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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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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 -【不良嬌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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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19: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舍身擋棍氛圍改(1)

    子琮開始到公學堂學習了。

    從小夠關在府里的子琮,見了那麼多年齡相仿的塾生,很快地便跟他們打成一片,也結交了幾個玩得來的好朋友。

    為了不讓霍騰溪發現她將子琮送至公學堂上學,春恩每天早上會讓他穿著光鮮體面的衣服,帶著他搭轎子出門,但轎子不直接將人送到公學堂門口,而是先到天羽織,她替他換上普通的棉布衫褲,牽著他步行到公學堂,下學後,他們母子倆再步行回到天羽織搭轎子。

    這些事,霍曉濤是知情的,而他也默許了她所有的事情。

    子琮一天上四堂課,他上課時,春恩便無償打掃公學堂的環境,偶爾還幫孩子們縫補衣褲或鞋子。

    就這樣,半個月過去了。

    這天一早,母子倆準備出門時,天上飄下細雪,雪並不大,那白點一落地便消失了,但春恩還是差小茉回頭再取了一件小罩袍給子琮帶上,以免他染上風寒。

    到了天羽織,換了衣褲,才從店鋪後面的小庫房走出,就見天羽織的邱掌櫃在外面候著。

    「春姨娘。」邱掌櫃手上拿了一條羊絨脖圍,「剛才大爺去工坊前交給我的,說是給子琮小少爺圍著。」

    她听得一怔,霍曉濤給的?哇,想不到他竟有如此貼心的一面,她訥訥地接過,「真是他給的?」

    「是的。」邱掌櫃笑,「大爺說這是尋常羊絨,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春姨娘可以放心地讓子琮小少爺戴上。」

    她每天帶著子琮來這兒更衣,不只霍曉濤知道,掌櫃跟伙計們也都知道。

    興許是霍曉濤提醒過他們對外封口,所以她讓子琮在公學堂上學的事才沒傳回霍府去。霍曉濤嘴巴上說他不管這事,但還是跟她合作無間。

    春恩轉身給子琮戴上溫暖的脖圍,溫柔笑說︰「子琮,是爹給你的呢。」

    子琮戴著那又柔又暖的脖圍,臉頰浮上兩團紅通通的紅暈。

    這時,邱掌櫃忍不住說他放在心里好些日子的話,「春姨娘,您真的不一樣了。」

    听到這話,春恩身子微頓,抬起澄亮的黑眸望著他。

    邱掌櫃衷心地稱贊她,「現在的您,給人一種寧和靜謐卻又耀眼奪目的感覺。」

    听見邱掌櫃這贊美,春恩真是受寵若驚,笑道︰「邱掌櫃,這是我听過最美麗的贊美了。」

    邱掌櫃有點靦腆地說︰「老夫說的是真心話,可不是奉承。」

    「不管是什麼,我心領了。」春恩謙遜地道︰「我其實早已忘了從前的自己,現在只希望一切重新來過。」

    邱掌櫃十分認同這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說那一摔差點要了春姨娘的命,可大難不死,後福必至。」

    「承邱掌櫃貴言了。」春恩頷首微笑,表達謝意,「我先帶子琮上學了。」

    「慢走。」邱掌櫃往旁邊一站,讓出了走道。

    「子琮,早。」才剛抵達公學堂門口,身後傳來的是小福的聲音。

    小福是子琮在公學堂結交的第一個朋友,他娘早逝,他爹在大戶人家家里當木匠,小福家里還有一位奶奶,生活並不寬裕,他爹是非常努力才攢了銀子給他交束修的。

    明明是物質生活那麼匱乏的孩子,眼里卻閃閃發亮,彷佛他什麼都不缺,春恩心想,小福的爹一定給了他滿滿的愛。

    早上下了一場小雪,衣服總略顯單薄的小福今天多添了一件外衣,只是那外衣並不合身,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而且上頭還有好多補丁,這件外衣也沒多麼保暖,小福冷得直打哆嗦。

    春恩伸出手握著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好冰,不禁心疼地蹙起眉頭,「很冷吧?」

    小福吸了吸水都快流出來的鼻子,粲笑道︰「還行,奶奶給我改了一件她的舊衣。」

    原來他身上這件不合身的外衣是婦人的衣服。

    春恩再往下一看,發現小福的布鞋用料很薄,腳上也沒穿襪子。

    雖說她已經讓子琮穿得很「平民」了,但跟小福比起來,子琮身上的衣衫是厚棉布,既無破損,縴維也都是緊實的,可小福身上的棉衣卻織得稀疏,一看就知道不保暖。

    想到這,她往正在附近說話的幾個學生瞧了幾眼,發現有幾個孩子的狀況跟小福是一樣的。也是,公學堂收費低廉,來就讀的本就都是清貧或小康人家的孩子,「吃」是最基本、最需要被滿足的需求,「穿」也就只能將就了。

    「子琮。」春恩看著子琮,柔聲詢問,「你願意把脖圍讓給小福嗎?」

    子琮一听,微微皺巴著小臉,「這是爹給我的。」

    「姨娘知道。」她溫柔地道︰「但如果爹知道你願意跟小福分享好東西,一定會夸你的。」

    子琮一听,微微瞪大了眼楮,「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她一臉肯定。

    于是,子琮毫不猶豫地將脖圍取下,貼心地繞在小福脖子上。

    小福露出驚訝,且又羞又喜的表情,然後有點不安地看著春恩,「這真的要給我嗎?」

    「是的。」春恩點頭,伸手幫他將脖圍戴好,「暖嗎?」

    「暖。」小福說著,怯怯地瞄向子琮,「可這是子琮的,給了我,子琮就……」

    「別擔心。」春恩摸摸他被凍得紅通通的小臉,「我可以再幫子琮縫一個。」

    小福听了,點了點頭,安心的笑了。

    「去吧。」她伸手輕輕推了子琮跟小福一下,「快進去,別遲到了。」

    兩個小蘿卜頭點了點頭,咧著嘴,手拉著手,開心地往課堂而去。

    看著他們離去的小小身影,再想起小福身上的衣物,春恩有了一個想法——她想給沒娘的小福縫件衣服。

    就快過年了,想到這可愛又可憐的孩子連件穿得暖的衣服都沒有,她心中難過,本想著小福的身形跟子琮相似,從箱子里找件子琮的衣服送他,但想到子琮那些衣服所用的布料都是高檔貨,若是送給小福,反倒會給小福他爹帶來心理上的負擔。

    她苦惱半晌,很快就想到解決辦法,她決定拆了子琮少穿的舊衣,再到天羽織找一些平價暖和的料子,給小福重新縫一套衫褲,當作是送給他的新年禮物。

    春恩邁著雀躍的步子返回天羽織,卻遠遠地就看見霍曉濤走在前頭,貞平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

    想起方才邱掌櫃說他出門了,怎麼回來得這麼快?是到附近的工坊巡視嗎?

    春恩沒打算喊他,但不知為何卻加快了陟步,像是迫不及待想跟上他的步子一般。

    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呢,為什麼她感到呼吸不順,心口又熱熱的。

    就在她懷疑自己的「異常」之際,忽見一名灰衣男子從旁邊竄出來,小心翼翼卻又腳步急促地接近霍曉濤。

    她定楮一看,男子腋下夾了根木棍,而他一手抓著木棍,好像隨時要抽出來似的。

    春恩直覺地認為男子的目標是霍曉濤,她想大叫提醒霍曉濤,卻緊張到發不聲音來,于是她想也不想就沖向霍曉濤。

    就在男子抽木棍揮向霍曉濤的後腦杓時,她竄進他跟霍曉濤之間,猛地往霍曉濤的背上推了一把,同時,她感覺到自己後腦杓挨了一下,眼前隨即一黑……

    你真可悲,曉濤對你一點興致都沒有。你呀,就是個雨露不沾、陰陽失調的女人,晚景定淒涼。

    舒眉,你真是沒用,要不是因為你是姨娘撥給我的,我早就把你趕走了!

    子琮,別跟落珠走太近,她跟她娘身上都有病,跟她們靠近會生病的。

    二太太,怎麼才生了一個珠落,你就顯老了?難怪隔了這麼久,你都沒再懷上孩子。

    不……不,實在太壞了,這賀春恩怎麼可以這麼小眼?

    她的頭好重,眼楮睜不開,明明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腦子里卻不斷地出現一些像是電影片段般的畫面。

    原來賀春恩是這樣的人呀,難怪府里面的人不是對她厭憎萬分,就是避之唯恐不及。

    仗著自己受寵,仗著自己生下子琮,她有恃無恐,不把別人放在眼里,甚至還毫無理由地攻擊、傷害他人。

    她想,當賀春恩從亭台摔下,命在旦夕之時,一定有人在偷偷拍手叫好,認為這是「老天有眼」吧?

    「春恩,賀春恩……」

    她隱約听見有人叫她,可她真希望自己不是賀春恩,這姑娘待人實在太刻薄,太不厚道了,但不行,她如今是賀春恩了,也幸好她是賀春恩了,不然子琮在這樣的娘親教養下,只怕這輩子都得毀了。

    這麼一想,她又深深覺得慶幸,腦海中也出現子琮那可愛討喜的臉蛋,她笑了,艱難地喊出他的名字。

    「子……琮……」

    當她終于發聲音,那些可怕的畫面也總算在她腦子里停止播放,她慢慢地睜開眼楮,亮光刺眼得讓她直眨眼楮,不舒服地發出呻吟,「嗯……」

    「你總算醒了。」這時,一道熟悉的、低沉的聲音傳進她耳朵里。

    她听那是霍曉濤的聲音,循著聲音來源努力地適應光線,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他在她眼前,手掌對著她,伸長修長的五指,問她,「幾根手指頭?」

    她皺了皺眉頭,這什麼低能問題?她連五根手指頭都不會算?

    「你耍我?」她有點虛弱地抗議著,也再次瞥見他無名指上那一圈淡青色的紋飾。

    刺青在現代是一種見怪不怪的次文化,可在古代卻是一種刑罰,他沒有犯罪前科,也就是說,這是他自己找人紋上去的?

    那這一圈有什麼意義呢?他是要提醒自己記得什麼嗎?

    「看來你沒事,還挺有精神的。」霍曉濤唇角微微一勾,語氣戲謔,眼底卻有著柔情。

    他真的嚇壞了,不是因為被人從背後偷襲,而是因為她奮不顧身為他擋了一劫。

    曾經無情毒殺他的她,居然毫不猶豫地以身相救,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暖了也軟了。

    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倒下時,他的心在瞬間緊縮,腦袋有幾秒鐘的空白……在那當下,他害怕頭部曾經重創的她會受到更大的傷害,甚至失去性命。

    他還記得,當他得知她從秦月園的亭台上摔下並性命垂危時,他的心平靜得像是高山上的湖泊,光潔無波痕,他曾經是那麼地不在意她,如今卻……

    盡管他非常不願意承認,但他知道,他的心被徹頭徹尾改變的她攫住了。

    迎向他那溫柔卻又熾熱的眸光,春恩心頭一悸,他干麼這樣看她?看得她腦袋都發脹了,但很快地,她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在回天羽織時,她發現有人要襲擊他,于是沖上前去推開他,然後……對,然後她就挨了一棍,失去意識了。

    他此刻這樣看著她,純粹是對她的感激吧?

    「躺著好暈……」她說︰「可以扶我坐起來嗎?」

    霍曉濤沒說話,只是立刻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而當他的手接觸到她,她頭又一陣疼,腦海中又出現他痛苦求援的畫面。

    她試著調整呼吸,努力地將那些畫面甩脫。

    「疼嗎?」他問︰「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想吐?」

    她輕輕地搖頭,「沒有。」她看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房間里,「這里是……」

    「是我的秘密。」他說。

    她愣住,不解地看著他。

    「這里是我自己在府外置的小宅子,累了就會過來小憩。」

    秘密?也就是說……沒人知道?可他把她帶來這兒,這表示什麼?她比較特別嗎?

    她不自覺地感到歡愉快慰……糟了,她居然對他有這種感覺?

    「沒人知道?」她試探地問。

    「除了貞平跟親信,沒人知道。」他說︰「所以我希望你保守秘密。」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將她帶了過來,他心里對她明明還有疑慮,也還不知道她背後有著什麼人,卻還是將她帶到這兒來休息……

    他對她或許真的有感覺了。

    他沒想過自己還會對另一個女人有感覺,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跟著原來的軀體一起死了。

    她用兩只食指交叉放在嘴巴上,「我不會說出去的。」

    霍曉濤眼神不再犀利,心平氣和地注視著她,他一直提防著她,提防著很多人,可現在……他想試著相信她。

    相信她真的變了個人,相信她不會再存心眼,相信她是個稱職的好母親,也相信她會是個好女人、好妻子。

    「對了。」春恩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偷襲你的人是誰?抓到了嗎?你這個人個性這麼差,肯定結了不少冤家,樹敵無數吧?」

    霍曉濤濃眉一挑,似笑非笑地道︰「你倒很會拐著彎罵人,我個性差?」

    「是差呀,你自己不知道罷了。」她說。

    「胡說八道。」他輕嗤一聲,「大家都喜歡我。」

    「是你自戀吧?我就覺得你這個人挺討厭的。」

    霍曉濤突然神情一凝,目光專注在她臉上,嚴肅地問︰「你真這麼覺得?」

    迎上他過分專注又灼熱的目光,她的心頭一跳。

    「是……是有點呀。」她訥訥地。

    「討厭你還救我?」他伸出手,捏了她軟嫩的臉頰。

    這個親昵的舉動先是教她心頭一悸,隨即又讓她想哭,從前葉杰修也會這樣捏她的臉頰。

    見她突然紅了眼楮,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霍曉濤心頭一震,急問︰「怎麼了?哪里不舒服了嗎?」

    她搖搖頭︰「沒有,只是、只是你突然對我好,有點不習慣。」她沒辦法對他說自己穿越的事情,也沒辦法對他提起葉杰修這個人。

    聞言,霍曉濤眉心一攏,嗤道︰「你突然舍身相救,我才不習慣。」

    春恩了不甘示弱,「我也沒想到我會這麼笨,傻得幫你挨棍子,搞不好你活該被打呢!」

    霍曉濤唇角一勾,眼底竟滿是快悅,他得說,他真喜歡她這樣跟他唇槍舌劍,這樣的女人有趣多了。

    「偷襲我的人名叫李昭,是織造工坊的工人。」他說。

    「咦?」她一怔,「是天羽織的工人?他為什麼要偷襲你?是不是你苛刻人家?」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如果不是因為你替我挨了一棍,我會打你。」

    她不解地問︰「不然他干麼偷襲你?」

    「因為他盜賣天羽織的布疋,我辭退了他。」他說。

    「原來是這樣……」她頓了一下,「他還能在外頭走動,可見你沒報官吧?」

    他點頭,「是,他還有老父及妻小,所以我沒報官。」

    「老父及妻小?」春恩若有所思地道︰「興許那就是他盜賣布疋的原因吧?」

    「他是這麼說的,但這不該是竊盜的借口。」他神情凝肅地說︰「領導管理天羽織,我必須立下規範,殺雞儆猴。」

    她眨了眨晶亮大眼,「殺雞儆猴?沒那麼嚴重吧,每個人都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微頓,每個人都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例如她嗎?從前的她是那麼的惡毒可憎,如今卻成了一個全新的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要不是走投無路,沒人會冒險犯罪。」春恩想起小福跟小福的爹,幽幽一嘆,「有些人的處境是真的困難,只要對他們伸出援手,給點溫暖,他們就能好好的活著。」

    听見她這番溫暖的話語,霍曉濤覺得自己鋼鐵般的心彷佛也燒熔了。

    「那你覺得我該如何處置他?」他問。

    「讓他回天羽織做事。」她說︰「沒有收入養家,他只會越走越偏,他只是一時胡涂,若真連退路都沒了,他恐怕會做出更可怕的蠢事。」

    「他盜賣布疋,我卻讓他回來,那豈不讓其他人覺得日後也可如此行事?」他說。

    「當然不是無條件讓他回來。」她說︰「他犯了錯,還是得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例如按月扣下他少數月例以賠償天羽織的損失,這麼一來他還有收入可以養家活口,不是嗎?」

    他靜靜地听著她的意見,從她溫煦又發光的黑眸里感受到說不上來的愉悅。

    「他若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便會因為感激你的寬厚而更加勤奮,說不定生產力還能提升。」她續道︰「其他工人看見你如此仁厚,也會覺得你是個好雇主而對你心生尊敬,進而願意為天羽織貢獻更多的心力,說起來,你是雙贏呢!」

    听著她這番言論,他對她有了更多、更不同的想法及好感。

    「你贏了。」他直視著她。

    她微頓,「嗄?」

    「就听你的。」他說。

    「咦?」她一驚,陡地瞪大驚喜的雙眼。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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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0: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舍身擋棍氛圍改(2)

    霍曉濤回到霍府時已經了,這時間,大家都歇下了,除了巡夜當值的人,再沒有誰到處走動。

    他該直接回到承明院休息的,但不知怎麼地,他兩條腿不受使喚地往遇月小築而去,他想,她應該睡了,可他卻很想再去看看她……

    來到遇月小築,他發現她的側屋還亮著光。

    白天里才挨了一棍,她不趕緊去歇著,又在做什麼?思忖著,他邁開大步朝這小築里唯一的光亮處走去。

    站在門口,他一眼便看見她在燈火下專心地拆解著子琮的衣服。

    「你還在做什麼?」他忽然出聲道。

    春恩已經慣他突然現,不像之前那樣驚嚇了,她轉過頭看著他,說︰「我打算拆了子琮穿沒幾次的衣服,給小福縫制一件暖和的冬衣。」

    他走了過來,疑惑地看著工作台上的衣片︰「誰是小福?」

    「是子琮在學堂里的好朋友。」她說︰「小福家貧,可是他爹還是想盡胳法湊錢繳交束修讓他學習,今兒早上不是下了場小雪嗎?我見他衣著單薄,身上的補丁舊衣還是用他奶奶的衣服改的,凍得他直打哆嗦,所以我就讓子琮把羊絨脖圍給了他………」

    說著,她想起這件事,急忙跟他道謝,「對了,謝謝你送子琮脖圍,他很開心呢。」

    看見她一臉歡喜,他心窩一暖,「只不過是一條脖圍,值得那麼開心?」

    「當然了。」她說︰「那可是你送他的,要送給小福的時候,他可舍不得了。」

    「他喜歡,明天我再給他一條。」

    她點頭,「子琮一定會很開心的。」

    他唇角微微一揚,「不過你直接把子琮的衣服給他便可,為何要拆了再改?身形不合?」

    「子琮跟小福的身形倒是相差不大,只是子琮這些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有些甚至過分華麗,送人小福,恐怕會讓小福的爹因為太貴重而感到負擔……」

    聞言,霍曉濤微微一怔,她思慮可真是周到,他還沒想到這個呢。

    「所以我決定拆解子琮的衣服,再裁一些尋常一點的料子重新拼湊一套衣服,送給他當過年禮物。」春恩說。

    他知道她先前不只為蘇翠堤縫制孕服,後來還給珠落也做了一套,手藝跟品味都在水平之上,想起她的身世,他心中一嘆,也是,她畢竟是衛城布商家的女兒呢。

    「明天,我可以到天羽織找幾塊暖和的料子嗎?」她禮貌地先詢問他。

    「可以。」霍曉濤說著,微微地皺起濃眉,語氣中帶著些許命令,「好了,天寒地凍地,你白天里又挨了一棍,別弄了,早點去歇著吧。」

    她香眉一蹙,為難地道︰「可是我怕趕不及年前給小福……」

    「你白天里多的是時間。」他說︰「明兒在天羽織取了布,便到我那里去縫吧。」

    她微頓,那里?他指的是他的秘密小宅子吧,他讓她使用他的秘密基地?

