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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無敵嫁妝之(米蟲的缸中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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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18 08:15:41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我……」

  「那日,是你和我相約,除了你以外,沒有人知道我在那時會到善若寺的後山上,然而我卻遭到了偷襲。」

  寬爺目光閃爍,「你不能因為……」

  「一般偷襲我的,通常會正面直接給我一刀,讓我知道死在誰的手中,而不是可笑的打暈我,害我跌下山。」世君臨怒目如炬。「會這麼做的人,只有一個。」

  他不懂武,要是他落單,要對付他只需一把刀就夠了,會在他背後使暗招的人,一向是自知比他還弱的小人。

  寬爺聞言,垂眼噤聲。

  「我再說一次,把世近良給我交出來,否則等到我找到他時,回報給他的絕對是千百倍!」就因為那一擊,將他的計劃打散,讓他現在儘管得到了米缸,卻覺得失去更多更多。

  靜默半晌後,寬爺沒多說什麼,隨即離去。

  大廳靜得只聽得見外頭的雨聲,以往世君臨總覺得那悅耳如天籟,此時此刻卻擾得他更加心煩意亂。

  「呼,事情總算處理完大半,接下來只要找到世近良就可以了。」石猛鬆了一口氣的說。

  世近良是世君臨的養兄,長年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後來還捲了鉅款離家,沒想到多年不見,一回來竟然就打算陷害主子。

  石猛發現主子沒有回應,臉色一逕冷沉,只好揣測著他的心思,然後嘆了口氣。

  「唉,那兩個擾事的麻煩精總算是走了,不過就是一個米缸,有什麼好吵的?」他邊說邊啐了聲。「爺,你剛剛看見了沒?那胖千金像是愛慘了你,你不過是拿走她的米缸,她卻一副你騙了她感情似的,真是笑死人了,你怎麼可能看得上那種胖姑娘?那種貨色——」

  話未完,他就被一個拳頭打得連退幾步,才錯愕的想問為什麼,卻聽見——

  「石猛,備馬。」

  「嗄?現在」他愣愣的看向外頭的滂沱雨勢。「爺,外頭正在下大雨耶!」

  他一回頭,竟見主子已經奔出外頭,壓根不管淋了一身濕,硬是差人替他牽來馬,然後迅速駕馬離去。

  「這是怎麼回事?爺到底是怎麼了?」

  米乃祿坐在馬車上,神色呆滯,沒有哭,只是失魂落魄的宛若行屍走肉。

  「乃祿,妳不要擔心,還有我在。」玉堂春坐在對面,暖聲安慰她。

  她神色恍惚地看著他,覺得自己作了一場難忘的夢,只是如今她還在夢中,那人卻早已離她千百里遠。

  那個會餵她吃甜湯,餵她吃米糰的人,已經不在了,不在了……

  「怎麼又哭了?」玉堂春不捨地坐到她身邊,輕輕將她摟進懷裡。「不哭,把那個壞蛋給忘了,還有我在。」

  米乃祿沒有反應,只是無聲墜淚,直到聽見馬兒發出嘶叫聲,緊急停下,教她往前撲去。

  玉堂春也差點跌跤,不禁沒好氣地揚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他發問的同時,他瞥見了世君臨,只見他舉步走到車門邊,一把拉開門,踏進馬車內。

  「不許走!」他無視玉堂春,一把將米乃祿扯向自己。

  他明白了、他懂了!他會痛,是因為在她眼裡看見痛苦,和不再信任他的堅決,即使他不想承認,這樣為了一人而難受不已、牽腸掛肚的心情,絕對是因愛所致,而不只是失憶時的依賴。

  她踏進了他內心最荒蕪的地帶,滋潤了他的生命,給予他所渴切的情感,正因為如此,他才願意為她縫衣出一口氣,才願意下廚作膳,只為哄她開心。

  「姓世的,你太放肆了!」玉堂春上前一步,想扯回心上人。

  「玉堂春,別說我沒有警告你,你要是膽敢在這裡和我搶人,我可以跟你保證,三個月內,我就會將你玉家在京城整個連根拔起,讓你試試當乞丐是什麼滋味!」世君臨聲薄如刃,說的不似威脅,而是勢在必行的計劃。

  玉堂春明白自己應該無懼惡勢力,將人搶回,可是卻懾於對方噬人般的危險神情,一時間竟就真的呆坐在馬車內,眼睜睜看他把人帶走。

  「你放開我!」米乃祿想扯回手,只要她肯,憑她的蠻力,他根本抓不住她。

  「我不准妳嫁給他。」

  她冷笑。「你憑什麼不准?」

  「就憑妳將米缸送給我當定情物,妳我已經私定終身,妳是我的妻。」

  「……為什麼你還說得出這種話?!」她氣得渾身發顫,抬手刮了他一個耳光,不敢相信他居然得寸進尺到這種地步。

  世君臨輕撫著頰,唇角隱現的笑教人頭皮發麻。「打得好,這一巴掌就當是我給妳的定情物,妳更沒有離開我的道理。」

  「你!」

  「到我的身邊,哪裡都不許去。」

  「你霸道可惡!」

  「是,只要霸道可惡就可以得到妳,還算便宜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把我留在你身邊,到底想做什麼?」

  「我沒有想做什麼,我只是……」

  她哭喊,「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不是嗎?你要的米缸已經到手,米家的米行也岌岌可危,你還想要什麼?你還想怎麼折磨我?」

  他急聲說:「我沒有想過要折磨妳,我只是……」

  米乃祿不等他說完就扯回自己的手,抱住頭,泣聲道:「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給你了……從今以後,你我就當從來沒有相識過,你對我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

  「不!我不允!」

  「那麼……當仇人嗎?」她不擅長恨人,太傷神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恨自己,恨自己怎會如此天真可憎,教他給騙了!

  「不,當我的妻子,我喜歡妳!」在雨中,世君臨放聲大吼,就怕她不信,就怕她真是鐵了心。

  米乃祿心頭狠狠抽了下,「你還想圖我什麼?」沒有喜悅,她笑得傷悲。

  「圖妳一份情。」

  「然後呢……」她慘澹一笑。

  這句話,如果是在他離開米府之前說,她會開心得飛上天,可此刻,她只覺得那是他的陷阱,他的計劃。

  「祿兒?」他不解,為何他都把話說開了,她還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知道嗎?你從沒說過喜歡我,表示你根本不曾喜歡過我,現在又何必自欺欺人?說吧,你到底圖我什麼?抑或者是想傷害我更深?還是想嘲笑我不自量力地愛上你?可我告訴你,不了……不了,我不愛你了,也不再喜歡你。」她的錯,已經鏤在她的心版,鐫在魂魄上,她一輩子不忘,也絕不原諒自己。

  世君臨震住,直到這一刻,才發現自己傷她多深。

  「我真後悔認識你,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帶你回家。」她面無表情地說,再沒有任何力氣去哭去怒去笑,體內的情感好似被抽得乾乾淨淨,什麼都不剩了。

  也許,哀莫大於心死,就是這般滋味。

  「我不許妳這麼想!」雨下得又急又快,打在身上讓人渾身冰冷,怕凍壞了她,染上風寒,世君臨只好扯著她上馬。「跟我走,妳不能再淋雨了。」

  米乃祿想掙扎,但多日沒好好進食和休息,再加上擔憂憤怒悲傷等太多太多的情緒充盈在心口,終於教她撐不住地軟倒在他懷裡。

  「祿兒!」他一驚,隨即將她一把抱起,躍上了馬,直往世府而回。

  小姐,我喜歡妳。

  福至、福至,真的嗎?真的嗎

  當然是騙妳的。

  「祿兒,醒醒,別再哭了。」

  驀地,米乃祿驚醒過來,一張開眼,那個曾會擔憂她,守在她身邊的人便映入眼簾。

  「別哭了……」世君臨啞聲喃道,指尖溫柔地揩去她不斷滑落的淚。

  米乃祿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就再度讓自己放空。

  不想,就不會痛,所以她讓自己變成木偶,不哭不笑不說話,不管他說再多,她就是吭也不吭一聲,也不喝他餵的茶水。

  見狀,世君臨不禁低嘆,看向窗外的雨勢,想了下,突道:「祿兒,我知道杏樹為何在北方不開花了。」

  她看來依然面無表情,可淚水卻在眸底凝聚。

  他記得?還記得她說過的話?

