟們也想拿他出出氣。」

    李逸這些天受了不少皮肉之苦,這些他還挺得住,不過胸口的內傷卻讓他越來越難熬,只能咬著牙關苦撐著。

    「嗯,留著活口便是。」

    蕭芍芊的目光停留在李逸臉上,聲音冷淡無情,態度漠然,說罷便轉身離開。

    「看好!」身後的親信看著這一切,命人看好李逸後跟著離去。

    地牢內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四周死寂,李逸卻沒有閉上眼。

    他想著芊兒剛剛的眼神,他沒看錯,那雙眸中有著自己……

    直到落入地牢他才知道,芊兒是蕭銑的女兒蕭芍芊,梁國的公主,與她在山中的那些日子,必定已有人知道他的身分,且暗自觀察他的身手許久。

    是誰知道自己就是李敬德之子?又是誰讓自己留下這麼多日,妤熟悉自己的一招一式?最後又是誰設下了圈套,讓他在危急之時為了救芊兒而分心,才會失手被擒?

    這一切似乎都可以解釋成是蕭芍芊的心計,她見過自己的玉佩,知道自己的身分,她讓自己為了她留下來,也在最後讓自己陷入危難。

    不過李逸心中始終相信,兩人相處時的真情,是無法偽裝的,芊兒的眼眸中藏著對自己的愛戀,他以前見過,方才也見到了。

    這對澈亮的眸子,宛如天上的星辰,眸底的情感掩飾在冰冷的面容中,別人也許看不明白,但李逸相信自己絕不會看錯。

    漆黑的夜晚他憶及兩人往日相處的種種,溫泉畔、花圃旁、小屋後、竹林中,他相信蕭芍芊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相信兩人之間的感情,不會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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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31: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在蕭芍芊第一次受到攻擊後,蕭銑便加派人手上山保護她,對于自己親生女兒的安危,他仍然相當擔憂,縱使蕭芍芊很少與他相處,但身為親爹,他心底仍關愛著她,派去的護衛中不少是他的貼身侍衛,其中一人認出李逸,蕭銑便派人悄悄觀察,進而伺機設下圈套。

    蕭銑這日問著親信道︰「芊兒近日如何?」

    「沒有特別的舉動,昨日又到地牢中看過李逸一次,屬下當場罐抽李逸,眼見公主沒有絲毫不悅的表情。」

    「是這樣嗎?」

    「屬下親眼所見。」

    「很好,下去吧!」蕭銑點了點頭,不過隨即又道︰「記得,每日都要幫她取溫熱泉水。」

    「是。」

    自從蕭芍芊下山後,蕭銑特命人每日專程至山中汲取溫泉水回宮,混入燒好的熱水中,日日清晨讓蕭芍芊沐浴。

    蕭芍芊知道蕭銑對她的關懷,內心卻也十分掙扎。她當然不願看見自己的親爹敗在李唐手下,但是偏偏……她愛上了李逸,這個不該愛的人。

    她怎忍得下心看李逸這般受折磨,但若不刻意面露冷漠,又怎能瞞得住爹。

    昨晚那一鞭,幾乎是打在自己心坎上,她卻要將一切痛楚壓在心底,換上冷漠的表情。遇上李逸之前,她早已習慣冷眼看待一切,這冰冷的面容她再熟悉不過,然而認識李逸之後,她開始懂得什麼是真情,昨晚她瞞住了所有人,然而眼底悄悄泄露出的情感,她知道李逸感受得到。

    她坐在偌大的浴桶中,閉上眼想著這一切。

    「公主,您的早膳已幫您備好,等您沐浴完後即可用膳。」

    「知道了,下去吧!以後我晨浴時不用人伺候。」

    「是。」

    爹爹近日已經不像以往那樣派人監視著她,看來是漸漸相信了自己。她輕輕嘆了口氣,悄悄起身。

    只見她不發出一點聲響,披上外衣,緩緩開啟浴堂窗戶。

    她每每趁晨浴的時間,悄悄潛進廚房中。

    牢中的李逸今日接到飯菜,便知道蕭芍芊一定暗中動了手腳。

    這些日子以來,他吃的幾乎都是殘羹剩菜,有時還有腐味,讓他的身子根本好不了。今日菜色雖然依舊糟糕,但發霉的米飯中,卻有股不一樣的味道。

    飯中暗自摻了藥末,用霉味掩蓋著,不過李逸一聞便知曉,這是對內傷極有幫助的藥,上好的藥材正是針對他胸口的傷所調制的。

    一定是芊兒……李逸不動聲色,一口口慢慢吃完,難掩內心的喜悅,他選擇相信芊兒,看來這決定沒有錯。

    往後的日子,李逸的飯菜都悄悄摻入了藥末,他每次吃完便暗自凝神運氣,內傷逐日好轉。

    蕭芍芊為了不使父親起疑,不動聲色多日,在眾人面前對李逸,始終表現得毫不在乎。在取得父親的信任後,便趁每日晨浴、身旁無人之時,再悄悄至廚房將調制好的藥粉摻入李逸的米飯中。

    在蕭芍芋的用心下,李逸的內傷好得很快,這日他運氣調息,看著守衛將飯菜放在他面前。

    每日只有這個時候他會被松綁,李逸拿起飯碗吃了幾口,發現飯中另有蹊蹺。

    牢里送來的飯菜從未有過肉片,而今日米飯下卻偷藏著一片肉。

    李逸見獄卒沒有看他,便小心地咬開肉片。

    里頭果然夾著一張紙條,和一片小巧卻銳利的刀片。

    他將紙條不動聲色地含在口中,又將刀片緊握在掌心,待守衛離開之後,他取出刀片劃開繩子。

    鋒利的刀片讓李逸輕易解開繩索,他吐出紙條,瞧見上頭畫的地圖。

    李逸滿足感動,芊兒為他做的,他一點一滴記在心頭,無論她是誰、是什麼身分,愛上她,此生他永無悔。

    寂靜深夜,他松開了繩索,芊兒為他暗中送來的藥粉,讓他身子已恢復大半,他輕易地制伏地牢守衛,取出鑰匙,逃出地牢。

    地牢外戒備森嚴,他想回頭找芊兒,卻礙于來回不停巡視的侍衛而無法行動。

    芋兒,你現在在何方?這次離去,將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李逸很想見她一面,卻無法實現。此時,他一個不留神,踢到身旁的盆栽。

    不算小的聲響立刻引起巡視守衛的注意,整隊人馬停住,朝李逸躲藏的方向望去。

    李逸藏身在柱後,心忖該如何應付。

    「過去看看!」

    「是!」兩名士兵朝柱子的方向走來,眼見就要發現他。

    緊要關頭之際,他听見芊兒的聲音。

    「你們到後門巡視看看,我剛剛看見可疑的人。」蕭芍芊向這隊士兵們走了過來。「還不快去?」

    「是,公主。公主這麼晚還沒就寢嗎?」

    「我要回房了。」避免起疑,蕭芍芊說罷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巡視的士兵成功地被她引至後門,李逸見蕭芍芊轉身離去,多想現身見見她、和她說句話。

    他隱忍著,知道自己現在不可輕舉妄動,否則將前功盡棄,說不定還會連累芊兒。

    蕭芍芊一步一步緩緩地走著,就在她要離去時,輕輕地回過頭。

    身旁還有人,她不能就這樣望著李逸,李逸在柱後,也微微探出頭,迎上了她的目光。

    蕭芍芊眸光流轉,宛如秋波,暗暗藏著對他的無盡府戀,這一剎那,李逸心中悸動,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不能現身、不能說話,只能這樣靜靜看著她轉身離開。

    蕭芍芊很快轉回了頭,暗自往花圃中丟下一物,便走向自己的房間,不過這短短的瞬間,兩人眼中的情意,已經足以永駐心底。

    李逸在眾人離去後起身,花圃內是一錠銀子,她知道李逸一路上需要盤纏,李逸拾起,按著芊兒給的地圖,很快便找到出路,他手中緊緊握著這張小圖,就像緊緊握住芊兒的手一般。

    ***bbs.***bbs.***bbs.***

    避過人群,出了江陵城,李逸買了匹馬,往長安的方向奔馳而去。

    此次一別,他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和芊兒相遇,而再見面時,兩人又將如何面對截然不同的身分立場。

    「駕!」馳騁在馬背上,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李逸不斷思索,卻找不到答案。

    此時的蕭芍芊,正在房中端睨著手心上的一塊玉佩。

    「李……」

    「逸……」

    她念著,心也懸著。

    他應該已經順利出城了吧?會不會被發現?一路上可平安?

