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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有容 -【前夫破盤價(喜從天降終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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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2 00:16:1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前夫破盤價(喜從天降終回) 作者︰有容

話真的不能說太滿!三年前他信誓旦旦對她說──
除了一紙結婚證書和錢之外,他什麼也無法給她,
而且他不愛她,以前不愛,現在不愛,未來也不會!
可三年後她這下堂妻竟變了,她不再是事事依賴人的溫室花朵,
這樣獨立的她反倒引起他的興趣,偏偏她處處和他劃清界線,
即使受傷,短時間無法自理生活起居,
她寧願窩在家里,讓自己狼狽不堪,也不要他出手幫忙!
激得他使出一百零一招──吻住她的嘴,終于逼她住進他家,
雖然她努力和他保持距離,一副很想早日逃離他魔掌的樣子,
但從一些蛛絲馬跡,以及一靠近她,她會臉紅心跳來看,
她應該還是喜歡他的吧!他這個前夫很樂意給她機會,
這次無關報恩或承諾,讓兩人試著敞開心胸交往看看,
他施恩般的開口要求……她卻斷然拒絕!
之後,還公然和某位勞斯萊斯車主不斷出門「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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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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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2 00:17:0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戴雍!你要去哪里?戴雍……」臉色蒼白、氣質荏弱的嬌小女子狂奔下樓,在高大男子往玄關處接近時,及時拉住他的手,下一刻,卻被他輕易拉開。

    「我要出門了。」戴雍語氣不耐煩,冷冷的眼盯著已被他拉開約莫一步距離的女子。

    他極不喜歡別人的踫觸,即使是眼前這位名為他妻子的女子也不例外。無奈用在別人身上極好用的拒絕,好像無法傳達給她。

    幾個小時前剛成為他妻子的黎靜軒仍眼巴巴的看著他,對于他刻意的保持距離視若無睹。

    「出門?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兒?更何況今晚……今晚是……你等一下就回來嗎?」說不出「新婚之夜」,可一張臉已經紅透。

    這房子好大,雖然所有的裝潢擺飾是她自己布置的,可一個人在家她會怕!尤其今天又是風又是雨的,更加令她焦慮不安。

    她一直習慣有人陪伴,爸爸還在的時候,即使他常不在家,也還有佣人可以陪她。後來爸爸走了,家中的繁景也不再,可沒關系,今天她結婚了,有了名為丈夫的家人,她不會再寂寞了。

    「不會回來了。」他動手松扯領結,今天演了一天戲,夠累的了!

    黎靜軒聞言一怔。「這里……不是我們的新房嗎?不住這兒,你要去哪里?」

    「這里是‘你’的新房,不是我的。」

    「可……可是……」她小小聲的說,小手再度攀上他,「我們結婚了,夫妻不是本來就該住在一起……」

    戴雍決絕地再度掙脫了她的手,慢條斯理的走回沙發坐了下來。「有些事,我想你還弄不清楚。」這丫頭打小夠保護得太好,根本不懂得察言觀色,話說得含蓄或點到為止她听不懂,他決定一次把話說開。

    雖然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黎靜軒還是跟上他的腳步,選擇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我不清楚什麼?」他眼底的冷漠令她不安,雖然他一向如此,可今晚的他格外的冷,那股冷像冬夜的風、像利刃,讓她有點招架不住。

    戴雍厲眸冷凝的看著她。「我們結婚的理由你應該很清楚,那只是承諾,只是義務,甚至是為了報恩。」

    「但……我們結婚了。」她只要知道這點就好,其他……婚後會改變的,她一直這樣相信。

    「因為我承諾過你父親,我會娶你。」

    「你當時……可以拒絕的。沒有拒絕就表示,你……你是不是對我也有一點點感情?」強迫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她不禁臉紅了。

    聞言戴雍嘲諷的勾揚起嘴角,不介意把話挑明。「你父親收養了我十二年,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他原是是個父母不詳的孤兒,國小一年級被黎靜軒的父親黎佑振收養前,他待在一家育幼院,直到高中畢業前夕生父才找上門,之後才認祖歸宗。

    「如果你不願意,我爸不會強迫你。」

    黎佑振是何許人也,強迫這樣拙劣的手段不是他的行事作風,黎靜軒真的太不了解她精明的父親了。「面對一個朝不夕保的老人,你希望我怎麼回答?拒絕他,讓他走得不安心?」

    「……」她壓低眼瞼,一時語塞。

    「娶你和處理他的財務問題,是我唯一幫得上忙的。」他看著她,痛恨她那張清靈淨雅,不知人間疾苦,單純天真到令人嫉妒的臉。「雖然令尊是個出色的建築名師,也算得上精明,可容我說一句,他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名揚建設’一開始是頗有氣勢,可近五年來推出的新案一再虧損,直到老人家仙逝為止,公司財務缺口已達二十億不只。」

    「二……二十億?」黎靜軒訝然。她隱約知道家里的經濟狀況大不如前,可是……她不知道財務這麼吃緊。

    看她一副完全狀況外的表情,戴雍一點也不意外,冷哼一聲。「他顯然沒讓你知道,還是像以往一樣嬌寵你,把你照顧得好好的,讓你完全不知道外頭早已是狂風暴雨!」

    同在一個屋檐下十二年,看都看煩了。待他年紀稍長,照顧黎靜軒就成為他的責任,那絕對不是件輕松的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你……你既然答應我爸和我結婚,就不該扔下我一人搬出去。」說出這些話時,黎靜軒臉紅了。她居然需要說這些話留下戴雍。

    陡地,她想到一個問題—她的婚姻難道要用這種方式維持嗎?

    什麼都是「你答應我爸……」,她真要自己的婚姻變成這樣?即使她厚顏無所謂,戴雍呢?他是個極度自我,厭惡被任何有形無形壓力約束的人,這樣的事會令他很困擾,然後對她更加厭惡吧

    「娶了你和同不同住並不相沖突。」

    「你答應我爸要照顧我的,不同住……如何照顧我?」想到戴雍的心情,她臉壓得更低,絲毫不敢抬頭看他,生怕在他眼中看到不屑和鄙夷。

    「這房子是我買下,登記在你名下。婚前,我匯了一筆錢到你戶頭。」他從手提包里拿出另一本存折。「這本子是以你的名字開戶的,里頭有兩千萬。我想只要不揮霍,我每個月會再匯二十萬到你戶頭,應該夠花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震驚的抬頭看他,霎時理不出頭緒。

    「錢不是萬能,可沒有錢萬萬不能。更何況……這對目前的你很重要。我無意傷人,可這是事實。」他已經照著黎老的意思娶了他女兒,至于如何照顧她,應該可以照他的意思了吧?

    黎靜軒臉紅到快噴火了。戴雍的話令她困窘,感覺自己像負擔,像乞丐!他的話……很有傷人的力道。想她一個家道中落的柔弱千金,錢能保有她還是個出手闊綽的千金,是不?

    「這就是我照顧你的方式。除了一紙證書和錢之外,我什麼也無法給你。」他看著她,很清楚她要的是什麼,所以再給予她最後一擊,「靜軒,我不愛你。以前不愛,現在不愛,未來也不會!」

    打從他認祖歸宗後,黎老就開始為今天布局,總有意無意的提到要他照顧黎靜軒,跟他要人情。

    他恨透了別人左右他的人生,偏偏他欠黎老人情賴不掉。畢竟十二年的養育恩情是事實!

    黎靜軒又羞又急,眼中噙著淚,試圖捉住一絲希望。「你沒有試過,又怎能如此肯定?」

    他笑了。「你給我的感覺從小時候到現在完全沒變,像女蘿!柔柔弱弱的,只能依附著強健的其他植物……而我討厭凡事依靠、依賴性強的女人!靜軒,你該清楚,你從來就不是我想要的女人。」他的母親就是這樣的女人,倚賴著他的父親,當父親因為家族壓力而另娶,頓失依靠的她就日漸枯萎的倒了。

    是啊!戴雍喜歡的女人一直都是獨立美艷型的女子,那種利落精明干練是她怎麼學也學不來的。

    「為什麼女人得要獨立?」她不自覺提問。從小夠教導男主外、女主內,她渴望像媽咪一樣成為人人眼中的閑妻良母,讓丈夫無後顧之憂的全力為事業打拚。

    這樣的小女人在戴雍眼中就這麼沒有魅力嗎?她以為即使對外、在事業上,她不是個能為丈夫加分,成為他好幫手的女人,起碼能為他提供一個溫暖的家。

    原來她能給的和戴雍想要的差那麼多。

    「你連要承認不是我的菜都有這麼困難嗎?」

    黎靜軒沉默了下來。第一次感覺到戴雍是真的不喜歡她,甚至是……有點厭惡她。被暗戀了好久好久的人用不屑的眼神看著,原來是這麼難過的事。

    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戴雍……你有喜歡的人嗎?」

    「現在問這個做什麼?」

    也就是有嘍!鋼爸知道嗎?知道他有喜歡的人,而且……他甚至連嘗試都不願嘗試喜歡她?爸爸努力的為她挑選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可那個人卻討厭被依靠,怎麼會這樣呢?到底是什麼地方錯了?

    靜默了下,她沙啞著聲音道︰「……我知道了。趕快回去休息吧,今天也折騰一整天了,快十二點,時間不早了。」

    戴雍站了起來,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你也早點睡,改天幫你找個佣人。」

    「不用了,我喜歡自己打理房子。」

    「隨便你。」

    待他離開後,黎靜軒站在玄關處的「囍」字前呆立了好久。

    那個囍字是她自己設計的,草稿畫了好久。囍字外是百年好合的人形紙雕,看過的人都直呼精致。

    房子里頭的一切擺設,沙發組、餐桌椅、落地窗簾……都是由她選的。之前她以為戴雍因為公事忙碌沒空參與,沒想到,他從一開始就打定這房子只有她一個人住,既然是她的房子,當然里頭怎麼擺,他完全沒有意見。

    原來這婚姻從開始到現在,就只有她在一頭熱,戴雍只是配合她演了一出名為「結婚」的戲,以兌現給予老人家的承諾。一如這房子的裝潢,也只有她一人忙進忙出,自以為是的認為這是以後她和戴雍的家。

    黎靜軒環顧四周。這是她一個人的家嗎?她一向討厭寂寞,結了婚,她還是一個人……

    上了二樓,回到臥室。牆上掛了一幅巨幅的結婚照,相片中只有她笑得開心滿足,戴雍始終冷著一張臉,記得拍照時,他總是有意無意的拒絕攝影師提議的親密動作。

    一旁茶幾上的紅玫瑰不知主人心情,仍散發著宜人中帶著曖昧春情的芬芳。黎靜軒走了過去,怔怔的看著桌上的蛋糕、蠟燭和香檳……

    也不知呆望了多久,她幽幽一嘆,動手點燃了藝術燭台上的蠟燭,再熄了房內的燈,開了香檳在兩只高腳杯里各倒了些,再把其中一杯推到對座的位置,想象戴雍就坐在那。

    她端起了杯子,低喃,「要敬什麼好呢?新婚愉快嗎?其實在早一刻前我是很快樂的,我規劃著新婚生活,有好多好多的夢想,我想……這樣的快樂夠多了。做人不能貪心,換你說吧!」

    如果戴雍就坐在她對面,他會怎麼說呢?他最想要的東西又是什麼?而她這個……迫于無奈、百般不願下娶回的妻子又能為他做什麼呢?不知道為什麼,在想這個答案時,她想到了方才戴雍的話—

    除了一紙證書和錢之外,我什麼也無法給你。

    如果說,結婚證書是他唯一能給她的「幸福」,那麼她能回以他什麼快樂呢?