  「因為北方太冷。」

  她沒有搭腔,亦不看他。

  「記不記得妳說過,只要我猜中了,妳便答應我一件事?」他俯近她,逼迫她只能看著自己。「祿兒,我要妳笑……笑給我看。」

  就是那抹沒有心眼又直率的笑,坦然又真誠,才能如光般照進他的內心,讓他察覺自己的空虛。

  養父母去世之後,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憑藉著聰明才智,他賺進大把的銀兩,將世府裝點得有如皇宮般華麗,可事實上,他孤獨如鬼,即使存在著,卻沒人愛他,太多人懼怕他,沒有人真心待他。

  遇上她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他的嗜錢如命,只是拿錢來填補內心的空虛,因為只有錢不會傷害他。

  米乃祿直睇著他,淚水終於忍遏不住地決堤,有些呼吸困難,不斷發出抽噎聲。

  「祿兒,別哭、別哭,我是要妳的笑,不是要妳的眼淚……」他手忙腳亂,最後只能緊緊將她擁入懷中,頭一次感到自責,惱自己親手毀了她的笑。「到底要我怎麼做,妳才願意原諒我?」

  他好想念她像是麻雀般在他耳邊聒噪,想念她一看到帳本就裝可憐的俏皮模樣,想念她嬌柔地喊他福至福至……

  「我原諒了你,誰來原諒我?」米乃祿啞聲回答。

  她的罪不是那麼輕易可以被饒恕,相對的,他也一樣,原諒了他,就像是原諒了自己的過錯,她做不到。

  世君臨直瞅著她,深切感受到自己傷她有多重。「只要妳說,我就做得到,我會做到妳原諒我,沒有人能責怪妳的地步。」

  她沒有回答,只說:「我要回家。」

  世君臨掙扎了下。「……好。」

  他立刻差人備好馬車,由他親自送她回到米府。

  「小姐……福至!」米麗一見到兩人,錯愕得說不出話。「小姐,妳怎麼會跟他在一塊?」

  「麗兒,我好累……」她一開口,淚水就掉落。

  米麗見狀,趕緊撐著她進房歇著。

  世君臨大剌剌地跟了進去,見她臉色蒼白,又轉頭朝身旁的石猛命令,「石猛,去找大夫來。」

  「是。」

  米乃祿聞言,朝米麗招手,示意她貼近,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等等,我家小姐說不用了。」米麗急道。

  世君臨瞇起眼,這才知道米乃祿有多不願意跟他說話,惱怒中的他還是捺住性子說:「大夫過府,可以替妳和妳爹看病,有何不妥?」

  米乃祿又在米麗耳邊說了幾句,由她代表發言。

  「我家小姐說,最重要的是藥材,不是大夫。」

  「我會想辦法備齊。」想到在她眼中自己真是個壞人,他就難以忍受地轉身走出房門,朝石猛說了幾句,待石猛離去後,便如識途老馬般走到米來寶的房裡,一進門就瞧見總管常壽守在裡頭。

  「你想做什麼?」常壽臉色不善地斥問。

  他已經聽米麗說過,福至正是惡名昭彰的世君臨,對他的評價一路滑到谷底去了。

  「回來報恩。」世君臨沒好氣地回道。

  這差別可真不小,他先前好不容易在米府建立的一點威信,現在都蕩然無存了。

  「哼,誰指望你報恩,就盼你將米缸還回米家。」常壽守在床邊,不允許他再踏近一步。「別再靠過來,虧咱們都把你當自己人,就連老爺也把你當成未來的女婿看待,沒想到你竟背叛米家,傷害了老爺和小姐!」

  「……我無意傷害他們,但我確實傷害了,所以現在回來彌補。」

  常壽冷嗤。「裂了縫的牆,要怎麼補?」

  「嵌入黃金燒熔不就得了?」他回得理所當然,向前幾步,輕輕將常壽拉到一旁。「放心,我也把老爺視為我的岳丈,怎麼可能傷害他。」

  他說著,往床邊一坐,便見米來寶正瞪大眼看著自己。「老爺,我回來了,也把米缸帶回來了。」

  「……你走。」米來寶氣虛地道,氣色極為不佳。

  「老爺,不要激動,暫且聽我一句話。」世君臨直睇著他。「我失憶是真的,但想要米缸也是真的,只是小姐把米缸送給我時,我方巧恢復了記憶,才一走了之,可是……我對小姐真的動了情,也把老爺視為自己的長輩,所以我再次回來,誠心彌補我犯下的過錯。」

  他說得頭頭是道,米來寶卻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他。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也難以服眾,但是我會盡力去做。現下首要處理的是老爺的病情,我會想辦法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材將你醫好;至於米倉的事,也會派人處理,發霉的部份由我買下釀酒,不足的也從我的糧倉裡補足,立刻送到商家那裡。」

  米來寶直盯著他,好半晌才啞聲開口,「常壽,把帳本交給他。」

  「老爺!」常壽不能理解主子為何這麼輕易又相信他。

  「米家要是度不過這次難關……就會一無所有……」米來寶氣若游絲地說明,細長的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冷斂卻又愧疚的世君臨。「他是個真小人,想下手,會先告訴我……」

  世君臨不由得垂下臉,在他面前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老爺,你說得對極,我是個真小人,行事之前,我也會先告訴對方,但是此刻,我不當小人,而是要等著當你的女婿。」

  此刻,他不求原諒,因為他什麼都還沒做。

  要人家原諒,也得要他有一番建樹才成。

  於是,世君臨重新在米府待下,掌管米家所有帳冊,儼然成了新當家。他運籌帷幄,大刀闊斧地除去米家糧行原有的陋習,補強所有不足的部份,一步步照著自己的承諾進行。

  白天,他在米倉指揮調度,將自己原本打算大削一筆的米糧無償投入米府糧倉,補其所缺,一方面也注意著湛江是否有暴漲跡象;夜裡回到米家,就照顧米來寶,看著他的氣色逐漸恢復,對自己的態度也有所轉變,多少感到安慰,然而面對米乃祿時,可就艱澀難行多了。

  「小姐已經睡了。」米麗守在米乃祿房門前,活像個巨型門神。

  「……她今兒個吃了多少?」

  「小姐說,她不吃你做的東西。」米麗將他一早準備的米香、米糰和米圓甜湯原封不動的端到他面前。

  「……」世君臨挫敗地撫著額,又把手中的雪帔交給她。「把這件雪帔交給妳家小姐,她先前大病一場,近來天候又冷,我怕她凍著,又替她作了件雪帔。」

  他身為世家養子,小時便在織坊裡走動,不僅會設計織布花樣,亦能設計衣著,更懂刺繡縫製,這些全是養母教他的。

  「不用了,我家小姐不缺,而且我家小姐也說了,請你往後不要再送雪帔給她。」米麗堅持不收,一如前幾晚。

  「喂,妳家小姐未免太不識好歹了,以為我家爺是隨隨便便為人洗手作羹湯的嗎」見主子落寞轉身步開,看不過去的石猛朝她嗆了回去。「以為我家爺是肯為每個人縫衣製服的嗎?」

  「你囂張什麼?也不想想你現在是踩著誰家的地,頂著誰家的天,敢再耍嘴皮子,我就馬上把你趕出去!」米麗潑辣回嘴。

  「肥婆,搞清楚狀況,現在要不是我家爺在,妳以為妳還能待在這裡嗎?」瞧,肥得那麼榮華富貴,是託誰的福?還米粒咧!敢叫這個名字,她羞不羞啊!

  米麗氣得牙癢癢的,大眼都快噴火了。「你這瘦皮猴!要不是你家主子,會害得我米家頹敗要他收拾殘局嗎?說到底就是他混蛋,專門偷拐搶騙,趕走養兄,霸佔主業,還逼死養父母!」石猛?哈,標致得像柳葉美人,真不知道他怎麼有臉頂著這個名字。

  「喂!妳不要太過份了,那是誰說的我家爺哪裡趕走養兄了?明明就是世近良那傢伙狼子野心,捲走了世家的鉅款到外頭花天酒地,我家老爺夫人才被他氣病,世家的產業可是靠我家爺一手經營起來的!」

  「天曉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反正你家主子假裝失憶騙了我家小姐,騙走了米缸,這是事實。」

  「我去你的!我家主子是真的失憶,那時他根本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還打了我,至於米缸,那是妳家小姐要送給我家爺的,那是定情物,是妳家小姐反悔!」石猛說話中氣十足。

  米麗一頓,隨即又拔尖反駁。「就算是這樣,可是藥材的事你怎麼說?明明就是你家主子壟斷了藥材市場,害我家老爺沒有藥可用,現在還有臉說你家主子幫了米府多少忙。」

  「妳這個八婆,妳怎麼就不說之前玉家壟斷了藥材市場,害我家老爺夫人氣病之後,沒有藥材可用而死?況且每年只要一過立冬,我家主子就會將藥材全都均分給所有藥鋪,就怕有藥商壟斷哄抬價格,玉家大少根本在撒謊,那日之後我家主子到春秋堂就買得到妳家老爺要用的藥了!」

  米麗聞言,怔怔地眨了眨眼,無法確定他說的是真是假,可是他氣極的模樣看起來還真像一回事。

  「石猛,好了。」回頭找人的世君臨低喝。

  「可是爺,當好人也得背黑鍋嗎?天底下還有這種道理?明明就是世近良捅的樓子,為什麼罪名是你背?要不是你在,世家的織坊早就倒了,咱們底下這些人更是要到街上去行乞……」

  「石猛!」

  「爺,這婆娘說的話太過份,你對咱們有多好,咱們都是知道的,可為何外頭的人卻把你說得這麼不堪?那天她家主子這麼說時,我就已經氣極了,想不到她們主從同一個鼻孔出氣,為何你還要幫她們米缸都已經還了,咱們幾百石的米糧也都賠了進去,就算是彌補也該夠了!」石猛很不服氣,為何主子傾盡一切地去做,卻沒人發現他的好?