    縱然對梁國而言,他是相當重要的人,自己身為梁國公主,應該很高興能夠扣住這樣的人以威脅唐軍,無奈她知道自己無法看著李逸被囚禁在地牢中,尤其當日他是為了救自己才會失手……

    想著想著,忽然听到門外有人用力敲著門。

    她知道是誰,便迅速將玉佩藏到腰間。

    「爹。」她開了門,換上冷沉的面容。

    「芊兒!人是不是你放的?」

    丙然,蕭銑一發現李逸不見了,第一個質問的人就是她。

    「爹說的是什麼人?」她不慌不忙地答著。

    「李逸!他從地牢逃脫了!」

    「此事孩兒不知。」

    「不知?」蕭銑語帶懷疑。「他身受重傷,又被縛在牢中,若沒人幫助,怎麼可能逃得了?」

    蕭銑顯然相當震怒,蕭芍芊卻沉靜地答道︰「爹的意思是,人是女兒放的?」

    「芊兒!你!」

    「爹無憑無據,為何這樣責問女兒?」

    蕭芍芊氣沉語冷,像是在說著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蕭銑一時語塞,他的確只是懷疑,卻沒有證據。

    「好,芊兒,爹就當這事跟你無關,我會下令全城大搜索,如果那小子再落到我手中,我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怒氣沖天的蕭銑往桌上重重一拍,巨大的聲響,震得連門外都听得到,而後轉身離去。

    蕭芍芊在他走遠後,才暗自吁了口氣。幸而她早料到爹爹一定會在事發之後第一個找上她,心中已有準備,否則恐怕瞞不住爹爹。

    蕭銑下令全城搜索李逸的消息,很快地由唐軍在江陵的探子回報給李敬德,李敬德大為震驚。

    「你說什麼?」李敬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逸兒在蕭銑手中?」李敬德對著趕來報消息的長子大聲說著,神情緊繃。

    「爹,您別擔心,二弟已經逃脫,所以現在蕭銑忙著找人。」

    「逃脫?他怎麼會落入梁國手中?現在人又在哪里?」

    「爹,您先冷靜,二弟身手一向矯健,不會有事的。」李威安慰著爹,但心中一樣焦急,他根本沒有料到,原以為正在山中采藥的李逸,竟然會落入蕭銑手中。

    李敬德神情擔憂,二子雖時常不在李府,但從未身陷危難,蕭銑視唐軍為最大勁敵,對他們敵意甚深,若逸兒落入他們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威兒,馬上安排人潛入江陵城內,打探逸兒消……」

    話未說完,就看見一位士兵沖忙跑進廳堂內。

    「二公子、二公子……」他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二公子怎麼了?」李敬德父子同聲問。

    「回來了!在門外……」

    「在門外?」

    「是、是!」

    李敬德聞言馬上步出廳堂,只見李逸直挺挺地站在門口。

    「逸兒!」

    「二弟!」

    李敬德喜出望外,沒想到李逸竟如此快速安然地回到李府。

    李逸靠著蕭芍罕給的地圖,迅速找到逃脫之路,在蕭銑下令全城搜索前,早已順利離開江陵。

    「爹,孩兒沒事,讓您擔憂了。」

    李逸臉上雖帶著趕路的風塵,但依舊氣宇軒昂,沉穩地說著。

    「逸兒,爹听說你被蕭銑困在地牢,隨後又逃出,正要派人去江陵找你。」

    「我沒事了。」

    「沒事就好。」李敬德按著他的肩膀,李威則在一旁道︰「二弟,你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咱們很快就可以找蕭銑算帳去了!」

    「逸兒,爹正奉命造艦練兵,屆時你和威兒同我上戰場,一起破江陵城!」李敬德、李威說得豪氣,李逸卻沒有說話。

    「怎麼了?逸兒。」李敬德發現二子的不對勁。

    「爹,孩兒一向不喜戰事。」

    李逸的大哥和弟弟都是戰場上的勇將,大哥馳騁沙場戰功彪炳,三弟足智多謀文武雙全,李家統領的軍隊,屢立戰功,打下大唐江山,就只有他,向來不參與軍事。現在,他還多了一個原因,就是芊兒。

    「逸兒,幼時你和其它人一同研讀兵書時,爹就知道你的悟性最高,最有自己的見解,只可惜你從不願意跟爹一起上戰場。」

    「爹,這沒什麼好可惜的,孩兒志不在此。」李逸看著爹說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孩兒還是喜歡研究救人的草藥。」

    李敬德看著他,有感而發。「爹知道你的感觸,不過你可知昏庸的君主比毒藥更恐怖?奸臣當道、官逼民反,爹追隨李家,就是希望能早日結束天下紛亂不已的局勢。」

    李威也點了點頭道︰「男兒志在四方,李淵、李世民都是值得擁戴的人,天下若底定,我們才有資格談別的。」

    李逸靜靜听完父親和大哥的話,沒有反駁。他知道他們說得沒有錯,隋末昏庸的君主早已讓各路豪杰揭竿起義,風雲際會,正是大展身手的時機。

    「逸兒,這次你是怎麼落入蕭銑手中,又是怎麼逃脫的?」

    「這事往後再說,孩兒一路風塵,先回房梳洗。」他不願多言,借故回房,李敬德知道他的性子一向如此,也只有由他。

    李逸才一跨出廳堂,就看見鄔偌盈急急忙忙地跑入。

    她低頭匆忙往內跑,差點撞上李逸。

    「二公子,您回來了!」鄔偌盈一見到李逸,喜形于色,接著又忙吩咐身邊下人︰「快隨我至廚房準備為二公子接塵。」

    「偌盈,別忙了。」李逸道。

    「不,我盼你回來盼好久了……」鄔偌盈話才出口,就紅著一張臉沒說下去。「二公子先回房休息,我替您準備去……」

    看著鄔偌盈欣喜的模樣,李敬德露出笑顏。「逸兒,多關照偌盈些,若不是鄭國被滅,她也不會委身當你的侍女。」

    「嗯。」李逸倒是沒說什麼,入房準備更衣。

    鄔偌盈原是鄭國貴族,鄭國被唐滅後,全家落難,淪為階下囚,鄔偌盈以到李家為婢,換取家人性命,李敬德見她手腳利落、熟讀詩書,便答應她的請求。

    鄔偌盈到李家後,被分配服侍李逸,她抱著感念的心專心伺候他,由于出身貴族,談吐有物,較其它婢女顯得出色,漸得李逸歡心。

    李逸進了房門開始寬衣,鄔偌盈便跟上。

    「二公子,讓我來。」李逸沒有拒絕,像以往一樣攤開手讓她服侍。

    「您剛回來風塵僕僕,先沐浴休息一下,待廚房準備好晚膳再用餐好嗎?」

    「也好。」李逸便往房間後方浴堂走去。里頭熱氣彌漫,鄔偌盈早已幫他燒好了水。李逸褪下所有衣服,踏入木桶中閉目養神。

    他閉著眼,腦中浮現他在凌閣山的種種,想著他與蕭芍芊的一幕幕。他記得在溫泉旁,也是這樣煙霧彌漫,蕭芍芊在他懷中,他俯視著她的的萬種風情。

    李逸正想著,便听見鄔偌盈進來的聲音。「二公子,偌盈……伺候您沐浴。」

    李逸在李府里,生活起居都由鄔偌盈照顧,大家都知道鄔偌盈在李府的地位和一般婢女不同。

    李逸雙臂攤在木桶邊緣,想著芊兒,沒有答話,鄔偌盈走近他,拿起水瓢舀起水,她發現今天的李逸有些不同。

    「二公子在想什麼嗎?我……啊!你的身上……」鄔偌盈到了李逸身邊,驚見他身上一條條的鞭痕。

    「二公子……這……你怎麼了?」

    「什麼?」李逸答得不甚專心。

    「你的身上……都是傷。」鄔偌盈滿臉吃驚。

    「這沒什麼,都只是外傷。」

    外傷只消數日便可痊愈,重要的是內傷,多虧了當時芊兒日日替他暗中調制草藥,他才得以復原。

    「芊兒……」李逸閉著眼,口中不自覺念著。

    「芊兒?」鄔偌盈一愣。

    「芊兒是誰?」

    偌盈一問,李逸才回過神︰「沒什麼。」

    「二公子,這些傷到底怎麼來的?是蕭銑下得手嗎?」鄔偌盈一邊問,一邊拿起浴巾要替李逸擦背,以往都是如此,今天卻被李逸拒絕了。

    「偌盈,我自己來就好,你下去休息吧!」

    「二公子……」鄔偌盈稍感意外。

    「那偌盈去幫您準備藥,等會敷上。」

    「不必了,該擦什麼藥我比你清楚。」

    「這……是,二公子,那偌盈去吩咐廚房幫您多準備些補身的東西。」

    鄔偌盈仍想為李逸做些什麼,不過李逸卻又合上了眼,她只有默默退下。

    她在浴堂門外,躊躇了好一會,以往的李逸不是這樣的。他若回來,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她在張羅,李逸並非將她視為一般侍女,他會告訴他這次遠行又遇上了哪些事,甚至會為她帶一些特別的東西回來,這是一般侍女不會有的待遇。

    她的心一直懸在李逸身上,然而這回李逸的心,卻懸在另一人身上。

    這晚,李府歡欣地替李逸洗塵,滿桌豐盛的菜肴,李敬德打心底高興。

    他舉起酒杯道︰「逸兒,這次你平安回來,爹真的放下一顆心了!待時機成熟,爹一定領兵滅了他梁國,屆時你再同爹一起上戰場,讓你報一箭之仇。」

    李敬德說得激昂,李逸卻沒什麼答話。

    他的芊兒是梁國公主,梁國滅了,她將何去何從?