    ……另一紙協議書嗎?

    將腳縮上了椅子,雙臂環膝,她呆呆看著燭台上的蠟燭,看著燭淚一滴一滴滑落……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一個不經意的抬頭,這才發現天邊露出魚肚白了……

    新婚夜,她一個人迎接晨曦。

    之前的幾個小時,她在想什麼?

    她想要快樂!沒有戴雍也能得到的快樂。因為她的快樂而犧牲別人,太沒有道理。比起她打小夠父母捧在手心疼愛,戴雍何曾擁有過這些?幸運的人要分些幸福給別人,不能貪心,這樣幸運之神才會繼續眷顧。

    所以……她決定了!

    放他自由吧!

    也許是一直以來,戴雍從沒響應過她的感情,向來都是她單向的喜歡,因此放棄時也毋需太多的勇氣,只需說服自己罷了。

    喜歡一個人,如果說對方不能喜歡你,就把那些喜歡留給自己,多愛自己一些吧!是呀,以後她就是一個人了,如果她不多愛自己一點,誰來愛她呢?

    想通了自己要什麼之後,雖然心里還是有些難過,可她決定不再把自己困死在一段沒有愉悅的單戀里!

    看著清晨可愛的陽光,她眯了眯眼,深呼吸,揚起嘴角。在淚光中輕輕的哼唱一首流行歌曲,像是給自己打氣,為自己療傷—

    「……分手快樂,請你快樂,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離開舊愛,像坐慢車,看透徹了心就會是晴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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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2 00:17:30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三年後

    醫院的VIP病房里,幾位西裝筆挺,狀似成功人士的中年男子和一名老人圍著病床上的高大男子,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下的,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床上那位年紀明顯小在場其他諸位很多的病患商量,可礙于話題的敏感性,誰也不願身先士卒開第一槍。

    而床上的那位,似乎也不打算化解這份微妙的氣氛,完全漠視圍在周遭諸位忐忑不安的心情,繼續悠悠哉哉的看著手上的英文財經雜志,至于站在一旁的秘書則是做到眼觀鼻、鼻觀心的境界,活像尊雕像。

    一群人瞧來瞧去,最後視線一致落在年紀最大的戴老身上。且不說在公司戴老職位高,董事會他有一席,就憑總裁私下還得叫戴老一句「叔叔」的份上,他絕對是他們之中最有資格開口的人。

    戴永賀一向怕他這佷子,可一想到要提的這事將來所可能獲得的好處,他不由得勇氣倍增。「咳咳……」

    繼續閱讀手中的雜志,對于老人的「提示」連頭都沒抬,但床上的男人霸氣的濃眉似乎挑動了下。

    「咳咳……咳咳咳……」

    「我說,叔叔,等一下要不要順便掛個病號?我瞧你咳得挺嚴重的,別忽略這種小癥狀,肺癌、肺結核的統一征兆就是咳。」可從他的語氣里听不出一絲關懷,倒滿是嘲諷意味。

    「咳……不礙事、不礙事。」

    「是嗎?」男人連抬頭也懶。

    「那個……我說戴雍啊,這回的意外車禍,邀天之幸,你總算吉人天相的大事化小,眼見就能出院了,真是可喜可賀。」

    懶得看他那副佞臣嘴臉,他淡淡的說︰「是啊,的確邀天之幸。」

    這是一場十分嚴重的車禍。一部中型貨車逆向行駛沖撞他駕駛的休旅車,貨車司機當場死亡,而他在經歷了幾個小時的搶救,並在加護病房躺了近二十天,情況才穩定下來,轉至一般病房。

    如今住院近三個月,眼見今天就可以辦出院了。

    說真的,在車子撞上的那一瞬間,他以為他這一生大概就到此為止。能活下來,是奇跡!

    「那個……經歷了這一回,有件事……我和你堂哥、表叔他們有一些感觸和想法。」

    「哦,說來听听。」

    話到此,戴永賀原本想把燙手山芋往下一個手上拋,畢竟風險要分攤才比較安全。可當他將目光往其他人身上掃時,大伙兒全有志一同的把視線全盯在他身上。

    這時的「眾望所歸」大可不必!這些人……擺明死道友不必死貧道,可惡!

    「怎麼不說話?」

    知道不會有人幫忙,深吸了口氣,他說︰「我們都知道……你對婚姻是極排斥的。」

    隱約記得他之前有過一段極短的婚姻,那次結婚活似「秘婚」,根本就沒人知道,連他自己的父親—他的大哥—也是在他離婚後才曉得。

    之後他也交往了一些女人,可從來沒听過他想再婚。之後才听他大哥提及,也許是因為他和他母親的關系,戴雍對婚姻十分排斥。

    「可經過這一次的事件,我們有了很大的危機感。」

    「危機感?」終于放下手中的雜志,戴雍抬起頭來。一向除了對私利有危機感外,他家叔叔還能提供什麼有建樹性的話,他非听不可?

    「如果……如果你不打算有婚姻,那麼……無論如何,也該立個繼承人。」說到這個,他實在不得不怨年前往生的大哥。除了決策小組,大權幾乎全落在戴雍身上,就連決策小組,也是以戴雍馬首是瞻!這小子即使再有能力,大哥好歹也該考慮一下他這個當弟弟的!他把他們這些兄弟當什麼了

    包令他不平的是,他雖然也是財產繼承人之一,順位根本遠到……這輩子大概等不到了。

    「繼承人?」

    講到重點了!戴永賀更賣力的說︰「是啊,雖然你正值年輕,可……唉—這回車禍還真教人捏了把冷汗!其實……早日立下繼承人只是以防萬一,你不必想太多。」見佷子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要發飆的跡象,他更大著膽子直言,「其實,咱們集團用人唯才,有不少親戚到了退休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經理,繼承人也不一定要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像咱們親戚中有不少好人才。」

    「嗯,那你覺得誰是適合人選?」

    「例如……呵呵,我覺得秉康就不錯,這可不是我自虧,他一流大學畢業,而且……能力也不差。」秉康是他大兒子。

    之前叫他到公司上班,他嫌由基層做起沒面子。如果成了繼承人,這下可有面子了吧?

    「一流大學?那好,明天我要林秘書把親戚年輕一代的,所有‘一流大學’畢業的數據全調出來,再依學校高下、學歷高低來做考慮。啊!我記得二堂哥有個兒子是台大的,大表哥的大兒子好像是哈佛的……」

    在場諸位在公司的職位都沒有戴永賀高,親戚中的輩份也低,一時間都尷尬的噤聲,可又因為戴雍提到自家兒子而沾沾自喜。

    「呃,那個……」戴永賀紅著一張老臉,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

    戴雍看著他們彼此間「有趣」的氛圍,看來他們今天來的目的還沒達到,內部就起內哄了。

    他接著說︰「提前立下繼承人我沒有意見,只是……我會審慎考慮。」看著在場諸位揚唇一笑。「且不說哪天我也許心血來潮生個孩子來玩玩,也有可能把公司制度變成專業經理人,嗯……其實這樣也不錯,是不?」

    「戴雍,你……」

    他阻止他們再往下說。「今天你們到這里的目的我知道了,沒別的事的話先回去吧。」

    他下逐客令的態度冷肅,即使有話還沒說完,也沒有哪個人敢留下。

    待一群人全走光了,戴雍看了一眼方才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秘書。「林秘書……」

    「是。」

    「我是不是老了?」

    突如其來的問話使得林秘書怔了下。「不。總裁才三十三。」

    「三十三啊,那也不年輕了。」戴雍有些自嘲。「三十三歲立繼承人是早了些,可這倒提醒了我一些事。我想,往後這種誰誰誰的孫子想認我當干爹、誰誰誰的兒子想跟在我身邊學習的事,只怕會越來越多。」

    這些人清楚他排斥結婚,倒是把主意打到繼承人身上來了。

    不可諱言,這場車禍倒是讓他對一些事有了不同的看法。

    「這種事總裁自有法子可以對付。」林秘書冷靜應對。

    「是啊,只是疲于應付。」他淡淡的說︰「你倒是說說,這種事有沒有什麼一勞永逸的法子?」

    「也許,總裁真的需要一個繼承人。」

    「是啊,而且這人還必須是能讓那些人閉嘴的。」

    林秘書訝然。「總裁想結婚了?」大企業重視血統,直系血親繼承人絕對是最名正言順、最能讓有意見的人閉嘴的。

    不愧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左右手,他只消提個頭,他就知尾。只不過,他心里的想法絕對和林秘書有出入。

    「我仍然排斥結婚。不過,我可以接受孩子。」

    「咦?」只要孩子不要媽?這種事會發生在老板身上?林秘書一時還有些回不了神。「你……你是開玩笑的吧?」

    戴雍但笑不語。

    老、老天!他是認真的!認真的想得到一個繼承人,可他又很詭異的不要孩子的媽

    「林秘書,你的表情很有趣,似乎有很多話不吐不快!」

    「我……」

    「說吧!」

    「那個,只要孩子不要媽,這個有違常理,總裁正考慮做一件很奇怪的事。」五十歲的林秘書搖著過胖的臉,很不以為然。

    「怎會?這只是一般人常在做的事。」

    「只要孩子不要孩子的媽?」有嗎?是他太老,跟不上時代,現在真的流行這樣的事嗎?

    「你買一只小狗,不會連母狗一塊買。」

    面對這種比喻,林秘書一時無言。「……你需要的是繼承人,一個叫你爸爸的孩子,不是一只小狗!」

    「所以我打算花錢向孩子的媽買下他。」戴雍冷冷的開口。「我不打算結婚,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總、總裁,你知道的吧?就算找代理孕母,也很容易中途出問題,例如你期待了半天的小孩,生出來卻不是你的!況且目前代理孕母在國內尚未合法!