  「夠了!」世君臨惱火地瞇起眼。「你要是覺得不滿,可以離開,我不留。」話落,他轉身就走。

  現在他想聽的是米乃祿說話不用換氣的聒噪,而不是石猛義憤填膺地替自己抱不平。他不在乎外頭的人怎麼批評他,只在乎他愛的人如何看待他。

  「爺,你別趕我走,我已經決定這一輩子跟定你了!」石猛見狀,隨即跟上前去。

  米麗怔在房前,突地聽見後頭房門打開的聲音,連忙回頭。

  「小姐,外頭風雨很大,妳在裡頭待著就好。」

  「麗兒,我在房裡悶了好幾天,妳讓我透透氣嘛!」米乃祿臉色青白,豐潤的身形又縮水了不少,就連衣袖也寬鬆許多。

  「可是,小姐這些日子不吃不喝,睡得也不多,整個人瘦了好多,我擔心妳撐不住。」米麗急得都快掉淚了。

  就因為主子為情所傷,憔悴消瘦到這地步,她才不能原諒世君臨,而且有些狠話早先她就跟他說過了,他卻明知故犯,如今再彌補,又補得了什麼?

  「我沒事。」米乃祿勉強勾笑,站在門外,看著滂沱大雨,卻已經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方才,她在房內聽見了石猛的大嗓門,想起那天在福客樓聽見的傳言,也想起她以往總能秉持不偏頗的心思,唯恐誤解別人,然而如今面對那男人,她卻不能平心而論,遲遲無法原諒他,卻又牽掛著他。

  愛情這玩意,看不見摸不著,卻是世間最折磨人的利器。

  「小姐,夜深了,進屋裡吧。」

  「……麗兒,他剛回來嗎?」

  米麗自然知道她問的是誰,不由得抿了抿唇。「嗯,他剛回來不久,去過老爺房裡,才過來探視小姐。」

  「他真是替咱們的米行做事?」

  「我聽常總管說確實是如此,而且他和商家們也處得極好,現在常總管一談到他就嘆氣,總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她痛恨傷害小姐的世君臨,可卻也知道唯有他才能療癒小姐的心病,所以忍不住多說了一些關於他的事。「這些天,他總是早出晚歸,畢竟他還有自己的產業要打理,方才我瞧他氣色不太好……」

  她不確定世君臨到底是不是個好人,但連著幾天,她發現他和外頭傳言有所不同,所以才試著激石猛那個笨蛋反擊,好讓屋裡的小姐聽見,希望她可以重新思考,而不是一味地將他驅逐在心房之外,沒想到也一併問出了那麼多內幕。

  「是嗎?」米乃祿緩步朝長廊走去。

  「他一早總會先替小姐準備早膳,午膳也派人盯著,晚上回來又替小姐作甜湯,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時做雪帔的。」米麗跟著、說著,一邊偷覷她的反應。「每晚拿來的雪帔都是不同款式呢。」

  米乃祿沒有答話,只是在自己院落的長廊上漫無目的的遊走。

  想見他,不見他……她好矛盾好痛苦,想愛他,卻又愛不了,最終把自己折磨得身魂快要剝離,食不下嚥,夜不成眠。

  這人為何會這般令她煎熬?

  要嘛,痛快的讓她死心,痛到心魂俱碎,她就不會再痛了,可他卻不,偏偏比以往還要寵她,像是要寵到那顆已死去的心再復還,可心都死了,要如何復生?

  米乃祿院落前方的亭子有道微弱的燈火,世君臨就待在那裡看帳本。

  守在一旁的石猛端著被退回的佳餚,忍不住嘴饞。「爺,她不肯吃,我可以吃嗎?」

  世君臨冷眸瞪去,石猛馬上很識相地將嘴邊的米糰放下。

  「爺,她明明就已經鐵了心,為何你還是……」話未完,他又被主子冰冷的注視逼得把話吞回肚子裡。

  不敢再開口,他只能意興闌珊張望四周,卻突地瞥見對面簷廊底下有兩抹身影,忙道:「爺,那肥婆和她家主子在那裡。」

  世君臨猛地抬眼,果真瞧見米乃祿在對面的長廊徐步走著。「石猛,將雪帔拿去給她,要她穿上。」

  「嗄?」

  「去!」

  「……喔。」嘆口氣,石猛依言拿起擱在桌面的雪帔,護在懷裡,頂著雨衝到對面長廊。「喂,米家千金,我家主子叫妳穿上。」

  米乃祿聞言,緩緩側臉看向他,繼而又望向遠方被雨水阻擋得快要看不見的燈火,虛聲對米麗說了幾句。

  「我家小姐不穿,你拿回去。」

  石猛只好回頭吼,「爺,她不穿!」

  「叫她進屋,別吹風。」世君臨沉聲道,不過隔著幾尺遠的距離,他卻覺得她遙遠得教他觸摸不到。

  「喂,我家主子叫她進屋,別吹風。」

  米麗聽完米乃祿的交代後,又說:「我家主子說,不勞你家主子擔心。」

  「爺,她說不用你擔心。」

  世君臨抿了抿唇,起身走出亭子,站在外頭淋雨。「石猛,跟她說,我會很擔心。」他說著,深邃瞳眸眨也不眨地瞅著那抹愈發消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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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石猛不禁眼角抽搐。人都已經到這裡了,還要他當傳令兵嗎?可主子的命令他又無法違逆,只好硬著頭皮說:「喂,我家主子會擔心。」

  米麗很快又照實表達主子的意思。「我家主子說不用他管。」

  「石猛,跟她說,我沒辦法不管她,她病了,痛的是我,她要是存心想折磨我,請她給我一刀。」

  石猛無奈的傳話。

  「我家小姐說她不殺人。」

  「跟她說,她傷害自己等於要殺了我,她不殺伯仁,伯仁也會為她而死。」

  石猛閉了閉眼,照本宣科,說得自己爆出一身雞皮疙瘩。

  「走開一點,我家小姐聽不下去,要回房休息了。」米麗扶著米乃祿就要走,然而才走沒兩步,聽主子又開口,她才又道:「我家小姐說,別故意在那邊淋雨,想把過錯賴到她身上。」

  「跟她說,她沒有錯,錯的是我……」

  石猛看著主子,再看向已走開的米家主從,氣得直瞪眼。

  「石猛,你問她,是不是人都不能犯錯,是不是錯過一次連改過自新的機會都沒有?」世君臨的嗓音瘖瘂。

  她甚少生病,一旦病了,便是大病一場,一如她愛笑沒脾氣,一旦發起火來,就難以消弭……他懂,可是沒有辦法接受她的視而不見。

  「……爺,人都走了。」他的爺眼睛到底在看哪?沒瞧見她們都已經走了幾尺遠嗎?

  「石猛,你去問她,到底要我怎麼做,她才願意跟我說話。」世君臨喃著,全身被大雨浸得濕透,卻不覺得冷。

  看著主子失魂落魄的模樣,石猛也跟著愁了臉,正忖著要怎麼去跟米麗那婆娘說時,抬眼便瞥見一道身影從遠處疾至——

  「爺,有人闖入!」話落,他想也不想地往前衝去。

  世君臨立即也朝前方奔去,見潛入的那人已經近到米乃祿身旁,不禁大吼,「祿兒!」

  米乃祿發覺身旁莫名多了個人,驚得來不及反應,反倒是米麗眼明手快地擋在她面前,下一刻,她就見石猛迅疾趕至,以矯健的拳腳功夫將那人逼到廊外。

  可倏地,又有另一個人從暗處竄出,直朝米乃祿而去——

  離她還有幾步遠的世君臨眼看已來不及上前,只得拔下頭上的束環丟去,他丟得神準,直中對方的眉間,打得對方退後幾步。

  「祿兒,妳沒事吧?」他趁機衝到她面前,邊問邊看了石猛一眼,確定他的功夫在對方之上,才放心地仔細檢查起她。

  米乃祿驚魂未定地看著他,發現那個人又想從他身後逼近,不禁低呼,「那個人過來了!」

  世君臨沒有武功底子,看見那人高舉起刀,只能直覺舉臂抵擋,刀子瞬間深入筋骨,痛楚火速蔓延,可他無暇顧及,猛力將對方推出廊外,讓米乃祿主僕脫離危險。

  「爺!」石猛解決了一個人,回頭見他受傷,發了火地追打另一人。

  「石猛,別追了,先來看看你家主子!」米乃祿著急的從米麗身後走出,只見血水從世君臨的手臂汩汩滴落,在廊上暈開出怵目驚心的紅。

  「我沒事、沒事。」單膝跪在地的世君臨開口安撫。

  清楚看見他眸底的疲憊和佈滿的血絲,米乃祿的心狠狠抽痛,想要扶他一把,石猛已經來到面前。

  「爺。」石猛見那兩人趁機逃出牆外,趕忙回到主子身旁,查看他的傷勢,見刀傷深長,急得大喊,「肥婆,還杵在那裡做什麼?趕快去找大夫啊,以為我家爺是鐵打的嗎?」

  米麗這時也沒空計較他喊自己肥婆的事,立刻趕去找大夫。

  連夜請來大夫診治,為世君臨包紮傷口並拿了藥後,米乃祿直勾勾地盯著臉色發青、雙眼緊閉的世君臨,整個人惴惴不安。

  此時此刻,她再也騙不了自己的心,她是如此地擔憂他,如此地不捨。

  但她也越來越糊塗了,他可以為了米缸混進府中騙取她的感情,如今卻又為了救她而受傷……她究竟還有什麼是他可以貪圖的?

  難道他要的……真的是她的一份情?