    大哥李威也拍著他的肩說道︰「爹說得對!還好蕭銑那老賊沒對你怎麼樣,不然不用等到爹發兵,大哥一定先殺進江陵。」

    李逸沒有仔細听他們在說些什麼,不過鄔偌盈卻在此時忙說道︰「不!蕭銑下手可毒了,二公子全身上下都是傷。」

    她話一說完,李威便怒道︰「什麼?全身都是傷?」

    「是啊!不信您問問二公子,他……」

    李逸濃眉一蹙,打斷了鄔偌盈的話。「誰讓你多言了?」

    他從不曾用這種口氣對鄔偌盈說話,鄔偌盈一听愣住,原本準備替他斟酒的手當下停在半空中。

    李敬德和李威沒有注意他對鄔偌盈的態度有什麼不一樣,只忙著問李逸。

    「他們怎麼對你的?說給爹听!」

    「二弟,怎麼之前都沒听你說,原來他們對你這般狠毒?」

    案親和大哥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著李逸,言語中充滿對蕭家的憤慨,李逸臉色逐漸下沉,只淡淡說道︰「爹、大哥,這事不用多問,我不是已經平安回來了嗎?」

    他不願提及在梁國發生的事情,不希望大家仇視蕭家,因為他的芊兒將是他未來的媳婦。

    「爹,您慢慢用餐,孩兒先回房了。」李逸沒有吃下多少東西,便借口要休息就離開了。

    鄔偌盈在一旁始終默默注視著這樣的李逸,見他沒有吃下多少自己精心為他準備的飯菜。她跟在李逸身後,心底很是難受。

    李逸走到房門前,突然轉身對鄔偌盈說道︰「以後,不要多嘴。」

    「二公子……」鄔偌盈訝異又難過。

    不過李逸只淡淡對她說道︰「好了,你也忙一天了,回房休息吧!」

    「二公子,我還沒幫您鋪床……」

    「不必了,以後這些事我自己來就好。」

    鄔偌盈站在原地,看著李逸開門走入房中,再緊緊關上了門,沒再對她說其它的話。門外,她的一顆心不斷下沉,不知道為什麼李逸會變成這樣。

    自己說錯了什麼?為什麼他不願讓家人知道身上的傷?她好難過,李逸到底遇上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喊著沒有听過的名字、會不再讓她服侍一切……

    而這個夜晚,蕭芍芊也沒有進餐,她獨自面對爹爹的懷疑、悄悄擔心著李逸,忍受著一個人的孤單。燭火搖曳,映著自己的影子。

    以往她未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就算獨自一人住在深山,也不曾像今夜一樣,倍感孤寂。

    蕭芍芊的心全系在李逸身上,看著地上長長的身影,她多希望這道身影旁,還有一道他的影子。

    蕭銑對她仍滿心存疑,認為李逸的脫逃一定和她有關,已經數日沒有和她說過話。

    她悄悄拿出懷中的玉佩,心中的思念沒有辦法找人訴說。

    她縴細的手指撫著玉佩,看著上頭刻著的字,在心中默念。以往的她早已習慣一個人的日子,獨來獨往,從不曾為誰牽絆。

    今夜她體會了心系他人的感受,她從未怕過什麼,但現在一顆心卻懸著,好似在半空中搖晃。

    他順利回到李府了嗎?

    他知道我的身分後,又會如何打算?

    萬般思緒無人可訴,她只有睹物思人,希望李逸能平安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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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唐軍在攻克洛陽鄭國後,勢力範圍已經延伸至長江中上游,李世民命李敬德策畫繼續向南挺進的策略。

    李敬德造軍艦、訓練士兵,沒過多久,唐軍的人員器械及糧草戰船皆已就緒。

    這日,李威身著軍裝,從校場回來。「爹,听說您準備攻城了。」

    「爹正有此打算,你有什麼建議嗎?」

    「孩兒覺得,我軍都已備妥,洛陽一役戰勝,士氣高昂,是時候領兵再攻,只是……」

    「沒關系,說下去。」

    此時李逸走了進來,接下大哥李威未完的話︰「只是,正逢長江汛期,江水猛烈,許多人擔心水勢險惡,不贊成出兵。」

    李敬德點點頭道︰「爹想听听你們的意見。」

    李威道︰「孩兒贊成出兵。」

    李逸沉吟,有些猶豫。

    李敬德問道︰「逸兒,你認為如何?」

    李逸心中已有答案,與李威一樣,他知道現在蕭銑必定認為唐軍不可能攻城,而將主力軍隊散布在各地囤田,若突然發動襲擊,蕭銑必定調度不及。

    李逸沉思不語,心底只惦記著芊兒。

    「逸兒,怎不回爹的話?」

    李敬德催促著,李逸緩緩回道︰「是個機會,可以發兵。」他語氣低沉,字字緩慢,知道這個決定對唐軍是好,但對芊兒必將是個傷害。

    李敬德心底也是這個答案,于是他獨排眾議,準備冒險出兵。

    九月,李家趁長江水位暴漲、蕭銑疏于防備之機,率軍出三峽,順江東下。

    洪水雖湍急,但反而加快了行軍速度,突襲效果大增,再加上唐軍水師平日訓練有素,無船翻覆,天時地利,唐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攻到了江陵城前。

    蕭銑根本沒有料到,唐軍竟會如此冒險,在長江汛期時出兵。此刻他的主力軍隊全散布在各地,突然遭此攻擊,京城內僅剩駐城軍隊,無重兵可作調度,情況危急,他不停地在大殿內來回走動,神情相當不耐。

    唐軍已攻破江陵城前的許多小城,兵臨城下,眼看馬上就要攻人江陵,江陵若失守,梁國將……

    江陵是梁國首都,全國門戶,首都若失守,後果連蕭銑都不敢想,現在江陵僅剩數萬部眾守城,該如何是好?蕭銑又怒又急,沒有料到唐軍竟有這一步。

    「來人!叫芊兒進來!」

    蕭銑知道此役關乎梁國存亡,他急需蕭芍芊的毒藥。

    听到唐軍攻城的消息,蕭芍芊心情相當復雜。

    兩軍終究要兵戎相見,她是否能再見到李逸,現在自己的家國遭此襲擊,身為梁國公主的自己,又當如何?

    她听到爹爹此刻找她,便猜到他要什麼。

    「爹,您找女兒過來,是要耽嫣花煉制的毒藥嗎?」

    「現在唐軍已經攻入荊門,接下來就是江陵,你知道這嚴重性嗎?」

    「女兒知道。」

    「你的解藥不是研制好了嗎?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爹,此藥奇毒無比,中毒之人全身痛楚,若非萬不得已,女兒希望您……」

    話未說完,蕭銑怒言打斷︰「你還有多少理由?難道要等爹命喪敵軍後再跟我說這些嗎?」蕭銑盛怒,蕭芍芊知道此刻她再也沒有理由拒絕,便將耽嫣花的毒藥及解藥交給了父親。

    同時間,唐軍因一路成功攻陷許多梁國城池,士氣大振,所有將領大臣一致認為應該繼續攻入首都江陵城。

    李敬德心中雖也對行軍順利感到高興,卻不贊成延續攻勢。

    當晚,李威與李逸登上高處,遠望情勢。

    李威一身盔甲,威風凜凜,李逸則仍著一襲白衣,遠眺凝思,冷峻不凡。

    「大哥,爹是不是不贊成出兵?」

    「沒錯,但目前朝中大臣均認為若不一鼓作氣進攻,蕭銑便有時間召回主力軍隊,屆時攻城就難,所以還是要爹發兵。」

    「眾臣的考慮雖有道理,但行軍忌貪快,蕭銑留守京城的部隊雖不多,但畢竟都足護衛京都的精兵,我軍一路破梁國城池,梁國軍民必已憤慨,此刻必抱著背水一戰之心,我軍若想強行攻城,未必能佔上風。」

    李逸冷靜地分析著。他幼時即熟讀兵書,而後又南北游歷,見多識廣,他知道此役關乎梁國存亡,戰敗將成俘虜,城內駐守之軍,必會抱著破釜沉舟之心應戰。

    李逸一邊說著,一邊遙望遠方,他擔心的還有另外一件事。

    芊兒之前也在找尋耽嫣花的解藥,但目的並非跟自己一樣,是要替江陵的百姓解毒。如果連自己京城的百姓中毒都不願解救,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她不願將解藥配方流出。這樣做,為的是什麼……

    芊兒身為梁國公主,李逸想著她的立場,無論她願不願意,這樣的身分似乎讓她難有選擇。

    長風吹起,李逸一襲白衣隨風飄揚,他手握長劍,瞵視昂藏。

    風起雲涌,江山多嬌,會不會有朝一日,手中的長劍將指向他心愛之人?

    丙不其然,開戰之後,前方傳回的消息都不樂觀。

    蕭銑的部下眾志成城,決心背水一戰,幾萬部隊力抗唐朝大軍,奮勇殺敵。

    「報!」傳令兵匆忙傳回軍情。

    「說!」李敬德鎖眉,他已知軍情不佳。

    「我軍在江陵城下挫敗,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傳令兵有些發抖。「蕭銑不知道使了什麼巫術,我們的將士突然一個個全身發軟,完全使不上力,接著面容發黑,口吐鮮血,大家都說……」

    「說什麼?」李敬德一听大怒,事情出乎他意料之外。

    「說……蕭銑神通廣大、命不該絕,此刻必定是有神力相助,不然……大伙怎麼會……」

    「胡說!」李敬德拍桌大罵。「全是怪力亂神之語!」他隨即對身旁的李威說道︰「馬上下令,誰敢再敵播此等謠言,以軍令論處。」

    李威領命離去,李敬德長嘆一聲︰「行軍最重軍心,軍心若搖,無役可勝。這種神鬼之說最易動搖軍心,若不制止,後果堪慮。」

    他看著一旁的李逸道︰「逸兒,為何不說話?」

    李逸從方才到現在都一直沉默不語,李敬德知道他一定知曉些什麼。

    「你鑽研醫藥甚久,是不是有什麼眉目?我軍會突然如此,應是被下了毒,是嗎?」

    李逸抬起眼,這才啟口。「全身無力、面色發黑後吐血,是中毒沒錯。」

    「但我軍糧草飲水皆有重兵看守,蕭銑的士兵護城都不夠,還有本事混進我大營?」

    「爹,此藥無色無味,不必混入飲食,便可讓我們中毒。」李逸沉聲說道,眉宇靠攏,他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李敬德一听大喜。「逸兒,你這麼說,是知道蕭銑使得是什麼毒了?」