    「喜歡總裁的女人當然願意替你生下孩子,可一定也會把孩子當成和你結婚的籌碼;更有些人一開始的確會見錢眼開,可人的貪念是很可怕的,有機會母憑子貴當上總裁夫人,沒有人會拿了錢就把兒子乖乖奉獻出去的!」

    「你想說什麼?」

    「無論女人是為了什麼理由替總裁生下孩子,只怕總裁最終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嗯?」

    「買大送小。」

    「……我還是只要孩子。」

    「好吧,既然總裁堅持如此,那你有人選了嗎?是宋筱喬小姐嗎?」總裁和宋小姐有超乎友誼的事鮮少人知道,兩人的交往屬于「成人式」,沒有負擔,當然也毋需負責。

    戴雍想也沒想就否決,「她不行!」

    「咦,為什麼?」想了一下,林秘書自言自語,「也對,人家畢竟是大集團的千金,這問題絕對很大。」

    「不,最大的問題是……沒有那個感覺。」他沒有辦法想象宋筱喬為他生下孩子的樣子。

    林秘書忘了自己的身份,就事論事道︰「反正只要孩子不要媽,‘感覺’不是這麼重要吧?」

    「……」

    上司沒有反駁,他膽子越來越大,直言,「就我看來,橫豎只是要孩子,孩子的媽脖子以上不重要,頸子下胸部夠大利于哺乳,臀部夠翹夠大利于生產,這樣的條件就夠了!還管對她有沒有感覺,或是長得像林志玲還是徐乃麟。」

    「你當我要找部生子工具嗎?」戴雍只冷冷的睨他一眼。

    「……」林秘書立刻識時務的閉上嘴,他是個聰明的人,絕不和自己的薪水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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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一家氣氛浪漫,視野絕佳,在媒體報導下一夕爆紅的求婚新勝地—某五星級飯店頂樓的旋轉餐廳。

    角落一靠窗位置坐了一高氣質美人,一身極有個人風格的民俗風飄逸的褲裝,臉上淡雅細致妝容讓她活脫像是走下伸展台的美麗名模。

    美人三不五時會低下頭看表,似在等人。大部份的時間她都在發呆,眉宇間似有舒展不開的心事。

    不久,另一高身影在她對面的位置落坐,低沉冷漠的嗓音跟著響起。「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嗎?」

    美人微笑,搖頭。「好久不見了。」

    「嗯,是好一段時日了。」出院已一段時間,雖然身體好轉後,在醫院也處理了不少文件,開了不少視頻會議,可出院後仍有不少的事得處理,並消化之前住院期間累積的公事,最近他真的忙翻了。

    戴雍車禍時,宋筱喬去看過他幾次,只是彼此對外宣稱只是朋友而已,她不想因為過度殷勤而惹來外界的揣測,身為大集團的千金,她有她的難處。

    她笑著端起水杯輕踫他的。「雖然有點遲,可恭喜你出院了,戴雍。」

    「謝謝。不好意思,現在才約你。」無暇和她約會,他致歉。

    「我知道你忙。」

    「謝謝你的體諒。」

    深吸口氣,宋筱喬鼓起勇氣直視著他的眼。「即使是這樣……你什麼時候也撥出一點時間跟我求婚吧。」

    好看的俊臉瞬間冷峻的一僵,然後揚起唇角笑問︰「今天是愚人節嗎?」

    這逼婚台詞,倒是令他想起了出院當天發生的事。

    他是需要繼承人,可……連宋筱喬這樣的女人都無法讓他有想婚的念頭,這輩子他應該不會再婚了吧?

    「不是。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看看你對這事情的反應。」他俊雅的臉上除了訝然,還有藏得極好,仍然被她發現一瞬間的困擾。

    他……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吧?

    是該死心了。

    戴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先點餐吧,待會兒我還要回公司。你—」

    「戴雍……」她卻打斷了他的話。

    「嗯?」

    「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嗎?」宋筱喬說。

    外型、家世背景登對的兩個人,在一年多前的一個宴會上相遇後便成為一對。特別的是,兩人一開始就開誠布公,只是喜歡兩人在一起的感覺,不要任何責任。如果哪天彼此的感覺不在,或是有了更合適的人選,只要知會一聲就可以。

    她出身一流的企業世家,高人一等的背景、優秀的條件,使得她不可一世的游戲人間,笑睨看待追求她的男人,從不認為哪個人有本事可以讓她動心,心甘情願的步上紅氈。

    一直到遇上戴雍。

    起初只是覺得棋逢敵手,可以玩得很刺激、很有趣,之後慢慢的感覺到自己的投入、深陷,她以為戴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可她錯了,一開始就錯了!當她有這樣的想法時就是注定輸的一方!因為她落入了一般女人在面對感情時的自以為是,和以為自己對喜歡的男人而言是特別的、不同以往的窠臼里。

    這個男人擁有可怕的意志力,而支持這樣的力量的,卻是源自于他的寡情,不!他不是寡情,而是無情。

    「你現在還是貫徹著當初的想法嗎?」存著最後一絲希望,她沉聲的問。

    「為什麼這麼問?」他有所防備的睨著她。

    「如果……如果說,我愛上了你,這樣的結果會改變你嗎?」在最後一絲勇氣消去前,她再問。

    「不會。」

    連猶豫都沒有的回答她,果然這男人在任何時候都很清楚什麼是自己想要,而什麼是他不要的。這是他最初吸引她的原因,卻是現在她……有些恨他的理由。

    愛上一個早把游戲規則定下,且不會更改的男人,犯了規出局,她能說什麼。「家里……上個星期給我安排了相親,我點頭了。」

    「是嗎?恭喜了。」

    「……謝謝。」果決的拒絕,大方的祝福,這是這男人給她最後的溫柔吧?所以她……也不能拖泥帶水。「其實,我今天來只是要說這個,那我先走了。」

    「筱喬,能認識你,我很榮幸。」

    「是客套話嗎?」

    「你不必低估自己的魅力。」

    「戴雍,我愛你。」她……不想留下遺憾,決定告白。

    「我知道。所以,我沒有留你。」這也是他在挑選「孩子的媽」時沒考慮宋筱喬的原因之一。

    一個愛上他的女人,不會只甘于當孩子的媽,而他清楚……他並不愛她。

    宋筱喬微訝,隨即釋然一笑。是啊,戴雍是個何等精明的人,有女人喜歡他,他怎會不知道?「那句‘我愛你’是因你而有的心情,所以把它說出來,可在這之後,我會把它切割得很干淨。」

    「筱喬,真心祝福你。」戴雍看了下時間。沒時間吃中餐了,今天下午的會議提前開,就到一樓外賣區隨便買個東西吃吧。

    才想站起來,一個嬌小身影倏地飛竄到他身邊,氣喘吁吁的開口—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甜美清秀的女孩看著宋筱喬,美麗的大眼微眯,似乎想看清楚什麼,或確認什麼。「太好了,兩位已經彼此介紹,聊天了嗎?」

    「……」

    奇怪,氣氛怎麼異常的冷?真是的,她的隱形眼鏡早不掉、晚不掉,方才去洗把臉就掉了,現在她的世界有種朦朧美。

    眼前這女的很高,應該不會錯吧?她記得位置是訂在角落,方才她可是用她那「僅有」的視力很努力的看著每一個角落,結果只有這一桌是男女的組合,但還是問一下名字比較保險。

    「曉喬小姐是嗎?」

    宋筱喬不解的看著眼前這素未謀面的女子。「是。你是哪位?」

    呼,沒錯,是劉曉喬小姐。「咦,忘了嗎?我是‘春天婚友社’的黎靜軒。」故意漠視右側男人灼熱的視線。

    她知道自己長得不賴,因此常有客戶相親反而相到她這紅娘身上來,尤其是老板為了沖業績,弄了個部落格,把一些年輕紅娘的相片PO上網後,她就爆紅了!

    什麼史上最嬌俏的紅娘、最美麗的紅娘……一堆奇奇怪怪的名號都出爐了,最夸張的還有什麼後援會網站,甚至三不五時會看到她的相片在一些**網站上流竄著。

    要是三年前的溫室小花黎靜軒一定應付不來這些狀況,可現在的她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尤其對付這種搞錯相親對象的男人,她自有因應之道。

    「黎靜軒?」宋筱喬確定這女人弄錯人了,倒是……為什麼戴雍看這位黎小姐的眼神不像在看陌生人?

    「是啊!之前你不是才到我們公司報名‘兩人世界’?我昨天還打電話提醒過你。」婚友社不定期會舉辦一些活動,「兩人世界」就是其中一種,把條件相當的男女資料放在一起,由電腦隨機配對,然後安排約會。「我只是來確定江進財先生也有來,剩下的時間就留給你們了。」她微笑的轉過頭看「江進財」先生。

    這一看,因為「江進財」就在她旁邊,夠近,她可以看得很清楚。然後,她的雙眼突然暴睜,嘴巴也打開,還不自覺的倒抽口寒氣,驚嚇的模樣比看到阿飄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想把臉別開,脖子卻在這時突然僵硬的動不了,「你你你……」

    戴雍有些惡質的揚起霸氣的濃眉,將臉再湊近她一些,不介意她看清楚一點。

    「江進財,嗯?這名字倒是挺‘錢’途光明的。」

    「哇!戴……戴戴戴……」和危險物保持距離是人類的本能,她不自覺的伸出手將戴雍那張極具威脅性的帥臉推遠。

    「你在干麼?」

    「保……保……保持距離,以策安全。」說著,她連忙把手收回,好像多踫觸他一秒,她就性命不保似的。

    那女孩看到戴雍的模樣,像是受到了相當的驚嚇,甚至還慘叫,宋筱喬不禁開口問︰「你們認識?」

    「當然。」

    「不認識!」

    兩人同時回答,答案卻完全不同。

    呼,脖子總算可以轉動了!太恐怖的東西還是不要看得太清楚,她忙對著美女說話,還「統一」兩人大相逕庭的回答。「當然不認識。」

    戴雍看著她,眯了眯眼。

    她還是只對宋筱喬說話。「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我想你不是我要找的‘曉喬’,真的很不好意思。」

    黎靜軒快速的站起身,深深一鞠躬,腳底抹油,溜!

    媽呀!她居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戴雍重逢!而且還把他誤認成她的客戶?

    如果這是惡夢,請快醒來!現下眼前一片朦朧,果真有作夢的FU啊!只是……

    她有什麼好慌張的?不過是遇到了一個名為「前夫」男人。既然「前夫」,有個「前」字就表示過去式,她在慌什麼?

    真是的!三年練就「八風吹不動」的境界,原來只要一個名叫「戴雍」的屁就能將她打過江了,可恨!

    戴雍,算你狠!前夫這種動物對她而言,能離多遠就離多遠——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她的「兩人世界」的那兩個人呢……

    到底去哪里過兩人世界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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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找到了參加「兩人世界」的男女,確認身份後,黎靜軒就算功成身退了。

    知道戴雍和大美人在另一端的角落,她以最不惹注意的方式刻意繞遠路搭電梯到一樓,然後在一樓的外賣部門隨意買了些東西當正餐吃。

    提著東西正打算離去時,驀地有人叫住她。

    「黎靜軒小姐。」來人快步的走向她。

    回頭一看——江進財?咳,是真正的江進財。「兩人世界」這麼快就玩完啦?

    「江先生。」

    「怎麼走這麼快?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呢!」

    苞她說?有話該跟曉喬小姐說才是吧?秉持著專業,她十分有禮貌的說道︰「關于給我們婚友社的建議嗎?願聞其詳。」

    「不不不,只是一些私事。事實上……我加入婚友社是為了接近黎小姐。第一次在朋友寄給我的郵件中看到你的相片,就對你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她的相片還真是……無所不在啊!希望她的相片不是夾雜在一堆艷照中,什麼「史上最**的女人」、「蒙乳寫真」之類的。

    「如果可能,請和我交個朋友。」他的資料黎靜軒應該看過。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中階主管,長相不差、工作不錯,還是國立大學碩士畢業,條件算不錯的他,一向在異性中挺吃得開的。

    「恐怕有困難。」

    原本期待她會高興的點頭答應,豈料是這種回答,他不禁怔愣了下,「……為什麼?」

    「事實上……我是某個男人的前妻。」為什麼不直接說離過婚,而要說某個男人的前妻呢?因為,離過婚不是重點,「某個男人」才夠殺!