    「可那是你的秘密小宅子……」她疑怯地問︰「可以嗎?」

    「對你來說還是秘密嗎?你都知道了不是?」他非常強硬霸氣地將她拉起來,「去,給我去歇著。」語畢,他熄了工作台上的兩盞燈火。

    春恩是被他拎出側屋的,他的動作非常霸道,非常強勢,可她卻感覺到久違的溫柔。

    原來賀春恩曾被他如此寵著的呀!他說當初將她及子琮驅出承明院是對她厭了、膩了,那如今呢?是否又對她重燃愛火?

    春恩沒敢往下想,因為她的腦子熱得快燒起來了。

    翌日,春恩跟子琮抵達天羽織時,霍曉濤親自把另一條羊絨脖圍戴在子琮頸上。

    子琮歡喜極了,一整路上蹦蹦跳跳地。

    將子琮送到公學堂後,春恩返回天羽織挑選布料,選定了,霍曉濤還怕她不識路,差貞平將她送至他的秘密小宅子。

    這小宅子在安靜的小巷里,小而美,環境清幽且舒適。

    進到小宅子里,她還發現一件事,就是……霍曉濤已差人給她備齊了繡台、工作桌及所有裁縫器具,就連手縫線也是色色俱全,她不得不說,霍曉濤看著雖是個冷漠又難搞的人,卻有著讓人驚喜的小貼心。

    在光線充足又舒適清幽的地方工作,事半功倍且心情愉悅呢!

    她埋首縫制著小福的衣褲,時間在指縫間幽緩流過,一個不察,已經到中午了,正想起身伸伸懶腰,霍曉濤來了。

    他是一個人來的,沒帶著貞平,只帶了兩籠熱騰騰的小籠包。

    他要她先擱下手邊工作進食,春恩听話照辦了,進食的同時,他跟她談起最近正在籌劃的童服工坊,問了她的意見跟想法。

    總是有很多點子跟想法的春恩,當然是暢所欲言。

    听著她那些新奇又古怪的各種想法,霍曉濤深感有趣,例如她說要設計更多不同的款式,在領型、袖型上做大幅度的變動……

    「你哪來這些想法的?」他驚奇地看著她,「有時我覺得你好像來自什麼奇怪的地方。」

    是的,他曾不只一次覺得她是否跟他一樣,都是來自于未來。

    「我哪是來自什麼奇怪的地方呀?」她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我只是覺得孩子的衣服不必那麼呆板又一成不變罷了。」

    「你那些新穎的想法是不可能被一般人接受的。」他說︰「天羽織可不能做滯銷賠錢的衣服。」

    她眨了眨那猶如星辰般晶亮的黑眸望著他,認真地道︰「你怎麼知道不可能?你又沒試過。」

    被她這麼一問,霍曉濤愣住了,老實說,他不喜歡被挑戰,不喜歡被反駁,而他的經營方向跟眼光也向來準確,從來沒失敗或賠過錢。

    「我是經營者。」他說︰「接掌天羽織以來,我做過的每個決定跟調整都沒失準過。」

    看著他那一臉自負、自信的樣子,彷佛寫著「別人怎麼錯,我都不會錯」的表情,春恩莫名覺得熟悉。

    葉杰修對自己的決定及想法也是如此堅定不移,當他打定主意或是執著于某個點時,就會認為別人說的是不可能實現施行的事。

    「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她說︰「不可能發生的事,其實常常在我們身邊發生。」

    听著,他沉默了,是呀,眼前的她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被她吸引,會對她有感覺,可是「不可能」的事如今正發生著。

    想到這,他忽地有點不安,他不是個容易對女人動情的人,在他確定自己愛上前妻前,也歷經了一段時間的自我掙扎及矛盾。

    他不確定自己能永遠愛著一個人,也不確定那個人能一直愛著他,所有不確定的事情都會讓他感到疑慮,甚至不願去觸踫。

    可後來,他戀上了前妻,而今,眼前的賀春恩也正吸引著他……

    「我不跟你討論生意上的事。」他起身往一旁的眠榻走去,邊卸履邊說道︰「你繼續你的活兒,我小睡片刻。」說完,他和衣躺下,側過身背著她閉目養神。

    他睡他的,她便繼續做她的衣服,房間里很靜,只听見她縫衣時發出的細微聲音,以及他沉沉的呼吸。

    偶爾,她會抬起眼來看著側身躺在榻上的他,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踏實感,好像沒什麼特別,卻又隱隱傳來陣陣暖流。

    比起在霍府的生活,她更喜歡在這兒的感覺,雖然沒人侍候,卻格外舒心。

    時光幽緩流淌著,不知不覺她已經縫好兩條袖子,抬起頭,見他還在睡,她心想該把他喊起來了。

    于是她輕手輕腳地擱下手里的針線活兒,走到眠榻邊,身子往里面一探,看見他側身微蜷著高大身軀的睡相。

    他睡得沒有半點防備,雖是午間小寐,卻睡得挺沉,她發現他手里抓著被角,盡管睡著,手指卻下意識地摩弄著被角。

    這個小動作讓春恩心頭一震,原來這世界上會在睡覺時有這種小動作的人,不只是「他」。不知為何,她有點舍不得把他喚醒,想就這樣繼續看著他。

    瞥見他左手無名指上那圈她從來不曾近看過的紋飾,她好奇極了,于是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扳起他的無名指。

    就在同時,他突然振臂一揮,將她揮退,然後整個人跳了起來,神情驚惶地瞪視著差點跌坐在地上的她。

    他又作了那個惡夢,當他痛苦萬分地向她求救時,她那冷漠異常的臉龐,再次教他從夢中驚醒。

    此時看著一臉惶惑,又略顯驚嚇的她,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他該如此松懈嗎?他相信她嗎?他從沒忘了她是如何毒害霍曉濤,卻又不自覺地對她打開心房。

    罷才的夢,是警訊嗎?

    看著他此時的神情,她除了驚怕,還有著說不上來的沮喪跟受傷,他的眼神里有明顯的恨意及厭憎,而那恨意及厭憎的對象是她。

    他是作惡夢了嗎?他的惡夢跟她有關?她到底做了什麼讓他無法釋懷的事?

    他將她及子琮驅至遇月小築,真的是對她厭膩了?

    若他真如此厭憎她,那這些日子以來,他又怎會屢屢對她釋出善意並維護?還讓她知道了他的秘密,更讓她自由使用這個地方。

    她以為她是特別的,沒想到……她得承認,她真覺得難過,胸口有種糾痛的感覺。

    「對不起,我只是怕你睡過頭,所以……」她怯怯地說著。

    但不等她說完,霍曉濤迅速著履,丟下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走了。」

    春恩不再到秘密小宅子去了,白天里,她還是在公學堂里當愛心媽媽,晚上再抓緊時間給小福縫制衣褲及帽子。

    那天之後,霍曉濤也不再出現,她早上帶著子琮到天羽織時,他總是不在。

    她想,他或許是刻意避著她的。

    他那天午寐時到底作了什麼可怕的夢,讓他遠遠地避著她,好像她身上有什麼致命病毒一般。

    一年多前在承明院里究竟發生什麼事?她總覺得他們之間的問題絕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年節近了,霍府上上下下忙碌起來,可這時,子琮卻起疹發燒,好幾天上不了學。

    包慘的是,趙媛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發現子琮上的是公學堂,而非富貴人家子弟上的私塾,到霍騰溪跟前告了狀。

    霍騰溪得知後,急著想問明原因,等不了霍曉濤回來,便差人將春恩叫到照雲院。

    照雲院里,霍騰溪神情凝肅地問︰「听說子琮上的是公學堂,這是真的?」

    春恩瞥向一旁的崔姨娘及趙媛,點了點頭,「是的,老爺。」

    「春恩,盛京有那麼多學堂,你們怎麼偏偏給子琮選了公學堂?」崔姨娘問。

    「姨娘,這是為了子琮著想才做的決定。」春恩道。

    趙媛冷嗤一聲,「為了子琮著想?你可知道公學堂里收的都是尋常人家的孩子,窮的窮,病的病,說不定子琮這次發病就是在公學堂里讓別人給傳染的。」

    「大太太。」春恩心平氣和地道︰「孩子發疹很是平常,難道私塾的孩子都不生病?」

    趙媛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當然要好好整治她一番,听了就道︰「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子琮可是霍家目前的獨苗,矜貴非常,要是有什麼差錯,你擔當得起嗎?」

    聞言,春恩淡淡地瞥了她眼,道︰「能有什麼差錯?都快過年了,大太太有必要這麼咒詛孩子嗎?」

    被倒打一耙,趙媛臉一沉,又抓著她的小 子猛攻,「我怎麼可能咒詛子琮,我是為他好,那些公學堂的孩子都是些販夫走卒或是農戶的小孩,既沒家教又沒教養,要是給子琮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那怎是好?」

    「窮人就沒家教?」春恩不以為然地道︰「依妾身看,人是不分貴賤尊卑的,但品德卻有高低,大太太出身麗水城大戶人家,應是品高之人吧?」

    趙媛被噎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轉而對著霍騰溪說︰「老爺,子琮在公學堂求學之事要是傳去,咱們霍家的臉要往哪兒擱?賀春恩實在太亂來了。」

    霍騰溪沉默了一下,神情凝重地問︰「這事是曉濤的主意?」

    春恩不語,沒敢再說謊,霍曉濤上回雖然掩護了她,但讓子琮就讀公學堂卻是她一意孤行之事,跟霍曉濤無關,她感覺得到,霍曉濤還是希望子琮能進私塾求學的。

    「你為何不說話?」趙媛一臉等著看戲的得意表情,「難道說夫君不知此事,是你只手遮天?」

    「春恩,你倒是說說話,」崔姨娘一臉殷切地道︰「子琮如今生了病,此事可不能輕忽。」

    「姨娘,我……」春恩秀眉微蹙,滿臉的無奈。

    「是我的主意。」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霍曉濤的聲音,春恩陡然一震,旋即轉過頭去,就見霍曉濤神情自若地邁進花廳。

    是誰去通知他的?他又怎麼願意來為她解圍?

    好多日了,他不曾到過小築,在天羽織也避不見面,可如今……她必須承認,此刻看見他,她真的是滿心歡喜。

    「曉濤,這是怎麼回事?」見兒子來了,霍騰溪正好問個明白。

    霍曉濤上前,冷厲的目光掃過趙媛,令趙媛心頭一驚,下意識低下了頭。

    「父親,讓子琮上公學堂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的決定。」霍曉濤一肩扛下,其實這話也不假,因為他從頭至尾都知道,而且也默許春恩的打算,甚至從旁配合及協助。

    「私塾那麼多,你為何送子琮去那等地方?」霍騰溪不解地問。

    「咱們家子弟去求堂,都還沒學到聖賢道理,怎能先教他歧視他人?」霍曉濤直視著霍騰溪,「父親,我跟子琮他娘可是用心良苦。」

    他短短幾句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迫不及待跑來告狀的趙媛更是吃了個癟。

    「可是……」霍騰溪完全無法反駁他,但還是有疑慮,「公學堂的師資及學生素質行嗎?」

    「父親。」霍曉濤說︰「公學堂是由相國府籌辦,授業的夫子都經過審核才聘用,至于學生素質就無須擔心了,咱們霍家是開門做生意的,在就該交友廣闊,子琮早早接觸各式各樣的人,對他有益無害。」

    听完他這席話,霍騰溪深感有理,點了點頭,「你這麼說倒是有理,那……好吧。」說著,他望向春恩,「這事就由你們當爹娘的做主,我不過問了。」

    春恩一听,立刻謝恩。

    「孩兒還有事,先告退了。」霍曉濤恭謹一揖,旋身便走了出去。

    見狀,春恩也趕緊告退,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喂!」她小跑步地跟在霍曉濤身後,但霍曉濤走得很快,擺明不想讓她追上。

    春恩加快腳步猛追,終于在照雲院外跟上他了。

    「我叫你,你沒听到?」她氣喘吁吁地看著他問,神情有點惱。

    「我沒听見你喊我。」霍曉濤道。

    「我一直喂喂喂地叫,所有人都听到了。」

    「我不叫喂喂喂,你喊誰?」

    被這話堵得無法反駁,春恩鼓著臉頰,氣呼呼地瞪著他,「算了,我本來是想謝謝你來幫我解圍的,現在沒事了。」說完,她轉過身子,飛也似的離開。

    看著她飛快遠去的腳步,霍曉濤無意識低喃聲,「賀春恩啊賀春恩,你讓我慌了。」

    這時,趙媛也走出了照雲院,見霍曉濤還站在外頭,先是一愣,然後立刻上前,恭謹地道︰「夫君……」

    听到她的聲音,霍曉濤臉色一沉,厲眸冷冷地望向她,「趙媛,好好過你的安生日子,別惹事。」語罷,他邁開大步離去。

    這話嚇得趙媛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一旁的周嬤嬤也低聲道︰「大太太,大爺這話挺嚇人的,好像他知道什麼似的。」

    聞言,趙媛心頭一震,「你是說……」

    「我看大太太還是趁著事情沒被發現,趕緊回頭吧。」周嬤嬤幽幽一嘆,「你跟那位不會有結果的,還是想辦法讓大爺喜歡你,生一個自己的孩子,才能鞏固你在霍府的地位。」

    趙媛听了,目光一凝,神情堅定地說︰「別說了,我不會拋棄他的。」話落,她踏步伐,堅定得彷佛她至高的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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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0: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感情逐漸入佳境(1)

    當小福看見那漂亮嶄新的衣帽時,兩只眼楮登時瞪得像龍眼一般。

    看著孩子這般興奮又幸福的樣子,春恩覺得一切都值得了,她不由得想,如果她有能力開一家服裝店,一定要經營一家平價的童裝店,她要讓每個孩子都能穿上她設計縫制的衣服,讓每個孩子都能感到幸福快樂。

    可惜如今的她只是個後院女子,什麼事都做不了,夢想也離她相當遙遠。

    年前,子琮的疹子退了,人又活蹦亂跳起來,她卻因為先前的操勞,反倒染上風寒,病倒了。

    大過年的,府里上上下下喧騰熱鬧,但春恩卻咳得肺都快咳出來了,只能安分地待在小築里養病。

    除夕夜,霍府一如往昔在前院放煙花。

    「春姨娘,前院要放煙花了,我帶小少爺去瞧瞧。」小茉說。

    「好。」春恩啞著嗓子,看著一旁正在侍候她湯藥的舒眉,「舒眉,你也去吧。」

    舒眉一听,有點訝異,「可是春姨娘您……」

    「沒事,我只是染上風寒,不是什麼不治之癥。」她從舒眉手中接過藥盅,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舒眉雖然有點猶豫,但又真的想到前院去看熱鬧,心里頭掙扎了一下,她終究謝過春恩,跟小茉一起帶著子琮往前院去了。

    他們一走,春恩按著胸口,咳得臉兒漲紅,其實她剛才就一直憋著,因為她知道,要是自己咳得厲害,舒眉就不敢走也不會走了。

    她們這些當丫鬟的一進了府,除非是主子疼愛,否則很難有機會出門,難得過年府里頭熱鬧,她不希望她們待在小築里陪她這個病人。

    春恩將藥盅擱在一旁,咳到整個人身子都直不起來,她不斷地咳著,神情痛苦極了。

    人家都說咳嗽難治,還真不假,她都喝了幾天藥,還是沒見好轉,才想著,又咳了起來,咳到整個人幾乎快趴在榻上了。

    天啊,真的咳到快往生了啦!她在心里哀嚎著。

    突然,有只大手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將春恩嚇了一跳,她一臉痛苦地抬起頭,想看是誰進來了,卻在看見來人時愣住了。

    霍曉濤就站在錦榻邊,他正彎下身子,輕輕拍撫著她的背。

    「看來你真病得不輕。」霍曉濤淡淡地說。

    看她到整張臉跟頸子都漲紅了,他的心里有著強烈的不舍。自那天後,他刻意地避開她,不再與她接觸,原因無他,他怕自己失去應有的理智。

    他不喜歡不確定、無法掌握的感覺,不管是生意還是女人。

    她是他不確定該不該動心的女人,盡管呈現在眼前的事實不斷地告訴他,「她已經不一樣了,不是從前的賀春恩了」,但他還是被霍曉濤的惡夢所綁架。

    她是失去記憶後才變成現在的她,若是有一天她恢復記憶了呢?她會不會再變回那個別戀上霍碧山,狠心想毒殺他的賀春恩?

    這些刻意避開她的日子里,他魂不守舍,經常忘東忘西,明明想與她保持距離。可知道她生了重病,他卻牽腸掛肚,不能自已。

    「舒眉跟小茉呢?」他輕拍著她的背,一邊問道。

    「前院放煙花,我……我讓她們帶著子琮去看了。難得過年熱鬧,怎好把她們綁在小築。」說著,她又咳了起來。

    看她咳得撕心裂肺,他蹙眉一嘆,「都病成這樣了,還顧著體貼別人。」

    「我是染了風寒,不是快死了。」春恩邊咳邊自己拍打著胸。

    「咳得胸疼了吧?」說著他瞥見一旁的藥盅,問︰「藥還沒喝?」

    「喝不下。」她氣喘吁吁地說。

    「不喝怎麼能好?」他眉頭一皺,伸出雙手將她抱起,然後將她重新放回榻上。

    此舉教春恩心跳漏跳了半拍,她瞪大雙眼看著他,前不久還那麼冷淡地對待她,甚至避著她,現在又突然跑來關心她,這就是傳說中的鞭子與蜜糖吧?

    抽她兩鞭疼死她,然後再喂她喝下糖蜜。

    要命的男人,簡直跟姓葉的那家伙沒兩樣!

    思及此,春恩覺得他跟葉杰修還真的有許多相似之處,她對他動情,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吧,她把對葉杰修的思慕移情到霍曉濤身上了?