    「爹,孩兒之前深入江陵城內的深山中,為的就是尋找此種毒的解藥。」

    「當真?是什麼毒,可讓你找到解藥了?」李敬德連聲問著,心中甚是急切。這時不斷有傷兵被抬回,每個人皆痛楚難抑,不斷咳血,讓李敬德憂心不已。

    「爹,這是耽嫣花之毒,此毒可以研制成藥粉,梁軍應是先行服了解藥,再將毒紛灑入空氣中,我軍與之對峙時,吸入毒粉,才會如此,這毒孩兒也中過。」

    「什麼,你也中過?」

    「是,毒發時不但無法使力,若強行運氣,毒將發作更快,中毒時面色發黑、全身無力,若不即時解毒,很快便會失去意識。」

    「逸兒,你身中此毒,怎未曾听你提起?」

    「孩兒現在已經沒事了。」李逸不願多說。

    「這麼說你知道解藥怎麼調制了?」李敬德瞪大了眼楮。

    「孩兒……不知。」

    「不知?那你怎麼解毒的?」

    面對爹的詫異及疑惑,李逸卻難啟口,他的毒是蕭芍芊解的,而這個人也正是散發毒粉、讓唐軍中毒之人,這教人如何解釋?

    「孩兒適逢貴人相救,幸而不死。不過解藥的配方,孩兒還要再思索。」

    他知道耽嫣毒的解藥當中一定有耽嫣花,但光是這樣還不夠,他想起芊兒當日在試煉解藥時,最後還加了一味藥材。但是……這藥材是什麼?當時他昏昏沉沉,根本沒法看清芊兒加的是什麼藥,天下草藥之多,現在又怎有時間讓他一一試煉。

    李逸鎖眉思索著,李敬德看著這樣的他說道︰「逸兒,自從你回來後,似乎有很多事瞞著爹。」

    「爹何出此言?」

    「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又是誰救了你、替你解毒?听偌盈說你最近常一人獨處,不讓他人接近。」

    「偌盈太多事了。」李逸沉下臉。

    「是嗎?那爹剛剛說的那些問題你又該如何回答?」

    李敬德問著,李逸臉上卻沒有一絲變化,顯然不想多言。

    「好吧!如果你現在不想說,爹就不問了。」

    「孩兒去看看那些中毒的士兵。」李逸轉身便往軍營去,腦中不時盤旋著當日芊兒煉藥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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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的梁軍此時正大肆慶祝。不但亡國之危暫告解除,且唐軍潰敗,蕭銑軍隊擄獲大批的戰利品,人人欣喜若狂。

    蕭銑也大為欣喜,對蕭芍芊很滿意。「芊兒,這次你做得很好,爹之前還懷疑李逸那小子是你偷放走的,看來你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身分。」

    「爹,若戰事停後,芊兒想送解藥給唐軍。」

    「你說什麼?唐軍攻我城池、要滅我家國,你還要送他們解藥?」

    「戰爭無情,但士兵是無辜的。」

    「芊兒,爹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這樣敵我不分,實在不是你的身分應該做的,這事莫要再提,下去吧!」

    蕭銑轉喜為怒,不悅地斥責女兒,蕭芍芊卻沒有依言退下。

    「爹,草藥本是用來救人,爹用在戰場上,女兒實在無法認同。」

    「你當真不知道自己的處境?」蕭銑聲音陡揚。

    「女兒明白,只是希望爹適可而止。」

    「什麼叫適可而止?」蕭銑勃然大怒。「給唐軍解藥,讓他們重整軍隊攻入江陵,這樣你才高興,是不是?」

    蕭芍芊知道爹爹已經相當不悅,但仍試圖改變他的心意。

    「女兒是說,待戰爭結束,我再將解藥給唐軍。」

    「你到底在想什麼?」蕭銑被這樣的蕭芍罕氣得大吼︰「給我退下!去軍營看看唐軍是怎麼傷我們士兵的!我沒將抓到的俘虜處死,已是他們的大幸!下去!沒弄清楚你的身分之前,不要來見我!」

    蕭銑的憤怒不是沒有原因,他不明白,為何自己的親生女兒總弄不清自己的身分,唐軍攻打自己的城池,她竟然還想拿解藥相助?

    蕭芍芊無奈,她知道現在說什麼爹爹也听不進去,戰場無情,她不忍任何一個無辜的士兵承受耽嫣之毒的痛楚,無奈蕭銑怒氣沖天,她也只能退下不再多言。

    此刻的李逸,正來回不停思考,到底耽嫣花的解藥,究竟差了那一味。

    「當時我中毒,芊兒的確取耽嫣末端的白花制藥,且在最後還加了一樣……到底是什麼?」他思索著,憶及與芊兒相處的種種,耽嫣花這最後的解藥對芊兒來說應該很重要,她會放在……對,會放在那個秘櫃中。

    李逸想起那日芊兒受重傷,曾讓他開啟那個櫃子,櫃中有數種珍貴藥材。他仔細回憶著其中放置了哪些草藥,會是那一味……

    李逸突然想起,藥櫃中珍藏許多常人難以取得的藥材,他唯獨看見一種相當平常的藥草——青蕺草,和這些藥材放在一起。

    青蕺草是一種常見、易取得的草藥,這種再平常不過的草藥,為何會和那些珍貴藥材放在一起?難道它有什麼特別的?

    莫非真是青蕺草?!李逸想到這里,馬上命人至藥鋪買此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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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軍軍營內,許多中毒較深的士兵已經捱不住了,剩下的情況也很糟糕,臉色發黑不斷吐著血,軍營里彌漫著同仇敵愾的氣氛。

    「該死的蕭銑,到底使了什麼妖術,害得我們兄弟這般慘。」

    「你別亂說,小心軍法伺候。」

    「那不是妖術是什麼?軍法伺候?再這樣下去,不用等軍法,我毒發身亡比較快。」

    中毒的士兵個個咒罵著,跟李逸來的鄔偌盈,忙著照顧傷患。

    此時她听見有人在討論蕭銑的女兒。

    「听說蕭銑有個女兒,長年住在深山中,是個妖女,這次蕭銑就是要她下山使妖術,才會把我們兄弟們害成這樣。」

    「這麼恐怖?」

    「就是!蕭銑一家就不要落到我手中,不然的話……」

    中毒的士兵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沒有中毒的個個破口大罵,鄔偌盈忙著提水四處替大家擦拭吐出的鮮血。

    李逸一拿到買回來的青蕺草,便立刻開始熬煮,他專注地將草藥搗碎,在火爐旁看著火候,鄔偌盈走了過來。「二公子,您在忙嗎?」

    李逸點點頭,沒有看她。

    「士兵的情況越來越糟,大家心生恐懼,嘴里直念著不知道蕭銑到底使什麼妖術。」

    「不是已經下令,軍中不得討論怪力亂神?」

    「堵得住嘴,堵不住人心,將士們都在說,蕭銑有個女兒會妖法,是她把大家害成這樣的。」

    「什麼?」李逸停下手邊的動作,抬起頭看著鄒偌盈。「再說一次?」

    「二公子您怎麼了?」鄔借盈發現李逸的臉色很是難看。

    「我問你剛剛說什麼?」

    「我……偌盈剛剛說,蕭銑的女兒會妖術,是她害將士們個個命在旦夕的。」

    李逸一听,語氣一變。「是誰說這些的?」

    「二公子……」鄔偌盈被這樣的李逸嚇了一跳。

    「說!」

    「偌盈……不知,軍營中大家都這麼傳的。」

    「荒唐!」

    「可是若不是那妖女,我們怎麼會……」鄔偌盈話沒說完,李逸突然怒聲道︰「妖女?誰準你這樣說芊兒的?!」他怒目瞪著鄔偌盈,鄔偌盈的臉色全變了。

    「芊兒……是誰?二公子為何不只一次提到她?還這般動怒……」

    李逸眼神凜冽,沉下了臉。「不用多事,下去吧!」

    「可是……」

    「我說退下!」李逸用從未有過的語氣對著鄔偌盈說道︰「解藥我會調制,剩下的你不用多問,還有,不準再與人討論芊……蕭銑之女的事,總之她不是什麼妖女,听懂了嗎?」

    這樣的李逸讓墉偌盈幾乎退了三步,她沒有見過二公子這樣對她動怒,她只能低頭說聲「是」,便匆忙離去。

    她一邊走一邊不斷想著,到底誰是芊兒?能讓二公子這樣在意,她跟蕭銑的女兒又是什麼關系?為什麼二公子一直告訴她,蕭銑的女兒不是妖女?

    此時李逸心中萬般難受,他怎忍得下旁人這樣污蔑芊兒,兩軍交戰本就沒有對錯,更何況芊兒又身為梁國公主,不論她願不願意,她一定得跟唐軍作對,她爹也一定會要她想盡胳法調制出能傷害唐軍的毒藥。

    芊兒,我相信你現在一定也很痛苦,你跟我一樣,相信草藥是用來救人而非害人。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想必你心中定是百般煎熬。

    他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爐火,心情難以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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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後,唐軍將領在營帳中商討對策。

    「啟稟將軍,探子回報,現在梁軍在江陵城內大肆慶祝戰勝,且瓜分著我軍戰利品。」

    「可惡!」一名唐將怒道。

    李敬德卻搖搖頭。「若非我軍中此奇毒,此時其實正是攻城的最佳時機。」

    大家面露懷疑,梁軍現在士氣正盛,而我軍卻戰敗退回,何來好時機?