  她忖著,突見他張開了眼,就像那時她撿回他,他清醒時的那一眼,眸色猶如寒冬的烈日,教她心頭一顫。

  四眼相對的瞬間,她狼狽地別開臉。

  「祿兒……」世君臨探手想要抓住她。

  米乃祿往後連退數步,不知所措地回過身,朝米麗低語,她立刻轉述,「喂,去跟你家主子說好好歇息,我家小姐要回去休息了。」

  石猛微揚起眉,想了下,對著主子說:「爺,米家的下人已去抓藥,但我總覺得不妥,所以我這就去瞧瞧。」話落,他走過米麗身旁時,用力朝她眨了個眼。

  「喂,你……」米麗本想叫住他,可一見他的表情,想了下,倏地改口對自家主子說:「小姐,我突然想起老爺喝藥的時間差不多要到了,我得到廚房瞧瞧藥煎好了沒才成。」

  米乃祿瞪大眼,伸手想拉住她,沒想到她滑溜得很,迅速跑到房外,把門關上。

  頓時,客房裡就只剩下她和世君臨,氣氛尷尬萬分。

  「祿兒,我想那名黑衣人應該是針對我來的,很抱歉給妳添了麻煩。」突地,他啞聲道歉。

  米乃祿看向他,沒反駁他的話。他說的沒錯,米家從未與人結怨,沒有人會心狠手辣地潛進米府傷人,所以說,那些人是他招惹的。聽他說這事時口吻極為平淡,彷彿早已習以為常,是這樣嗎?

  「我會派人加強守衛,妳別怕。」瞧她眉頭微皺,他暖聲安撫。

  她沒吭聲,反倒不自覺的擔憂起常在外頭走動的他。

  「……祿兒,我好渴,可以給我一杯茶嗎?」世君臨又道。

  看向桌上的茶水,米乃祿一頓,替他倒上一杯,走到床邊遞給他。

  「謝謝。」他伸出手接住,試著坐起身,卻因傷勢而顯得很吃力,幾次掙扎未果,米乃祿終於看不過去,伸手拉他一把。

  握緊她的手,他順利坐起,黑眸直睇著她。「祿兒,妳沒事吧?」

  她沒回話,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死緊,這才發現自己上了他的當。他的傷在右手臂,他只要靠左手,一樣可以撐著起身才對。

  「妳瘦了好多。」他近乎貪婪地注視著她,然而越瞧,心越傷。

  她豐潤的頰如今已不復見,讓她的五官更加立體,就連大眼也有些深陷,整個人柔弱得我見猶憐。錦裳穿在她身上顯得寬鬆許多,腰帶束得她的腰更顯纖美,可是在他眼裡,卻是太過纖弱,令他擔憂。

  米乃祿抽不回手,又不想出蠻力傷了他,只好垂著長睫,相應不理。

  「祿兒,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妳才能夠原諒我,可是我會盡力去做,做到有一天,妳願意原諒自己,願意原諒我。」

  心一抽,米乃祿抬眼看向窗外,想起了外頭的杏樹,立即指了指他的手,示意要他鬆手。

  世君臨原是不肯,但瞧她又比了比,像是要做什麼,才不捨的鬆開手,就見她轉身走到案前,快筆寫了什麼,然後拿起——

  除非你在過年前讓杏樹開花。

  瞧著紙上娟秀的字體,世君臨緩緩勾起笑。「好。」

  米乃祿不解地看著他。她出的是不可能的任務,難道他不知道嗎?

  他卻笑著,極為滿足,知道挽回她的條件後,他不再那麼絕望了。「妳不願意跟我說話也沒有關係,可是我有很多話想跟妳說。」

  她試著不露出任何表情,心裡卻暗自詫異他話變多了,感覺和以往不大相同。

  「妳知道嗎?那天我到福客樓,發現那裡推出了一種新米食,就是將煮好的飯故意再放進鍋底裡乾煮,那米飯就會呈現自然的焦味,吃起來相當酥脆,口感極佳,米飯的甜味也完全封鎖在裡頭。」

  她一愣,沒料到他竟然和她說吃的,這……這分明是她以前會和他分享的事。

  「不過,我想若是搭個窯,把包好餡料的米糰放進去烤,風味一定更不錯,妳肯定會喜歡。」他說得信心十足,疲憊的臉上也因而熠熠發亮。

  米乃祿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有點想哭又想離開,心亂作一團。

  「還有,妳知道南方有種小米嗎?小米的口感和米飯極為不同,但我聽人說,要是將小米裹成粽子狀下去蒸,吃起來的口感非常細滑,入口即化,我想等我有空閒一些,便來試試,妳想好不好?」

  他懂煮食,是因為他為了照顧養父母,偶爾會親自下廚,沒想到現在反倒成了可能打動她的關鍵。

  不管她有沒有搭腔,他只是逕自說著,將他過去所聞所知可以變化的各種菜色,全都說給她聽。

  米乃祿沒有開口,卻感覺到糾結的心有一個角落開始軟化,因為他說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而開始鬆綁。

  可是,她真的可以原諒他嗎?

  她真的可以再一次相信他嗎?

  「對了,妳餓了嗎?我去幫妳做點米糰,好不?」

  瞥見他要起身,她不禁微惱地皺起眉。「受傷的人給我好好躺著!」做什麼米糰啊?現在是做米糰的時候嗎?

  她惱怒的瞪他,瞧他先是一怔,然後突地笑得好溫柔、好滿足,最後乖乖躺下,才驚覺她竟然開了口。

  「好,都聽妳的。」他笑瞇那雙稍嫌冷情的眸。

  米乃祿不敢再看他的笑臉,怕心更加動搖,頓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斷往外看,就等著米麗還是石猛回來。

  然而門外的長廊上——

  「看來你也是想撮合你家主子和我家小姐的。」米麗小聲道。

  「那當然,妳沒瞧見我家爺的眼只看得見妳家小姐嗎?這是爺的心願,我當然要替他完成。」所以他自願到外頭吹冷風。

  「我對你刮目相看了。」她由衷的說。

  「妳也不賴。」石猛橫眼看她。「我知道妳是故意激我,要我替我家爺說話的,對不?」

  米麗微愕,沒料到他的心思竟然如此細膩。「那麼,你說的是真的嗎?」

  他嘖了聲,才要曉以大義,突地發覺自己的手被一雙稍嫌粗糙的掌心包覆。

  「你的手受傷了。」

  石猛看了眼破皮的關節,不以為意。「一點小傷,舔一舔就沒事了。」

  「怎麼可以?走,我替你上藥。」

  「不用了……」他何時被人這麼關心過,有點不知所措。

  「怎麼可以不用?」米麗硬扯著他。

  看著她圓潤的身形,石猛的目光緩緩落在她的手上,突然發現她的手好小好暖,好像……一路暖進他的心底了……

  米乃祿這一待,就待到天亮,當她醒來時,是睡在世君臨的床上,而他早已不見蹤影。

  她閉上眼,在被上嗅聞到屬於他的氣味和藥味,不禁羞赧地翻坐起身。

  「小姐,妳醒了?」米麗正好端著木盤進來,見她已經坐在床畔。

  米乃祿立即瞇眼瞪她。「妳是故意的。」

  「小姐,我不懂妳的意思。」米麗佯傻地回答,隨即將木盤往圓桌上一擺。「小姐,吃早膳吧,這可是世爺一早起來上廚房替妳準備的。」

  「他一個受傷的人幹麼下廚?」

  聞言,米麗面露喜色,因為主子沒說不吃,還很關心世君臨。「世爺說,連日大雨,沒法子搭窯,所以他只能放在鍋底烘,要妳先試吃,看看味道怎麼樣。」

  米乃祿見她端來小碟,上頭擺著兩顆略帶焦色的米糰,不想吃,然而肚子卻咕嚕咕嚕地響了起來,嚇了自己一跳。

  這可是多日以來,她頭一次感到肚子餓呢。

  「小姐,吃點吧,妳不能再不吃東西,會沒有力氣的。」米麗央求。現在她願意妥協,願意試著相信世君臨,這一切都是為了主子。

  米乃祿抬眼,瞧見她眼底下的陰影,不由得嘆了口氣。「麗兒,我讓妳擔心了。」她拿起了米糰嚐著,發現這米糰外酥內軟,極易入口,像是怕她久未進食,吃得太硬容易傷腸胃,而且裡頭包的還是鬆軟的紅豆餡,甜入她的心坎裡。

  這人究竟是心細如髮,還是他一直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她身上?

  見她終於願意用膳,米麗開心得淚水在眸底打轉。

  這時外頭突地傳來些許聲響,令米乃祿好奇的發問。

  「那是什麼聲音?」

  「我也不知道,我去瞧瞧。」米麗隨即離去,不一會又踅回。「小姐,聽說是世爺吩咐人在兩棵杏樹旁搭建篷子,將杏樹圍起來。」

  米乃祿不解地皺起眉,懷疑他這麼做是想讓杏樹開花。

  可光是這樣,杏樹要怎麼開花?