    若是,那她就真的太蠢了,他們是不同的人,相差十萬八千里。

    霍曉濤轉身端起藥盅,用調羹一口一口的喂她喝藥。

    春恩雖然不喜歡那藥的苦味,但還是皺著眉頭喝下。

    喂她喝完了藥,霍曉濤也沒離開的打算,拉了把圓凳便在床邊坐下。

    「你不去前院熱鬧嗎?」她問。

    「我喜歡安靜。」他說。

    「大過年的,大家一起熱鬧不好嗎?」

    他斜睨著她,「我不喜歡過年。」

    他也不喜歡過年?這一點,又見鬼的跟葉杰修一樣。

    從前過年,她因為沒有家人了,所以很希望到他家過年,因為他家人口眾多,過年聚在一起就是席開三桌,可他不要,總拉著她在家里吃雙人火鍋。

    「你……總讓我想起一個人。」她說。

    霍曉濤冷睨著她,「誰?」

    「我、我娘家一位……表哥。」她胡謅一通,「他跟你一樣都不愛過年,有點孤僻。」

    「是嗎?」他挑挑眉,不以為意地道︰「但我不是有點孤僻,是非常孤僻。」

    見他正經八百地說出這句話,她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見她笑,他覺得自己的心彷佛也暖了,她為什麼有種本事?失憶後的她就跟前妻一樣,總讓他冷冰冰的心有片刻的暖意。

    他得承認,他喜歡待在這樣的她身邊,只是一想到先前的事,他又……

    「你這人看上去是冷的,可其實心是熱的。」她澄澈的眸子直視著他,「你曾經說過,當初將我跟子琮驅出承明院是因為對我厭煩了,那現在呢?」

    沒料到她的問題會如此直接,霍曉濤不禁怔住。

    「先前你一直幫我,還讓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小宅子,可那天中午,你……」說著,春恩不自覺地露出無措的神態,兩只眼楮閃著無助的淚光,「你的眼神跟表情都很可怕。」

    提及那天的事,霍曉濤淺淺的倒抽一口氣。

    「我猜想,你是不是作了什麼關于我的惡夢。」她直視著他,真心又懇切地問︰「我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如此厭煩甚至是憎惡?我偶爾會想起一些事,意識到自己從前是多麼的可惡……」說著,她難過得流下眼淚,卻不知道這是她的眼淚,還是賀春恩的。

    她揩去淚水,繼續道︰「好幾次,大太太都說了奇怪的話,讓我感到困惑,從前的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做了麼樣的事?我很想知道,卻又害怕知道真相,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

    看著在他面前流下無助眼淚的她,霍曉濤的心一陣陣的抽痛著,現在的她,不是在作戲,他再如何失去防備,也有辨識真偽的能力,眼前的她,早已不是從前的她了。

    曾經的那個賀春恩,死了,如今的賀春恩是個善良開朗的女人,還是一個為了救他不惜挨棍的女人。

    她曾說過,每個人都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她也需要,不是嗎?

    「如果我從前對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或是傷了你,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

    她話未說完,霍曉濤已伸出雙臂,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扣著。

    她嚇了一跳,整個人在他懷里僵住。

    「我原諒你。」他低聲道。

    听到他這麼說,春恩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她流下釋然的眼淚,軟軟地問了一句,「我撞破頭後忘了很多事,從前的我在你眼里……是什麼樣的女人呢?」

    他捧起她的臉,兩只如熾的黑眸緊鎖住她,聲音低啞地道︰「壞女人。」

    她瞪大了眼楮,眼底有著不安,「壞女人?」

    「是。」他說話的同時,也情難自禁地欺近她。

    意識到他想親吻自己,春恩心頭一悸,本能地別開臉。

    此舉令霍曉濤有點微慍,「這是干麼?」他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了回來,兩只眼楮猶如發現白兔的獵鷹般。

    迎上他帶著侵略感的黑眸,她的心跳又漏跳了半拍,嬌怯地道︰「我、我怕把風寒傳染給你。」

    「你不是從前的你,我也不是從前的藥罐子了。」說完,他霸氣地在她唇上烙下一記熱辣辣的吻。

    是的,她已忘記過去,成了一個全新的人,而他也應該向前看了。

    「嗯……」

    當霍曉濤親吻她時,春恩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賀春恩在他藥盅里倒進白色粉末。

    她一直照料著他,那是藥嗎?是對他有好處的藥吧?

    一定是的,不然他怎會痊愈康復呢?明明是這樣想著的,為什麼她有種心驚的感覺?

    不安的種籽在春恩心里抽芽,這惶惑不安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縮起身子。

    而感覺到她在退縮,霍曉濤本能地將她抱得更緊,他的吻熱情霸氣,還帶著某種程度的侵略性,可即使是如此強勢的吻,卻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溫柔及深情。

    他的吻……好熟悉。

    春恩被他吻得腦子麻麻地,很舒服,可是不行呀,她染了風寒,要是因此真傳染給他該怎麼辦?

    「不……」她輕推他的胸膛。

    他眉丘隆起,一臉「老子就是要親」的表情。

    她羞怯地道︰「等我痊愈了再……」

    「你是怕我也病了?」他問,「不是不願意?」

    見他彷佛生氣了,春恩急忙解釋,「我願意的,只是……」意識到自己回答得那麼迫不及待,她羞得用雙手掩著臉。

    她這討喜的作態讓霍曉濤斂起慍色,轉而以寵溺的眼神看著她,他輕拉下她掩臉的雙手,臉上那抹微笑猶如春風。

    這時,春恩又看見他左手無名指上的那圈紋飾,好奇地拉著他的手問︰「這是什麼?」

    霍曉濤眼底閃過一抹遙遠卻又深濃的愁緒,幽幽地道︰「該放下的過去。」

    「該放下的……過去?」她疑惑地重復。

    「對。」他溫柔笑視著她,「你的過去,我的過去,都一起放下吧。」

    她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一臉理解及釋懷地點了點頭,「嗯。」

    翌日,霍曉濤命貞平給春恩送來幾服藥,一日服用三回,三日便可見效。

    收到霍曉濤送來的藥,春恩滿心歡悅,這種被關愛、被在乎著的感覺實在太好了。

    不知道是因為情感的滋潤,或真的是藥方見效,教春恩困擾至極的咳癥真的痊愈了。

    霍曉濤雖然為了童服工坊的事忙得腳不沾地,但每天都會到遇月小築來探望她。

    從前朝思暮想著卻昐不到他來的爹,現在天天出現在子琮眼前,讓子琮開心得很,雖然因為長久以來的疏離讓兩人相處時有幾分尷尬,但爺兒倆還是能說上一會兒話。

    在春恩的引導下,子琮也試著跟霍曉濤分享學堂及朋友的事,看著他們爺兒倆漸漸打開彼此的心房,她深感欣喜及安慰。

    見他們一家三囗如此和樂,從就伴在春恩身邊的小茉也為她開心。

    這日,舒眉跟貞平春恩送子琮上學,她便待在暖房里縫制答應給珠落做的坎肩。

    咳癥初愈,霍曉濤不讓她出門吹風受寒,送子琮上學的工作便暫時落在舒眉跟貞平肩上了。

    坐在工作台前,一旁的炭盆里燒著霍曉濤送來的上好精炭,外頭正月里的寒風吹得呼呼響,房里卻是暖呼呼的。

    小茉在一旁沏著熱茶,看春恩嫻靜的臉龐上有著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恬靜微笑,忍不住一笑。

    「你笑什麼?」春恩抬起眼瞼瞥了她一記。

    「那春姨娘又在笑什麼?」小問。

    「我?」春恩眨眨眼,一臉迷茫,「我幾時笑了?」

    「春姨娘的眉毛、眼楮都笑著呢。」小茉笑看著她的臉,「我跟在您身邊多年,從沒見過這樣的笑容,真是好看。」

    「瞧你說的,我以前笑得難看?」她打趣了小茉一句。

    「春姨娘才不難看,只是您從前的笑容里沒有現在的恬靜跟幸福,即使是被大爺寵著時,也總是掩不住眼底的一縷輕愁。」

    聞言,春恩心頭微微一抽,即使受寵時也掩不住眼底的輕愁?愁什麼?

    「小茉,大爺說從前的我是個壞女人,你知道他為什麼那麼說嗎?」她問。

    小茉一臉訝異,「壞女人?大爺為什麼這麼說?」

    春恩搖頭,一臉毫無頭緒。

    「從前的春姨娘確實是個不討喜的人。」許是主子現在待她好,小茉不小心便失了分寸,下意識就脫口而出,可旋即意識到自己只是個丫鬟,不能這般評斷主子的。

    知道小茉有所顧忌,她不在意地一笑,「你說,我想知道。」

    小茉猶豫了一下,怯怯地回答,「您一出生便是金枝玉葉,從小也是嬌寵著長大的,嫁進霍府獲得大爺的專寵,又一舉生下小少爺,地位自然不同,因此言行舉止難免有點……」

    「囂張?」春恩接腔。

    小茉干笑兩聲,也沒否認,繼續道︰「大爺病愈後像是變了個人,還把姨娘您母子倆驅至最偏僻的遇月小築來,看著您性情越發古怪,還經常針對二爺的妻女,我心里不知有多急多憂心……

    「當您從秦月園上摔下,性命垂危時,我真以為您就要這麼沒了,沒想到這一摔,您的人生又有了新的轉折。」小茉笑著,倒了杯熱茶遞到春恩面前,「有道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話在你身上真是再適合不過,您雖然丟失了人前的記憶,卻活出全新的樣貌。」

    春恩接過茶盞,看見小茉眼底欣喜的淚光,知道小茉是真心為她高興呢!

    「沒打擾你吧?」忽地,崔姨娘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春恩往門口看去,立刻起身,「姨娘,沒發現您來了……」

    崔姨娘讓隨行的丫鬟留在外面,自己走進側屋里,「來看看你咳癥是否好了些。」

    「多謝姨娘關心,已經好多了。」春恩道。

    「崔姨娘,我們姨娘服了大爺送來的藥,幾日就見效了呢。」小茉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主子如今又復寵了。

    聞言,崔姨娘也笑了,「那真是太好了。」

    其實霍曉濤親自尋藥給春恩之事,舒眉已經都跟她說了,從舒眉口中,她知道霍曉濤跟春恩的感情又開始升溫。

    一年多前的霍曉濤為什麼突然將春恩趕出承明院?一年後的他又為什麼重新注意到她?

    雖然碧山說,這是因為像完全變了個人的春恩對霍曉濤來說很新鮮,可她心里總是不踏實,霍曉濤不是知道了什麼吧?春恩她真的沒想起過什麼?她失去的記憶真永遠無法恢復?

    「姨娘瞧,再用不了多久,你跟子琮就能回承明院去了吧?」崔姨娘走了過去,細細端詳著她正在縫制的坎肩。

    「其實我在遇月小築住得也挺習慣的。」春恩臉上浮現兩團羞怯的淡紅。

    嚴格說起來,先前受寵、住在承明院里還跟霍曉濤生下孩子的是賀春恩,不是她,雖說她現在跟霍曉濤也是郎情妾意,但想到要跟他同床共枕,恩愛纏綿,她還是有點害羞。

    崔姨娘趨前執起她的手,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背,臉上堆滿笑意,「守得雲開見月明,姨娘真為你高興。」

    看著崔姨娘溫柔的笑臉,春恩也報以微笑,可就在此時,她的腦海里又跑陌生的記憶——賀春恩跟霍碧山在拉扯,似有爭執,霍碧山拂袖而去後,賀春恩留在原地哭泣,這時崔姨娘出現並安慰著她,附在她耳邊說了一些話……

    賀春恩先是露出驚愕的表情,可不一會兒,眼底閃過一抹殺意。

    她悚然一驚,猛地截斷那記憶,賀春恩跟霍碧山在吵什麼?她又為什麼哭?她眼底的殺意又是針對誰?

    春恩這時才突然意識到,那些丟失的記憶里,恐怕有著不能見光的秘密。

    「春恩?」見她突然面露驚懼惶惑的神情,崔姨娘喚了她一聲。

    春恩回過神,勉強擠出笑容。

    「怎麼了?突然失神了?」崔姨娘問。

    她搖搖頭,「沒什麼,可能寒癥還未完全痊愈,有點精神不濟……」

    「你呀,先前傷得那麼重,許是弄壞了身子,就該多吃一些藥膳補補身子。」崔姨娘慈愛地看著她,「話說回來,你受傷至今也有幾個月時間了,可曾想起過什麼?」

    她想起剛才出現的記憶,下意識地搖了頭,「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崔姨娘沉吟須臾,笑嘆一聲,「其實也無妨,以前的事不重要,未來才是要緊。」

    「姨娘所言甚是。」她說︰「人終究得往前看、往前走的。」

    是的,人終究要往前看、往前走,如今她已穿越成了賀春恩,就要好好以賀春恩的身分活著。

    只不過……賀春恩的過去,會不會影響著她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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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1: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感情逐漸入佳境(2)

    霍曉濤回府後便來到遇月小築,今天他回來的時間比平時早。

    春恩剛將子琮哄睡,正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猛地見他站在院中,她先是一愣,然後趕緊地下了走廊,迎上前去。

    霍曉濤見她身上並未添加衣物,微微地蹙起濃眉,神情有些嚴厲,他取下自己身上的坎肩一把披在她身上,「還想再病一次?」

    他這霸氣又溫柔的舉動,讓她心頭一悸,一臉討饒地道︰「我只是要到側屋。」

    「屋外跟屋里就是不同。」他像是對女兒訓話的父親般,「你都幾歲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的身體?」

    看著他那嚴肅又好看的臉,一股熱意襲上她胸口,蔓延至她的臉,雙頰隨即浮上兩朵紅雲。

    「子琮睡了?」他問。

    「嗯,剛睡下。」她說。

    「孩子睡了,你也該跟著睡,又去側屋做什麼?」

    「我幫珠落做了坎肩,只要收個尾,明早就能給她了。」春恩臉上洋溢著歡悅,「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霍曉濤听了,眉頭一皺,「你倒是很愛找事忙死自己。」

    「不忙,我做得很開心。」她眼中閃動著光芒,「看見孩子臉上幸福滿足的笑容一切都值得,你可知道,上次小福看見我給他縫制的衣帽時,那眼楮像在發光呢。」

    那是別人的孩子呀,她都能這麼愛?霍曉濤無奈一笑,臉上彷佛寫著「我真是被你給打敗了」。

    「你就這麼喜歡小孩?」他問。

    春恩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孩子天真單純,就像小動物一樣討人喜歡。」

    「你要是真這麼喜歡孩子,就自己多生幾個來忙吧。」霍曉濤下意識脫口而出。

    此話一出,春恩倏地一陣臉熱,心道︰他這話是在暗示什麼嗎?

    見她一副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的模樣,霍曉濤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很有想象空間的話,他說出時並沒太多想法,可她羞澀的神情卻讓他有了些遐思。

    盡管他記得他們從前恩愛纏綿的種種,但以前的賀春恩勾不起他半點欲望,可現在,她讓他想靠近她,甚至是……

    他們是夫妻,還育有一子,那些暖帳里的繾綣纏綿于他們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你讓人把這兒收拾收拾,跟子琮一起回承明院來吧。」他說。

    「咦?」春恩听得一怔,看著他,「你是說……」

    「你不願意?」

    「也沒有不願意,只是我、我已經在這兒住習慣了……」她是喜歡他,是想以賀春恩的身分跟他做一對恩愛夫妻,但她需要一點時間醞釀所謂的熱情,甚至是激情。

    「你在承明院住的時間更長,不是嗎?」他感覺到她在抗拒,為什麼?

    「是沒錯,但是……」她決定老實說,「我失去記憶了,對我來說,你是個全然陌生的男人,我還沒辦法跟你……」

    「睡覺?」他挑眉一笑。

    「咦?」她有點喜出望外地道︰「只是睡覺嗎?」

    他眼底閃過一抹異采,「當然不只睡覺而已。」

    「那我不行!」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了解你。」

    「我們連兒子都生了,還不夠了解?」

    「可是我……我忘了呀。」她越說越急,越急,臉也越來越紅。

    月下的她,那白透紅的羞澀臉龐教霍曉濤的心思都浮動起來了,伸出勁臂,他一把將她撈進懷中,低頭俯視著她,聲音低沉地道︰「也許等我們睡在一起,你就會想起我們以前的事了。」

    迎上他熾熱的黑眸,春恩心跳加速,腦子里再次出現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

    從前的他,跟現在不一樣,從前的霍曉濤溫柔也溫吞,說話慢慢的,似乎不擅言辭,可現在的他強勢霸氣,表達感情的方式張狂又直接。

    救我,春恩……

    畫面一轉,那可怕的一幕又出現在她腦海之中,當時的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當他向她求助時,她是那麼的冷酷?還有,之前當崔姨娘踫到她的時候,她想起崔姨娘拿給她一些藥,也想起她眼中那可怕的殺意。

    霍曉濤說,過去的她在他眼里是個壞女人,她到底做了什麼,竟讓他如此定義她?

    慢著,難道崔姨娘拿給她的藥有問題?崔姨娘想害霍曉濤嗎?不對呀,若崔姨娘給的藥是毒藥,霍曉濤又怎會痊愈?

    看她整個人呆住,像塊木頭似的一動也不動,霍曉濤松開了手,狐疑地看著她,「想什麼?都出神了。」

    春恩抬起眼,眼中透露著些許惶惑,忽地問︰「如果我想起來的不是好事呢?」

    她眼底的迷惘跟無助令他心生憐惜,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那我就只好祈求上蒼,讓你永遠失憶。」語畢,他低頭在她冰涼顫抖的唇親吻一記。

    春恩記不得自己在床榻上翻了幾次,只知道她滿腦子想著的都是霍曉濤的事情。

    三天前她婉拒霍曉濤的提議後就一直感到後悔,她應該答應的,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該為了子琮答應,子琮很希望能回承明院跟父親一起生活吧?

    雖說從前跟霍曉濤恩恩愛愛的人不是她,但她對霍曉濤沒有那麼的陌生呀!霍曉濤身上有著某種她熟悉,甚至是喜歡的特質,總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苞他相處時,她很甜蜜、很愉悅,連一點點排斥或是不自在都沒有。

    那天婉拒他之後,他雖然還是會到小築,卻只是跟她及子琮說說話便走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子琮在還是什麼原因,他也沒再踫過她。

    難道是她的拒絕傷了他的自尊心?又或者,他以為她是在報復他先前將他們驅出承明院,才故意拒絕拿喬?