    此時李逸掀起帳簾,走到眾將面前。「爹,此毒可解。」

    「當真?」大家異口同聲,雙雙大眼看著李逸。

    李逸點了點頭,從懷里拿出一個藥瓶。「這就是解藥,我已煉制成藥丸,讓士兵們按時服下,數日後即可解毒,屆時正如爹所說,應速再攻城。」

    「此話怎講?」有人發出疑問,不過李敬德在一旁深感慰藉,逸兒雖不常跟隨他上戰場,不過論到運籌帷幄,他的確有獨到的見解。

    只見李逸緩緩說道︰「梁軍只不過戰勝一役,便如此松懈慶祝、忙著瓜分我軍戰利品,這表示梁軍軍紀不嚴,疏于御敵,更沒有計畫下一仗要怎麼打。此時若來個回馬槍,他們必定措手不及,且蕭銑散居各地的援軍也還未趕到,是個絕佳的時機。」

    這番話正中李敬德下懷,他點著頭說道︰「沒錯,若待蕭銑各地的軍隊趕到江陵,情勢將更加困難。逸兒,解藥都已備妥?」

    「是的。」

    「很好,來人!馬上派人將藥丸分送至各個營帳。」

    李敬德大喜,原本個個面露愁容的唐將們也終于看到希望。

    唐軍在服用李逸所調制的藥丸後,不久果然痊愈,李敬德于是決議,趁此機會再攻江陵。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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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32: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李逸披上戰袍,這次他要親自上陣。

    鄔偌盈不知道為什麼二公子會有這樣的決定,不過她仍像往常一樣,替李逸更衣。配戴上盔甲,鄔偌盈看著眼前的李逸,英姿煥發、俊朗不凡,他的眼眸中始終帶著一絲飄逸,鄔偌盈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但總是為此著迷。

    「咦?二公子,您的玉佩呢?」

    鄔偌盈替他系上腰帶,卻發現李逸從不離身的玉佩竟不在腰上。

    玉佩……

    它陪著芊兒也很多時日了,芊兒看著它,是否也憶著我?

    李逸想著一城之隔的芊兒,雙目帶情,神色頓時變得柔和,鄔偌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看見他那對眸子,閃著她從未見過的情愫。

    「玉佩不見了嗎?」鄔偌盈試著追問。

    「玉佩在一個更適合的地方。」

    「二公子您說什麼,偌盈不明白。」

    李逸低頭看了看她,低沉地說道︰「偌盈,你幾時進李府的?」

    鄔偌盈被這樣一問,有些愣住。「偌盈在洛陽被佔領後,就進了李府。」

    「那麼李府待你如何?」

    李逸臉上帶著從未展露過的一絲嚴肅,鄔偌盈一听便慌忙跪了下來。

    「鄭國被滅後,偌盈一家理當被誅,幸而李將軍願意讓偌盈進府為婢,換取鄔家性命,偌盈一直感激在心。」

    「進了李府後,我又待你如何?」

    「二公子對偌盈恩重如山,讓偌盈服侍您起居,偌盈感激不盡。」

    「好,起來說話。」

    鄔偌盈有些慌張,她不知道為什麼李逸突然問這些。

    「你出身貴族,飽讀詩書,讓你為婢是委屈了你。」

    「不,二公子從未將偌盈視為下人,偌盈萬分感激。」

    「那麼在你心中,將我視為什麼樣的人?」李逸沒來由地突然一問。

    鄔偌盈一時之間卻不知怎麼回答。「偌盈……視二公子……為偌盈的主子。」

    「很好,偌盈,我心底有些話,你暫且一听。」李逸無視鄔偌盈眼中的慌張,對著她說道︰「因為你聰慧勤快,我一直將你視為最貼身的侍女,但僅止于此。我已遇上讓我動心的女子,此生只會對她動情,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明白什麼?鄔偌盈一听呆在原地,啞口無言。

    她听得懂李逸在說什麼,卻不明白為何自己的腦袋陷入一片混沌,她的心思全系在李逸身上,她視他為主子、一個伺候一輩子的人,她一直認為只有自己可以這樣永遠伴著他,怎麼……李逸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她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她好像頓時失去了一切,仿佛沒有明天,自己早已對他付出所有情感,怎料他從未接受過,甚至明白的告訴自己,他心中沒有她,有的是別人……

    她難過地就要流下眼淚,但李逸已經整裝待發,獨留她在房中不知所以。

    披上戰袍,李逸將長劍系上腰間,閃閃發亮的片甲映著他眼底對芊兒無限的思念。

    李敬德不知道為何一向獨來獨往的次子,會在此時選擇親自上戰場,而李逸也不多加解釋。

    他心底知道,耽嫣之毒已解,攻陷江陵指日可待。而芊兒梁國公主的身分,屆時必讓她身陷危難。他雖不願再見征戰殺戮,但也深知這場戰役無可避免,如果是這樣,他要親自進城,接出日夜思念的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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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城外,唐軍軍容整齊,旌旗飄揚,李逸駕馬,登上高處觀戰。

    不久,戰鼓喧天,唐軍分成二路,東西兩側夾攻,主力軍隊迎戰。

    蕭銑這次胸有成竹,他知道女兒的藥粉奇毒無比,無人可解,唐軍這次又來找死,他毫不畏懼。「芊兒,你上次煉的藥給爹取來。」

    「爹,您又要對唐軍施毒了嗎?」

    「今日順風,唐軍不知死活又來挑釁,就讓藥粉隨風飄向他們。」

    「可是這藥毒性很強,中毒的人會……」

    「芊兒!」蕭銑怒斥︰「你還是沒想通?你是要爹爹亡國還是全城百姓變成俘虜?去!」

    蕭芍芊無語,轉身取來耽嫣藥粉。

    城牆上,只見梁軍朝著風口開始飄灑藥粉,他們已經先行服了解藥,就等著唐軍一一中毒倒地。怎料,這回情況竟和上次不同!

    唐軍面無懼色,迎著風繼續前進,絲毫未受影響。

    李逸在高處遠眺,知道他的解藥有效。

    芊兒,我知道最後一味解藥就是青蕺草了。現在的你好不好?若攻下江陵,是否我們就會相見?

    蕭銑接到消息,不可置信地親自到城上觀戰。「什麼?這究竟是這麼回事?」

    「大王,唐軍攻勢凌厲,我們只能退守城內,無法應戰。」

    「他們沒事?施的毒呢?」

    「回大王,之前施的毒……不知為何無效,唐軍和我們一樣,吸入毒粉後竟都沒事。」

    「豈有此理!」

    梁軍之前沉浸在戰勝的歡樂氣氛中,軍容渙散,完全沒有備戰的準備,李敬德這次投入所有兵力發起進攻,蕭銑分散在各地的軍隊也還未趕到江陵,根本無力迎戰。

    「把芊兒給我找來!」蕭銑又急又怒,急傳蕭芍芊。

    蕭芍芊接到了消息,趕往城上。

    「芊兒!你自己看,怎麼回事?」

    蕭芍芊看見唐軍面對耽嫣花的毒絲毫未懼,蹙起眉道︰「爹,女兒不知。」

    「不知?先是李逸逃走,現在是施毒無效,你當真要爹亡國?」

    此時一名士兵沖上城牆。「大王!外城門……守不住了,還有……」

    「說!」

    「消息傳回,唐軍早已有毒粉的解藥。」

    「什麼?有解藥?」

    「是的,和我軍一樣,先服用了解藥,所以不怕毒粉。」

    「哪里來的解藥?」蕭銑怒不可抑。

    「屬下不知。」

    「芊兒!」他轉頭怒道︰「全江陵城解藥不是只有你有嗎?」

    「我……」蕭芍芊真的不知道為何藥方會流出。

    此時又有傳令兵來報︰「大王,領兵的是李敬德,這次唐軍好像傾兵而出。」小鍋說得已經有些發抖。「還有,之前逃脫的李逸,也在軍中。」

    蕭銑臉色鐵青,氣得發抖。

    「芊兒!你還有什麼話說?」

    「爹,女兒當真沒有泄漏配方,李逸精通藥理,說不定是他配出來的。」

    「他配出來的?你在山中研究了幾年才找到的解藥,李逸不清幾日就能找到配方?」蕭銑根本不相信蕭芍芊,耽嫣花之毒天下無解,女兒好不容易找到藥方後,他連江陵城中有百姓中毒,都不讓蕭芍芊替他們解,為的就是不讓這得來不易的藥方流出,現在唐軍竟不消數日就能解毒,加上李逸逃脫回營,這一切不是蕭芍芊泄漏的是什麼?

    蕭芍芊怎麼也沒想到,李逸已經發現青蕺草是加入耽嫣花里的最後一味。

    戰鼓喧天,唐軍勢如破竹,蕭銑眼見梁軍節節敗退,自己的大軍又還未集結,他仰天長嘆,難道真是天要亡他?