  咕嚕咕嚕的聲響持續響著,米乃祿羞赧地壓著肚子。

  「嘻,小姐餓了呢,再嚐點吧,世爺說先嚐點甜的,再吃鹹的,他還要廚娘替小姐備了熱湯等著呢。」米麗催促道,就盼她多吃一點。

  微焦的米糰彷彿勾起了米乃祿的食慾,讓她一口接著一口,吃到的不只是甜軟的滋味,還有他的用心,他的努力。

  「他的傷很嚴重,為何沒好好休息?」

  「世爺說連日暴雨,就怕湛江潰堤,所以他動用了關係,請出官爺們在湛江旁勘察,想要找出應變之道。」

  「真是的,雨下這麼大,他的傷是碰不得水的。」她小口小口的吃著,面露擔憂。

  「放心,石猛會將他主子照顧好的。」米麗說時,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米乃祿沒發現,只顧著想那人晚上回來時,她非要罵他一頓不可……不對!她現在還不能跟他說話,可是不說,他這麼不珍惜自己的身體又該怎麼辦?

  她腦袋一團亂,心裡很糾結,然而一到掌燈時分,見世君臨回來,看著他的笑,她便什麼話都忘了說。

  聽他在耳邊說他今天做了什麼,瞧見了什麼,又特地熬了甜湯給她試嚐,說明天要準備什麼給她吃,她的心就好甜好甜,原本厚重而堅實的心牆,在他的笑語中不斷地剝落塌毀,甚至開始期待他口中的明天。

  她無法否認自己喜歡他的陪伴,喜歡的心情也從沒變過,可是……爹那邊要怎麼交代?爹會答應嗎?

  思及此,她鼓起勇氣到爹親的房內,見爹親沉睡著,然而氣色已經好上許多,心中的石頭又放下了一些。

  「小姐不用擔心,大夫說老爺沒事了,多虧世爺不知道上哪找來上等的藥材給他補身,老爺再過幾天就能下床,咱們這個年肯定能過得很好。」常壽見小姐來,開心極了,然而一見到她瘦削的身形,又皺起眉。「小姐要好好保重自己,多吃點,否則老爺見到會擔心的。」

  「我知道。」就因為怕爹瞧見她的憔悴會擔心,所以她一直遲遲不敢來。

  再多看了爹親幾眼,她才走出門外,正巧看見米麗急步跑來,一臉倉皇。「麗兒,怎麼了?」

  「小姐,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了?」

  「商行有人回報,城東郊外的良田被湛江淹沒,而當時世爺和石猛就在江邊,他們、他們……」米麗的淚水已在眼眶打轉。

  米乃祿腿一軟,還是米麗及時上前攙住她才沒跌坐在地。

  「麗兒……備馬車,我要去湛江!」

  是老天在罰她不懂得珍惜、罰她太過固執,所以要讓她永遠失去所愛嗎?

  不……不!要是能再見到他,她會告訴他,她原諒他,她願意原諒他了!

  離湛江約莫三四里路處,已有官兵攔阻,管制出入,米乃祿追問之下才知道,附近的居民全被移到較高的御影山腳下的破廟,和獵人打獵暫歇的小屋。

  她立刻要馬伕繞道,前往御影山腳下一處一處地找,就盼能夠找到世君臨,可直到踏進最後一處收容難民的破廟裡,發現即使狹窄的空間內人滿為患,卻始終不見他的蹤影時,她的心不由得泛涼。

  有那麼多人都避往山腳下,逃過一劫,他應該也是跟著人潮走,難道說……他在潰堤時,被水沖走了?

  「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世君臨?」米麗攙著她,不放棄地問著每個難民。

  「誰是世君臨?」這是她們每到一處尋找時,皆會被反問的一句話。

  「他……湛江潰堤時,他就在江旁,你們有沒有人看到他?」米乃祿張大眼,掃過一張張狼狽又陌生的臉,不斷追問。「他長得很俊,像是神祇一般,他身形高大,不太愛笑,可是人很好,近來他一直在湛江邊走動,帶著官爺勘查湛江,尋找治水之道,你們有沒有人看到他……有沒有人……」

  說到最後,她已哽咽得說不出話,卻見有人低笑,指著她,道:「不就在妳身後嗎?」

  她一怔,驀地回頭,果真瞧見一身狼狽的男人。

  他笑柔的臉有著髒污,渾身濕透。「祿兒……」

  她緊盯著他,直到豆大的淚珠滾落,她整個人撲到他懷裡,哽聲罵道:「你沒事幹麼待在湛江?你知不知道你手上的傷是不能碰水的……」

  世君臨有些受寵若驚,但想起自己渾身濕透,趕忙將她推開。

  「你……」她一臉受傷。

  「祿兒,我身上濕透了,妳這樣抱著我,妳也會濕透的。」

  「我才不管!」她執意要抱,邊抱還邊打他,哭得傷心不已。「你好可惡!你為什麼要讓我這麼擔心,為什麼要讓我這麼難過?!」

  「祿兒,對不起。」他想抱她,卻怕將她沾得更濕。

  「一句對不起有用嗎我告訴你,只有你親手做的膳食我才要吃,你要是不做,我就再也不吃東西,你聽見沒有?!」

  此話一出,世君臨登時笑得像擁有了全天下的財富般滿足,然而還未感動完,一旁卻有人開始起鬨。

  「抱呀!怎麼不抱?你是不是男人,女人都送上門來了,你還不抱?!」

  「你們——」世君臨沒好氣地瞪向他們。

  這些天在江邊走動,他也和附近的居民混得挺熟的,彼此雖不知姓名,但相處得極為融洽;而這本領是她教他的,是她教他怎麼去融入人群。

  「我……」米乃祿這才意會到自己的大膽,趕忙退開,羞赧得不敢抬眼。

  「祿兒,妳是搭馬車來的?」他問,見她點點頭,隨即拉著她走。「走,到馬車上較暖。」

  米乃祿沒有反抗,乖順地由他牽著,一到馬車內,她趕緊找出裡頭備有的乾淨布巾給他擦拭。

  「祿兒,湛江雖然潰堤,不過幸好我發現得早,在潰堤之前便告知附近居民一起撤退,所以沒有人被水沖走,就連田作也全數收割完,現在米糧已經全運到世府的米場去烘烤,雖說口味上會稍硬些,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既然你已經把米糧的事處理好,何必一直待在江邊?」

  世君臨瞅著坐在對面的她。「妳會擔心這些居民吧?我只是想替妳做一些事。」

  她不禁怔住,沒想到他為了求她原諒,居然做得這麼徹底。

  「而且,我小時候是在湛江邊長大的,知道這裡水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雖然我根治不了,但是至少知道如何讓居民避開危難。」

  「你……」

  「妳應該知道,我是孤兒,是被養父母收養的。」他笑著說。

  不知為何,米乃祿覺得他在她面前突然變得好清晰,她彷彿能看穿他冷漠武裝下的惻隱之心。

  在京城,誰都知道世家的布坊和織造場,如果他真是個可惡的混蛋,他又怎會願意學繁複的縫製裁衣功夫?又怎會如魚得水的出入灶房?那些事,必定是他早已做慣了的。

  若是他早已做慣了那些事,又是為誰而做?肯定是為了他的養父母,這樣的人,真會逼死自己的養父母,霸佔世家產業嗎?

  事實證明,她是被恨蒙蔽了心,誤解了他,而他卻始終沒有辯駁。

  「……我問你,我們相遇的時候,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失憶?」

  世君臨眸色一軟。「是,否則我怎可能願意要福至這個名字?」她這麼問他,代表她已經原諒他了,對不?!

  「你討厭福至這個名字?」

  「現在很喜歡,特別是聽妳這麼喚我,會讓我覺得……我在妳的保護之下重生了。」

  「福至……」

  「嗯?」他笑瞇眼,喜歡她用軟綿綿的語調喚他。

  「我……」

  就在她話欲出口之際,他猛地抬手,示意她安靜。她不解地看著他,卻見他掀開馬車上的簾子,望向外頭,閉眼靜心聆聽一會,接著臉色大變。

  「祿兒,馬上離開。」說時,他已經跳下馬車。

  「福至,發生什麼事了?!」她想要追下去,他卻抵住車門,不讓她下去。

  「要山崩了。」他從小就在這一帶長大,知道當山上的蟲鳴蛙叫忽地停止時,就代表要山崩了。

  「咦?」

  他沒多解釋,逕自跑進破廟裡呼喝,很快的,一群人隨即湧出。接著他又抓著石猛,兩人兵分兩路地通知在其他處所避難的居民趕快撤下山。

  「小姐、小姐,世爺說這裡很危險,要咱們快走!」米麗跑到馬車邊喊著。

  米乃祿看向外頭攜家帶眷逃難的居民,立即跳下馬車大喊,「婦人和小孩都過來這邊!」

  「小姐?!」

  「快!走不動的婦人和小孩全都上馬車!」

  米乃祿迅速指揮著,讓原本只能容納六個人的車廂硬是塞了十個婦人和小孩,要馬伕帶他們先下山。

  同一時刻,山上開始滾落石塊,有人在奔跑之際發出驚恐的叫聲。

  她抬眼看去,只見御影山上有大量的黃土伴隨著石塊如瀑傾落,她一心朝世君臨的方向走,卻被米麗拉住。

  「小姐,我們快走,快!」

  「不!我要去福至那裡,妳趕緊跟他們一道下山,記得要繞道,到了城裡,想法子先安置他們。」

  「可是小姐……」

  「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動作要快,刻不容緩!」米乃祿眸色堅定地低喝。

  米麗只能點頭。「小姐,妳動作也要快。」

  「我知道。」話落,她拉起裙襬就跑。

  這些時日,她能吃能睡,體力恢復不少,雖然跑起來有點喘,但沒問題,她知道自己撐得下去,就算眼前的雨下得再大,山道上滿是泥濘,都不能阻止她去尋找他。

  因為,她還有話還沒告訴他。

  米乃祿在崎嶇不平的山道上跑著,遠遠便看見先前來過的小木屋已有不少居民在往底下跑,她扯開喉嚨喊,「福至!」

  世君臨剛踏出木屋,聽見她的呼聲,瞇眼朝聲音來源探去,驚見她在幾尺之外,趕忙大步躍下。

  「我不是要妳走嗎?」他急聲問。

  「我把馬車讓給小孩和婦人們先走。」

  「那妳也該跟著一道下山,而不是再拐過來這邊。」世君臨看她渾身濕透,不捨地拉著她往下疾走。「妳的身子還很虛弱,怎能在這裡淋雨?要是再染風寒,要怎麼辦才好……」

  「福至!」她不管他的叨唸,逕自叫喚他的名字。

  「祿兒?」他不解地回頭。

  「娶我。」

  世君臨怔住,正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便見她傾前,勾住他的頸項,讓他彎下身,吻上他的唇。