    不,她不希望他有所誤會,她得試著去跟他解釋。這麼想著,她起身穿衣著履,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必上房門,她走出小築,卻見到迎面來了一個晃晃悠悠的人影,正疑惑著,那人已經來到她眼前。

    「二爺?」發現那人竟是霍碧山,春恩不由得一怔。

    「賀……春恩。」霍碧山渙散的眼神因為她這一喊而稍稍聚焦,他盯著她道︰「你是在這兒等我的?」

    春恩原想著,都這麼晚了,他為什麼會跑到這兒來?現在嗅到他一身酒臭味,她明白了,看來是醉到連在自家都能迷路。

    「二爺,你醉了,這兒不是向陽院。」她見他一個人,沒人跟著,不禁皺起眉頭,「你要不就往回走,再不我找個人扶你回去。」

    「賀春恩,你變了,變得真是有趣……」霍碧山不理她,徑自走向她。

    春恩警覺地向後退,秀眉一擰,「二爺,請你自重。」

    霍碧山听了先是一怔,然後一個勁地怪笑,「賀春恩,你裝什麼清高?你承認吧,你不斷地接近翠堤,三天兩頭地給珠落縫制衣帽,是因為你還沒對我死心吧?」

    聞言,春恩心頭一震,他在說什麼?

    「你呀……」他再度欺近她,「從前就對我朝思暮想,都犯相思病了不是?」

    「你胡說什麼!」她又驚又氣,聲音微微地顫抖起來。

    「你說我大哥無趣,讓你的生命像是枯萎的花朵,真是我見猶憐呀……」說著,霍碧山猛地伸出手,一把攫住她的手腕。

    「放手!」春恩羞惱地斥喝他,可與此同時,那些不知遺落在何處的記憶像是支支箭矢,齊齊射向了她。

    賀春恩三更半夜在假山里哭,霍碧山循聲走了進去,他一番勸慰,兩人眼神中交流著不尋常的情愫,然後賀春恩倒進他懷里……

    喔不,她不想記起這些事,太可怕了!春恩掙扎了起來,「放開我,放開我。」

    有些事慢慢地串起來了,雖然並不完整,可已經足夠她拼湊一個完整的故事。

    「你都忘記了吧?」霍碧山強硬地將她抱住,酒精的催化教他忘了崔姨娘的千叮萬囑,「你說只要能跟我在一起,你什麼都願意做。」

    「不、不要……」更多可怕的畫面鑽進她腦子里了。

    賀春恩思慕著霍碧山,甚至向他求愛,霍碧山一開始只是逗逗她,雖動了念頭,但因為顧忌著她是兄長的寵妾,臨陣退縮。

    賀春恩不甘心,于是將對他的不滿轉移到蘇翠堤跟珠落身上。

    難怪趙媛說了那些奇怪的話,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合理了,老天爺呀,賀春恩居然戀上小叔,甚至妄想能跟小叔開花結果,霍曉濤說她是壞女人,指的就是她的不忠,他就是因為這樣才將她趕出承明院的吧?

    太多太多的記憶一下子全竄進她腦子里,令春恩難以負荷,她想知道究竟還發生了什麼事,卻又害怕知道自己對霍曉濤究竟做了多壞的事。

    曾經寵愛賀春恩卻被傷了心的霍曉濤,如今選擇原諒了她,甚至願意忘記過去,與她重新來過,他……他是真的很愛她呀。

    想到賀春恩竟傷了這麼愛她的霍曉濤,承接下賀春恩所有好與壞的她真的很慚愧也很痛苦。

    「不……」她的氣力瞬間流失,整個人癱軟在霍碧山的懷抱里,「怎麼會這樣?不……」她止不住那彷佛潰堤般的悔恨淚水,眼前一片朦朧。

    「你哭什麼?」霍碧山捧起她的臉,露出一臉心疼的表情,「太開心了是嗎?」

    望著他,她氣恨起賀春恩,是眼楮瞎了還是腦袋壞了,怎麼會覺得這樣的男人貼心?怎麼會為了這樣的男人傷害了真心愛她的霍曉濤?

    懊死!賀春恩,你真該死!

    「別哭別哭,我來憐惜你吧!」霍碧山讓酒精傷了腦卻壯了膽,所言所行都已悖理逆法。

    曾經遺落而復得的記憶讓春恩痛得快不能呼吸,她茫然無措地看著霍碧山欺近自己,近到他的鼻子幾乎覆蓋住她,她才驚覺到他想對她做什麼。

    只是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道黑影猶如飛箭般咻地射過來,分開了她跟霍碧山,回過神,她發現是霍曉濤。

    霍曉濤神情冷肅,那兩道彷佛要取人性命般的銳芒直直地射向霍碧山,他一把扯住霍碧山的衣襟,厲眸里竄燃著藍色的怒焰。

    看見他,平日里對他十分顧忌的霍碧山因為喝得爛醉,還不以為意地朝他笑了。

    「你的女人她呀……啊!」

    不等霍碧山胡說八道,霍曉濤已狠狠地朝他臉上招呼了一拳。

    霍曉濤眼底迸射出兩道殺意,欺上前去,對著倒地的霍碧山又是幾拳。

    許是酒精催化,霍碧山竟挨住了霍曉濤的攻擊。

    但見霍碧山已一臉的血,春恩擔心會出事,急忙上前勸阻,「行了,別打了。」說著,伸手去抓霍曉濤。

    沒想霍曉濤一個回頭振臂,甩開了她不說,兩只眼楮還惡狠狠地瞪著她,她被他的眼神震攝住,一時沒了反應。

    這時,三喜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二爺,您怎麼跑來這兒?」

    三喜跟著喝醉的霍碧山回來,因為實在尿急,便將霍碧山撇下,先去覓了個牆角小解,沒想到人回來後霍碧山便不見了。

    他本以為霍碧山已經先回向陽院了,可回去一探卻不見人影,這才到處尋人。

    千想萬想,三喜都想不到霍碧山竟會跑到遇月小築來,還惹了事。

    見主子被摁在地上打,三喜狂奔過來,「大爺,這是怎麼了?」說著,低頭一看,瞥見主子滿臉是血,他快嚇壞了。

    霍曉濤起身,神色漠然地道︰「把這混賬東西帶走。」

    「是!」三喜掩不住滿臉的驚恐,趕緊地扶起霍碧山,逃命似的離去。

    春恩看著霍曉濤的背影,不敢出聲,也不敢有任何動作,此時的他,身上彷佛有著一圈難以接近的火,又好像是冰,那是極度的憤怒,也是極度的無情。

    想起方才那些以為能永遠遺落的記憶,她的心好痛。

    他沒有回頭看她,用冰冷卻微微顫抖的聲音問道︰「你都想起來了嗎?」

    聞言,春恩陡然一驚。他果然是因為知道了她跟霍碧山的事才將她趕出承明院的,因為霍家丟不起這個臉,他才隱忍不說的吧?

    天啊,他該有多痛心多痛苦!

    然而霍曉濤不想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只冷漠地落下了一句︰「回屋里去,天冷。」說罷便邁開大步離開,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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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1: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前世夫妻喜重逢(1)

    三喜機靈,扶著鼻青臉腫的霍碧山回到向陽院後,不敢說主子是被霍曉濤打的,只說他喝得太醉,不小心從酒樓的階梯上摔下。

    只是那傷勢任誰看著,都覺得不像是跌跤摔傷,卻也沒人多問,包括蘇翠堤。

    蘇翠堤向來是不多問不多說,盡管心里有疑惑,也選擇做個靜默乖順的妻子。

    翌日,霍碧山酒醒,慢慢地想起一些事,慌了、急了,趕緊讓三喜去將母親找來。

    崔姨娘進到屋里,見霍碧山坐在桌前,一臉愁雲慘霧,蘇翠堤在一旁親自侍候著茶水,見她來了,起身行禮。

    崔姨娘以眼神示意她免問安,一雙眼楮直盯著臉腫得跟豬頭似的霍碧山。她知道他被打了,而且是被霍曉濤打的,但是為了什麼原因而被打,她還得而知。

    「到底怎麼回事?」她問。

    霍碧山懊惱地嘖了一聲,神情不悅地瞥了蘇翠堤一眼,「你出去吧。」

    蘇翠堤點頭,黯然地旋身走了出去。

    蘇翠堤一帶上門,崔姨娘便低聲道︰「三喜說是給你大哥打的?」

    他悻悻地回應,「嗯。」

    「怎會把你打成這樣?」她急問。

    「昨喝多了,跑到遇月小築那兒去,撞見了賀春恩,然後就跟她鬧了下……」

    崔姨娘眉心一擰,「怎麼個鬧法?」

    「印象里我像是有抱她吧?」他心虛地辯解,「誰知大哥突然來了,就……」

    他話未說完,崔姨娘出手狠疾,一掌往他臉上招呼。

    霍碧山已經傷得一頭一臉了,又挨了母親一巴掌,頓時滿臉的委屈,「姨娘,您怎麼也打我?」

    崔姨娘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恨狠地瞪著他,「我早提醒過你喝酒誤事,你看你,惹出麻煩來了吧!」

    「我、我哪知道賀春恩那時候不睡,跑到外面來?又哪里知道大哥也不睡,突然跑到小築去。」霍碧山捂著臉,嘟嘟囔囔地道。

    「你……」崔姨娘氣到快說不話來,「你大哥如今又跟她好上,天天往遇月小築跑,你是知道的,你現在居然還去招惹她?你以為他還是當初那個弱不禁風的藥罐子?現在好了,要是他到你爹跟前告你一狀,你看你是什麼下場!」

    霍碧山一臉討饒地道︰「姨娘,就是知道事情鬧大了,兒子才找您來的。」

    「你爹把天羽織全交到你大哥手上,咱們娘兒倆處境已經夠艱難的了,你……你真沒出息!」崔姨娘氣得又朝他身上槌了一拳。

    「姨娘,您看現在該怎麼辦?」霍碧山問。

    崔姨娘沉默不語,一臉若有所思,「今早你大哥來請早時只字未提,我也摸不清他。」

    「興許是大哥孝順,不想讓爹生氣吧?」霍碧山天真地說。

    崔姨娘瞪了他一眼,「要真是這樣就好了,就怕他另有盤算。當初他沒死成,第一件事便是將賀春恩趕承明院,我就擔心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可這一年多來他從沒提起那件事,只專注于天羽織的事業。」

    「姨娘,要是他知道什麼,怎會放過賀春恩?」

    「他以前或許不知道,可你怎麼知道他如今是不是還被蒙在鼓里?」崔姨娘眉心一擰,一臉憂心忡忡,「他為何又跟賀春恩好上?他是不是想從她那兒知道什麼?又或者他已經知道了什麼?這些我們都不清楚。」

    听她這麼說,霍碧山也緊張起來了,「姨娘,您就別嚇人了,咱們雖沒摔死她,可她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若你大哥昨就氣急敗壞地去告狀,我倒能應付他,可現在他不動聲色,我反而沒個底。」崔姨娘越想越憂心,「逃過死劫後,他完全變了個人,連我看著都覺得害怕,本想著先安分過幾年日子再做盤算,沒想到賀春恩步步進逼,迫得我不得不除掉她以保住咱們娘兒倆,哪想得到竟連她都逃過死劫,每每想起這事,為娘我都覺得毛骨悚然。」

    「姨娘,您說這話是……」霍碧山神色焦慮地問︰「那您覺得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崔姨娘想了一下,當即有了決定,「我陪你去跟他賠罪,就說你喝醉了,走錯了地方認錯了人,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說。」

    「大哥能接受嗎?」

    「他沒跟你爹告狀,就一定能接受,至于是不是打心里接受,那個我管不著。」崔姨娘說著,又慍怒地瞪向霍碧山︰「瞧你這出息,看來為娘以後是沒指望了。」

    她本想著,沒了霍曉濤這藥罐子擋在前頭,自己的兒子就能繼承霍家的一切,可如今,她得另做打算了。

    霍曉濤的生母早逝,這十幾二十年來都是她陪伴著、侍候著霍騰溪,雖說她只是個妾室,但執掌霍家中饋多年,在霍騰溪面前說話也算有點分量,趁著如今還說得上話,或許她該跟霍騰溪談談分家的事了,就算得到的已不如當初所求,但至少不能一場空。

    眼下這局面,日後想從霍曉濤手里搶得什麼,恐怕是難了,想著,崔姨娘忍不住又一聲哀嘆,十幾二十年的算計,竟落得如此下場。

    在遇月小築外發生的事,未在霍府翻波騰浪。

    霍曉濤只字不提,彷佛什麼事都不發生;三喜忠于主子,三緘其口;霍碧山做賊心虛,自是保密到家;至于春恩……她羞愧得無地自容,根本無法對任何人說。

    當,崔姨娘帶著鼻青臉腫的霍碧山親訪承明院,向霍曉濤致歉,一進門,她便要霍碧山下跪以表歉意及悔意。

    「碧山,快向你大哥賠罪。」崔姨娘神情嚴厲地道︰「就算是誤會一場,你也有千萬個不該。」

    霍碧山早跟崔姨娘擬定一套應對戰術,崔姨娘讓他做什麼,他照辦便是。

    咚地一聲,雙膝落地,霍碧山卑躬屈膝地道︰「大哥,弟弟喝得胡涂,冒犯了春姨娘,實在罪該萬死……」說著,他忍著疼,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霍曉濤臉上沒有一抹怒色,眼底卻透露著肅殺冷意。

    見狀,崔姨娘小心翼翼地道︰「曉濤,姨娘教子無方,在這跟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原諒你弟弟吧。」

    「大哥,我喝得太醉了,誤闖遇月小築又錯把春姨娘當成別人,對她多有冒犯,實在悔恨不已……」霍碧山照著崔姨娘所擬的說辭,逐字逐句地說著。

    「姨娘每每告誡,我都當耳邊風,這次得到教訓,今後我再也不敢貪杯了……」

    霍曉濤冷眼看著這對母子在自己面前唱雙簧,臉上毫無表情,心中卻想著——

    崔姨娘知道霍碧山跟賀春恩的事嗎?崔姨娘行事謹小慎微,面面俱到,不似霍碧山如此有恃無恐,霍碧山跟賀春恩之所以沒能繼續下去,真鬧家族丑聞,想必是有崔姨娘在後面攔著。

    那麼……是誰給了賀春恩誘餌,誘使她對親夫下毒手的?是霍碧山嗎?

    若霍碧山對賀春恩是真心實意,那麼這一年多來,賀春恩遭他冷落在遇月小築,霍碧山早該跟她親近,為何回避著她?

    也就是說,他對賀春恩無愛,若不是一時興起,便是另有所圖,那他圖的是霍家當家的大位?教唆賀春恩對他下毒的是霍碧山嗎?他……有這個膽?

    不!他沒有。

    看著眼前的崔姨娘,霍曉濤突然明白了,兒子是自己的親,崔姨娘雖然看著他長大,善盡其職,但他終究不是她親生的,始終少了那份血濃于水的情感。再者,當初李氏臨終前要求霍騰溪不得將崔姨娘扶正,斷了她上位的路,想必她也是懷恨在心的吧?

    一直以來,毒害霍曉濤的凶手就在府里、就在眼前,但他沒有實證,唯一的人證是賀春恩,然而她……失憶了。

    「曉濤,經過這次教訓,姨娘相信碧山再也不敢貪杯了,可否請你看在姨娘的臉面上,饒他一次?」崔姨娘態度卑微。

    「姨娘,若我不顧念著您,今早就向爹稟報此事了。」霍曉濤平心靜氣地說。

    崔姨娘一听,作感激狀,眼眶還泛著淚光,「姨娘真是太感謝你了。」說著,她用手絹壓著眼角的淚水,哽咽道︰「姨娘教子無方,才教出這麼胡涂的兒子,說到底,都是我這個做親娘的錯。」

    「昨晚……我也沖動了些。」霍曉濤說著,看向過了一天一夜,臉還是腫得跟豬頭一樣的霍碧山,他莫名感到療愈。

    要不是三喜及時趕到,他肯定會讓霍碧山臥床三個月,但他也慶幸三喜及時趕來,沒讓他的失控演變成不可收拾的悲劇。

    話說回來,他怎會姒此憤怒又痛心呢?他早就知道霍碧山跟賀春恩的事,不是嗎?說到底,是因為他愛上了現在的賀春恩,才會從前明明無感,如今卻痛徹心扉。

    看著昨春恩的反應,他想她是記起來了,想起自己曾別戀著霍碧山,除了想起對霍碧山的愛戀,她還想起些什麼嗎?如果她恢復記憶,可願意說出實情指證她心向往的人?

    他想知道,甚至想當面質問她,但他現在沒有勇氣面對現實、面對她。

    為此,他惱恨極了。

    「姨娘,咱們是一家人,沒有不能解開的心結跟誤會,既然碧山是走錯路、認錯人,這事就算了。若他能因此把酒戒了,也算是好事。」霍曉濤淡淡地說著,臉上依沒有太多可以讓崔姨娘解讀的情緒。

    崔姨娘心中雖然焦慮,但听到這話,她臉上帶出自責神情,感激地道︰「你如此寬宏大量,姨娘心中感激,你放心,從今天起,姨娘會嚴加看管碧山,絕不讓他再踫一滴酒。」

    「甚好。」霍曉濤話鋒一轉,「不早了,姨娘趕緊回去歇著吧。」

    「那好,我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說完,崔姨娘便領著霍碧山離開承明院。

    一離開,霍碧山便急問︰「姨娘,您看他應該不知道什麼吧?」

    「我猜不出也看不透他的心思,不過我很確定一件事。」崔姨娘說。

    「什麼?」

    她目光定定地看著他。「他從前對賀春恩是寵,現在是愛,你以為他只字不提是為了誰?他是在保護她。你從今天開始皮繃緊點,別再生事,咱們得趕緊想好退路了。」

    這幾日,春恩面對著旁人時總是強顏歡笑,可獨處時又忍不住傷心落淚。

    她好想向霍曉濤解釋,但她哪里有那個臉?雖說感情不忠之事是賀春恩犯的,可如今她就是賀春恩呀!