    「大王!唐軍已經攻破城門,請大王速速撤離。」傳令兵慌張通報。

    大勢已去,蕭銑難掩哀戚。「城破國滅,寡人還有什麼地方好去?」

    唐軍聲勢浩大,梁軍根本無力抵擋,不久城門攻破,大批軍隊長驅直入。

    江陵百姓得知消息,個個驚慌不安,不知道唐軍會怎麼對待他們。

    城內開始慌亂,許多百姓匆忙帶著家眷逃難,連細軟都來不及收拾。

    李敬德領著大軍,浩蕩入城。

    「眾將听令,不得欺侮騷擾百姓,若有任何燒殺擄掠之事,軍法論處!」

    他知道江陵城一破,士兵們一定群情激昂,若不下達嚴格軍令,很容易讓江陵城亂成一片。

    蕭銑與少數未離開的親信,慌忙撤離,江陵百姓听聞連梁王都要投降了,更是人心惶惶。

    而城門一開,李逸立刻策馬奔人。

    芊兒,你在哪?他急忙尋著蕭芍芊,而所有唐軍也是。抓到蕭銑一家是大功一件,況且他之前害死眾多兄弟同袍,大家都想找他報仇。

    幸而軍令一下,唐軍除了大規模搜索蕭銑一家外,對百姓秋毫未犯。

    李逸駕著馬在城內狂奔,衣衫飄飄,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在其它人找到芊兒之前先找到她。

    他在城內繞了數圈,之前待過江陵,他比其它人都熟悉路徑,突然,他眼神一凜,看見數位梁軍護著蕭銑,一路匆忙逃離。而在這群人當中,他也看見了蕭芍芊。

    「芊兒!」他立刻放聲一喊,蕭芍芊听到聲音,飄然回過頭。

    他看見他的芊兒散著頭發,衣衫凌亂,顯然是在匆忙間被人帶走,他心疼至極,忙下馬朝她奔去。

    可惜,唐軍也在此時發現了蕭銑的蹤跡。「蕭銑在那邊!捉住他!」

    「一個都不能放走,一起上!」大批唐軍一擁而上,抽出大刀,要活捉他們。

    李逸在一片慌亂之中,看著蕭芍芊望著他的眼神。

    自從上次地牢中一別,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蕭芍罕此刻再見到他,眼神充滿著情感,場面慌亂,但她的雙眸澈亮而堅定,深深感動了李逸。

    怎料此時,唐軍中有人大聲喊著︰「她就是蕭銑的女兒,那個妖女!」

    「對!就是她,使妖術害死我們多少兄弟!」

    「毒不就是她施的嗎?打死她!」

    李逸見到一塊石頭拋出,朝蕭芍芊丟去。

    他抽劍一揮,石頭被長劍震下。「你們做什麼!」

    他擋在她身前,橫著劍,不讓人接近她。「芊兒,你怎麼樣?」

    「我沒事。」

    他低聲問著,蕭芍芊也輕聲答著,別人或許听不到,但蕭銑听得可清楚了。

    「孽女!你當真和這家伙……」蕭銑話還沒說完,又有一顆石頭落下。

    「砸他!」將士們群情激憤,李逸的話語淹沒在人群中。

    「芊兒!跟我走!」李逸想要拉蕭芍芊上馬,蕭銑看見這一幕,怒急攻心,伸出手,狠狠往蕭芍芊臉上揮去。

    「啪!」這一掌不輕,重重落在蕭芍芋臉頰上。

    李逸本拉著她往前走,沒料到後方的蕭銑會突然出手,來不及阻止,就听見蕭銑淒厲的聲音。

    「你果然和李逸有所勾結,解藥就是你給的,對不對?」

    他目光如炬,連聲音都跟著顫抖,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爹,我沒……」

    「芊兒,快走!」

    場面混亂,蕭芍芊根本沒有辦法說明什麼,大批唐軍已經團團包圍他們,磨刀霍霍,李逸忙拉著她要離開。

    但士兵們早巳將他們圍住,個個神情激動。

    「逆賊!還想往哪里跑?」

    「妖女!還我兄弟命來!」

    「打死他們!」

    蕭芍芊一抬頭,黑壓壓的一群人,對著他們出言辱罵,再一回頭,眼見爹爹對她的震怒相誤解,雖然李逸緊緊拉著她的手腕,此刻她卻覺得自己在這世上,仿佛毫無立足之地,兩邊都不是人。

    為什麼會這樣……她突然覺得好難受、好孤單,為何事情會變成如此?

    「啐!」一陣酸楚涌上心頭,她吐出了一口鮮血。

    「芊兒!你怎麼了?」

    拉著她的李逸一回頭,發現芊兒臉色發白,竟口出鮮血,馬上一個回身,緊緊擁住她,他的衣服隨即被鮮血染紅。

    「你撐著點,我一定帶你走。」

    「我們……能去哪?」芊兒小聲的說著這句話,眼神中的哀戚,李逸看得好心疼。

    「我已經是亡國之徒,而你是唐朝將領,我們能去哪?」

    李逸一听,手一緊,不顧一切,擁著她要上馬。

    「就算是最後一步,我也要跟你一起走下去。」

    他不管橫在眼前的是什麼樣的阻隔,不管兩人的身分有什麼不同,他只想要護著她,帶她遠離這一切。

    然而蕭銑一家如過街之鼠般,團團圍住他們的士兵開始丟擲石塊,蕭芍芊面色慘白,李逸擋在她身前,替她挨著一切。

    「那不是二公子嗎?」

    「二公子,你快讓開!我們要捉住這妖女!」

    又一個石塊飛過,李逸揮劍擋下,卻擋不住眾人之怒。

    「妖女在這里,快捉住她!」

    「先讓我打死她!」

    李逸護著蕭芍芊,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他白色的衣服多出許多道石塊擦出的髒污,面對自己的士兵,他不解釋,卻也不讓步。

    芊兒手中本拿著一把劍,擋著眾人丟擲的石塊,但一見眾怒難犯,她漸漸使不上力,為了不讓李逸擔心,她咽下了本要吐出的一口鮮血,血絲從嘴角滲出。

    她難受至極,不知道為何解藥配方會流出,更無法向誤會她的爹爹解釋清楚。

    她回頭看見這一片混亂中,爹爹已經不敵憤怒的唐軍,任憑他怎麼使勁抵抗,但層層包圍他們的士兵,就像一張大網,蕭銑力不從心,眼見就要被唐軍捉住。

    四周不斷傳來眾人的怒罵聲,在爹眼中她是叛國賊,在唐軍眼中她又是施毒的妖女,蕭芍芊倍感無助,霎時覺得這世界雖大,卻沒有她容身之處,又見到李逸這般不顧一切地護著她,寧犯眾怒也要帶她走,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又害了李逸?

    蕭芍芊思緒紊亂,眼眶泛紅,雙手不覺一松,落下了劍。

    李逸不斷揮劍擋人,拉著她往後退。

    「二公子,你在做什麼?快讓開,我們要活捉妖女!」

    眾人鼓噪不斷,李逸知道自己帶不走蕭芍芊了。

    此時,突然從後方傳來一個聲音。

    「你們在做什麼!」

    是李敬德,他收到消息,說已發現蕭銑蹤跡,馬上帶人趕來。

    「將他們押回,不得私自處置!」

    李敬德在馬上大喝,所有人連忙丟下手中的石塊,此時李敬德才看見自己的兒子。

    只見他手持長劍,身邊都是石塊,擋在蕭芍芊面前,顯然是在護著她。

    「逸兒,你在做什麼?」李敬德大聲喝叱。

    「我要帶她走!」當著眾人的面,李逸毫不遲疑地說著。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孩兒很清楚,爹,芊兒不是你們說的妖女,她……」

    「混帳!來人!稈蕭銑和他的余眾通通押回!」

    「爹!」李逸抽劍。

    「你敢!」李敬德怒吼。

    「二弟!你冷靜一點,你是不是被這個妖女迷昏了?」

    李威在一旁,看著這樣的李逸震驚地說著。

    只見此時眾人紛紛鼓噪。

    「對、對!這妖女不知又使什麼妖術,把二公子迷成這樣。」

    「快把她綁起來。」

    「對,綁起來!不要再讓她迷惑其它人!」

    所有士兵突然一擁而上,李逸見狀,不得不舉劍揮向自己的同袍。「全都不要過來!」

    「逸兒!」

    「二弟!」

    李敬德和李威為這樣的李逸震驚痛心。

    「逸兒,你當真為這妖女執迷不悟?」

    「二弟,她到底對你施了什麼迷藥?」

    李逸知道他再解釋也沒有用,所有人都將芊兒視為妖女,說再多也無益,他挺直著劍,態度堅決。

    身後的蕭芍芊,知道這樣的李逸為眾人所不容,眼神悲切。

    「逸,罷了,我命當如此,不要再為我拼命了。」

    他听她喊著自己的名字,听得他心痛,身為她的男人,卻連她的人身安危都無法顧及,自己還有什麼資格愛她?