    黎靜軒長長的嘆了口氣。唉——每一次對付這種愛慕者就得來這招!前夫對她來說,還真成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你……你結過婚?」不自覺的提高音量。黎靜軒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網路上說她今年二十七,怎麼可能。「……那……那也無妨。你現在不是單身嗎?」他仍懷抱一絲希望。

    「是單身,可是……就算全世界都說我是單身,只要有一個人認為我不是單身就很麻煩!」

    「誰?」

    「我前夫。」

    「他?憑什麼?」都離婚了!

    憑什麼?問得好!以前她還會差點笑場,現在可以對答如流了。「憑他是甲級流氓。」

    「啊?甲……甲……」

    「甲級流氓。」她不介意再重述一次。「不是甲骨文、甲殼類,而是甲級流氓。你知道什麼叫甲級流氓吧?就是那種情節重大,暗殺、爆破……樣樣精通,具絕對威脅性,如同走動凶器的人。」

    「而且只要是被列為‘甲級’的,就是那種有再犯之虞,須加強監管搜證的慣犯型人物!」瞧眼前的江進財已經嚇得臉色發白,這會就算叫他「將進酒」他也不會反對。

    但該演的戲得演足,免得後患無窮。「那個人疑心病特強,之前才因為一個水電工到我那里修水管,修好後我請他喝杯茶,剛好那位先生來訪,誤以為我有新的男人,一氣之下把那人肋骨打斷了一……」她用手指比了「一」。

    「一根?」

    「一排——」

    「媽呀!」

    「這還不算最慘的,最可憐的是不久前才有一位先生因為多看了我一眼,被他一拳打飛了出去,牙當場掉了幾顆,現在還躺在病床上流口水。」

    「牙掉了止血後頂多缺牙,為什麼會流口水?」

    「因為變‘阿達’了。那人練過泰拳,一拳下去,瞬間重力一百公斤。」黎靜軒幽怨的又長嘆一聲。「之後我于心不忍的去探望,那個人的哥哥也不過和多說幾句話,又‘正好’被那個人看到,下場也和他弟弟一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為了方便照顧,還住同一間病房。」

    「听說兄弟倆還是家中的經濟支柱,一夕之間豬羊變色,咳……不是啦,是風雲變色,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你……你的前夫為什麼這麼無所不在?」

    「他是啊。」

    「……這麼恐怖的人為什麼沒被關起來?」距離黎靜軒不到數步的距離,一直在看報紙的男人倏地站起來,他原本不以為意,可對方正筆直朝著他們走過來了。

    「有啊,關了又放,放了又關,送牢房對他而言像吃壞肚子跑廁所一樣。而且他家超有錢的,關一段時間後就又被放了。」她很哀怨的嘆了口氣,「我真的不想害你,趁那個人還沒知道你的存在之前,快走吧。」越遠越好,不要再來煩她了。

    「那個……你前夫很高大嗎?」那男人就停在黎靜軒身後,初步目測,有一八五左右吧?

    「是啊,近一百九。明明個性凶殘得要死,卻長得很偶像,我當初就是被他那張臉騙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而且那個甲級流氓有事沒事還一身西裝筆挺,活像事業做得很大似的。」

    「他……他……」身分相符,長相……真的很俊美!而且也真的是一身西裝筆挺,很像個大企業精英……歐買嘎!

    江進財驚恐的看著她身後的大個兒,忽然「哇」了一聲,轉身就跑。

    「怎、怎麼啦,跑那麼快?」黎靜軒笑忍到嘴角憐惜抽搐,一直到人跑遠了,她才放聲大笑。「哈哈哈……真是的,那個甲級流氓的故事我才說了一半啊,後半部比較精彩說,不听可惜耶!」

    只是,他為什麼突然跑那麼急?

    「既然精彩,不妨說給我听吧!」

    「赫!」黎靜軒差點被口水嗆到,連忙回過頭一看,看清說話的人,立刻扯開喉嚨慘叫,「哇啊——」急著回頭。

    天!是他!那個成功嚇退了她的愛慕者的「甲級流氓」,她的前夫——

    戴雍!

    怎麼又是他?在驚嚇過後,黎靜軒心中涌現的卻是難以言喻的心情。

    也許是根本沒想到還會見面,而她卻在還沒有心理準備會再見的情況下,一天見了他兩回,前一次還能蒙混躲過,這一回呢?

    「你習慣以背面對故人?」戴雍淡淡的說。

    又是那種令人生氣的嘲諷和一貫從容的語調。她在心中哀怨一嘆。算了,世上哪有這麼便宜行事的,什麼都準備好了才遇上?真這樣,就沒有「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了。

    深吸了口氣,她回過頭,擠出笑容打招呼。「又見面了。」

    「終于想起我是誰了?方才不還說不認識我?」

    「方才你有朋友在,我想……你很介意我吧。」

    「你又不是現在進行式,是過去式,沒有那麼困難。」

    他說的話是事實,她也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沒料到……原來他的話還是會刺傷她。可那樣的傷,不重,她還承受得住。

    深吸了口氣,她按捺心中的起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方才她和江進財說的話……他沒听到吧?

    「不久。」事實上,他比她更早到一樓點外帶餐,只不過他一直坐在一旁看報紙。方才秘書來電,說下午的會議出了點狀況,會廷後一些時間。

    黎靜軒這才松了口氣,卻被他接下來的話嚇得雙腳發軟。

    「但,足夠听全你那‘甲級流氓前夫’的豐功偉業了。」

    這下死定了!

    戴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靜軒,以前這樣的話,想必拿刀押著你也說不出口吧,可現在……經過這些,你真的變了很多。」

    像是被撕開已結痂的舊傷,黎靜軒充滿敵意的看著他。「我當然不再是你所不屑的那種溫室里的花朵!」

    「看得出來。」面對她帶刺的回話,他一點也不以為意。

    「如果沒有別的事……」

    戴雍早先一步說︰「晚上一起吃個飯。」

    「為什麼要?」一天連見兩次面已經對心髒很不好了,她不想再吃一頓會消化不良的飯。

    「你當然要。把我丑化得這麼徹底,賠罪請吃個飯並不為過吧?甲級流氓?嗯哼,較之商場上的對手給我取的綽號,你顯然有創意多了,是不?」

    「……」他這是褒還是貶?

    「更何況……我們之間還有不少事得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都離婚了,還有什麼可聊的?」過去的三年,她努力讓自己忙,戴雍給她的一切她全都留下,他幫她處理負債的事她已經很感激了,不想再欠他什麼。

    這段日子她一方面努力賺錢養活自己,一方面也得適應一個人什麼也沒有,從零開始。

    不可諱言,那段日子好苦,不只是身體上的疲憊,生活上、人際上、工作上的挫折,也幾乎讓她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適合這個社會?是不是真的如同戴雍所說的,她是女蘿,只能依附著別人過一輩子?

    所幸,這一路雖顛簸辛苦,但她還是熬過來了。

    如今再回首那段歲月,也許她還得感激那時的忙碌而無暇顧及其他。沒有那時的勞碌,也許……她會走不出那時的情傷吧?

    離婚是她提出的,那是那時的她唯一想得到的出路。因為她無法想象,在那段一廂情願的婚姻中,得不到丈夫的青睞,成天守著一棟等不到丈夫回來的大房子、手上握著一本存折,日復一日過著名存實亡的婚姻,到最後自己會變成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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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2 00:18:55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我當初替你開的戶頭、登記在你名下的房子,你都沒動過,不是?」他注意過,里頭的金額除了增加的利息外,從來沒變過。那時他還以看好戲的心態,想她能撐多久?

    答案卻令他訝異!

    「我托律師把那些東西和離婚協議書都交給你了。」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白,難道他以為她這麼做是在以退為進?他真的想太多了!

    「我給出去的東西就不會收回。」

    吼,他怎麼這麼盧!黎靜軒倔強的反嗆,「反正那些東西在你那里,隨便你怎麼處理。」

    「有權處理它們的是你!我說過,給出去的東西就不會收回。」戴雍冷冷的看著她。「在你沒處理之前,我們之間的關系就算不清不楚。也許和我吃頓飯,就可以解決。」

    「你……你實在很惡質啊!」

    「只要做下聰明的選擇,或許你就不必看到這一面了。」只要她把房子和錢拿回去。

    黎靜軒生氣的瞪著他。「……就這麼一次,事情就會變得‘清清楚楚’?」和這男人卯上,她絕對佔不到便宜!他是那種絕對會貫徹意志的人,與其頑抗了半天仍被摧折,還不如一開始就順著他的意會好過些。

    戴雍揚眉。「看來你選擇當聰明的女人。」

    「也希望你說到做到。」

    「當然。」

    五星級飯店的法國廳。

    哼,就知道戴雍這男人不會讓她太好過!

    這種地方一頓飯吃下來,兩、三千,不,甚至三、四千塊跑不掉,若他故意想「坑」她,只消再開一瓶酒,就足以讓她在未來領薪前的十來天過得水深火熱。

    但管他的,既來之則安之。他應該很清楚,她又不像他是那種日進斗金的大老板,他要是敢把她當竹杠敲,她走不出這里,他一樣得留下!

    說真的,有時候她還真不了解他,離了婚的夫妻,她實在想不出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聊的?就只為了他說的那些事?

    笑話!那些事不需要見面聊吧?只要一通電話,甚至全權交由律師處理,他們也會幫他辦得妥妥當當的。

    想他戴雍是何許人也,啥時這麼事必躬親了?

    算了,這個人她不是「有時候」不了解而已,該說她從來都沒了解過他吧?要真的了解,當年就不會輸得那麼難看了。

    看了下表。七點十一分?他們不是約六點半?怎麼遲到這麼久,是被什麼事耽擱了嗎?還是……發生了什麼事?

    黎靜軒本來還傻傻的等,這麼一想,心跳不由得加速,越來越不安,越想越擔心。

    于是她打了第一通電話給戴雍,沒接,心里的不安更甚,第二通、第三通……

    到第六通依舊沒人接時,她坐立難安的站起來,焦急、恐懼,為了沒有更多的管道資訊可以找得到戴雍而自責,強烈負面的情緒幾乎要吞噬她!

    當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拿著皮包要往外走時,手機鈴響,嚇了她一跳,她急忙接起。「戴雍!」

    「我是戴先生的秘書,敝姓林。戴先生目前還在開會,走不開,他要我向您致歉,還說今天這頓飯算他的,你可以到珠寶店挑一樣首飾,算是他的賠禮。」林秘書的聲音平板,宛如公式化的交代。

    黎靜軒以為自己听錯了。「……首飾?」

    「是的。」

    她要首飾干麼?隨即她明白這是戴雍一貫對待女人的方式。

    讓女人自估身價嗎?