    霍曉濤在她遺忘所有事之後,選擇接納「全新」的她,可那撞見霍碧山跟她摟摟抱抱,一定又勾起他那些憤怒又痛心的回憶了。

    他是多麼的愛著賀春恩才選擇原諒,可如……

    夜里,春恩輾轉難眠,悔恨歉疚的眼淚一次又一次濕了枕頭,她不知道該如何向霍曉濤解釋,才能消弭他心中的怨恨及痛楚,告訴他,背叛他的賀春恩已經死了,如今在他面前的不是賀春恩。

    不,宿了賀春恩的身,她就得概括承受賀春恩的一切,這是她的責任,也是宿命。

    想起今天下學時,子琮問起幾天不見的爹時,春恩差點就當著孩子的面落下淚來。

    子琮好不容易跟爹親近了,如今卻因為她又……她覺得很對不起子琮。

    為了自己,為了子琮,她應該提起勇氣去找霍曉濤,她得讓他知道,她如今一顆心是向著他的,沒有別人,就算他趕她、罵她、奚落她,或是說些毀滅她人格、傷害她尊嚴的話,她也得去。

    打定主意,春恩擦去眼淚,穿衣著履,離開遇月小築前往承明院。

    來到承明院,她探頭一看,院里靜悄悄地,好像誰都不在。

    都這時間了,霍曉濤還沒回府嗎?正思忖著,忽听見乘著夜風而來的說話聲,她往聲音的源頭望去,只見庭院那頭走來兩個人,仔細一看,正是霍曉濤跟貞平。

    「大爺,您走好。」貞平使吃奶的力氣扶著身架子大過他許多的霍曉濤,氣喘吁吁的往承明院走。

    霍曉濤醉了,他酒量不差,偏好白酒,每回應酬總是千杯不醉,即使有了醉意也依舊行止合宜,可今天,他卻在自己的小宅子里喝得酩酊大醉。

    貞平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攔他,只能等他喝得差不多了才用馬車將他載回來。

    「我沒醉……」霍曉濤思緒迷迷糊糊,走路顛來倒去。

    「大爺,您醉了,明天看您怎麼跟老爺子請安,唉。」貞平咕噥著,然後一嘆。

    這時,他看見站在承明院外的春恩了,驚疑道︰「咦,春姨娘?」

    春恩看他十分吃力地扶著酒醉的霍曉濤,下意識地想上前幫忙,卻忽然想起霍曉濤如今對她很厭惡,便又不敢貿然手。

    「怎麼喝得這麼醉?」她問。

    「我也攔不住大爺啊,不給他喝,他會罵人的。」貞平一臉無辜委屈。

    看他醉得可能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春恩這才放膽上前幫忙,與貞平一人一邊架起霍曉濤,三人搖搖晃晃地進了承明院。

    費勁地將霍曉濤扛回屋里,再往錦榻上一放後,春恩跟貞平兩人都快虛脫了。

    霍曉濤倒在榻上,臉色通紅,雙眼迷蒙地看著站在床邊的春恩跟貞平。

    他沒反應,像是已經分不出誰是誰。

    「是應酬嗎?」她問貞平。

    貞平搖頭︰「是借酒澆愁。」春恩听著,沒有說話。

    貞平繼續道︰「這幾日,大爺都陰陽怪氣的,我也不敢問。前幾日,崔姨娘跟二爺來找他,不知道說了什麼,我倒是看見了,二爺鼻青臉腫的,听向陽院的人說,是從酒樓的階梯上滾下來的。」

    聞言,春恩才知道,原來崔姨娘跟霍碧山來找過他呀!當下,她語帶試探地道︰「大爺可跟你說了什麼?」

    貞平搖頭︰「大爺什麼都沒說,只是常常神情憂郁,若有所思的樣子。」

    春恩看著醉倒在榻上的霍曉濤,內心感到歉疚及不舍,他心里一定很苦吧?

    那天晚上,他那般失控地打了霍碧山,可事後卻未在霍騰溪面前拆穿她跟霍碧山的事情,想必是擔心這樣的家丑會對霍騰溪造成打擊。

    「貞平,你去打點溫水來。」她說。

    「是。」貞平答應一聲,旋身便走了出去。

    春恩坐在床邊,幫霍曉濤卸履脫襪,接著又趨前為他寬衣解帶,脫掉那沾了塵土的外衫,在踫觸到他的時候,又有些畫面浮在腦海,她很快地甩脫了它們。

    她已經找到方法甩脫這些擾人的記憶,雖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總算能讓她舒服一些。

    她將不斷地發出細碎囈語的霍曉濤安置妥當,坐在床邊等著貞平。

    不一會兒,貞平帶著一盆熱水回來了。

    「放著,我來就好。」春恩道。

    「這事怎能讓春姨娘您……」貞平不敢把這侍候的事丟給春恩。

    春恩笑嘆道︰「我是他的妾室,我來服侍他不是應當的嗎?」

    貞平微頓,本來是這樣沒錯,但這陣子霍曉濤的情緒起伏太大,大得讓他有點搞不懂了。之前看他三天兩頭往小築去,平日里常不自覺地唇角上揚,一副如沐春風般的神情,可這幾日總寒著臉,又自個兒在小宅子里獨飲。

    主子願意說的事,他听就好,主子不願意說的事,他連問都不行,這是他侍候霍曉濤年多來的心得。

    他跟著霍曉濤有十年了,他也隱約感覺得出來,病後的他……已不是從前的他。

    「我怕大爺醒來會怪我……」他怯怯地道。

    「不會的。」春恩溫柔地看著他,「有事我扛。」

    她都這麼說了,貞平也只好把人交給她,「那我先出去了。」語罷,他旋身步出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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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前世夫妻喜重逢(2)

    春恩擰了紗巾,用溫熱的紗巾輕柔地擦拭著霍曉濤的臉。

    他微微地皺起濃眉,然後用手去拔,「唔……」

    她小心翼翼地擦完他的臉,再擦他的頸子,像之前照顧生病的子琮一般。

    「唔……」他皺著臉,那表情像孩子似的。

    從前賀春恩也是這樣照顧著他的吧?那她是什麼時候變心的?

    「唔……」霍曉濤悶哼一聲,突然翻了個身坐起。

    春恩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他。

    霍曉濤瞪著雙眼,看起來有點凶惡,但神情卻帶著困惑、懊惱,眯著眼看她,他有點咬牙切齒地叫了她的名字,「賀、春、恩!誰……誰準你……」語不成句,就見他好像頭很沉很痛似的,雙手猛地抱住自己的頭。

    見狀,春恩上前,「你先躺下好好睡一覺吧。」

    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臂,惡狠狠地看著她,可在他那狷怒的眼底深處,她發現了那即使醉得迷糊也藏不住的心痛。

    「你……你心里還有他吧?」霍曉濤死死盯著她看,語帶質問。

    她心頭微撼,無奈苦笑,搖了搖頭。

    「你不肯回承明院,是因為他是不是?」霍曉濤一臉「我逮到你了」的表情,手上慢慢收緊。

    「你醉了,我們……」他抓得她手腕好痛,教她忍不住掙扎起來。

    一掙扎,立刻引起他更大的反應,他眼底迸射出懊惱、沮喪、憤怒的精光,「你說自己什麼都忘了,是騙人的吧?你……你記得他,你也記得自己對我做了什麼!你這惡毒的女人,你……」

    「放手,我好痛。」她氣惱地道︰「你現在根本有理說不清。」

    「賀春恩!」他兩眼布滿血絲,像要噴出岩漿來了。

    「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解釋……唔!」她話未說完就被他一把扯進懷里。

    他捧著她的臉,用力地吻住她的嘴,因為醉了,他所有的動作都顯得粗暴又失控。

    她的唇被他壓著,甚至還被他給咬了,他的手用力地按著她的臉,好像要將她的頭骨捏碎般。

    因為痛,春恩掙扎得更賣力,然而她的掙扎對幾乎失去理智的他來說,是對他的否認及抗拒,他用力地將她摁在床上,粗暴地抓她、揉她。

    她幾次用膝蓋將他頂開,他還是像餓虎撲羊般的殺過來,她想大叫,卻又擔心事情變得更難堪。

    「霍曉濤,快住手……」她用力地推開他壓來的胸膛,氣惱地哭了,「我很喜歡你,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對不起你的人不是我,我……我……」

    她跟他說這些做什麼?他現在醉得七葷八素,他听得進去,听得明白嗎?

    「明明是你……是你……」他惱恨地瞪著她,可眼神卻越來越渙散,「我選擇給自己及你一個重新的機會,可你還是……」

    突然間,他眼楮一閉,砰地倒下,泰山壓頂般倒在她身上。

    被他這麼一壓,春恩差點斷氣,漲紅著臉,再使出洪荒之力,她終于將他自身上推開,她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我的媽呀,差點兒沒命。」她邊咕噥著,邊轉頭看著仰躺在身邊,完全失去知覺跟意識的霍曉濤。

    被他蹂躪了那麼一會兒,她全身上下都疼著,她覺得有點不甘心,氣呼呼地捏住他的鼻子,不讓他順利呼吸。

    從前葉杰修醉得不省人事、惹她生氣時,她都是這樣報復他的,看他慢慢呼吸不順,滿臉漲紅,然後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就覺得很開心。

    當然,這種報復也要拿捏好分寸,她可沒想弄死她。再說了,他會喝得這麼醉,這麼失控,也是因為她,這麼一想,又覺得他情有可原了。

    春恩緩了緩情緒,靜靜地看著他,喝這麼醉,明天起來,宿醉可就夠他受的了。

    她想起以前葉杰修喝醉時,她都會幫他按摩舒緩,也不知道是真有效還是心理因素使然,隔天他起床時,宿醉頭疼都沒那麼嚴重。

    想著,她便決定試一試,于是她坐上床榻,盤起腿,將霍曉濤的頭擱在自己腿上,然後伸出雙手,以她靈活又溫柔的十指幫他做頭部及肩頸的按摩。

    葉杰修很喜歡這樣,他總說這樣有被深深愛著的感覺,霍曉濤也會嗎?他也會有被深深愛著的感覺嗎?

    在她縴縴十指的揉弄下,他臉上糾結的線條慢慢地撫平了,他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著。

    看著他那放松且愉悅的神情,春恩也不自覺地露出溫煦的微笑。

    「唔……嗯……」他嘴巴里逸出不清不楚的囈語,「舒服……小猴子……」

    「咦?」她剛才听見什麼了?是小猴子嗎?不,是她听錯了。

    「小猴子……我愛你……想你……」

    春恩震驚地瞪大眼楮,難以置信地看著枕在自己腿上的他,不,一定是幻听,這不是真的。

    「家、家語……我的小猴子……我好想你……」

    這回,春恩清楚地听見從他嘴里逸的這些字,她感覺好像有幾萬發的煙火在她腦子里炸開一樣。

    他叫的是「家語」嗎?不是嘉雨,佳羽,或是珈瑀?

    小猴子,那是葉杰修給她取的綽號,也是他對她的昵稱,他們剛認識時,他說她的笑聲好像猴子在叫,從此便叫她小猴子,可是在她出事前一年,葉杰修便車禍走了。

    只是她死後能穿越,那麼……葉杰修也行吧?

    不不不,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

    「朱家語,你不是說世界上沒什麼不可能的事嗎?」她腦子里有個聲音這麼對她說對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不是已經發生在她身上了嗎,又怎麼知道不會發生在葉杰修身上?仔細一想,霍曉濤在一年多前大病一場,家里都已經有了辦喪的打算,可他卻突然病愈,從此之後還變了個人……

    想起他那些熟悉的小動作、倨傲的笑,不可一世、不容質疑的霸道行徑,一下子給糖,一下子甩鞭子的矛盾表現……

    老天,葉杰修一直在她眼前?

    「天啊……」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安睡在自己腿上的霍曉濤︰「你真的是他嗎?」她拍拍她的臉,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叫醒,「霍曉濤,你醒醒。」

    他皺了皺眉頭,沒醒。

    「醒醒啊,霍曉濤,葉杰修。」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老公,醒醒。」

    她繼續拍打他的臉,還捏他鼻子,他把臉別開,一副「別吵老子睡覺」的表情。

    「喂,你快醒醒。」她越拍越用力,根本是在搧他巴掌了。

    「唔……」霍曉濤下意識地反手撥開她的手。

    她看著他,心想得出重手了。她將他的頭自自己腿上移開,整個人跳到他身上跨坐著,然後伸出雙手朝著他的臉施展「降龍十八掌」。

    「葉杰修,給我醒醒。」當她給了他最後一掌並大喊葉杰修時,他睜開了眼楮,兩眼發直地看著她。

    好舒服呀,每當他喝醉的時候,她都會幫他按摩頭部及肩頸,她雖然不是專業的,但那每一下都充滿了愛。

    她是他的小猴子,朱家語。

    記得第一次听見她的笑聲是在公司一樓的大廳,當時他剛步出電梯就听見猴子的叫聲,才在疑惑公司里為何會有猴子呢,就發現那猴子叫聲竟是一個女孩的笑聲。

    她正跟他業務部門的職員在說話,不知聊到什麼,竟放聲大笑,而她的笑聲不只吸引了他的注意,也引來其他人側目。

    像是意識到自己失態,她趕緊地捂著嘴,卻還是捧著肚子笑彎了腰,他從沒見過女人笑得那麼沒有形象。

    是夢吧?他跟她已經陰陽兩隔,身處在不同的時空了,她怎麼可能幫他按摩呢?他是有多想她,才會作了如此真實的夢?

    醒醒,葉杰修!

    真是見鬼,他竟還听見她喊他的名字,這夢真美好,他不想醒來,他想就這麼一直睡去……只是他才這麼一想,突然听見啪地一聲,那聲音好響,然後他的臉頰好辣、好燙。

    「葉杰修,給我醒醒!」

    一句拔尖的「葉杰修,給我醒醒」,成功地將他的魂魄給喊了回來,霍曉濤倏地睜大眼楮,看著眼前的賀春恩。

    這是什麼狀況?

    她跨坐在他身上,兩只眼楮像孫悟空的火眼金楮般看著他。

    發生什麼事了?他記得他一個人喝了悶酒,然後……

    「你……你做什麼?」不會吧?她該不是想趁他醉得不省人事,跟他成了好事吧?他本就醉得有點難受,再被她這麼坐著,他覺得自己都快吐了。

    「給我下來,我……我不想跟你睡覺……」他說。

    「你醒了嗎?」好不容易喚醒他,春恩用殷盼的眼神注視著他,心情十分激動。

    看她眼里閃著淚光,他眉頭一皺,「不準掉眼淚,我、我不會……」

    「小猴子。」春恩道︰「我是小猴子。」

    霍曉濤驀地呆住,「什麼……」

    春恩強忍著激動的淚水,期待地道︰「我笑到失控的時候,很像猴子在叫。」

    他瞪大雙眼,一副見鬼似的表情,「不、不可能……」

    他的反應證實了一件事,他真的是葉杰修。春恩哇地一聲大哭,整個人趴在他身上。

    「是你,真的是你……嗚……真的是你……」

    霍曉濤木木地躺著,任由她的淚水淌濕他的胸口。

    他一定是在作夢,這不是真的,他……他醉死了,醉到把夢當真了?這般想著,他伸出手,掐住她的**,雖然沒什麼肉,但觸感很真實。

    突然被掐了**,春恩驚羞地直起身,「你做什麼啊?」

    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她,霍曉濤露出困惑的神情,喃喃道︰「你是……你不是……」

    「你是葉杰修,一九八三年三月二十五日出生,卒于二零一七年九月二十二日,對不對?」春恩噙著淚,語調顫抖,「你是登鋒國際的老板,你爸爸是葉偉成,媽媽是陳子玉,對不對?」

    「不……」听見這些數字跟人名從她嘴巴里說出來,他的酒徹底醒了,「不可能……不可能……」

    她淚中帶笑,注視著他道︰「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你真是個缺乏想象力跟作夢能力的人。」

    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你真是個缺乏想象力跟作夢能力的人!

    這話,是朱家語、他的前妻說的,可現在,這些話卻從賀春恩的嘴巴里說出來。

    霍曉濤整個人彈了起來,將她抓住,「你……不可能……」他細細地端詳著她的臉,不敢相信朱家語此時就在這具軀殼里。

    「我們離婚那天是個雨天,離開戶政事務所時,你把傘給了我,頭也不回地走了……」她一邊掉眼淚,一邊回憶著那天的情景,「你不知道的是……我沒走,我偷偷跟在你後面,直到你上了車。」

    听到這話,他胸口猛地一揪,「老天,你……」話沒說完,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也發生在她身上了。

    她死了,在那個時空里的她,死了!

    他猛地將她緊擁入懷,聲音顫抖地問︰「你發生什麼事了?」

    她偎在他懷里,面帶微笑,語調輕柔地道︰「你出事後,我快不能活了,休息了大半年還是沒辦法回到工作崗位上,我好想你……」

    聞言,他更用力地將她抱住,像是害怕一松手就會發現這只是一場夢。

    「你忌日時,我帶著你喜歡的金門陳高去路口吊念你,沒想到在過馬路時被撞,接著就……」她哽咽了,「我沒想到……真沒想到……」

    「小猴子……」他從不輕易掉淚,但此刻,他已忍不住那激動的淚水,「我也很想你,但我太自負、太高傲,不願意承認失去了你,我有多麼的痛苦跟寂寞……」

    听見他的告白及自白,春恩心頭一熱,抬起頭,她淚目望著他,「你也想我?」

    他笑著抬起自己的左手,秀出無名指上那一圈淡青色的刺青,「你以為這是什麼?」

    她先是一怔,然後瞬間明白了,原來,曾經的她,就是他口中該放下的過去呀。

    握著他的手,她輕輕地在他無名指上吻了一下,「一定是你的思念把我給召喚來的。」

    他眼角還帶著淚花,卻語帶促狹地道︰「怎麼不說是你太想我,才追著我來的?」

    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怎樣都好,橫豎你現在是跑不掉了。」

    他眼底流泄出濃濃深情,「不,是你再也跑不掉了……」說著,他伸出雙臂將她牢牢地圈進懷里,發出幸福的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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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3: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重拾幸福的生活(1)

    睜開眼,看著安安穩穩睡在自己身邊的春恩,霍曉濤不自覺地松了一氣,卸下心中大石,果然是真的,不是夢。

    昨太醉、太累,在經過了那些如幻似真的對話後,他又慢慢地失去意識睡著了,方才醒來時,他一度以為自己只是作了一場又驚又喜的美夢,直到看見她面上帶著甜甜的微笑,依偎在自己身側安睡,他才確定一切都是真的。

    有什麼好懷疑的呢,他曾經認為不可能的事已經活生生發生在自己身上,又豈有理由不會發生在別人身上?