    「逸兒,馬上放下劍,否則不要怪爹!」

    李敬德臉色鐵青,李威也道︰「二弟,大哥不會讓你這樣沉淪,放下劍!」

    「休想!」

    「好!孽子!」李敬德沉著臉、痛著心。「給我拿下!」

    他大喝一聲,所有人先是一陣遲疑,接著便一擁而上。

    李逸為芊兒做最後的掙扎,但勢單力薄,怎麼對付得了這一大群憤怒的人。

    李威使著大刀,從人群中沖到他眼前。「二弟!放下劍!」

    「不可能!」李逸的劍狠狠橫向李威的大刀,發出刺耳的聲響,擦出了火花。

    李逸單手持劍,另一手緊握著芊兒,李威雙手握刀,全身力氣使上,李逸擋不住大哥揮刀的力道,連退了好幾步。

    「二弟!你連大哥都要打?」李威怒喝。

    「誰也別想傷了芊兒!」

    「你當真迷昏了頭!我這就替爹教訓你!」

    李威又是一喝,單臂一揮,從腰間又抽出一刀,李逸趁此空檔松開了牽著芊兒的手,陡然使出一掌,李威反應不及,當下中掌。

    這掌讓李威退回了好幾步,重重喘了一口氣,李逸見大哥往後退,忙要再牽起芊兒,沒想到卻撲了個空,他猛然回頭,只見到芊兒頸上已然橫著一把劍。

    是李敬德的劍,他怒目看著這樣的李逸,這孽子竟然為了一個這樣的女子,和親手足反目成仇。

    「芊兒!」李逸大喊,聲音急切,那把劍緊緊扣著芊兒的頸子,只差一毫就會要她的命,他的心頓時糾結。

    李威看見李逸眼里只有蕭芍芊,雙手提刀一揮,朝李逸劈下。

    他本以為李逸會使劍阻擋,怎料李逸竟動也不動,直挺地站在原地,只這樣看著芊兒。

    此刻,芊兒的眼眸中,也只映著李逸。

    「二弟,你瘋了嗎?」李威嚇了好大一跳,用盡所有力氣將大刀使偏,兩把刀就這樣硬生生從李逸的臉龐劃過,只差分毫,刀就會從他頭上劈下。

    李威的刀劃過李逸的頭發,發髻掉落,發絲隨風飄散。

    芊兒眼眸晃動,泛起閃閃淚光,她任由李敬德橫著劍,命人將她雙手後縛,不再掙扎。

    李逸怎受得了芊兒這般,他邁步向前,卻見李敬德手一緊,劍鋒朝芊兒的頸更貼近了一些。

    「帶走。」李敬德用低沉的語氣命令著,李逸見劍鋒就要劃到芊兒,痛心地止住腳步,卻也讓李威趁機扣住了雙手。

    「二弟,跟我回去。」

    「放開我!芊兒!」

    他這才回神掙扎,卻已無用,李威硬是押著他,拖了回去。

    他眼睜睜地看著芊兒和蕭銑,一路形同囚犯般被綁著離去,心痛糾結,自責不已。

    自己怎麼讓芊兒落到這般田地?怎有資格成為她的男人?他暗下決心,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要救出芊兒,和她遠走高飛,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委屈。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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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6 00:32: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李逸的房門被重重關上,鎖上大鎖。

    「沒有我的命令,他一步也不準離開,給我看好!」

    盛怒的李敬德命著士兵,李逸被關在房里。他知道若不是爹,他現在被關進的會是牢房,而不是自己的房間。

    然而現在他卻想進牢房,因為在那里,他才能見到芊兒。

    蕭芍芊被關進軍牢里時,蕭銑已被綁在一旁的牢房內。

    「孽女,這樣的結果如你所願了吧!」

    蕭銑在獄中咆哮著,蕭芍芊卻靜靜地找了個地方坐下,抬頭仰望窗外。

    這樣就夠了……

    漆黑的牢房中,蕭芍芊暗暗思量,今天她見到了李逸為她如何焦急、如何拼了命也要帶她走,兩人雙目交會的那一刻,哪怕只有一剎那,天地仿佛因此靜止,蕭芍芊覺得此生已足夠。

    我們本就是不被祝福的,有你曾經這樣愛過我,已不枉人間走一回。

    蕭芍芊知道自己必定時日無多,她不奢求再與李逸晨昏相伴,只要在生命即將結束之時,能讓她享有這份情感,她已深感滿足。

    然而在房里的李逸,卻不這麼想,他跟芊兒都還沒有開始,怎麼可以就這樣結束?他還要跟她一起到深山采藥、還要在溫泉畔幫她洗著長發,還要跟她共度日後的每一天,不可能就這樣讓芊兒離開他身邊。

    李逸突然听見一陣敲門聲。「二公子,偌盈給您送飯來了。」

    鄔偌盈拿著飯菜進來,一進門,房門立刻被關上,李逸瞥見屋外全是侍衛,甚至連大哥李威,也親自守在門外。他看了一眼,大約知道門外有多少人。

    「二公子,您身上是不是有傷,偌盈給您上藥,您先用膳。」

    李逸卻仿佛沒看見她一般,一句話也沒說。

    鄔偌盈拿出外傷藥,伸手要替李逸抹上。

    「二公子,身體要緊,不要再想那個妖女了,偌盈替你……」

    怎料李逸突然猛地拍桌,力道之大,以致于所有的飯菜都摔落地上。

    「妖女?你膽敢再說一次!」

    「二公子,偌盈也是為您好。」她說得抽噎。

    「出去!」

    「不!偌盈不走!二公子,偌盈不願您這樣繼續被那妖女迷惑,無論如何,偌盈一定要讓您清醒。」她忽然走到李逸身旁,不管他如何震怒,伸出雙手,緊緊抱著他。

    李逸面無表情,任鄔偌盈投懷送抱,卻無動于衷。

    餅了許久,鄔偌盈終于抬起頭,看著毫無反應的李逸。

    「二公子,偌盈要怎麼做,才能讓您下再陷下去。」

    李逸終于開了口,緩緩道︰「我也在想,要怎麼做,你才不再深陷。」

    「什麼?」鄔偌盈聞言,眼中盈滿淚水,顯然她的二公子心中,根本沒有她容身之地。

    李逸伸手推開了懷中的她。「我不想誤你。」

    「不!偌盈甘願,我什麼都不要,不管多久都願意等。」

    李逸露出一抹慘笑。「這就是了,這樣你懂我和芊兒之間的感情了嗎?她不是什麼妖女,只是一個和你一般的女子。」李逸伸手再將鄔偌盈的手撥開。

    「你曾是鄭國的貴族,當時,你一定也恨過唐軍,恨過我們為何要滅了你的國家,不是嗎?」

    鄔偌盈微微啟口,想要說些什麼卻無法發出聲音。

    李逸繼續說道︰「芊兒也是,她貴為梁國公主,毫無選擇地,她必須和我們作對,不同的是,她因為懂得草藥,被蕭銑逼著施毒,才會被說成是妖女。」

    「她也懂草藥?」鄔偌盈語帶訝異。

    「是的。芊兒外表冰冷,但內心善良,當時我與她素昧平生,就是她在山崖邊救了我。」

    「若不是她,我早已命喪谷底。留在山里療傷的那段時間,是我一生中最懷念的日子。」

    鄔偌盈輕輕往後退了一步,她清楚地看見,二公子提到蕭芍芊時,眼中有著她未曾見過的深情,是那樣迷人,卻又是那樣傷人。

    李逸腦中盤旋著芊兒的身影。「這幾日芊兒寒氣若發作,必定會很難受。」念著芊兒的李逸,低聲說著,鄔偌盈在一旁,為自己得不到他的愛感到難過,卻又不知為何,對眼前為情所苦的李逸感到心痛。

    「二公子當真忘不了她?」

    「我豈是負心之人。」

    「即便她可能……時日不多……」鄔偌盈說得輕聲,怕再次觸怒李逸,然而李逸卻昂起頭道︰「不管是一生還是只有一日,我的心中永遠只會有她。」

    「二公子,偌盈……能了解您心中的感受。只是現在大家都將她視為妖女,以二公子的身分,恐怕不會被世人接受。」

    不料李逸對天一笑。「哈哈!不被世人接受又如何?我李逸何時在乎過其它人的眼光?我要愛便愛,豈是旁人所能左右?」

    鄔偌盈看著這樣的二公子,心中萬般感觸。這樣的二公子就是她所愛的,他狂笑中的那份豪氣牽動著自己,他傲睨世間一切,讓她著迷。

    但是……為何這樣的二公子,愛的偏偏不是自己。

    「偌盈,許多事我只能解釋到此,現在我想麻煩你最後一件事。」

    「二公子吩咐便是,偌盈必定照做。」

    「幫我去牢中看看芊兒,我想知道她現在好不好。」

    「我……」鄔偌盈躊躇了一會,終究還是答應了他。「好,二公子,我這就找機會去。」

    ***bbs.***bbs.***bbs.***

    唐軍地牢中,只听見蕭銑不斷對天怒罵,蕭芍芊則靜靜在旁沉默無語。

    鄔偌盈借故遣走了送飯的獄卒,端了飯菜進來。

    她走到蕭銑牢房前,蕭銑看也不看,接著她便往蕭芍芊的牢房走去。

    「蕭芍芊,我是二公子的侍女。」

    蕭芍芊听到她這番話,抬起了頭。

    「二公子要我過來,看你過得好不好。」鄔偌盈話才說完,蕭芍芊忙起身到牢邊問道︰「他過得好不好?」

    鄒偌盈從她眼中看見和二公子一模一樣的擔憂和思念。

    「他過得不好,被關在房里。」

    「身上的傷呢?」

    「都是外傷,無大礙。」

    「請這位姑娘幫我轉告他,他之前的內傷一定要用丹貝草熬煮成藥汁,日夜各服一次,才會完全康復,還有他的外傷雖然不嚴重,但是也不可輕忽,綠憂草可以讓傷口快速愈合,請姑娘替他敷上,好好照顧他。」

    「蕭姑娘,你可知或許明天你就會送命?」

    「那又如何?」

    「為何不見你擔憂?」

    蕭芍芊聞言卻慘然一笑。「擔憂又如何?我誰也不怨,我與他本就敵對,不可能有結果,我愛上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不過我們有那段日子,我已無憾。」

    「你都快沒命了,還擔心他的傷。」

    「我擔心的不只這些。」蕭芍芊淡淡說道︰「我走了,留他在世上,他必定比任何人都難過。姑娘,你是他的侍女嗎?那麼請你務必好好照顧他,也請你幫我轉告李逸,這世上女子何其多,請他忘了我吧!」

    鄔偌盈看著蕭芍芊,她開始懂得為什麼二公子如此鍾情于她。

    自己是那樣用盡心計要得到二公子關愛,而她卻在生命的最後—刻都還在為他著想。漆黑的牢房里,鄔偌盈從蕭芍芊那對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真愛。

    此時卻听見隔壁的牢房內,傳來一陣咆哮。

    「逆女!我若到了地下,也饒不了你!」

    蕭銑的聲音在牢獄中回蕩,蕭芍芊卻什麼回應也沒有。

    蕭銑見她沒有應答,更是憤怒︰「若非你泄漏了解藥配方,我堂堂梁國怎會如此輕易被滅?我又怎會淪為階下囚?你枉為梁國公主,竟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我真想不到生你、養你竟落得此下場!」

    蕭銑口不擇言地不斷怒罵,他淒厲的聲音不斷回蕩在這片黑暗中,蕭芍芊什麼也不想再解釋,鄔偌盈卻有些害怕,忙對她說道︰「我走了,你的話我會轉告二公子。」她匆忙離開牢房,這才想到,方才蕭銑說什麼?