    秘書的一席話讓黎靜軒由極度的擔心轉為怒火翻騰,她咬著牙開口,「請問,今天的會議有特別冗長,或特別重要嗎?」

    「例行性會議,一般而言,六點至七點會結束,今天是稍延長了些時間。」

    也就是說,六、七點才結束的會議,那家伙卻跟她約六點半?

    這男人!三年不見,他還是這麼自私,老是覺得別人都該配合他,這個世界是繞著他轉的!

    以前的她也常常被他放鴿子,他該不會以為三年後,她還是習慣這樣的委曲求全吧?

    「如果沒別的事……」

    「秘書先生,」黎靜軒突然出聲,「有句話很、重、要,請務必轉達!」

    「是。」一般女人听到可以到珠寶店選首飾,心情八成很好,想道謝吧?

    「請務必確實,一字不漏的轉達!」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吩咐。

    「……好。」林秘書終于感到一絲不對勁。

    她朝著手機吼道︰「去你X的戴雍!」

    「……」

    「請務必轉達我被放了鴿子,以及感謝他去X媽的慷慨饋贈的感受!」在秘書先生的抽氣聲中結束了通話,黎靜軒頓時心情大好。

    對嘛,有什麼不快就是要讓對方知道,干麼什麼事都往心里放?她真是越來越喜歡現在的自己了。

    法式料理一個人吃太無趣,本來想說既然是戴雍請的,她該狠敲他一頓才對。

    後來一想,美食該是在心情愉快、懷著感恩的心情下吃的,不該拿來報復。所以,她決定自己一個人就隨便吃一吃吧。

    出了飯店,黎靜軒還在想,不吃高檔料理要吃什麼?其實她廚藝不差,只是這麼晚了,即使冰箱里有食材,她也懶得動了。

    住家巷子口附近就有一家大腸面線和臭豆腐,有些時日沒去光顧了,好吧,就去那里吃。想好了晚餐地點,她快樂的跨上自己的二手小綿羊、戴孝上安全帽後,出發!

    小綿羊由巷子口要轉出去之際,她並沒有細看來車,而且還壞習慣的一見紅燈就右轉,此時一輛車由另一邊快速轉入,和她擦撞個正著!

    眨眼間,黎靜軒整個人被撞得撲跌了出去,全身一陣痛麻,尤其是先著地的雙手更痛到讓她快流淚。

    Shit!除了手腕一陣痛麻,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扎進手掌?

    當她由地上掙扎的爬起來之際,正好看到對方車頭上那走到哪里都「閃亮」得引人注目的銀翼天使!

    勞……勞斯萊斯?完啦!事情大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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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2 00:19:15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人要是倒楣,什麼大小禍事都會撞在一塊!

    也不過發生了說嚴重也不算嚴重的車禍擦撞,撞擊力道不算猛,可黎靜軒的小綿羊當場死亡,轉頭和車身分家,躺在道路一旁,連送機車行都免了。

    她還來不及為勞苦功高、為她服務年余的小綿羊哀悼,看見對方的勞斯萊斯車身被撞凹了一大塊,看著那凹陷處,比她身上凹了一塊更痛啊!這下不知道要賠人家多少錢哩!一般轎車烤漆板金一片兩千,兩、三片約莫六干可以擺平,可勞斯萊斯?光是想象它的身價是一般車的幾十倍,她就沒有勇氣往不想。

    再來,是她身上的傷。車禍時,剛剛飛撲出去只覺得麻痛,可還爬得起來,她以為頂多是擦傷而已,沒想到她左、右手不僅嚴重扭傷,因為地面上莫名有許多破碎玻璃,光是清創手術就進行了近一個多小時。

    現在的她,雙手被包成了可笑的棒球手,連簽個名、拿張紙都成為不可能的任務,她實在難以想象,在痊愈前的這一、兩個星期她要怎麼過?

    只有局部麻醉,她不必到恢復室,做完了清創手術包扎後,好心的護士直接幫她更換回她的衣服,好讓她步出手術室。可門一推開,她訝異的看著站在外頭的戴雍。

    吼,好恐怖的鐵青黑臉!

    「你、你怎麼來了?」她原本想聯絡婚友社的老板,可又想自己的神智也算清楚,不過是動個小小手術,不必麻煩別人吧?

    而眼前這一位黑面煞星……他怎麼來了?

    「林秘書誠實的轉達了你要他代傳的話。我打電話給你,一位醫護人員代接的吧,她告示我,手機的主人因為車禍正在動手術。」他從頭到尾大量了她一番。

    「我沒事,很好,與其說動手術,不如說是包扎。」

    「沒事會把手包成這樣?」眼神滿是不屑的睨著她。

    她現在的心情很糟,真的不想和他起爭執。「真的有事,就不會站在這里跟你說話了。」

    戴雍沉著臉盯著她。「我听說了,是你違規紅燈右轉,還去擦撞人家的勞斯萊斯?你的那部爛二手車可真會選對象。」

    他原本想一並替她處理賠償的事,就他所知道,依目前黎靜軒的財務狀況,大概無力償還這回的賠償金額。她錯在先,若那輛車的車主獅子開大口,她也只能認了。

    可勞斯萊斯的司機說,他是送主人搭機回程時才出事,他家主人現在不在,因此要等主人回來才能談賠償事宜。所以這事也只得暫且擱下。

    原本看到戴雍出現,她除了訝異之處,是有點感動的。可他說的話卻有重重的刺傷了她!先前像看到親人一樣的溫暖感受陡地消失無蹤,身上的刺又自我防備的豎了起來。

    對啊,像她這種只能依附著別人的女人,天生生存條件就是比人家弱,努力了三年,也只買得起二手小綿羊,而這輛小綿羊又偏偏不自量力的選了輛千萬名車來撞!

    在他眼里,她還是和當年一樣,是個惹了事就躲起來,自有人會替她解決的千金小姐。他今天會來這里,也是抱持著這種看她笑話,順便替她解決麻煩來的嗎?

    他還是瞧不起她!

    不想在他面前示弱,黎靜軒冷冷的開口,「你到底來這里干什麼的?」

    戴雍抿著唇才道︰「你說呢?」

    他生氣了!因為曾經花太多的時間在乎他,視線總是追逐著他的身影,她很清楚他一些細微的小動作代表什麼意思。哼,氣死他最好!

    她故意挑釁的說︰「我很好,非常感謝你的關心,對于大總裁的親自探視,本人實在誠惶誠恐、感激涕零!」說罷,她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邁步欲從他身旁走過。

    原以為會暢行無阻,可下一刻她的手臂卻被抓住,一眨眼,那張黑臉又出現在她眼前了。

    「干什麼?」

    「既然這麼感激,就乖乖跟我回去。在你受傷痊愈前的這段時間,暫且住到我那邊。」

    「不要!」她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我說過,我沒事。」

    「在我看來不是這麼回事。有爭議的事,你覺得我會就這麼算了?」

    還爭議呢!傷在她身上,難不成還要醫師開證明不成?「不然你想怎樣?」

    「眼見為憑。只要我覺得你的傷痊愈了,你就可以離開。」

    吼,這男人有病!「戴雍,你進來改吃素,還是開起了慈善機構,對于一個你以往不曾關心的前妻,你會不會過于殷勤了?」

    面對她犀利的駁斥,戴雍眯著眼看她。「我答應過你父親照顧你,說來……我算是對你有責任。」

    聞言,黎靜軒冷笑。「你可能忘了,我們離婚了!在以前,你可能因為‘不得不’的承諾而對我有責任,不得不照顧我。可在我拒絕了這樣‘不得不’的照顧,還簽下了‘還你自由’的協議書後,你對我還有什麼狗屁責任?」

    「靜軒,你這是在怨我嗎?」

    她揚起唇角。「怎麼會?說到底,我還得感謝你。沒有你當時的那番話,也許我到現在還是只能依附著你這株喬木的女蘿。經過了三年是時間,忽然‘想起’對我父親的承諾而覺得對我有責任,那大可不必。你做的夠多了,起碼你處理了建設公司負債的事。那麼一大筆金額,若沒有你……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的話句句帶刺,且都正好扎中他在意的部分!

    對于黎靜軒,他是有些愧疚的,因為他曾答應她父親要照顧她,而顯然的,在她拒絕了他送她的房子和存款時,他算是沒做到他的承諾。

    離婚後,他不是沒有找過她,只是她像故意躲他似的,一再的搬家、一再的居無定所,他父親走後,他接下了總裁的位置,接踵而來的繁忙讓他無心顧及其他,剛開始他還偶爾想起照顧她的事,可時間一久,他就真的忘了。

    「這段婚姻你只得到這樣,不覺遺憾?」算是他欠她的。

    「你為什麼會這樣以為呢?就相對而言,你會因為少付出一些代價而沾沾自喜嗎?」

    有爪子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黎靜軒勾唇。「我知道。你在告訴我,你給得起更多?」不等他回答,她搖頭道︰「不需要。」

    不需要,她不需要他?戴雍的眼眯了起來,那三個字入了耳,在他的心底起了小波瀾,但他選擇按兵不動。「一如即使你現在這個樣子,也還是‘不需要’我一樣?」

    「是。」她選擇正面迎擊他的出招。

    戴雍笑了。「那很好!看來我到這里是多此一舉。」

    黎靜軒想了一下,決定不逞強。「可以請你借我三十元嗎?」

    機車壞了,她只能搭公車回去,她皮夾只有一些證件和信用卡,沒有零錢。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搭公車還算方便。如果你沒有三十元,那也……」

    「我有。」他打開皮夾,正好有三個十元銅板。打量了一下黎靜軒,他很故意的說︰「看來你是沒有手可以接下,那我就把錢放在你口袋好了。」

    將銅板塞入她牛仔褲的口袋里。他倒要看看,包成棒球手的她怎麼取出那三十元。

    「喂,你……」

    「三十元我給你了,走吧。」

    「走?走去哪?」

    「上我的車,我送你回去。」他仍堅持送她回家。

    「我又沒要你送!我只是跟你借錢,你借我三十元,我就可以去搭公車了!」

    要他送的話,她方才就用不著借錢了。

    「很遺憾的,即使我慷慨解囊,你也沒有法子可以使用那三十元。難不成你要路人甲乙丙從口袋幫你掏出錢,然後投幣?就算如此,上了公車後,你要用哪只手扶住支撐物?你不會希望有人把你當成傷殘人士讓位子給你吧?」

    黎靜軒臉紅了,是被戴雍的話氣紅的。「你你你……」偏偏她又沒法反駁。

    「靜軒。」

    「干麼?」

    「打從重逢後我一直有種錯覺,你似乎很怕我。你在怕什麼?」

    「我在怕什麼?」她立刻昂高臉,視線勇敢地對上他的。「那還真是你的錯覺啊!」

    「嗯哼。」戴雍似笑非笑的盯著她。「你說的,你已不再是我所認為的那株凡事得仰仗人才能立起的女蘿。」

    「難道不是?」這是她努力得來的,而且深感驕傲。

    「你是這麼努力的表現。」憑借著身高優勢,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可是你知道嗎?所謂真正做到直立而起的狀況是,即使旁邊的喬木長得再近,也不會想再攀附上。」他突地笑了,一語點破,「我想,你是在怕這個吧!」

    「怕什麼?」

    「怕我這株喬木長得太近,你又會不自覺的纏了上來。」

    黎靜軒瞪著他,心狂跳著。生氣嗎?絕對是有點,沒有人被這樣嘲諷後還能無動于哀,可也許是惱羞成怒的成份多一些,這也算是曾經喜歡過這個男人的後遺癥吧?