    從前見她沉迷于那些穿越劇或穿越小說時,他總是嗤之以鼻,不以為然,可一年多前,他嗤之以鼻的事發生在他身上,一年多後,又發生在她身上。

    這是老天爺的安排嗎?以為已經陰陽兩隔,再也不會重逢的兩人,居然在相隔一年後,先後來到這兒,而且又是一對夫妻。

    他感謝老天爺的安排,給了他再一次的機會,雖然他已經成了霍曉濤,她也已成了賀春恩,但他還是他,她也還是她。

    想來都覺得好笑,他原先還驚訝自己能對別的女人動情,卻沒想到那個人還是她。

    他忍不住握著她的手,將它拉到嘴邊,溫柔地在她手背上吻了一記。

    「嗯?」她幽幽轉醒,發出微弱的聲音。

    他眼底充滿愛意地注視著她,耐心地等著她蘇醒。

    終于,春恩慢慢地睜開眼楮,回過神來。

    「醒了?」他聲音低啞,飽含磁性。

    她恍神了幾秒,想起昨晚的事,露出懵懂的神情望著他,「都是真的吧?」

    他唇角勾,「都是真的。」

    她憨憨地一笑,「幸好是真的,我好怕是夢。」

    「不是夢。」他將她攬在臂彎中,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你追著我來了。」

    她給予一記甜笑,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爬了起來,目光凝視著他,問︰「對了,你……不,我是說霍曉濤他發生了什麼事?自從我宿在賀春恩的身子後,發生好多不尋常的狀況,我總會想起一些事,很破碎、很片段。完全兜不起來。卻又莫名地感到惶恐……」

    她急切地想知道在霍曉濤跟賀春恩之間發生了什麼事,「霍曉濤是怎麼死的?你記得嗎?」

    提及霍曉濤的死,他神情變得很嚴肅,「霍曉濤是被賀春恩毒殺的。」

    听到這話,她心髒忽地一陣緊縮,她只記得賀春恩別戀霍碧山,卻完全不記得毒殺親夫這一段。

    天啊!賀春恩居然做出這麼可怕的事情來?

    「別一臉罪惡感深重的表情。」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安撫她,「賀春恩毒死的是霍曉濤,我雖是霍曉濤,卻不是霍曉濤,你看著是賀春恩,但也已不是賀春恩。」

    「我……我好難受……」

    「傻瓜,我只是我,你也只是你,我們……誰都不是。」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他們都只是宿了霍曉濤跟賀春恩的身子,不必概括承受之前的種種,他不可能會怪她,她也不需有莫名其妙的罪惡感。

    只是,想起賀春恩竟毒殺寵愛自己的丈夫,她就有點毛骨悚然,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女人做出這等可怕的事?只因為別戀?可就算除掉了丈夫,她又怎麼可能跟已婚的小叔開花結果呢,別說是古代,就算是在未來,這都是無法見容于世的,與其說賀春恩狠毒,不如說她愚蠢。

    咦,慢著!她想起崔姨娘曾交給賀春恩一些藥,還要賀春恩一天給霍曉濤喝一盅,當時她以為霍曉濤之所以能病愈,是因為服了崔姨娘給的藥,可現在所有事情互串起來……

    不會吧?難道說崔姨娘給的不是救命的湯藥,而是害命的毒藥?那賀春恩不知道她給霍曉濤吃的是毒藥嗎?

    不,她肯定是知道的,因為當霍曉濤在毒發時曾經求賀春恩他,可她卻冷冷看著他的生命一點一滴地消失,不為所動。

    賀春恩知道自己給霍曉濤吃了什麼,她是鐵了心要他死!

    看她突然出神,臉上及眼底都有著復雜的情緒,他警覺地問︰「你……想起什麼了?」

    她緩過神來,定定地望著他,「我、我不確定那些記憶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說來听听。」他神情淡然地道。

    「我記得崔姨娘給了賀春恩一些藥,並要她每天給霍曉濤喝一盅。」她說︰「我不確定這里的『他』指的是不是霍曉濤,可是除了霍曉濤,賀春恩沒給誰熬過湯藥。」

    听著,他臉上沒有一絲的驚色,她想……他心里早已有譜。

    「你知道了什麼,對吧?」她怯怯地問。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親情對某些家族來說是不切實際的奢求。」他苦笑道︰「我哥哥、姊姊跟妹妹為了爭權奪利,雖不至于對自家人下毒,但也是機關算盡,殺人不見血。」

    她為他感到難過,過去的他,遇到兄弟姊妹為了爭產而不顧惜情分的事,現在的他又……

    「我想起這件事情時,還天真地以為霍曉濤是吃了崔姨娘給的藥才痊愈的,原來……」

    雖然人不是她殺的,可她還是莫名地有種歉疚感,「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把賀春恩母子倆趕出承明院的吧?」

    「我只記得賀春恩給霍曉濤下了毒,但並不知道這是她一人所為,還是受人指使。」他說︰「為了自保,我必須遠離所有可疑的人。」

    「那麼子琮他……」她一臉的欲言又止。

    「他怎樣?」他眼底閃過一抹黠光,「你是想那小鬼是不是霍曉濤的親骨肉?」

    她用力地點點頭。

    霍曉濤輕輕彈了她額頭一下,好氣又好笑地道︰「你使用人家的身體,卻什麼都記不得,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春恩一臉無奈又無辜,「我也不想這樣呀,可能是撞到頭,傷到腦了吧。」

    「這跟賀春恩的傷無關,根本是你自己金魚腦。」他說著,徑自笑了起來。

    她難為情卻又不甘心地噘起嘴來,嗔道︰「我哪里是金魚腦啊?我不也慢慢地想起一些事了嗎?」

    他寵溺地望著她,「放心吧,那小鬼是霍曉濤的骨肉,賀春恩也不是一開始就厭棄霍曉濤的,只不過霍曉濤性子無趣呆板,又因為體弱多病而無法滿足她,她才……」

    「什麼?」她陡然一震,驚羞地瞪大眼楮︰「你是說她是因為欲求不滿才……」

    看著她那羞紅的臉,他忍不住地逗了她,「你也是女人,應該明白的。」

    她漲紅著臉,羞嗔一句,「我才沒有那種困擾呢!」

    「可不是?」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一把圈住她的頸子,「我以前可都把你喂得飽飽的。」

    提及以前的事,春恩腦袋瞬間發燙,滿臉通紅。

    他將唇瓣貼在她耳畔,聲音低沉地道︰「欸,自從我們離婚後,我就停機到現在。」

    她羞怯地看著他,「少、少來了,你哪可能忍那麼久?你明明就很肉欲!」

    「再肉欲,也得有對象才能開機呀」說著,霍曉濤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下,兩只眼楮像是餓了三個月的豹子見著羔羊般地注視著她。

    迎上他那彷佛燎原野火般的眸光,春恩心中那頭小鹿都撞得腦震蕩了。

    「自從跟你分開,再沒有誰讓我動過心思……」他俯身,鼻尖觸著她的鼻尖,溫熱的氣息徐徐地吹在她臉上。

    雖說這身體里宿著的是她熟悉的男人,可那麼久沒有親密的接觸,他還換了張臉,她真有那麼一點點不自在。

    「現在……現在不是時候吧?而且你……你不會覺得是在跟另一個女人親熱嗎?」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樣不是很刺激嗎?」

    春恩一把推開他的胸膛,羞惱地看著他,「果然是你,這麼不正經。」

    「小猴子。」他笑意微微一斂,收起臉上的謔笑,正經八百地道︰「你跟我都必須面對一個事實,我們的身體已經消失在這世上了,你得習慣我這副軀殼,我也得習慣你的。」

    「那……我該怎麼叫你?你又要叫我春恩還是……」

    「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就按規矩來,閨房里……你愛叫我什麼都可以。」語罷,他欺近她,渴望而熱切的唇立刻擒住她濕潤的唇瓣。

    這吻有熟悉的感覺,熱情但細致,溫柔又催情,跟他喝醉時那粗暴的吻完全不同。

    這真的很不可思議,他們在二十一世紀相隔一年死去,然後又在這里重逢,盡管各有了新的面容、新的身分,還是深深被彼此吸引著……也許這就是老天爺巧妙的安排吧!

    前一次,他們因為各自的脾氣及性情,消磨了彼此的愛,終至分開,雖然內心都懊悔不已,卻因為不願放下身段及尊嚴,從而錯過了一輩子。

    其實他們都缺乏智慧去面對一件事,那就是——向你心愛的人表達愛意及歉意,並不會損及自尊。

    老天慈悲,給了他們再一次的機會,這次,她不會再做出讓自己懊惱的決定,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面臨什麼困難,她都要用愛、用包容、用智慧及修養,力求圓滿。

    「老公……」她輕輕地捧住他的臉,讓他的唇稍稍離開自己。

    听見這熟悉的一聲老公,霍曉濤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唇角露出一抹藏不住的幸福與歡悅,「怎麼了?」

    她深情而真摯的雙眼,率直專注地凝視著他,「我愛你。」

    他先是一頓,旋即展開笑顏,他沒回她同樣的三個字,卻以更熱切、更霸道、更強勢的吻回應了她。

    就在被她吻得腦袋一片空白之時,外頭傳來拔尖又稚嫩的童音——

    「娘!」

    霎時,欲望的火山停止噴發,霍曉濤眉心一擰,兩只眼楮恨恨地看著自己停留在她胸上的大手。

    「小少爺,別……」貞平焦急又刻意壓低的聲音從屋外傳來,「你爹娘還睡著呢。」

    「我要找娘,娘為什麼自個兒跑來跟爹睡覺?子琮也要!」子琮氣呼呼地抗議著。

    「小少爺,咱們先回去吧?」小茉也勸著。

    「是呀是呀,小少爺,貞平先帶你去學堂好不好?」

    「不要,我要找娘!」子琮不依。

    春恩听著,心想再不出去,子琮怕是要沖進來了,于是,她果斷地撥開他放在自己胸部上的手。

    他一臉懊惱地看著她,低聲道︰「別出去。」

    她也壓低聲音,「再不出去,貞平跟小茉就攔不住他了。」說著,她翻身坐起,快速地整理好身上的衫裙。

    他面上沒有一絲笑意,只有好事遭到破壞後的懊惱及悻然。

    「你也快起來穿衣著履吧。」她邊穿上繡鞋,邊催促著他。

    霍曉濤臉不情願地坐起,依著她的指示著裝。

    春恩著裝完畢,回頭見他還臭著臉,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是什麼表情?」

    他邊听著外頭子琮、貞平跟小茉說話的吵雜聲,邊翻了個白眼,咕噥道︰「所以我討厭小孩。」

    「你鬧什麼孩子脾氣?」春恩走到他面前,捧住他的臉,甜笑道︰「咱們多的是時間。」說罷,她彎下腰,主動地在他唇上吻了一記。

    獲得她的安慰之吻,他稍稍平了怒氣,說道︰「今天就搬回來,我等不及了。」

    春恩害羞地笑了,點了點頭,旋身便走了出去。

    半天不到的時間,霍曉濤已著人將遇月小築里春恩跟子琮的物品全搬回承明院,並把最靠近主屋的一間房間布置妥當,成了子琮的寢室跟書房。

    子琮下學後便被帶至承明院,知道以後可以跟娘親一起住在承明院,他歡喜極了,還說要去告訴落珠堂姊這個好消息。

    至于空置的遇月小築還是歸春恩所有,做為工作坊使用。

    當晚,一家三口人一起用膳,和樂融融。

    許是興奮過頭,子琮直到子時才終于睡下。

    哄睡了他,春恩回到主屋,霍曉濤已在等她了。

    「小鬼睡了?」春恩一進屋里,他便擒住她,將她緊緊地攬在懷里。

    「總算是睡了,他實在是太開心了。」她望著他,道︰「他一直渴求著你的父愛。」

    迎上她期許的眼神,他嘆道︰「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學習當一個父親。」

    「嗯。」春恩滿意地點點頭,「真乖。」

    霍曉濤注視著她,眼底隱隱燃起兩團愛火,雙臂箍住她的腰肢,聲音沙啞地道︰「我這麼乖,你怎麼獎勵我?」

    看著他眼底藏都藏不住的情苗愛火,她嬌羞地道︰「我怎麼覺得你說話有點色色的。」

    他將臉欺近她,低聲道︰「因為我正想著色色的事情……」說罷,他一把將她抱起,邁步走向內室。

    春恩凝望著將自己抱回暖帳里的他,他換了一張容貌,她也是,但她還是看見了原來的他。

    當她發現自己愛上霍曉濤時,她原以為自己終于能放下葉杰修,自己的心終于能再有所寄托,可搞了半天,原來她還是愛上他。

    直至這一刻,她才知道,她可以愛上他八百遍。

    當霍曉濤將春恩放在床上,並欺近她時,她的身體不自覺地緊縮起來。

    「你怎麼了?」他俯視著眼底閃爍著不安的她。

    「我有點緊張……」她誠實以告。

    「為什麼?」他蹙眉,問︰「因為我換了一張臉?」

    「不……」她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龐,「我還能在你眼中看見原來的你,只是我已經很多年沒……」

    聞言,霍曉濤笑了,「那你把今晚當是我們的……第一次吧。」

    她瞋了他一眼,「你老是不正經。」

    「嘿。」他如熾的黑眸定定地注視著她,「看著我。」

    「我正看著。」她說。

    「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照顧得很好,不是嗎?」他道。

    春恩不加思索地接話,「簡直把我當女兒、當寶寶一樣。」

    她吃不完的、不喜歡的東西,他都幫她吃棹,她失眠時,他再怎麼困也會陪她熬夜,她胃痛睡不著,他會輕輕揉著她的肚子,哄著她入睡,她不肯乖乖吃藥,他會生氣……

    「不管現在我成了誰,你又成了誰,我還是會照顧你。」他撫模著她柔軟的粉頰,溫柔一笑,「上一次我們分開了,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開你的手。」說罷,他低下頭親吻她的唇。

    她輕輕的將手舉起,放上他寬闊的肩頭,回應著他溫熱的唇。

    星火瞬間燎原,彷佛已等了一世紀般,他迫不及待地將她緊緊圈在臂彎里,他用力,甚至有點急躁地熱吻著她羞悸的唇瓣,一秒都不肯分開。

    他的大手也不閑著,開始探索她的身體,盡管這已經不是他們原來的身體,但那熟悉的感覺卻一下子便涌了上來。

    春恩原以為自己會無法全心投入,畢竟他們已許久不曾接觸,又都已經換了另一副軀殼,可當他們的身體緊貼、交纏,她竟重拾起那曾經的感覺及記憶。

    她享受著他的身體壓在她身上的親密感,當他們彼此luo裎地面對對方,她甚至主動地摸索著他,感受著他。

    雖然是那麼急著想重新擁抱她、佔有她,但霍曉濤並不急著攻城略地,他吻遍了她的身體,不願錯過任何一個令她舒服到顫抖的機會。

    在他熱情的撩撥下,春恩在他身下不斷地顫抖著、扭動著,直到力氣放盡,嬌喘不已。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要得更多、更深,在她以為自己將無法承受他積累的熾熱欲望,卻意外地將它全部包容。

    他的愛及欲像是海上狂濤,不斷地拍打、撞擊著她這顆獨立海邊的岩石,在他身下,她逸出了歡愉,一次又一次,一聲又一聲……

    激烈又纏綿的男歡女愛之後,他們相擁入睡。

    他不再作那個惡夢,她也已憶起了往昔美好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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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3: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重拾幸福的生活(2)

    天未亮,春恩已幽幽轉醒,身邊的他,雙手緊緊扣著她,像是擔心一放手,她就會消失般。

    這一切是多麼地不可思議,她曾以為跟他的緣分已斷盡,卻沒想到穿越了幾百年的時空,他們還是得以相守。

    在她的注視下霍曉濤微向地睜開眼楮,聲音帶著點沙啞,,問道︰「天亮了?」

    她搖了搖頭,「還沒,你可以再睡一會。」

    他微微閉上眼楮後,又緩緩地睜開眼楮看著她,「怎樣?」

    「什麼怎樣?」她問。

    他眼底卻有一抹狡黠,「有吃飽嗎?」

    她嬌瞋他一眼,「你真是……」

    「房里,我想說什麼、做什麼都可以。」說著,他將自己的下半身貼緊她,「這一年多來,我很努力在調養、鍛煉這副身子,表現應該不俗吧?」

    她嬌羞地推開他,「正經一點啦。」

    「我就想對你不正經。」說著,他一個翻身便壓在她身上。

    她雙手一撐,頂住他的胸膛,一臉正經地道︰「喂,差不多該下床了,你昨天用宿醉為由沒去照雲院請安,今天呢?」

    他唇角一勾,壞笑道︰「今天就用延續霍家香火為由,你覺得呢?」

    「現在不是像從前那樣,只有咱們小兩口。」她一本正經地訓起他,「現在你是霍家大爺,住在霍家的大宅子里,家里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不能像從前那樣想幾點下床都可以。」

    听到這話,他眉頭一皺,道︰「你居然變得這麼嘮叨了。」

    「我只是有認知,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人,身在何處。」她說完,推開他,坐起身。

    霍曉濤不甘心地躺在原位,手指在她光潔的背上游移。

    春恩抓起一旁的褻衣穿上,忽地想起什麼地轉頭看著他,「喂,你打算怎麼做?」

    他微怔,「什麼?」

    「就是崔姨娘那兒。」她秀眉微皺,露憂慮的表情,「若毒藥真是她給的,你……」

    「我沒有證據。」他說著,收起那一派輕松跟慵懶,「雖然我幾乎可以確定是她,但這一年多來,她跟霍碧山都安分守己,一點馬腳都沒有露出,現在唯一的證據就只有你的記憶。」

    「記憶算不上是證據。」

    「是的。」霍曉濤坐起身,神情略顯嚴肅︰「霍碧山性子急躁,容易壞事,但因為有崔姨娘看著他,他倒也沒再鬧麼事來。我宿了霍曉濤的身子後他因為有所顧忌,始終跟賀春恩保持距離。」

    「我看應該也是崔姨娘一直告誡著他。」春恩若有所思地道。

    他攬著她的肩,溫柔地問︰「想什麼?」

    春恩眼底蒙著一層愁色,「我只是想起翠堤跟珠落。」

    「蘇翠堤是個笨女人,但也是個好女人。」

    「可不是?」她輕聲嘆,「對她來說,霍碧山是她一生的依靠,要是這靠山沒了,不知道她要如何活下去?」

    「你同情她?」

    「當然。」她幽幽地道︰「如今她腹中孩子都快出世了,要是……」

    像是已經猜到她的心思般,他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迎上他精明、彷佛什麼都瞞不了他的黑眸,她蹙眉輕嘆,「我是想……如今崔姨娘他們縱有想法,也不敢輕舉妄動,所以……」

    他打斷她,「雖然發現賀春恩跟霍碧山有不尋常的關系,也早猜到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誰,但因為對賀春恩沒有半分感情及顧惜,也就不在乎她及她背後的人是否會因為計劃未成,或者利益分贓而有什麼糾紛內訌。

    「我是個工作狂,你也是知道的,霍家有這現成的基業讓我發揮所長,我哪有時間去應付那些私下運作的力量,再說了,他們害不死我,還對脫胎換骨、變了個人的我有所顧忌,倒也相安無事。」