  「不要再離開我了。」她深情低語。

  他一時回不了神,傻愣地看著她好一會後,才欣喜若狂的咧嘴大笑。「好,我說過,妳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不過,我們先下山吧。」

  「嗯,我們一道走。」

  「好。」

  傾盆大雨中,寒氣入骨,然而愛潔的世君臨這會卻不顧自己的狼狽,笑得闔不攏嘴,只因他最愛的人已經原諒了他,他總算重新贏回她的信任和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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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18 08:16:19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大雨滂沱,造成御影山土石鬆落,黃土一路衝滑到湛江,導致江水暴漲,只見沿岸皆是泥濘黃水,分不清路與水的交界。

  幸好千鈞一髮之際,因為世君臨的通知,讓在御影山避難的居民得以安然撤退,隨後他又安排所有人入住城裡各家客棧,至於費用自然由他包辦,預計讓難民過個好年之後,再協助他們重建家園。

  年節將近,大水漸退,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飛雪。

  大雨造成傷勢發炎讓世君臨吃盡了苦頭,發了一場高燒,燒退又起,使得大夫連在二十九夜都還在米府走動,習慣得連路都不需下人引領了。

  「去歇會吧。」躺在病榻上的世君臨啞聲說。

  「等你燒退了。」米乃祿直睇著他臉上不自然的紅潤。

  「不成,我每回醒來就見妳在身邊,妳肯定都沒歇息,這樣會累出病的。」

  「誰要你不趕快好起來?」

  世君臨不禁嘆氣。「或許是我甚少生病,一病就嚴重得多,就像妳很少生氣,一旦氣極就很難哄笑。」

  「……你是說我刁難你?」她瞇眼瞪他。

  他笑瞇眼。「不,我覺得那也是別有風情。」沒有教他痛徹心扉,又怎能讓他明白得到的喜悅?

  這話讓米乃祿嬌羞地垂下長睫。「你呀,趕緊把病養好,別讓我擔心。」

  「好。」他疲憊地閉眼,耳邊只聽得見屋外沙沙的落雪聲,安靜得令他又張眼。「祿兒,要是妳沒打算回房,就說些話來聽聽吧。」

  「說什麼呢?」

  「說說妳愛吃什麼,等我病好了,再一一做給妳嚐。」

  米乃祿動容地瞅著他。

  他就連病著,心都還懸在她身上,要她怎能不喜歡他。

  她還沒開口,就聽見有人推開門板,回頭探去,驚見常壽扶著她爹走來。

  「爹,怎麼沒在床上歇著呢?」米乃祿趕忙起身攙扶,沒想到不過幾天,爹竟能下床走動了。

  「爹給妳送點宵夜來。」米來寶笑著,常壽隨即遞上她的米缸,裡頭裝滿她最愛吃的米香。

  「爹……」米乃祿不由得紅了眼眶。「我給你添了好多麻煩,你都沒有怪我,還是這麼疼我。」

  「哪來的麻煩?」米來寶慈愛地看著女兒,再看向掙扎著坐起身的世君臨,朝他擺擺手,示意他躺著就好。「是福,不是嗎?要不是有福至在,咱們家的米行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爹……」她扁了扁嘴,抱著米缸又想哭了。

  「爹只要妳吃胖一點就好。」

  「有福至在,我這陣子吃得可多了。」

  米來寶欣慰的點了點頭,走到床邊,看著世君臨,啞聲道:「老天知道你這一陣子太累了,要你好好歇息,你就安心養病吧。」

  世君臨動容地看向他。「老爺,謝謝你。」他知道米來寶特地到他房裡的用意,是要讓他知道,他已經原諒他了。

  這也代表著,老爺同意他成為他的女婿。

  「好了,我回去了,祿兒,妳也要早點休息,別連妳也病了。」

  「我知道。」

  送走了爹親,米乃祿抱著米缸坐回床畔,和世君臨對視而笑。

  「福至,吃不吃?」

  「吃。」他笑望著她把手伸進米缸裡,取出一小塊米香,擱到他嘴裡。他輕嚼了幾下,有些意外,「難怪妳愛吃,確實是挺香的。」

  「對呀,以往要你吃,你還不肯。」她也嚐了一塊,滿足地笑瞇了眼。

  自從她重新接納他之後,吃什麼東西都有味道,而且都好好吃。

  「那是我以前不識貨,現在我要陪妳吃。」

  「嗯。」

  這一夜,兩人吃吃聊聊,直到世君臨入睡,她才將米缸擱到桌面,看見外頭灰濛的天色微亮,她緩緩推開門走出去,正好瞧見米麗。

  「小姐,世爺的藥材只剩下一帖,我差人去買,都買不到。」

  米乃祿疑惑地皺起眉,不懂先前爹要的藥材缺貨,為何福至一出面就買得到,如今福至的藥又沒著落,這該不會是——「麗兒,我到春秋堂一趟。」

  「小姐,我陪妳一道去。」

  「不用了,妳待會還要替福至煎藥,那得按時讓他服下,要不他的燒總是退了又起,很不好。」

  「那小姐要快去快回。」

  除夕,家家戶戶除舊佈新,張燈結綵,就算天色陰霾,偶爾飄著雪,但上街的人潮依舊不減,讓商家忙得不亦樂乎。

  米家的馬車停在春秋堂前,堂裡罕見的一個夥計都沒有,只有玉堂春站在門口,像在等待誰的到來。

  看見米乃祿下車,玉堂春隨即迎上前。「乃祿。」

  「你為什麼要刁難我?」她開口便問。

  「我哪裡刁難妳了?」他嘆著氣。「到裡頭再說吧。」

  踏進鋪子裡,米乃祿也不坐,開門見山地說:「我相信湛江發生什麼事,你很清楚,自然也知道這些天有不少人染了風寒,所以規模宏大如春秋堂,怎可能沒有治風寒的藥材?你這不是在刁難我?」

  「妳倒是都忘了,妳親口答允要嫁給我,結果現在卻一心顧著姓世的傢伙!」玉堂春也惱了。

  「我……」她不禁語塞,好一會才說:「玉大少,對不起,我和福至已有了婚約,我們之間是絕無可能的。」

  「妳……」這是意料中的答案,可是他不願接受。

  「我今天來是來買藥材的,你賣不賣?」她不想多作停留,開口直問。

  玉堂春難掩心痛,沉聲道:「妳跟我來。」

  瞧他走到櫃檯後方的長廊,她跟著走進,穿過長廊,才踏進一間儲藥室時,後頸突地一陣痛,教她眼前一暗,昏了過去。

  感覺後頭的她倒向自己,玉堂春猛地回頭,趕緊將她摟住,抬眼瞪向對她下狠手的男人。

  「喂,你做什麼?!」他惱聲怒斥。「我們說好的不是這樣!」

  他故意不賣藥給米府,就是為了引乃祿到春秋堂一趟,因為他去過太多回米府都見不到她,才會聽這男人的話,出此下策將她引來。

  他想再見她一面的用意,純粹只是想和她把話說清楚,想知道她真正的心意,要是她執意嫁世君臨,即使不甘,他還是會退讓祝福。

  「你這沒用的傢伙,原以為你還能有一番作為,想不到要你做什麼都不肯,不過倒是好騙得緊,幾句話就能讓你聽話辦事。」男人哼笑,從他懷裡將米乃祿抓過。

  「你要做什麼?!」玉堂春一驚,伸手要搶回人,卻無預警地被男人一個拳頭打趴在地,鼻血直流。

  「我要做什麼你管得著嗎?不過,我倒是不介意你去跟世君臨說一聲,想要他最愛的人,就拿世家的產業來換。」男人說著,將米乃祿打橫抱起,熟門熟路地朝後門離去。

  玉堂春好不容易站起身來就朝後門追,卻早已不見人影,他又氣又悔的一咬牙,衝到前門,急忙將剛剛發生的事告訴米家馬伕。

  沒來由的,世君臨突地張開眼,屋裡昏暗得很,只見米缸在黑暗中曖曖發光,就如同米乃祿給人的感覺,不是刺眼的豔光,卻徐暖溫柔得教他留戀。

  只是,她人去哪了?