    無奈的嘆口氣。「我知道了,那麼就麻煩你了。」她是不想再和戴雍有所牽扯,可說真的,即使知道他用激將法激她,偏偏他清楚她的罩門,一針插下,她很難無動于衷!而且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十幾年,她確實沒必要這麼見外。

    他一揚眉。「不客氣。」

    兩人前一後走在醫院通廊上,走在後頭的黎靜軒當然把握機會的揮著他的背影扮鬼臉,加上「飽以拳腳」。

    戴雍不必回頭,光是看映在地上的影子也知道自己正被「施暴」。這個黎靜軒吶,還以為三年能改變她多少,她是成熟了、獨立些、膽子大了不少,腦里子……

    還是那個單純的傻瓜!

    她的單純還在……莫名的,他的腳步輕盈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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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打從下了戴雍的車,硬著頭皮逞強回自己的家,並打電話向公司請假後,黎靜軒就後悔了。

    她現在才知道,當雙手都給包成了棒球手,連根手指頭都沒露出來,以往日常生活中覺得再稀松平常不過的動作,舉凡拿鑰匙開門、打電話、穿鞋、吃飯、刷牙……等等,都成了高難度動作,更甭說上廁所和洗澡了。

    三天了,她總是打設定好的電話叫巷口的果汁來喝,身上穿同一件衣服,說真的,現在即使是總統召見,她也是只能這樣去見他。

    換衣服對現在的她而言,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也就是說,她已三天沒換衣服了。那還不打緊,為了因應此時的「非常狀況」,她還當了三天的「蒙放女」,除了一襲寬松的睡衣外,里頭什麼也沒穿!因為她是在不知道該怎麼用她的棒球手把內褲脫下,如廁後再拉回去。

    三天沒洗澡?老天,對她而言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啊!以往她每天一定會洗一次澡,無論天氣再冷,她還是堅持做到,更甭說夏天了,只要時間允許,一天洗個兩、三次澡也是常有的事。

    春夏交接之際,氣候十分不穩定,可這幾天卻悶熱得讓人快瘋了,流了汗又無法洗澡,更是令她異常難受!

    因為悶熱,她背後大概長了一片紅疹,奇癢無比,害得她三不五時得磨著凸出的牆角干過癮。這還是上一回看到一只流浪狗在石子地上狂磨得來的靈感。現在她已無暇顧及動作優雅不優雅的問題,只圖個痛快。

    黎靜軒很認真的在考慮,要不要請個歐巴桑,一個禮拜來幫她洗個兩次澡,一直到她的手可以踫水為止?可一想到別人幫她洗澡……唉!不論她找得到找不到這樣的人,就她個人而言,她有心理障礙。而且以她現在的經濟能力……且不說她還得等著勞斯萊斯的主人找上門討債,平時她的手頭也不寬裕啊!

    唉——這想法實行的機率太低了!

    可這事再不找個解決方案,她手還沒好,人已經瘋了!

    方才叫了果汁,算算時間也該送上來了。因此有人按了門鈴,她立即不疑有他的用手肘的力道去扳開門,然後退得遠遠的,就怕別人聞到她身上臭臭的味道,也怕別人發現她寬大的睡衣下什麼也沒穿,幸好每次送果汁來的都是歐巴桑。

    「錢在桌上,請自己找——咦,你你你……」

    戴雍?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他手上提了黎靜軒要的果汁。「我替歐巴桑送果汁上來你很訝異?」在門口正好遇到準備按門鈴的歐巴桑,他索性代勞了。

    「呃……謝謝。」

    戴雍隨意的大量了下這不到十坪大的單身公寓,上一回送她回來,根本沒機會上樓一窺究竟。

    這就是黎靜軒的家?小了些,可感覺上花了心思布置。視線再度回到她才三天不見就尖得厲害的下巴。「不知道這樣一杯五百西西的果汁是不是你的一餐?」

    「才、才不是,這只是解嘴饞,我三餐吃得可豐富了。」不敢對上戴雍的眼,她說得有點心虛。

    豐富?「嗯哼,說說看,你都吃了些什麼?」手包成這樣,才短短三天,難不成她練就了以腳代手的功夫?

    「就……飯……飯包、面……」

    「這樣啊!看來我低估你的適應能力了。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好了,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川菜館。我記得你喜歡口味偏重的川菜。」他極感興趣等著看她「神乎其技」的表演。

    「不要!」她幾乎尖叫拒絕,可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太激動了,這樣更容易引起他的懷疑。只是,不能怪她這樣大聲嚷嚷,且不說她根本沒法子自行取食,現在的她根本沒法更衣,換上外出服。「那個……包成這樣,還是不要外出吧。」她舉起自己的雙手說。

    「也對,那我們叫外食好了。」

    「不!不用了,我……我吃飽了。」

    「早上十點半,你指的是哪一餐?」他氣定神閑的問。

    「那個……我……」黎靜軒不習慣撒謊,在精明的戴雍面前,她更有種快被看穿的感覺。

    「靜軒,只是一些生活起居上的小忙,要求我幫你會很難嗎?」

    深吸口氣,她鼓足勇氣抬起眼對上他的。「沒有什麼你可以幫的。」

    戴雍直瞅著她,不打算再繞圈子,選擇直接截破她的謊言。「沒有嗎?我以為你手包成這樣,生活起居一定很不方便。」

    「就跟你說不用!」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一面,雖然現在也沒好到哪里去。

    「不用?你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了嗎?」不容她閃躲,他直視著她道出實情,「這種天氣三天不洗澡是該有味道了,還是,你真要等痊愈後才肯洗澡?」

    黎靜軒沒想到他會直接戳破,瞬間一張臉都紅了。「那……那又怎樣?」

    定定的看著她,他不習慣被拒絕,尤其是這樣的事。嚴格說來,他也不曾在這種事上伸出援手,而這女人明明需要幫助,卻礙于面子問題一再拒絕他,他對她而言真有這麼可憎,厭惡到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接受幫助,堅持和他保持距離嗎?

    他是洪水猛獸,還是得了什麼會傳染人的怪病?

    她防他的眼神,更是令他滿肚子火氣直往腦門沖!不再和她爭辯,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浴室方向走。黎靜軒嚇了一跳,忙要掙脫,可根本掙脫不開,他的乎勁大到弄痛了她的傷處。

    「痛……你、你放心!很痛!」她氣得用頭去撞他。

    這一撞,撞疼了戴雍車禍方痊愈的傷,他瞬間蒼白了臉。她拾起頭正好看到他痛到說不出話來的表情,嚇了一跳。

    「你……你……」她的頭是用力撞了他一下,可是,有這麼痛嗎?瞧他的表情像是在強忍著極大的痛苦。

    在好幾次的深呼吸後,他蒼白的臉色才緩和了些,下一刻他又繼續拖著她走。

    這回黎靜軒雖然還是抗拒,卻不敢再貿然用頭去撞他了。「放手!你抓痛我了啦!」

    「怕痛就听我的!」硬把她拉近浴室里,他扭開蓮蓬頭的開關,強大水柱立刻往她身上招呼,淋得她一身濕。

    「喂,你在干什麼?」黎靜軒火大的怒吼。

    「都到浴室了,你不會不知道來這里干什麼吧!」深吸口氣想撫平火氣,卻讓他感受到胸口還隱隱作痛。

    黎靜軒警戒的看著他,胸口因為掙扎而起伏不已。相較于自己,她注意到他緊皺了幾下的眉頭,雖然納悶,她仍堅持己見。「我自己會想辦法,不用你幫忙。」

    「能想到辦法,你就不會放任自己這樣又髒又臭了!」他不留情面的冷斥。

    「即使這樣,我也不用你幫忙!」

    「你再說一次‘不用’試試看。」

    他那是什麼表情和語氣?不用就不用,還威脅她咧,一副她不接受就要把她怎麼似的!「哼,十次我都敢說!你一定在想,像你這種人肯施舍,人人都額手稱慶,謝主隆恩吧?呵,你弄錯對象了!我不是你的部屬,也不是你那些失了約只要贈送珠寶賠罪的‘紅顏知己’!」

    黎靜軒的慷慨陳詞被一記粗暴且出其不意的吻給堵住了。她嚇得倒抽了口氣,杏眼圓瞪,下一刻不知道打哪里的勇氣,張嘴在他唇上用力一咬——直到腥甜的血味在她口中泛開,她才放開,還故意挑釁的看著他,瞪著他暴跳如雷。




    可他卻是眯著眼睨著她,反倒讓她有些怕,直覺想閃躲。可下一刻他又湊近她的唇,霸道的撬開她的牙關,靈巧的舌纏上她的,恣意的吻她,陡地卻把她推至一臂的距離之外。

    黎靜軒被吻得臉紅心跳直喘著氣,一時間竟找不到話說。「你你你……」

    「這一次只是吻你,你敢再跟我說‘不用’、‘不需要’我的幫忙,之後會發生什麼事,連我都不知道。」他的口氣極輕,但威脅十足。

    「你……你敢!」

    「我敢不敢你可以試試。」注視著她,他說,「這事倒提醒了我,我們雖然是前夫妻,但是堅持‘履行夫妻之實’,是缺乏說服力的。」言下之意,他不介意補做三年前該做的事。

    黎靜軒又急又惱。「放屁!對于你不需要的貨都已經退回了,哪有再試用的道理!」

    戴雍唇微勾,「這建議是挺新穎的。」

    「你……你敢再對我怎樣,我就告你!」

    「告我什麼?」

    「……非禮!」

    「反正我的頭餃很多,目前還沒有‘傷害風化’,甚至‘強暴犯’,你的提議還滿別出心裁的。」他故意用話提醒她,之前她曾毀謗他是甲級流氓一事。

    知道自己理虧,當下她的氣勢消掉一大半,為自出找借口,「我……我好心提醒你,你可是有女友的人,這樣做不會覺得對不起她嗎?」

    「不會。」

    黎靜軒訝異的張大嘴。「你實在……」

    「你想說的話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手舉高,我幫你把衣服脫掉!若覺得不好意思的話,就轉過身去。」

    「我不……」

    「嗯?」

    黎靜軒又羞又氣,倔強的瞪著戴雍,發覺他微揚下顎,冷冷的斜睨著她,擺明不會有絲毫妥協,她焦慮的一跺腳,只得扁著嘴轉過身去,雙手舉高做出投降狀。

    戴雍撈起她的裙擺,向上一掀,寬大的睡衣瞬間翩然落地,露出她婀娜偏縴細的身材,白皙如凝脂的雪膚因為害羞而染了一身粉色。

    再度交手,她的戰果如同她高舉的雙手——唉,又戰敗了!