    他好像在說……蕭芍芊泄漏了解藥配方?

    鄔偌盈大感意外,怎麼會是「這個妖女」泄漏了解藥?但看見蕭銑像失心瘋般怒罵著蕭芍芊,這事……莫非不假?

    她急著要往李逸房間走去,卻听見其它婢女在竊竊私語。

    「听說那個妖女和蕭銑明天就要被拉到街上處死。」

    「是啊!這樣也好,那妖女害死多少我們士兵不說,听說還使了妖術,把二公子迷得昏頭轉向。」

    鄔偌盈听著,不知不覺加快腳步,她要趕快告訴李逸這個消息,不知為什麼,她也希望蕭芍芊不要就這樣死去。

    不管是因為不想讓李逸憂傷,還是剛剛她親眼見到蕭芍芊那不為人知的一面,鄔偌盈不敢想象二公子若失去了蕭芍芊,會變成什麼模樣。

    「大公子,偌盈替二公子帶了些外傷藥來,可否讓我進去?」

    鄔偌盈在門外對著李威說著,假裝懷中有藥。

    「好吧!讓她進去。」

    李威听見是送藥,也就沒有阻攔,鄔偌盈進屋,卻沒有見到李逸。

    「二公子?」她往內室走,才發現李逸正在更衣。

    但李逸換上的,卻是一身黑衣。

    「你何時進來的?!」李逸見到她馬上披上外衣,鄔偌盈卻看得明白。

    「二公子,如果……您是要去救蕭姑娘,可就要快,明日他們……就要被處死。」

    「芊兒還好嗎?她知道這件事嗎?」李逸雙手突然緊緊握住她的肩,她多希望這份沖動是為了自己,然而此刻他所念所想的,全都是另一個身影。

    「蕭姑娘不擔心自己,只擔心二公子。她要我轉告您,第一要好好療養內傷,第二是請您忘記她,世上還有很多女子。她說內傷要用丹貝草熬……」

    「別說了。」李逸打斷她的話。「世上女子何其多,但我怎會對他人動情?」

    「二公子,門外守衛眾多,又有大公子親自看著,況且您身上還有傷,就算硬拼,也很難取勝,偌盈勸您還是不要冒險。」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我看見二公子一身黑衣了。」

    「你會說出去嗎?」

    「偌盈會為二公子保密,但仍希望您三思。」

    「偌盈,謝謝你。只要你不說,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會斟酌,你回去吧!」

    鄔偌盈知道二公子是不會放著蕭芍芊不管的,她多說也無益,輕嘆了一聲,便無奈地離去。

    ***bbs.***bbs.***bbs.***

    深夜,李逸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粉。

    他故意用力摔了一只花瓶,又重重踢翻了桌椅。

    李威在門外听到聲音,擔心地問道︰「一弟,你在做什麼?」

    李逸不答話,不知又摔下了什麼東西,听得李威心中志忑。

    「你怎麼了?」他實在擔心,便命人打開房門。「二弟,你還好嗎?」

    李威領著侍衛沖入,此時卻冷不防聞到一陣異味,緊接著就是頭暈目眩。

    「二弟,你……」

    「大哥,對不住。」李逸在房內灑下了迷藥,他知道現在自己勢單力薄,身上又帶傷,沒有辦法與這麼多人硬拼,只有用計將眾人迷昏。

    「我一定要見芊兒。」他將李威等人反鎖在房內,然後快速閃身至暗處。

    月黑風高,他悄悄隱身在柱後,等待巡邏的守衛走過,便往獄牢處去。

    「二公子?」

    待獄前的守衛發現李逸竟現身此處時,尚來不及訝異,便讓李逸點了穴道,抽走鑰匙。李逸迅速地奔至牢中,縱使一片漆黑,他還是很快就發現了芊兒。

    「芊兒!」他已經盡量放低音量,還是隱藏不住話語中的激動。

    「逸!」蕭芍芊听到他的聲音,飄然轉過頭。

    李逸心疼地看著她,她明顯憔悴了,烏黑的頭發依舊,但散亂地飄落在臉旁,那原本白皙的臉蛋現在添上了好幾道塵埃髒污,衣衫也凌亂不堪。

    她奔了過來,李逸忍不住伸出手隔著鐵條撫著她,心中自責不已,神情滿是愛憐。「你哭了?」李逸心疼又訝異地問,以往的芊兒,不曾落淚。

    蕭芍芊拭了拭臉上的淚珠,以前的她不問世事、不曾為誰動情,從不了解分離落寞之苦。「我沒事。」

    蕭芍芊擔心的並不是自己,她在牢中,想的盡是李逸。她知道他為了自己,必定與眾人起沖突,她不知道李逸會遭到什麼刁難,也不知道被關在一旁的爹會有什麼遭遇,每一刻她都備受煎熬,直到她見到李逸。

    「我馬上帶你走。」李逸的掌心溫熱,蕭芍芊水翦的雙眸凝望著他,兩人雙目相視,這一眼仿佛過了萬年。

    「我們回山里去。」李逸邊說邊拿出鑰匙打開了門,拉起蕭芍芊的手。「別再管這些凡塵俗事。」

    「逆女!」不料一旁的蕭銑此刻卻大聲喝道︰「好一個勾搭外人陷害親爹的女兒!」他看見蕭芍芊與李逸十指緊抑的模樣,所有亡國之恨此刻通通爆發。

    「芊兒,快走!」李逸听見蕭銑這般大聲嚷嚷,知道再不走一定會被發現。

    「逸,他畢竟是我爹爹,我無法看著他這樣……」

    李逸實在無法顧及其它,拉著芊兒就要離去。

    蕭芍芊不斷回頭看著爹爹,她放不下,卻又沒有辦法,只能任由蕭銑不斷在獄中喝叱。

    「好、好!我就要看看你們能跑到哪!你們兩個不會有好日子過!」蕭銑不斷放聲怒罵,李逸拉著蕭芍芊急往外走。

    推開了大門,李逸大步跨出。怎料……

    大片火光環繞著整個牢獄,李敬德喝斥。「你竟敢劫獄!」

    「爹!」

    「不用再說,這次我絕不饒你!」李敬德看著執迷不悟的兒子,痛心疾首,對著大批侍衛道︰「給我拿下!」

    「爹!不要逼孩兒動手!」

    「我逼你?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拿下!」

    李敬德盛怒,一句話都不想再和這逆子多說,李逸知道無法再顧及親情,只好火速抽出長劍,放聲喊道︰「各位兄弟,得罪了!」

    長劍在李逸手中築成一道道劍牆,他左使右揮,說什麼也不願讓人靠近芊兒,蕭銑剛剛在獄中大喊,將大批守衛引來,當然也震驚了李敬德。

    李敬德領著侍衛,點著火把,將整個牢獄團團圍住,怒視著這個逆子。

    李逸長劍舞動,道道犀利如狂風,發出的呼呼聲響劃破了寧靜的夜,不過就算他武藝再高,眼見越來越多的侍衛,他心知可能撐不了多久。

    「芊兒,你找機會先走。」他趁隙在蕭芍芊耳邊低語。

    「給我一把劍。」不料蕭芍芊沉靜地說。

    「好。」李逸知道蕭芍芊不願意一個人離開。「當!」一聲,他震退了一個士兵,並將他的劍挑向空中。

    「芊兒,給!」劍朝蕭芍芊落下,她一手穩穩接下。

    此時,李逸見到李威怒氣沖沖地捉刀沖向他。

    「二弟!你竟敢下迷藥!大哥這就替爹好好教訓你!」

    李威揮著雙刀硬是向兩人劈來,李逸心中納悶,大哥的藥性應該不會這麼早退去才是?

    他又瞥見鄔偌盈跟在李威身後。

    「偌盈!你!」

    「二公子,偌盈這麼做也是為您好。」

    很明顯,李威的解藥是鄔偌盈給的,李逸心一沉,大哥的身手和自己差不多,再加上這批上兵,他將應付得很吃力,這樣該如何才能帶芊兒走……

    李威帶著怒氣使出雙刀劈向兩人,不過卻隱隱感到力不從心,想來是才服下解藥,體力尚未恢復完全,不過他可管不了那麼多,這樣執迷不悟的弟弟,他一定要親自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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