    「是啊,既然他們也沒再存什麼壞心眼,多一事不如少事,就算了吧。」

    听著,霍曉濤用眼尾余光瞥著她,唇角一勾,那眼神像是在說「你真是太天真」了。

    見狀,她問道︰「你是不是想說……我很天真?」

    他愛憐地輕捏了她臉頰一下,「是很天真。霍家家大業大,崔姨娘也已算計多年,她不會就這麼罷手。」

    「但也不會輕易出手。」她說。

    「是沒錯。」這他認同。

    崔姨娘跟眼皮子淺、手段可笑的霍碧山不同,她沉著內斂,行事謹慎,做過的事幾乎都不留下蛛絲馬跡,若不然,他早就掌握到她謀害霍曉濤的罪證。

    這一年多來,他也暗中追著一些事,雖然不甚積極,但也有所斬獲,可不管怎麼查探,那些線全連不到崔姨娘身上去。

    她所做之事,全是經由他人之手,自己的雙手可于淨了。

    「春恩,」他沉沉一嘆,「如今我有了你這個牽掛,任何可能危及你安全的人或事,我都不會輕忽。」

    「若你逮了崔姨娘母子,翠堤跟落珠該如何是好。」她憂心地道︰「你也明白現在不是二十一世紀,她們是依靠著姨娘母子而活的。再說了,在所有人的眼中,霍曉濤並沒有死,甚至活得比以前健康,若說他們意圖毒殺霍曉濤,誰信?」

    听著她這番話,霍曉濤也覺得有點道理,當初他們給賀春恩的毒藥並無存貨,就算她指控崔姨娘給了她毒藥,崔姨娘也可說那是補藥,畢竟他把「霍曉濤」這個人活得可健康了。

    春恩僅能提供的只有口頭的指控,根本無法對他們進行任何的制裁,弄不好……連自己都得攤上。

    「那好。」他做了一個不得不的決定,「死了霍曉濤跟賀春恩,成就了你跟我,讓我們兩人再續未竟的前緣,嚴格說起來,崔姨娘還是咱們的貴人,這事……我就不追究了。」

    聞言,春恩欣喜地道︰「太好了!」

    他眉頭一皺,故作吃味,「你這是替誰高興啊?」

    「翠堤、珠落,還有未世的孩子。」她說著,眼底有著感激,「我替他們謝謝你。」

    瞧她為了蘇翠堤母女及蘇翠堤未出世的孩子這麼高興,他有點哭笑不得。

    「我丑話說在前頭。」他對人性著實沒有信心,于是給自己的寬宥留下伏筆跟空間,「若他們有個風吹草動,我可不會輕饒。」

    「不會的。」她粲然一笑,天真地道︰「只要給糖吃,他們不會吵的。」

    只要給糖吃,他們不會吵的。

    春恩的這句話給了霍驍濤靈感,讓他想到一個可以讓崔姨娘跟霍碧山這兩顆未爆彈暫時不會引爆的法子。

    他主動向霍騰溪提議將一家染坊跟一家織坊交給霍碧山打理,再每月從天羽織的總營收中提出百分之三的分成給霍碧山。

    霍騰溪不解他為何有此舉,畢竟霍碧山不成氣候,他也未有讓他們兄弟分家的打算。

    可霍曉濤卻以霍碧山需要磨練,並朝自立門戶的目標前進來說服霍騰溪、

    霍騰溪雖有疑慮,但最終還是答應此事。

    霍曉濤突然提此議,崔姨娘及霍碧山驚喜之余也不免產生疑惑,可突然多了一家染坊跟一家織坊,加上之前由他打理的一間織坊,他手上有三家工坊,總歸是值得歡喜的事。

    第二個月拿到分成共計一百兩,霍碧山驚訝不已。

    天羽織的盈虧素來都與他無關,這一年多來看著霍曉濤一家一家的展店擴張,實際上有多少進帳,只有霍曉濤知道,如今收到這分成再回頭一算,天羽織的收益可真是驚人。

    收到霍曉濤著人送來的一百兩銀子,霍碧山理當高興,實際上,他心里不舒坦極了。

    他派三喜去知會崔姨娘到向陽院一趟,不多久,崔姨娘來到向陽院,進到他的書房,看見案上亮顯晃的白銀,她不由得一怔,「這是……」

    「姨娘,這是第一個月收到的分成,一百兩。」霍碧山道。

    知道霍曉濤按月分成給霍碧山,崔姨娘樂見其成也很期待,但她真沒想到,百分之三的分成竟是如此可觀的數目。

    「一百兩。」她趨前看著案上的一百兩銀子,難以置信地道︰「這只是百分之三?」

    他點頭,「大哥說要按月給我分成時,我還高興了好一陣子,心想他是不是跟賀春恩重修舊好,心花怒放才會分給我兩家工坊還給分成。」說著,他冷嗤一聲,「看來,他手上是滿滿的一個聚寶盆,卻只給我其中的幾塊糖。」

    崔姨娘也是咋舌,「我真不知道天羽織每個月能有那麼多的進帳……」

    「可不是?」霍碧山滿臉憤懣,「他只給我這麼一點點,我還當恩賜呢。」

    崔姨娘心里也挺不平衡的,但她心思沉,倒沒表現出來。

    天羽織如今是只月下千蛋的金雞母,可這只金雞母卻是抱在霍曉濤手上,只給他們三顆蛋,他是霍家的兒子,她兒子也是,可她兒子得到的卻遠遠不及霍曉濤,不過回頭想想,自己的兒子不如霍曉濤能干爭氣也是事實,若要強出頭,恐怕會得不償失。

    「碧山,沉住氣。」她目光,直視著他。

    「姨娘,您叫我怎麼吞得下這口中氣呢?」他恨恨地道。

    「吞不下也得吞,」崔姨娘好言勸慰他,「如今他掌管整個霍家,你爹對他不只是信任,根本是言听計從,若你在這時候到你跟前去爭去吵,只會惹得你爹對你更加厭棄。」

    「可是……」

    「你先听我說,」崔姨娘打斷他,神情冷肅地道︰「他這招可高明了,他說服你爹給你兩家工坊跟分成,還說這是為了磨練你,讓你得以早日自立門戶,在別人眼里,他是一個對不成材的弟弟有情有義的好兄長,若你在此時去爭,所有人都會覺得你不知好歹。」

    「那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抱著那金雞母?」他氣得槌桌,眼底噴出妒恨的火焰。

    「當然不。」她說︰「但現在不是時候。」

    「我就是咽不下這囗氣!」

    「兒子。」她拍了拍他的背,語意深長地道︰「小心駛得萬年般,霍曉濤早已不是從前的他了,為娘的甚至認為他已知道許多事情……」

    霍碧山听了,身子一震,「姨娘是說……可他之前也接受我的解釋,現在還將賀春恩接回承明院,怎麼會……」

    「我指的不是那件事。」她眼底有著一絲擔憂,「而是賀春恩對他下毒之事。」

    霍碧山一听,猛地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呢?他沒死,還活蹦亂跳的,哪會想到賀春恩對他下毒?」

    「要是賀春恩告訴他呢?」

    「賀春恩什麼都忘了,不是嗎?」

    「她真的全忘了?」崔姨娘目光深沉且冷厲,「若是她想起來,還告訴他了呢?」

    「那他怎麼可能將一個背叛他,還想毒殺他的女人留在身邊?」霍碧山嗤笑一聲,「姨娘,您是精明,可這事您肯定是多慮了。」

    崔姨娘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道︰「我也希望是我多慮了。」

    「姨娘,沒有一個男人能原諒一個背叛過自己的女人,他也不會例外。」

    以她對男人的理解,那確實是不可能,但她總覺得事情有點蹊蹺。

    「總之,你先好好打理那三家工坊,做出成績你爹瞧瞧。」崔姨娘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句,「還有……翠堤就快生了,你別再到處鬼混免得落人口實。」

    霍碧山頷首答應,「知道了,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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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4: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接單經營工作室(1)

    四月里,蘇翠堤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娃,樂壞了崔姨娘跟霍碧山。

    母憑子貴,因著生下這男丁,霍碧山對蘇翠堤總算有了一點體貼及溫情,教蘇翠堤心生歡喜。

    早在蘇翠堤臨產之前,春恩便為了未出生的孩子縫制了幾件包衣跟小帽,滿月那日的家宴上,男娃穿著春恩親手縫制的衣帽,領了霍騰溪給他起的名字——知學。

    接下來,霍家可謂是喜事連連,知學滿月沒幾日,相國夫人著人派來請帖,邀請霍曉濤及春恩過府。

    相國夫人是當今聖上的胞姊,與相國遷居盛京已三年,相國夫人性情樸實又樂善好施,盛京的公學堂便是由她一手籌措。

    之前她巡訪公學堂,發現幾名清貧學生身上穿著嶄新又樣式特別的衣褲,心中十分好奇,一問之下得知是其中一名學生的母親親手縫制,再著人去打听,才知曉這位母並非天羽織工坊的女裁縫,而是當家霍曉濤的如夫人。

    相國夫人十分欣賞春恩的作品,屬意春恩為自己三歲的孫兒設計縫制其三歲生辰的家宴禮服。

    能有這個大展長才的機會,春恩自是不會錯過,一口便答應了相國夫人的請托。

    這日早上,照雲院里傳來霍騰溪愉快爽朗的笑聲——

    「是真的嗎?哈哈哈,這真是太好了!」霍騰溪滿臉喜悅地看著春恩,「春恩,真想不到你的手藝可以得到相國夫人的青眼,這次你可要好好表現,替咱們霍家及天羽織爭光。」

    「老爺,翠堤剛出月子,春恩就接到這大任務,咱們家真是喜福滿盈。」崔姨娘說。

    「姨娘,知學真是個福澤滿滿的孩子,一定是因著他的福氣才有的好事。」春恩這麼說一是討崔姨娘歡心,二是有意提升蘇翠堤在崔姨娘母子倆跟前的地位。

    「沒有的事。」手中抱著孩兒的蘇翠堤,紅光滿面地道︰「這是你自己的本事。」

    「福氣也好,本事也好,總之……」霍騰溪對春恩寄予厚望,「你要好好做,給咱們霍家爭臉。」

    春恩笑看著他,謙遜地一躬身,「妾身一定盡力而為。」

    霍騰溪點點頭,轉而看向霍曉濤,「曉濤,相國夫人看中春恩的手藝,那可是咱們家無上的榮耀,你要盡可能地提供她協助。」

    「父親放心,兒子知道。」霏曉濤說著以贊許的眼神看著春恩。

    霍家受托為相國府的小公子縫制家宴禮服,這事若成,春恩心想,自己或許能因著相國夫人的賞識而開創自己的事業。

    雖說後院女子不可拋頭露面,但如果她以接單的方式成立自己的訂制服工作室,或許可行,她還盤算著將蘇翠堤、趙媛,或府里其他手藝不錯且有趣的婢女們也拉進來參與。首先,她想拉進自己團隊里的人便是蘇翠堤。

    趁著霍騰溪心情大好,春恩立刻詢問︰「老爺,妾身只有二十日的時間可為小公子縫制禮服,怕是孤軍作戰難成事,二太太有著一手刺繡的好手藝,可否讓她跟我一起分工?」

    聞言,崔姨娘、霍碧山跟蘇翠堤都一怔。

    崔姨娘跟霍碧山眼里是疑惑,而蘇翠堤眼中卻有著熱切的光芒。

    蘇翠堤雖然性情貞靜溫順,不爭不求,可但凡是人,多少都有精進之心,春恩同她都是後院女子,如今卻有出鋒頭的機會,她看著哪里會不心動羨慕?

    如今听春恩說要她一起分工,她自是歡喜,可歡喜歸歡喜,這事還得崔姨娘跟丈夫首肯。

    春恩看她的期待及憂慮,轉而看著崔姨娘跟霍碧山,「不知二爺跟姨娘意下如何?」

    崔姨娘微頓,猶豫了一下,「可翠堤剛出月子,知學也還需要人照顧,恐怕……」

    「我只是要二太太幫把手,不會佔用她太長時間。」春恩興致勃勃又真心誠意地道︰「再說遇月小築里的物件一應俱全,二太太可將珠落跟知學一同帶來,有小茉、舒眉跟嬤嬤們看照著,不會有所疏漏的」

    「這……」崔姨娘偷便地瞥了霍騰溪一眼,見他一臉歡喜,看來是有答應春恩的打算,如此一來,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蘇翠堤性子柔弱溫順,又有舒眉當眼線,就算讓她跟春恩和在一起,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翠堤,你願意嗎?」崔姨娘問

    蘇翠堤迫不及待地道︰「願意。」

    崔姨娘溫柔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春恩跟蘇翠堤一听,相視而笑。

    二十日,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因為沒有電動裁縫車,針線都得靠手縫,因此春恩必須抓緊時間趕工。

    她花了一天畫樣式打衣版,接著到天羽織挑選適合的布疋,便著手裁布縫制。

    為了讓她專心制作小子的新衣,霍曉濤讓貞平每日負責接送子琮上下學,盡可能地增加她作業的時間。

    春恩為小公子設計了一件連身的長衫、一頂溫暖的羊呢小帽、一件雙層小斗篷、一條腰封、一條脖圍、一對內里襯著軟呢的手套、一雙滾著飾邊的襪套,再加上一雙同花色的及踝小靴子,小靴子上打孔穿著牛皮帶子,可以調整松緊。

    繡樣,她畫,刺繡的工作,就由蘇翠堤忙完成。

    她的小築里每天都鬧哄哄的,蘇翠堤來的時候,會帶著珠落,還有幫她照顧知學的丫鬟跟王嬤嬤,她這邊有小茉跟舒眉幫著跑腿或張羅吃喝。

    「你的繡功真是不錯。」看著蘇翠堤繡的雲朵,春恩誠心贊美。

    「其實真正有一手刺繡好手藝的是大太太,」蘇翠堤說︰「你應該沒去過她的春華院吧?在她花廳里擺著一道繡屏,那繡屏上的花鳥山水便是她親手所繡,我听說她十三歲時就已經是麗水城第一的繡娘了。」

    「真的?」春恩一臉驚訝,興奮地說︰「那咱們可以把她拉來一塊兒做事呀。」

    聞言,蘇提蹙眉道︰「大太太一向跟你不對盤的……」

    「冤家宜解不宜結嘛。」她咧嘴一笑,「我可以去問問她。」

    「之前你對她釋出善意,她並不領情呀。」蘇翠堤說。

    「是呀,春姨娘,」一旁的小茉插嘴道︰「您何苦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

    春恩想不以為意,「**再冷,貼著貼著也就熱了呀!」

    听到這話,大家都笑了。

    「春姨娘,您真是好修養、好肚量。」王嬤嬤忍不住夸她。

    「誰教我以前那麼愛鬧事,惹得大家都討厭我。」她笑嘆道︰「現在我所遭遇的對待,都是自找的」

    听她這麼一說,大伙兒你看我,我看你,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否該搭腔,她從前確實是個討人厭的女人,可現在的她待人真誠,人見人愛。

    就在此時,有人走進了遇月小築,不是別人,正是她們前一刻才談論著的趙媛。

    「大太太?」先看見她的是面對著門口的蘇翠堤。

    聞聲,春恩轉過頭去,只見趙媛跟她的丫鬟明月就站在那兒。

    趙媛眼底有著好奇,又故意裝出一臉冷傲不在意的表情,春恩應相國夫人所托為小公子縫制禮服之事她知道,蘇翠堤受春恩盛邀,擔下刺繡之重任她也知道。

    她不是第一次經過小築了,每回听見里面歡聲笑語,再對比春華院的死寂,她總莫名地焦慮煩躁。

    春恩一直是她的死對頭,雖然她並不稀罕霍曉濤的顧惜,但老實說,當春恩母子被趕出承明院時,她是打心里高興。

    風水輪流轉,你也有這一天!當時,她總是這樣幸災樂禍著……

    那一年里,春恩既失了寵,在府里又人見人嫌,趙媛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可如今,她春風得意不已,重新得到霍曉濤的寵愛,帶著子琮回到承明院,一家三口和樂融融,更受到相國夫人青睞,出盡鋒頭,獲得許多人的愛戴簇擁……

    看著春恩如今的風光,再想起自己在府里是如此的卑微寂寞,她忍不住心生妒恨,她與自己心愛的男人只能偷偷摸摸地在暗巷里的小茶館幽會;她有著一手好繡功,卻沒有機會像春恩這般鋒芒畢露……

    「大太太?」說曹操曹操到,春恩立刻釋出善意,熱情友好地道︰「你來得正好,我跟二太太剛好在說你呢。」

    她那太陽般的笑容,總教趙媛覺得刺眼,看著她溫暖真誠的笑意,趙媛感到懊惱,她怎麼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像之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一個人可以脫胎換骨,說變就變,那自己從前在她身上受的羞辱及糟蹋又算什麼?