  他緩緩坐起身,感覺身上還發著熱,不過和先前相比已經好上太多。

  「爺,不好了,米家小姐被人架走了!」

  驀地,石猛的大嗓門由遠而近,教世君臨急急掀被下床。

  石猛很快地衝進房內,神色緊張地稟報。「爺,米家小姐到春秋堂幫你買藥材,結果玉家大少卻跟送小姐去的馬伕說,她被人給架走了!」

  「是誰?!」世君臨沉聲問,眸色清冷。

  他震愕,但並不緊張,雙拳緊握著,體內燃燒著比風寒發起的高燒還要燙的怒火。

  「玉家大少說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只說是在他娘六十大壽時,突然到他家的一個神祕男人,聽說就連以缺藥材說詞引米家千金上門,亦是那個男人的提議。」石猛將所聽所聞一字不漏地說出。「玉大少說,那男人要他轉告你,就說想要救回你所愛的人,就拿世家產業去換。」

  世君臨閉了閉眼,額際青筋顫跳,驀地低吼,「世近良!」混蛋傢伙,要他的命不成,如今還要挾持祿兒來威脅他!

  「爺,現在要怎麼辦?」石猛一臉緊張地說。「難不成真要拿世家的產業去換回米家小姐?」

  跟著踏進房內的米麗聞言,立即反問:「難不成你們打算見死不救?這禍事是你們捅出來的,沒道理要我家小姐也蹚這渾水吧!」

  「妳懂什麼?那人又沒說要在哪裡交易,怎麼換?」石猛不耐的低罵。

  「……我不換。」世君臨啞聲道。

  「你!」米麗驚愕的瞪大眼,正要罵他沒良心,卻又聽他說——

  「石猛,回帳房給我取一千兩黃金來。」

  石猛怔住。「爺,你要做什麼?」

  世君臨冷眸肅殺。「我要懸賞。」

  一個敗光家業的男人,沒有資格回頭再跟他要什麼,尤其還以這麼卑劣的手段對付他,他自然要加倍奉還。

  京城突地騷動起來,許多人放著店鋪不管,就連原本採買年貨的人也全都把貨一丟,四處搜查,只為了不久前世君臨放出的消息——

  「聽著,那個男人叫做世近良,左眼底下有一顆紅痣,右嘴角上有一顆黑痣,身高約六尺,有些福泰,看見他的人,告知我他的行蹤,賞金兩百兩黃金,要是能夠確切得知他投宿在哪,賞金三百兩黃金,要是有本事能將他帶到我面前的話,五百兩黃金。」

  這話,是在京城最熱鬧的街上說的,隨即一傳百、百傳千,全京城的人都動了起來,甚至連適巧得閒的官爺都聞訊開始搜查,只為了那些閃亮亮、黃澄澄的黃金。

  除此之外,也有人並不是被賞金打動,而是純粹幫忙,只因為他們是湛江邊的居民,自然很願意幫助他們的恩人。

  世君臨就待在福客樓裡等待消息,一千兩黃金擺在眼前的兩只木盒子裡。他的臉色異常紅潤,身上的熱度再起,但此時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只想親眼看見米乃祿安好。

  只要能夠找到安然無恙的她,他花再多黃金都無所謂,除了絕不願意給那混蛋敗家子。

  「石猛。」一會,他突喊。

  「爺?」

  「傳話下去,從客棧、花樓先找起。」

  石猛立即意會。「我明白了。」他到外頭高聲一喊,話語如風,快速地將訊息傳到每個意圖得到高額賞金的人耳裡。

  一時之間,還未開門做生意的花樓,門檻幾乎快被上門尋找的人踩爛,所有人莫不抓著裡頭的夥計追問是否有符合特徵的人投宿。

  此刻正巧在外頭打探消息的世近良,聽街上的人熱切談論著懸賞尋找自己的事,不禁膽戰心驚,走起路來遮遮掩掩,但胸口怒火更起,惱世君臨竟然寧可撒黃金懸賞,也不拿家業換回那女人。

  現在連寬爺都不肯幫他了,以往熟識的人更是對他不屑一顧,身上的錢也快要花完,要是得不到產業,他往後要怎麼活?

  「欸,你瞧,那個人是不是有點像世爺形容的世近良?」

  突地,不遠處有人低聲談論,世近良抬眼望去,隨即佯裝若無其事,趕緊拐進巷弄裡,然而不管他走到哪條僻靜的胡同,都有人在討論他,甚至跟在他後頭,嚇得他拔腿就跑,回到投宿的花樓。

  見夥計臉上沒什麼異色,他神色自若地上樓,發現躺在床上還未轉醒的米乃祿,沒好氣的暗罵自己壓錯寶。這女人在世君臨的心中,明顯份量不夠重,才會有這種結果。

  現在,他要怎麼辦才好?

  「呃……我怎麼會在這裡?」

  聽見細軟女音,世近良立即瞪向米乃祿。「沒用的女人,虧妳對世君臨那麼好,還為了他找藥材,結果他一點也不領情,竟然不肯拿世家產業換妳,他根本不喜歡妳!」

  米乃祿一愣,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回想他剛剛說的話,再想起她原本在春秋堂,是有人打昏了她……

  「是你!你是世近良。」這幾日她聽福至說了不少家裡的事,自然知道這號人物。

  世近良臉色猙獰。「連妳也知道我是誰,肯定是世君臨說的吧?我告訴妳,妳是瞎了眼才會看上那種沒血沒淚的男人,妳以為他心地善良嗎?他是個奸商,翻手一轉就是百兩千兩,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

  「誰沒有過去,知錯能改便可,我知道往後他不會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哼笑。

  「他會為我而改。」

  「他連拿產業換妳都不肯了,妳怎會天真地以為他真愛妳?當初就算他沒有剛好失憶,相信他也一樣會混進米府騙取妳的米缸!」

  米乃祿直瞅著他,說不出辯駁的話。

  她知道,世君臨從前確實是這樣的人,可是他現在不同了,他有心改過,和眼前執迷不悟的男人不同。

  「妳以為他是善類?為了錢,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對,為了錢,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低沉嗓音迸出的瞬間,廂房的門板也一併被人踹開。

  「福至!」米乃祿驀地從床上站起身,卻被世近良擒住,一把短匕就抵在她喉間。

  「世君臨,給我退下,要不然我就殺了她!」

  世君臨望著心上人不知所措的表情,再見世近良倉皇的神色,暗自估量自己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想著要在刀下救出她的機率有多高。

  「世近良,你想,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手腳快?」石猛就在他身後,將抱在懷裡的木盒往一旁的櫃子擱,隨即捲起袖管。

  「我可無所謂喔,反正世君臨不把產業交給我,我一樣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我就多帶一個人,黃泉路上還有人陪我閒聊。」晃動青冷的短匕,世近良故作輕鬆的看著世君臨和石猛,還有他倆身後黑壓壓的一票人。

  世君臨見狀,抬手制止石猛,就怕他一個衝動,真把對方給逼急。

  一會,他沉聲啟口。「我一文錢都不會給你。」

  「你憑什麼不給我那是我世家的,你不過是個乞兒,憑什麼霸佔我世家的產業?!」

  「世家的產業早在六年前就被你搞得一塌糊塗,你捲走了好幾百萬兩黃金,現在還有臉跟我說世家產業」

  「我世家產業才不只那幾百萬兩黃金,我要你全部吐出來,那全都是我的,是我爹娘留給我的!」

  「你還敢說!養父養母被你氣得一病不起,最終嚥氣時還擔憂著你,要我想法子東山再起,就怕有一天你回來沒有棲身之處,然而你瞧瞧你做了什麼?!」

  要是世近良乖乖認錯,他會依養父母的遺言收留他,但他卻挾持祿兒威脅他,這一口氣,他吞不下。

  「我不管!反正你錢不給我,我就殺了她!」說著,他將米乃祿抓得更緊。

  「……有本事,你殺啊。」

  米乃祿聞言,錯愕地抬眼,不敢相信世君臨竟說出這種話。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

  「我當然相信你敢,但你要是殺了她,我保證,我會活抓你,天天剮下你一片肉,慢慢放光你身上的血,用火烤你的傷口,再請大夫醫治你,絕對將你凌遲至死,鞭屍成末,丟到後山餵狼!」他說得鏗鏘有力,連瞳眸都染上一片血色殺氣。

  世近良震住。「你不能這樣對待我,我爹娘對你有養育之恩——」

  「對,養父養母對我的養育之恩,等我死後再向他倆賠罪。」

  「你!」

  「不過,你還有一條路可走。」

  「什麼路?」

  「只要你放開她,我願意給你十兩黃金,而且當場放你走,從此以後,你我互不相干。」他說出條件,冷沉的黑眸直盯著米乃祿。

  兩人隔著幾尺遠對視,米乃祿這時已經完全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正在想法子救她,她感到欣慰。

  「十兩?我要十兩做什麼至少要給我五百萬兩黃金,比照你給外人的賞金!」要不是他無端懸賞,他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只有十兩。」世君臨態度強硬,偏頭看向石猛命令道:「石猛,打開木盒。」