    不,她才不會這樣就認輸呢!什麼都如他願那多無趣,她一定要這個跋扈男為自己的過分行為付出代價,讓他明白不該執意介入她的生活。

    戴雍,你等著接招吧!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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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為了方便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她得住進他的公寓。

    當戴雍這麼提議時,黎靜軒當然抗議,可她後來發覺,無論她有多麼不願意,最後還是得照著他的意思做。因為,他總有一堆方法這著她就範。

    就拿這次住進他的公寓一事來說,某次他在她的住所喂她吃完海鮮粥後,突然開口,「幫你請一個照顧你的歐巴桑,好不好?」

    她本想回答「好」,也知道他工作忙,又要撥空照顧她真的很累。可是一想到他一直用強迫的方式要她照著他的想法走,就不由得想故意刁難他。

    「不好,你不是很想照顧我嗎?請了歐巴桑,會不會誠意不足?」

    戴雍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臉上的挑釁意味,泰然自若的說︰「也對,那麼,在你痊愈之前,我們最好能住在一起,我好就近照顧。」

    她當然知道他的意圖,先下手為強道︰「我很習慣住在這里。」

    「那好吧,晚一點我叫管家幫我準備一些東西帶過來,我暫且搬來這里住。某些事上我絕對很願意配合,總不能什麼都听我的,是不?」他故意打量了一下這十坪大的小空間,然後動手扯了扯領帶,還將襯衫上的扣子解開了一、兩顆。

    嚇得黎靜軒瞠目結舌。咦,他無視她的存在,在她面前寬衣解帶?

    「你你……你要干什麼?」

    「休息一下,今天忙了一整天,還真有些累了。」

    啊!脫掉襯衫,現在還拉開皮帶?她再也忍不住了,忙沖到他面前揮動著棒球手阻止他,一張俏臉整個紅透了。「那個……只……只是休息一下,干啥連褲子也脫?」他是怎樣?在向她夸示他的身材有多好嗎?

    戴雍一臉莫名。「我休息時,只要不是在公共場合,習慣只有貼身衣物。」

    「……」

    他接著說︰「對了,晚上睡覺我習慣luo睡。」很故意的看了一下這房子里僅有的一張床。「如果你不習慣看男人的**,而這段時間我們又勢必得同床共寢,請你多擔待些。」

    她後悔了,一開始干啥不答應他幫她找個歐巴桑過來呢?嗚——方才還沾沾自喜的以為佔了上風,真的刁難到戴雍哩,繞了一圈才發現,她根本沒贏,終究戴雍還是找了自己的計劃,而她,當然是被牽著鼻子走!

    很掙扎了一下,最後她再度投降。「我知道了,就住到你那里去吧。」

    就這樣,黎靜軒在戴雍的公寓住了下來。住到那里的隔一天,在她硬著頭皮的請求下,照顧她的歐巴桑也出現了。

    幫佣的上工時間是早上七點到晚上七點。七點過後,六十幾坪的大公寓里就只剩她一人,通常戴雍會盡量提前回來,可身為一個大企業的頭頭,很多時候他不太可能早回家。不過,無論有什麼應酬,他都會在晚上十一點前抵達家門。

    因為他出現的時間,一般而言是在九點至十一點。當她看完電視,會習慣到客廳等門,她並沒有強迫自己這麼做,也許是整天無事可做,或也許是……她希望這大屋子趕快出現另一個人,驅走寂寞感,總之,時間到了,她就會在那里等待。

    其實之前她的就寢時間比十一點早,可搬到這里不到一星期,她很自然的到十一點左右才會就寢。等門好像快變成她的習慣了。

    不過今晚都快十一點了,她還是半點睡意也沒有。今晚的風雨特別大,照理說住在這種隔音良好的高級公寓里她是听不到外頭的動靜的,可因為外頭的大樹有一大片枝葉正好落在她住的那間房外頭,平時徐風吹拂還听不到什麼聲音,可遇上像這種吹得整棵樹像在搖頭晃腦的強風,樹葉會拍打著落地窗,要她不注意到外頭的動靜真的很難。

    又是風又是雨的天氣,總讓她焦慮又不安,那讓她聯想到父親走的那一晚。

    在那之前,炎熱的天氣若下場雨,再刮點風,總會消些暑氣,夜里會好眠些。

    可打那之後,她討厭有風有雨的夜,那讓她的情緒變得焦慮、坐立難安,有人陪著還好,沒人陪伴她會沒法子入睡,甚至,她有過在這樣的天氣里跑到麥當勞混一夜的記錄。

    偏偏她一個人枯坐到天明的新婚夜也是這樣的天氣。

    這樣的天氣,真的很討厭!

    看看牆上的鐘,快十一點了,算算時間,戴雍快回來了吧?

    丙然,不到十分鐘,玄關處即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黎靜軒心上的大石頭像是落了地,忙奔往玄關處迎接他。

    退開門後,戴雍很習慣的向客廳的某個位置看一眼,可今天門一開,卻見黎靜軒就站在眼前,他有點驚異。

    「你……你回來啦?」

    看了她一眼,把皮鞋換下,穿上室內拖鞋。「你干麼這麼開心?」該說……她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

    「哪有。」

    「有,你現有的神情讓我想到黑先生。」

    「黑先生?這里的住戶嗎?」

    「算是吧。」他促狹的看著她。「黑先生每次看到管理員都會很賣力的搖著尾巴。」

    黎靜軒一怔。終于知道「黑先生」是誰了,不就是管理員養的那只混血黑色拉布拉多。「喂,我才不像它!而且我沒有對你搖尾巴!」

    「那是因為你沒有尾巴可以搖。」

    「……」輕松一句話,堵得她一時無話好說。

    兩人由玄關一路斗嘴上了樓。住到這里的日子,好像每天都在發生同樣的事。

    斗嘴?和戴雍?黎靜軒怔愣了下,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這三年果然變了很多,三年前的她把戴雍當成天,什麼都是他說了算。說不定他說她像「黑先生」,她還會吠兩聲給他听听。

    久久听不到她的聲音,戴雍回頭看。「生氣了?」

    「才不會。像黑先生也不賴,起碼它有個對它呵護備至的主人。」

    「我對你不好嗎?」

    「你不是我的主人!」

    戴雍笑了。「變聰明了。」又轉回身。

    「是啊,和奸商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不變聰明,怕命活不長。」黎靜軒又在他背後扮鬼臉。

    突然發現今天他手上除了公事包外,還多了數枝成束、襯著玻璃紙的紅玫瑰。

    她訝異的看著花。「你買了花啊?」

    「參加應酬,那家店今天有活動,這是活動的禮物。」

    「這個……可以給我嗎?」

    上了二樓,他將花遞到她面前。「喜歡就拿去吧。」

    「謝謝。」黎靜軒頓時眉開眼笑。「不過得勞煩你找個瓶子幫我插好,再拿到我房間。」

    「你還真奇怪,上一回要送你首飾,你還要秘書傳了罵我的話,這回我不過轉手將人家店里辦活動不具任何意義的花送你,瞧你開心的。」

    「有什麼好奇怪的?這花很漂亮,挺賞心悅目的,我看了很喜歡。」她誠實坦白心情。

    「要你自己去挑個首飾,難道你會挑個‘不堪入目’的來氣自己嗎?」

    「當然不會。也沒有哪個設計師會拿昂貴的寶石去設計一個‘不堪入目’作品好嗎?」戴雍的話真的很妙,讓她輕松的回答,「我呢,不過是純粹拒絕你的道歉罷了。誠心的一句‘對不起’對我來說,比送我一大顆鑽石更能讓我接受。」

    「我以為只要是女人,後者比前者更能顯示我的‘誠心’。」他認識的一些女人確實是如此。

    「我清楚你有得是錢,買得起任何一款首飾替你安撫女人。可是我又不圖你什麼,當你遲到的時候,我很清楚自己要的只是你的一句道歉和將心比心,當我沒等到人時,我當然要把我心里的不快告知你,至于你習慣用來安撫女人的貴重首飾,留給能被那些東西安撫的女人吧。」

    戴雍眯眼看她。「你在告訴我,你是與眾不同的?」

    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他被黎靜軒吸引了。

    在短短一星期的時間。

    三年後再見到她,她的外貌變化不大,可言行舉止和談吐時的神情,卻和三年前有很大的不同。那種不再凡事依賴、事事得靠人的堅強特質外,她的溫柔依舊,尤其她眉宇間的自信和慧黠,留給人強烈的印象。

    不同于他認識的一些個性獨立、長相出眾的女人鋒芒畢露,她的低調和安于平凡,更顯現出其特殊的特質和讓人不得不多看一眼的魅力。

    他承認,他開始對她感興趣了!

    黎靜軒揚眉,舉高兩只棒球手自嘲著,「如果你指的是這雙棒球手,那麼的確是,它們確實夠與眾不同。」

    「還是希望我道歉?」

    「那倒不必,我罵都罵過你了,你若道歉的話,不就換成我欠你。」

    戴雍點了點頭,替她打開門。「進去吧,時候不早了。」

    「嗯。晚安。」黎靜軒走了進去,他又替她帶上門。

    一回到房間,落地窗外的風雨仍沒停歇,也沒有緩和的趨勢。

    真的很討厭吶!

    外頭風雨依舊。

    黎靜軒努力的忍,忍到了快十二點時終于忍無可忍。她真的很討厭這種內心低氣壓,像隨時有什麼可怕的事要發生似的,令她不安。

    跳下床,她心想,快十二點了,運氣好的話也許戴雍睡了,那麼她偷偷的跑到他房外窩著,他應該不會發現吧。

    費力的打開房門,她往戴雍的臥房探了探……

    太好了!門縫沒有光透出,該是熄燈就寢了。回到房間用腋下夾著被子,偷偷的往他臥房外前進……

    十分鐘前戴雍準備就寢之際,忽然想到林秘書說的,美國泰爾先生約莫十二點會將一些密件傳過來給他,那份文件關系著宇鶴集團。

    當他的商業間諜友人泰爾提到,宇鶴集團正一步步的踏入一個錯誤的投資陷阱時,他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多事?後來想,他和宋筱喬也算是朋友,這點忙他是該幫的。

    只是把一份資料送到她手上而已。

    待他收拾好東西上樓,朝自己臥房走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黎靜軒裹著薄夠,靠坐在他的門板上睡覺,活像哪里來的游民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黎靜軒其實並沒有睡著,這樣依靠著門板很不舒服,她只是閉目養神。驀地,感覺上好像有人在看她,她緩緩的睜開眼,正好對上戴雍打量她的眼,她眨了眨雙眼,像是想眨掉幻覺似的。

    「哇啊——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這句話該是我要問你的才對吧?這麼晚了不睡覺,你在這里干啥?」瞧瞧他門口有什麼,棉被、枕頭?原來他的臥房外還能自成天地耶!