    「大太太,我剛跟春姨娘說你的繡功了得,花鳥山水在你的巧手下都栩栩如生。」蘇翠堤向來與人為善,從不樹敵,即使她明顯地感覺到趙媛的不友善。

    「大太太,我們這兒的進度有點趕,如果你能幫把手就太好了。」春恩試著邀請她加入。

    趙媛冷嗤一聲,「我說翠堤,為人作嫁,你真是傻。」

    「大太太……」蘇翠堤尷尬地道。

    「相國夫人委任的是她,你來幫忙,到時功勞都她一人盡佔,你能得到什麼?」趙媛冷笑道。

    「大太太,你真的誤會我了。」春恩露出一臉苦笑︰「相國夫人委任的雖是我,但我是霍家的人,所有榮耀都將屬于霍家及天羽織,不是我。」

    趙媛微頓,狐疑地看著她。

    她神情淡然,平心靜氣地道︰「你、我及二太太都是後院女子,深居簡出,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大概就只是相夫教子,孝順公婆了,可這樣的成就是因著男人而成立,不是咱們女人自身的價值。」

    听著她這番話,所有人都安靜了。

    春恩臉上帶著一抹溫煦且友善的笑,繼續道︰「咱們都有技藝在手,如今有機會憑借著自己的手藝出鋒頭,因為他人的肯定而成就自身的價值,當然要好好把握,而這也就是我將二太太,甚至是你拉扯進來的主因。」

    趙媛驚疑地看著她,一時間啞然無言。

    「在這後院里虛度青春,你不覺得不甘心不覺得可惜嗎?」春恩目光澄淨地看著眾人道︰「過去的賀春恩以為被男人寵愛著便是她的價值,可現在的賀春恩明白,女人最大的價值是不管有沒有人愛你,都能直挺挺地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不因為誰愛或不愛而懷疑自己,大太太,我真心地希望咱們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跟價值。」

    春恩這番話激勵了在場的每個女子,就連趙媛的心都掀起了波瀾,趙媛深深地體悟到,眼前的賀春恩不是以前的賀春恩了,她已經邁出大步往前走,遠遠地超越了她。

    發現這個事實後,趙媛因自知不足而感到羞愧,可心高氣傲的她,不不願承認自己徹底的輸給春恩。

    她本來還想沖著春恩說些什麼,卻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她恨恨地看著春恩,哼一聲便旋身而去。

    春恩如期交付成品,收到成品後,相國夫人對于春恩的手藝及設計十分滿意,小公子在生辰家宴上穿著那為他量身打造的禮服,得到了所有人的贊美。

    雖說是家宴,但也邀請了幾位跟相國素有交情的文武官員,那些夫人們見著小公子那身吸楮且不曾見過的打扮,紛紛向相國夫人打听起來。

    織造是霍家本業,但在霍曉濤接掌天羽織後開始擴展事業版圖,幾家男女訂制服工坊的訂單都應接不暇,如今他正籌劃著童服工坊,春恩就因為替相國府的小公子縫制家宴服而聲名大噪,無疑是替霍家即將置辦的童服工坊打了個成功又響亮的廣告。

    春恩未獨攬功勞,在霍騰溪獎賞贊揚她之時,她與蘇翠堤分享這份榮耀及光環,並讓所有在小築里幫上一點忙的人們也都沾了光。

    因著相國夫人的青睞及肯定,春恩在盛京那些官夫人及貴婦圈里有了知名度,不多久,就有人到天羽織的總店打听她是否有意接單。

    在與霍曉濤商量過後,春恩決定在府里自辦小型工作坊,而這個想法也得到霍騰溪的首肯及認同。

    春恩將蘇翠堤及幾名對針線活兒極有興趣的婢女拉進自己的團隊,並透過天羽織總店接單,開始了她自己的事業。

    「翠堤,時間不早了,你先著,我來收尾。」晚膳時間已至,蘇翠堤還一**黏在椅凳上,春恩看著,忍不住提醒著她。

    「再半個時辰就好了,我做完再走。」蘇翠堤如今在遇月小築里找到了成就感,越幫越起勁。

    春恩道︰「別,你先回向陽院吧,免得二爺不開心。」

    「是呀,二太太。」一旁,抱著正在睡覺的知學的王嬤嬤小聲地說道︰「昨天二爺才發脾氣呢。」

    「咦?」聞言,春恩露出擔心的神情,「翠堤,你被二爺訓了嗎?」

    「沒事,他發牢騷是常有的事。」蘇翠堤習以為常,不以為意。

    霍碧山是什麼性情脾氣,春恩也是知道的,「不,可別因為這樣傷了夫妻的和氣,你快回去吧。」

    蘇翠堤看著手上未竟的刺繡活兒,一臉的悵然若失,她喜歡在遇月小築里的時光,自在愉悅且教她充滿自信,正如春恩所說,她找到了自己的價值,可只要一回到向陽院,她就只是霍碧山的妻子。

    霍碧山從不贊美她、欣賞她,在他眼里,她不過是向陽院里的一樣擺飾品,是延續香火的工具。

    但,再怎麼不願意不快樂,她終究還是得回去的。

    「嗯,好吧。」蘇翠堤擱下手中的針線,悵然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嗯,辛苦你了。」春恩不忘叮囑她,「記得睡前按摩一下眼周的幾個穴位,保養眼楮喔。」

    蘇翠堤頷首微笑,眼底帶著感謝,「知道了,眼楮是靈魂之窗嘛。」

    「一點都沒錯,針線活兒可是很耗損眼力的。」春恩輕輕地推了她一把,「行了,快回去吧。」

    「嗯。」蘇翠堤提醒著她,「那你也別忘了把那補氣茶給喝了。」

    「我知道。」補氣茶是蘇翠堤特地帶來的,姊妹淘的愛心,她絕對不會辜負。

    在春恩催促下,蘇翠堤跟王嬤嬤離開了小築。

    春恩坐了來,接手蘇翠堤未竟的工作。

    舒眉迎上前,「春姨娘,您今兒午膳只吃了一點東西,也餓了吧?」

    春恩微頓,下意識地摸摸腹部,淺淺笑道︰「是有點。」

    「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點心可以先給您填填肚子。」舒眉說著,便去幫她張羅點心。

    看著她的背影,春恩的唇角微微上揚,舒眉是個勤快溫順的姑娘,也侍候她一年多了,可是霍曉濤將她跟子琮接回承明院後,卻將舒眉留在遇月小築,只準小茉跟進承明院。

    原因無他,只因舒眉是崔氏所撥來的,霍曉濤無法信任她,便以遇月小築需要人打理看守為由,將她留下。

    霍曉濤是個謹慎的人,他有他的考慮,春恩是明白的,只是每日離去時,看舒眉孤單單地站在門口目送著她、子琮跟小茉,她又覺得于心不忍。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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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9 00:24: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接單經營工作室(2)

    正要開始收尾的工作,忽然听見敲門聲,她微怔,抬起了頭。

    「怎麼只剩你一個?」霍曉濤倚在門邊,銳眼掃了屋里一下。

    「翠堤剛讓我趕回去,小帶著子琮回承明院做功課,舒眉去廚房幫我找點心填肚子。」她說著,疑惑道︰「你今天早了?」

    自她跟子琮搬回承明院後,霍曉濤回府的時間比以往早了許多,但通常也都是晚膳時間才回來,今天卻在晚膳之前就見到他的人影了。

    他走進屋里,瞥見她手上正繡著的那件坎肩,「這是……」

    她將坎肩一提,一臉滿意,「是梵谷的《星夜》,美吧?」

    梵谷的線條充滿強烈的力量,一筆線條緊接著一筆線條,猶如雕刻般的強烈及清晰,這件坎肩上,藍色的寧靜星空佔滿三分之二,猶如太陽一般發出強光,月亮跟十一顆星星浮現在夜空,雲彩彷佛漩渦。

    梵谷的《星夜》描繪的是聖雷米的街景,她則用盛京街是取代了聖雷米。

    「這是大菩提寺?」他問。

    「嗯。」她點點頭,「一看就知道吧?」

    「盛京人沒有認不出來的。」他說︰「你的繡樣畫得很好。」

    「也得加上翠堤的刺繡技藝。」

    「是很美,但……你的客人懂得欣賞嗎?」他有點懷疑。

    迸代人都喜歡花鳥龍鳳、綠竹雲朵,或是喜福二字等吉祥又和緩的繡樣,她想大膽地將梵谷的《星夜》繡在坎肩上?

    「美的事物不該有世代隔閡。」她滿意地看著已經快完成的作品,「萬物齋的馬夫人是位風雅又特持別的人,也見過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覺得她會喜歡這件坎肩。」

    他頓了一下,點了點頭,也對,萬物齋專營古物買賣,馬夫人是見過不少奇特的物件,再說,那些對她的作品感到好奇或是欣賞的人,也都是沖著其設計及圖樣新穎稀有而來的。

    「對了,我今兒這麼早回來,是為了這個。」他說著,將一張請帖擱在桌上。

    她微愣,「這是……」

    「相國夫人今天差人送來的。」他說︰「邀我們夫妻倆明日過府一見。」

    「帖上有說是為了什麼嗎?」她疑惑地道。

    「沒提。」他一派輕松,氣定神閑地說︰「明兒你跟我一塊兒出門吧。」

    她點點頭,將請帖遞回給他,「你先回承明院,我把這兒……」她話未說完,就被霍曉濤那幽怨的眼神給打斷。

    「怎麼了?」她問。

    「我後悔了。他說。

    「後悔什麼?」

    「後悔讓你搞了自己的工作室。」

    春恩听了先是一頓,然後噗哧一笑,「你怎麼比子琮還孩子氣。」

    「我覺得被你冷落了。」他語帶哀怨,「你最近就算回承明院,也還是想著工作,就連親熱的時候都有點心不在焉……」

    她嬌嗔一句,「什……我才沒有呢!」

    「前天晚上,你還拒絕我。」他一臉不快。

    「我累呀。」她莫可奈何地一嘆,「你累的時候,難道就不會欲振乏力?」

    「欲振乏力?」霍曉濤眉梢一挑,眼底迸射出兩道精光,「我可沒那種困擾,再累我都可以提槍上陣的。」

    春恩一听,臉兒倏地一熱,下意識地望向門外,擔心被誰听見,見外頭沒人,她羞紅著臉低聲斥了句,「你別說了,要是被听到,多難為情。」

    「可別說我沒提醒你。」他語帶威脅地道︰「別讓我餓著,不然我可是……」

    他話未說完,就被她拋過來一記冷眼給打住。

    「也才十來天你就餓?」她輕啐一聲,「還說你自從跟我離婚後就沒吃過,我看是騙人的吧?」

    他眉頭皺,理直氣壯地道︰「沒得吃,餓也就算了,現在有得吃,為什麼要挨餓?」

    「你這樣就餓,那春華院那位怎麼辦?」說起趙媛,春恩有點同情,「你也不想想她都被落多久了,她餓到心情不美麗,怎麼都取悅不了、感動不了……」

    听著,他挑了挑眉,壞心眼地問︰「怎麼,你希望我去喂飽她嗎?」

    這話讓春恩身子一震,驚慌地看著他,「不,也……也不是那樣。」

    雖然她真的很同情趙媛,但也不想把男人分給她,只是這麼一來,趙媛又該怎麼辦?她就那樣被困在春華院到老,永遠不被人關懷寵愛,永遠得不到真正的幸福跟快樂嗎?

    這麼一想,她又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太自私、太殘忍。

    瞧見她眼底那一抹愁,他知道總是體貼別人的她在自責著,她肯定因為自己獨佔他就得犧牲趙媛的幸福而感到愧疚。

    他勾起她的下巴,眼底有著對她深深的憐愛,「你在自責對吧?」

    她點點頭,「她還這麼年輕,過去就別說了,難道往後的人生歲月也要葬送在春華院嗎?」說著,她眼眶微微泛紅濕潤,「如今我們幸福快樂,天天歡聲笑語,可她只能一個人待在寂寞的春華院里,我也試著想把她拉來小築,無奈她對我積怨已深,舊恨難以消弭。」

    霍曉濤溫柔一笑,「你真的是很善良……不過,放心吧,」他眼底閃過一抹黠光,意有所指地道︰「她是吃不飽,但也沒真的餓著。」

    「咦?」她微怔,面露不解。

    這時,舒眉回來了,也打斷他們的談話。

    「大爺……」看見霍曉濤在,舒眉有點畏怯。

    春恩笑望著她及她手上托盤擱著的一盅湯品,「你去廚房找到什麼?」

    舒眉上前,「這是廚房特別給春姨娘炖的枸杞豬雜明目湯,听說里面放了豬肚、豬心還有一些明目養神的藥材。」

    「是嗎?」春恩將坎肩先收在一旁的箱子里,示意舒眉將湯品擱下。

    舒眉擱下湯盅,怯怯地道︰「我先去收拾小廳,今兒珠落小姐在那兒灑了甜湯。」

    「舒眉。」霏曉濤喚住她。

    「是。」舒眉一臉小心翼翼。

    「這是廚房的誰特意炖的?」他問︰「如此體貼主子,我要好好打賞。」

    舒眉先是一怔,然後回答,「是林叔。」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霍曉濤揮退她。

    舒眉離開後,霍曉濤輕輕地攔下春恩的手,不讓她打開盅蓋。

    她怔了一下,疑惑地看著他,「干麼?」

    「林叔經常給你炖湯品?」他神情冷凝。

    春恩先是一頓,旋即笑問︰「你該不會連這個都要吃醋吧?」

    「我沒那麼缺乏自信,」他下意識降低聲量,「這是常有的事嗎?除了他,還有誰給你炖過湯品或是……」

    「你該不是……」她打斷了他,「我會被下毒?」

    「不必是毒,有礙健康之物也要提防。」他說︰「這府里發生過什麼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見他一臉戒慎恐懼的樣子,她都緊張起來了,「你別多疑,我吃的東西都是廚房弄的,先前崔姨娘是會給我炖湯,可那是我受傷休養的期間,後來也少了。我在這兒,翠堤偶爾會做些吃的過來,可都是大伙兒分著吃,也沒出過什麼岔。」

    「小心點總是好的。」

    「小心是好。」她笑嘆道︰「但要是成了疑心病,那活著多不快樂。」

    「你總是太天真。」他語氣頗為無態。

    「人心可怕,但沒你以為的那麼可怕,」春恩打開盅蓋,聞著那淡淡藥香,接著夾起一片豬肚送進嘴里,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霍曉濤莫名地有點心驚,卻也懷疑自己是否得了被害妄想癥或恐慌癥,但……他寧可自己有被害妄想癥及恐慌癥。

    「你忙你的,我先回承明院了。」說罷,霍曉濤離開遇月小築,返回承明院。

    一進門,霍曉濤便將貞平喚到跟前,「貞平,點你去把廚房的林叔帶來,盡可能避開旁人耳目。」

    貞平見他神情嚴肅,不禁有點心驚,小心翼翼地答應一聲,「是。」

    翌日,霍曉濤帶著春恩前往相國府,原以為只是想當面贊許春恩一番,不料竟是為了永樂公主的嫁衣。

    永樂公主是皇上寵妃樂妃所出,母女兩人皆深受皇上寵愛,可惜她三歲便沒了母親,皇上便將她交給自己信賴的長姊照顧。

    永樂公主從小養在相國夫人身邊,又有相國夫人親自教養著,早已情同母女。永樂公主即將出嫁,嫁妝禮服也都由禮部置辦,可做為姑母的相國夫人不只想給她添置妝奩里的釵環珠翠,還想送她一襲絕無僅有的嫁衣。

    而這個重責大任,相國夫人將之交托給天羽級及春恩。

    霍曉濤及春恩受寵若驚之余,也略感不安,此事若成,霍家及天羽織都將更上一層樓;可萬一不成,天羽織的招牌也會被搞砸,使之黯淡。

    可他倆都是勇于接受挑戰之人,毫不猶豫便接下這非常任務。

    獲知春恩受到相國夫人委托,為永樂公主制作嫁衣,霍騰溪歡喜極了,趁著請安之時,大大地夸獎她一番,並要在場的霍碧山向霍曉濤及她看齊。

    「你啊……」霍騰溪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春恩從秦月園的亭台上摔下後,脫胎換骨成了另一個人,怎麼你摔了那麼一下卻還是你?」

    先前霍碧山遭霍曉濤毆傷後,因為沒敢讓霍騰溪知道,便在他問起時,說自己是應酬客人時,一個不小踩空,從酒樓的階梯上摔下所致。

    但霍騰溪會有這些感慨,不只是霍曉濤跟春恩近來的表現太突的緣故,也因為霍碧山所負責的三家工坊皆是賠錢或打平的狀況。

    霍曉濤撥給他的染坊及織坊本來都是賺錢的,可到了霍碧山手上,不只訂單銳減,還因為制程瑕疵而賠了一些錢,要不是霍曉濤按月分成給他,恐怕他早已入不敷出。

    听著霍騰溪這番比較及數落,霍碧山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因為經營不善的事實就擺在眼前,也只能悶在心里,硬著頭皮認了。

    春恩是個面面俱到的人,也不願霍碧山因為生妒再惹風波,當然,她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翠堤,看蘇翠堤尷尬地坐在那兒,低頭不語,她心里很是難過。

    「老爺,其實妾身也只是運氣好些罷了。」春恩轉頭笑看著霍碧山道︰「二爺剛接下染坊及織坊,興許是還在摸索,成功失敗都是短暫的,雖說他現在小賠一些,但後也許就大賺了也說不定。」

    霍騰溪听她這麼說,深深地注視著她,眼底有著贊賞,「春恩啊,你真是個心地仁厚的孩子。」說完,又神情嚴厲地看著霍碧山,「你真要多學學,別成天鬼混。」

    霍碧山听著,懊惱全寫在臉上,眼看著就要發作,崔姨娘急忙開口道︰「老爺教訓的是。」她輕嘆一聲,面露無奈,「碧山這孩子心高氣傲,卻成事不足,這都是妾身教導無方。」

    霍騰溪見崔姨娘把這事往自己身上攬,連忙緩了語氣,「這與你何干?罷了,我也只是勉勵他,希望他真能有獨當一面的一天。」

    崔姨娘眼眶微微濕潤,「妾身也盼著那一天能快點到來。」

    這二十年來,霍騰溪都是由崔姨娘侍候著、陪伴著,她對他來說已是無可取代的一種存在,也就因為這樣,他對霍碧山總是睜只眼閉只眼,從不真的嚴厲要求,如今看愛妾一臉悵然無奈,他也是不舍。

    「好了好了,」霍騰溪說︰「你們各自忙去吧。」

    此話一落,霍曉濤先站了起來,「孩兒告退。」說罷,他瞥了春恩一眼,春恩便也立刻起身,牽著子琮向霍騰溪告退。

    走出照雲院,霍曉濤轉頭看著她,微微皺起眉頭,「你臉色怎麼有點蒼白?」

    「有嗎?」她不以為意地道,「可能太陽曬得少吧。」

    「少給我打哈哈。」說著,他使出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如此親昵的舉動,讓帶著子琮走在後面的貞平及小茉都忍不住地偷笑著。

    春恩摸著額頭,故作生氣狀,「我這腦袋可是要用來構思公主嫁衣的,你別亂踫。」

    霍曉濤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她,「要是你忙出病,我就關了你的工作室。」

    「那不行!」她激動地道。

    「不想關就給我有點分寸,該休息就休息,別累出病來。」他語帶警告。

    她訥訥地道︰「知道啦,你別再碎念了。」

    霍曉濤看著她,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只是嘆了口氣,「我要出門了,你自個兒警醒點。」說完,他伸出手拉著子琮,「子琮,跟姨娘說再見。」

    現在子琮都是跟他一起出門,他會先送子琮去堂堂,他再到天羽織或其他店面,之後再差貞平去接子琮下學。

    「姨娘,子琮要上學了。」子琮乖順又恭謹地道。

    「嗯。」春恩蹲下來,溫柔地幫他再整了整衣服,「要認真學習喔。」

    「子琮知道。」

    春恩用溫柔慈愛的眼神笑視著他,然後在他額頭親吻了一記,「去吧!」說完,她站了起來,卻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差點兒站不住腳。

    見狀,霍曉濤及時地伸手扶住她。

    她眼前一黑,倒進他懷里,但很快地又重見光明,抬起臉,看見的是霍曉濤焦急又微慍的表情。

    「我沒事啦。」她假裝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伸手推開他,「有一點點貧血而已,這毛病每個女人都有。」

    霍曉濤不快地看著她,「從今天開始不準熬夜,一天最多工作四個時辰,時間一到你沒回來,我就拆了遇月小築。」

    「什……」她一驚。

    他目光一凝,沉聲道︰「我說到做到,你知道我脾氣的。」

    看著他那張「不準跟我討價還價」的臭臉,春恩雖有不滿,但因為實在太了解他的脾氣跟個性,也只能不甘不願地點點頭。

    「知道了,你快出門吧。」她說。

    霍曉濤目光一挪,兩只厲眸移到小茉身上,語氣嚴肅,「小茉,看好你主子。」

    小茉被看得一驚,慌忙地道︰「是!」

    霍曉濤再看了春恩兩眼,拉著子琮,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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