  「是。」

  石猛將木盒打開,裡頭黃澄澄的黃金頓現,教後頭觀望的人發出一陣驚呼,畢竟這麼多的黃金,可不是隨時都能看見。

  「你想要,就走過來拿,要不然——」世君臨一頓,回頭看石猛,只見石猛將木盒搬到窗邊,打開窗子,拿起一錠黃金就往窗外丟,底下立刻響起一陣搶奪的叫罵聲。

  原本在門外觀望的人群見狀,也一溜煙地衝下樓。

  「你在做什麼那是黃金十兩耶!」世近良怒吼。

  「那你還不過來拿?」世君臨笑問,一旁的石猛又拿起一錠往底下丟。

  「不要再丟了!」世近良放開米乃祿,大步衝向前,想要搶奪那盒黃金,見狀,石猛索性把木盒往窗外一丟。

  「不!」世近良激動的探出窗外,不敢相信到手的黃金竟讓閒雜人等搶走,回頭狠瞪世君臨。「你瘋了?那是我的黃金,我的!」

  他氣得高舉短匕要刺向世君臨,只見石猛動作疾如星火,閃身過去抓住他的手,正要朝他喉頭一擊,卻見他驀地一頓,接著便軟倒下身。

  而站在他身後,還尚未收回手的人,竟是米乃祿。

  「這算是一報還一報,他打我一下,我回他一下,應該的。」她說。

  世君臨傻了半晌,才將她拉進懷裡。「祿兒,妳……」

  「我懂武啊。」她說得理所當然。

  「嗄?」

  「不然當初我怎麼扛得動你?」她笑睇著他。「你根本不用跟他迂迴,我反手就可以拿下他,我爹從小就逼我練武,他說我是個大美人,非得練武防身不可。」

  「……原來如此。」世君臨總算鬆了口氣,卻聽身旁傳來隱忍的笑聲,不由得橫眼瞪去。「你笑什麼?」

  「原來爺當初是被米家小姐扛回去的。」呵呵,那畫面真的好絕,他好想看。

  世君臨勾起恐怖的笑,把石猛瞪得自動收了笑容,還主動把世近良拖到外頭,打算交給守在樓下的官爺,然而一到樓下,才發現連官爺都去搶黃金了。

  「你身子還好嗎?」米乃祿探手輕撫眼前人的額,驚覺他額上佈滿細碎汗珠。「天氣這麼冷,怎麼發了這麼多汗?」

  「被妳嚇的。」

  米乃祿緊握他的手,才發現他連手心都是汗水。「唉,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我懂武,那你就不會擔心了。」

  「一樣的,只要妳不在我懷裡,不管妳懂不懂武,我都怕。」他說著,將她摟得更緊。

  偎在他懷裡,發現他的衣袍透著濕氣,她更加不捨。「福至,你撒了那麼多銀兩,不心疼嗎?」

  「只要能救妳,撒盡家產都不心疼。」因為錢財可去,但他經商的才能不會消失,隨時都可以賺進大把銀兩。「況且,守在樓下的,全都是湛江的居民,就當是我提早發了紅包吧。」

  「我的福至好闊氣。」她笑著咋舌。

  「沒有妳,坐擁再多財富也沒用。」

  「現在想想,還好當初你為米缸而來,要不我永遠也無法認識你。」

  「是啊,我因為一個米缸栽在妳的手裡。」真的是失算,但很甘願。

  「才不,你是我撿回來的福。」是福,不是禍。

  是她永遠的,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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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18 08:16:3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大年初六,米府的杏花開了。

  大年初七,年節氣味依舊濃厚,大街上張燈結綵,每個人臉上掛滿笑容,喜氣洋洋,唯有一個人,臉從初一臭到初七,可憐的是,他在意的人至今還不知道他的臉在臭什麼。

  米乃祿照樣天天出城,只為了幫助湛江旁的居民重建家園。

  她非但出錢出力,而且還派人送膳食,甚至強拗世君臨下廚,只為了——

  「這是世爺做的」吃到米糰的居民莫不驚詫地讚不絕口。「世爺真是太了得了!不僅能洞察湛江暴漲和山崩時間,又是個商場奇才,還會下廚。」

  「是啊,而且這是什麼?好吃極了!」

  「這是烤米糰,是世爺的拿手菜。」米乃祿很驕傲的說,不忘拉拉身上的雪帔。「你們瞧,就連這雪帔也是他親手縫製設計的呢。」

  靠著世君臨的好廚藝,她再度恢復圓潤的身段,又因他的巧手,她穿起雪帔不顯臃腫,反倒顯瘦。

  「哇,世爺好巧的手啊!」

  眾人嘖嘖稱奇,吃著烤米糰,欣賞著米乃祿身上連著兔耳帽的雪帔,壓根沒發現站在幾步之外的主角臉色奇臭無比,而且還鐵青得很。

  他萬惡罪魁的臭名,全都敗在她那張嘴上。

  「哇,米家千金,妳將來可真的什麼都不缺了,有世爺在,只要妳動動嘴,金山銀山,珍饈佳餚,綾羅錦繡都有啦!」

  「是啊是啊,有他在,我只要專心當我的米蟲就好。」

  「既然世爺十八般武藝皆通,又能替米府張羅生意,怎麼妳還不出嫁?」

  突地有人這麼問,世君臨的臭臉頓時緩和許多,對那人投以讚許的眼光,卻見是石猛化身為居民,混在其中發問。

  「呃……」

  「對呀,妳要是不出閣,世爺又是以什麼身份待在米府打理產業?」這假裝很沉的聲音,則來自於藏在石猛身後的米麗。

  世君臨瞧見之後,輕點了點頭,對這顆饅頭好感頓生。

  米乃祿面對圍剿,笑得有點僵,趕緊再端起米糰。「還有米糰喔,還有誰要吃?剩下最後十個,吃完就沒有了。」

  霎時,居民全衝上前搶米糰,壓根忘了剛剛在討論什麼。

  於是,世君臨的臉色再度黑成一片。

  待他們回到米府已入夜,他整個人像焦炭一樣,快要融入夜色。

  走在通往米乃祿院落的長廊上,米乃祿和世君臨各懷心思,唯有身後兩個人沒神經地逕自交談著,是石猛的低喊聲讓兩人回神。

  「妳的手怎麼受傷了?」

  「八成是幫忙拿木材時,被木屑刮到了吧。」

  「妳湊什麼熱鬧?這是男人的事,妳一個姑娘家在旁邊待著就好!」

  「可是我——」

  「沒有可是,過來,我替妳上藥。」

  「喔。」

  看見一柳葉、一饅頭的身形從眼前走過,米乃祿不禁傻眼。

  「……他們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她忍不住問。

  她和米麗一起長大,還沒見過米麗這麼柔情似水的一面,害她不小心起了雞皮疙瘩,很不習慣。

  「石猛本來就喜歡吃饅頭。」世君臨沒好氣地回道。

  「嗄?饅頭?」米乃祿皺起眉,想起當初他初醒時,也提過饅頭。「那你……也喜歡饅頭嗎?」她意有所指,就希望他聽得懂。

  「不,我偏愛兔子。」

  「兔子?」

  「兔子抱起來軟綿溫暖,身子瑩潤有肉,臉蛋豐美嬌俏,又會撒嬌又會親親,教人愛不釋手。」他直瞅著她。

  「你說的到底是誰?!」那不是兔子!誰家的兔子會撒嬌又會親親啊?!

  見她壓根沒聽懂自己的暗喻,還喝了一大桶的醋,世君臨不由得笑咧嘴,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不就是妳?」

  「我?」

  「對,就是妳。」他輕扯她的兔耳帽。「我一心想望的只有妳,然而妳卻一直忘了妳的承諾,讓我妾身不明地待在米府。」

  「誰啊?誰害的?我說了要你娶我,可是你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扁著嘴,可憐兮兮地低下臉。「我以為你還在考慮……」

  他頓時傻眼。「我以為應該由妳主動。」

  「這天底下有女方去跟男方提親的道理嗎」

  「可是,入贅不是由女方提?」

  「……你要入贅?」

  「老爺不是這麼說?」

  米乃祿一呆。原來搞半天,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

  「放心,就在你們瞎忙的這陣子,婚禮的事我已經交代常壽去打理了。」

  一旁突然冒出米來寶的聲音,嚇得兩人往旁一跳,瞧見他就坐在盛開的杏花樹下,喝茶配著烤米糰。

  杏樹上方頂著篷子,四面被竹籬包圍,還添上炭火日日夜夜烘出南方春暖的溫度,總算讓粉黃的杏花綻放。

  正因為在花樓救回米乃祿後,米家仍沒有任何表示,世君臨才以為必須依她的承諾等到杏花開,然而杏花開了,米家還是沒有動作,也難怪他的臉色臭得厲害。

  「爹?」

  「去去去,我在賞花,你們不需要陪我,只要趕緊生個孫子讓我抱抱就好。」

  「爹!」米乃祿羞紅了臉。

  「走吧,我在廚房熬了一鍋甜湯,先吃點。」世君臨牽起她的手。

  「嗯。」她乖順地由他牽著,又想到什麼開口問:「對了,福至,你知道嗎?我聽那些大哥們說,有種食物叫做甜米粥,裡頭有很多種穀類和豆類,再加點糖,和米一起熬得濃稠,聽說很好吃呢。」

  「真的?明天我試試。」

  「嗯嗯,還有喔,我還聽說……」

  米來寶賞著杏花,聽著兩人漸遠的耳語,不禁笑瞇了眼,喃著,「老伴,咱們的祿兒長大了,還撿了福回來哪,說不準明年就會添個喜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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