    「我……那個……」

    「別告訴我,這星期以來,你每天都守在我門口睡,我會害怕的!」

    「才沒有!你真當我是黑先生!」黎靜軒脹紅了臉。真是丟臉丟到家,他的房間明明暗暗的,還以為他睡了,原來他人根本在房外。

    真是失算!

    「嗯,有像。冬天時,守衛的確會在守衛室外幫它準備一條破棉被。」他順手打開房門,順道將里頭的燈打亮。「怎麼,你在那間房睡不好嗎?」

    「……很好。」

    「那為什麼……」他注視著她的臉,發覺她的臉色蒼白,模樣像是很不安。她怎麼了?

    黎靜軒猶豫了下才道︰「外面……風雨好像很大。」

    「那又怎樣?這房子的隔音很好,外頭的風雨不致擾人清夢吧?」他有些不痛快,或者該說黎靜軒的模樣讓他焦躁。瞧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把心里事跟他說有這麼困難嗎?陡地,一個尖銳的感覺鑽入腦海——她不信任你!

    是啊,一個曾經「逼著」她離開他的男人,要她如何相信?,又如何對他說出心里話?

    從前被她巴住不放時,他一直希望哪天她會突然不再需要他,那他就自由了。

    沒想到若干年後,真正由她口中說出不需要他的這句話時,他的心卻沉重如石。

    黎靜軒嘴巴動了動,終究沒再多說什麼。她垮著肩、垂著頭,夾起她的被子,默默往回走。

    戴雍忽然想起她為什麼在這種風雨夜這麼反常了——

    黎老走時,也是這樣風雨交加的夜晚。

    他又想起,前些日子幫佣才告訴他,要請管理員來處理客房外的樹,說風只要大一點,枝葉就會拍打落地窗,要是台風來襲很危險。

    還記得黎老剛走的那段日子,黎靜軒總喜歡在類似的夜晚外出,甚至有一次到了天亮才回來。那時基于答應過黎老照顧黎靜軒的承諾,他曾問過她,才明白這樣的狀況。

    即使知道,他並沒有積極的陪伴,而是讓她自己習慣、找出口。

    這樣的夜她是寂寞又害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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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他快步的追上黎靜軒。「等等,靜軒,我叫你等一下!」

    到了自己的房門口,黎靜軒不得不停下來,因為現在的她連開個門都很費力,沒法像常人一樣,很流暢的旋轉門把,然後再帥氣的用力一摔,把不想見的人隔絕在門外。

    真好笑,原來連生氣、耍性子都還得要有健全的雙手才行!真是夠了!

    看得出來她的背很僵硬,他知道她在生氣。

    「靜軒,我很抱歉!」他忘了她討厭風雨夜,這是她一輩子也無法淡忘的痛。

    人可以變堅強,可有些痛卻不會隨著堅強而消失不見。

    「你怎麼會有錯呢?有些情緒和感受是我個人的問題。因為你的好心,我才能暫住在這里,如今做了讓你困擾的事,我很抱歉!」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到我房間吧,所謂‘負負得正’,在這種討厭的天氣里,有個討厭的人可以抬杠似乎也不錯。」他想,她在他門外打地鋪也只是想要有個人陪伴,不想一個人吧。

    「……」

    「還是,你安于在我門外打地鋪?那你還真有朝黑先生發展的潛能呢!」

    黎靜軒猛然回頭,生氣的橫了他一眼。「不要亂講!」

    戴雍驚見她眼中的淚。這家伙還是這麼愛哭!他不自覺的伸手想抹去她眼中的淚,她卻不領情的將臉別開,下一刻他一個箭步向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黎靜軒本想再掙扎,甚至再用頭撞他,可一想起前不久她撞得他臉色鐵青,便不敢貿然行事。

    未曾感受過來自戴雍溫暖懷抱的她,一開始還真不習慣,身子僵如樹干,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身上混著剛沐浴完舒爽的肥皂味道,讓她漸漸放松……

    這樣一個對她而言該恨該怨的人,為什麼他的懷抱卻能給她這樣的安全感?

    到這里已經一星期了,老實說,她對戴雍還是很陌生,因為他在自己周遭築高了牆不讓人接近,而她也會對他刻意保持距離,照理說,他們之間沒有機會產生火花。

    既然如此,一個在當初只想把她推得遠遠的人,現在為什麼擁她入懷?

    她不明白。

    還真的是無法理解!

    黎靜軒站在戴雍身後,看著他為她鋪床。是錯覺嗎?以往剛冷的他,今晚的背影線條特別柔和。是她的錯覺,抑或是因她的渴望而衍生出的幻想?

    替她鋪好了床,他抱起另一床被和枕頭轉身。「今晚你就睡這里。」

    以為戴雍要搬去哪兒,黎靜軒急急的說︰「你睡哪兒?」

    「沙發夠寬,我就在沙發上窩一晚。」

    她上了床,看他拿著枕頭和被子往沙發上放,那皮質沙發似乎不錯,可再怎麼舒服,沙發也不會比床好睡。

    在那里睡一晚,隔天八成會腰酸背痛。

    猶豫了下,她說︰「你的床很大,足夠睡兩個人。」

    「旁邊有人,我怕你睡不好。」原本他想等她睡了,再搬到另一間客房,畢竟沒睡過沙發,他也擔心自己睡不慣。猶豫了下,他把棉被又放回床上。

    黎靜軒稍挪了些位置。「只要你沒有磨牙、說夢話,或在夢里成為一代宗師的恐怖嗜好就行了。」

    「前兩者沒有。只是……什麼是在夢里成為一代宗師的嗜好?」

    「咦,你沒听說過嗎?有人在夢里行俠仗義、刀光劍影的成為一代宗師,夢外卻死了一堆人的成了一代宗‘尸’——」

    戴雍怔了怔,終于听懂的笑了出來。「原來你也會說這種黑色冷笑話。」

    看了下牆上的鐘,時候真的不早了,他上了床,順手熄了燈,只留下床頭一盞藝術小燈。

    「當然。」婚友社待久了,別說冷笑話,連黃色笑話她也听了不少。偷覦了他一眼,這動作讓她想起以前同床的歲月。那時她還小,戴雍簡直是她的專屬保母,直到她小學一年級,戴雍國中了,無論她怎麼纏他,他都不再和她一塊睡了。

    距離上一次他們這樣同蓋一條被睡覺,是多久以前的事?久到……她都忘了。

    想著想著,不由得幽幽一嘆。

    「你怎麼了?」即使照明不是,還是看得到她臉上的神情,感覺有點寂寞。

    她搖了搖頭。

    「你邊想事、邊嘆息的習慣還是沒改。」戴雍突然說。

    黎靜軒一怔。「嘎?」

    「還好你現在是躺在床上,小時候,你還曾因此一腳踩到沒有加蓋的小排水溝里,摔得一身傷;有一次更嚴重,騎著腳踏車飛進別人家的睡蓮池里。」

    「干麼又提那個?」

    「你小時候‘見不得光’的事,我知道的只怕比黎伯伯更多。小學時你不愛上學,一旦我打電話向老師請假後,你立即生龍活虎;你還會欺負那時在黎家幫佣的秋惠嬸,在她常用的水杯上抹上‘奪魂辣’,害得她在用那水杯喝水後,嘴巴腫成香腸嘴!」

    「……那是因為她會欺負你。」黎靜軒吶吶的說。

    在黎家幫佣的都是一些在黎家有十年以上的老資歷佣人,當然知道戴雍不是黎老爺親生的兒子,只是養子而已,因此一些仗恃著寵信的老佣人就會暗地里使些小手段欺負人。

    戴雍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只是……你五年級和同班男生打架,把人家打進醫院,你一直不肯說原因,我到現在還是很好奇,為什麼?」她打小膽小怕事,當然,她也有過幾次「例外」的記錄,但和人打架,而且手段之狠……一個小五女生對一個同班男生哪來那麼深的怨恨?

    「……」黎靜軒有些尷尬戴雍提及她的「年少輕狂」。

    「怎麼,還是不肯說?」

    她看著他。「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她和戴雍的年紀相差六、七歲。她小五時,戴雍已經是高二生,除了念的是一流的明星高中,長得又高又帥,一些小女生把他當偶像看。

    「小學時,我們班上有些女生很崇拜你,可能是不平衡,也可能是嫉妒心態作祟,韓辰,就是被我打傷的那個男生,他在一群女生圍著我追問有關你的成績時,涼涼的說,明星高中成績全校第一又怎樣,也不過是個連父母都不要的孤兒。」

    原來……「于是你就打他?」

    「他不斷的說一些……反正那個人很討厭!」一想起那件事,她還是很激動。

    「只住了兩天就出院實在太便宜他了,該多揍那家伙幾拳的!可惡的長舌男!有機會再看到他,該再補他幾拳。」

    「事情都過這麼久了,還記恨?」只是韓辰……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過?

    「哼!」

    從她的話中,他發覺一個事實,有趣的盯著她看。「靜軒,如果那個叫韓辰的惹到的是你,想必你不會動手,當然也不會記這麼久。可惜他惹到的人是我。」

    「……」

    「現在的你……是否還是把我擺在你人生中的首位?」

    黎靜軒怔了一下,心陡地跳得好快,她的眼再度對上他的。「你你……干麼這麼問?」

    「是嗎?」他不解釋,卻霸道的要答案。

    「當然……當然不是!」他好討厭,干麼問這問題?他還是像以前一樣自私討厭,他忘了當年她是怎麼離開他的,現在卻問她這樣的話!

    也許他只是隨口問問,卻攪亂了她平靜已久的心。

    這句話他不該問!不但惹惱了她,也對不起他女友。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是真的討厭那個人,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想起過往,她嘆了口氣,「有些‘名次’不會永遠空在那里的。就像是學生時代的考試,稍不小心,就會被超越取代。」

    戴雍笑了。「這樣啊……」

    「就是這樣!」望著他那似有含意的笑容,黎靜軒的臉不禁紅了。

    「學生時代,我考試不曾拿過第二呢!」

    說到這個,她就有點恨。「是啊,那時候常見你看課外讀物,‘戀愛學分’也沒少修,可考試成績還是讓那些懸梁刺股型的苦讀書呆子想自殺。」語帶嘲諷,可她語氣中還是透著崇拜之意。

    「懸梁刺股型的苦讀書呆子?」他雙眼直視著她,活似那個人就是她。

    黎靜軒惱了。「是啦,怎樣?我就是那種蠢蛋!」他高二時,她才小五,發現自己暗戀他之後,原本不愛上學的她可是「浪子回頭」,即使「級數」差很多,但為了能「配」得上他,她可是很努力!

    「靜軒,你說有些‘名次’不會永遠空在那里,那麼你心里的首要位置,如今有人了嗎?」

    呼吸一窒,她強撐著回答,「……目前沒人,不表示以後不會有。」

    「我只要知道目前是空著的就行了。」

    黎靜軒沒敢再問下去。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卻又不由自主的想,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很晚了,睡吧。」

    「嗯。」黎靜軒含糊的回應。

    覷了一眼牆上的時鐘。都快一點半了,天,她怎麼一丁點睡意也沒有?

    唉,看來今晚要失眠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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