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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三生石下之三世嬌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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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0 07:46: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咳咳咳⋯⋯我也要去⋯⋯」

  齊子胤回頭,一臉為難地安撫。「多樂乖,我很快就回來了。」

  「不要∼∼」她扁嘴,泫然欲泣。

  「多樂,今天是展覽首日,我一定要到場的。」他柔聲哄著,一點都捨不得對她發火。「妳看,我穿的是白色西裝,沒事的。」

  嘴還是很扁,鼻子不斷地抽氣著。

  她看著他,白色西裝內搭寶藍色襯衫,淺灰色領帶,將他精實的體魄襯得更加英姿挺拔;略長點的髮瀟灑地往後梳,顯露出非常出色搶眼的五官,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個伸展台上的超級男模。

  好帥,不管看幾次,她還是覺得他帥得無法無天,尤其當他眼露傲慢,眉噙不羈時,簡直是帥到不可一世啊!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他不得不出去招蜂引蝶,要是往常,她壓根不在意,可是,她今天心頭特別不安。

  「看,外頭陽光普照,是個難得的冬陽,不可能會下雨。」他拉開窗帘,讓已經病了半個月餘的女人看見外頭的燦爛陽光。

  她垂下臉,埋怨自己不病則已,一病驚人的爛身體。

  「乖,聽話,我保證只要媒體採訪完就立刻回家。」他舉起手,差點就要指天立誓了。「再怎麼晚,也絕對不可能拖到晚上,妳放心吧。」

  「要趕快回家。」她抬眼,眸底淚水閃爍。

  「好。」哎呀,她這麼可愛,他怎麼捨得離開?

  低下頭,原本只打算在她唇上輕點一下,餵足他一天所需的養份,豈料這兩張唇就像極了磁鐵的兩極,一旦貼合,就再也分不開了。

  由一開始的淺嚐輕觸,到不知不覺的呼吸漸重,索求漸深,唇舌糾纏出陣陣火花,在彼此胸口激迸出熱源,迫切地想要再多一點⋯⋯

  敲門聲很輕很輕地響起。

  兩人還在唇戰,吻得渾然忘我、風雲變色。

  敲門聲很輕,但速度變快了,有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壯烈之意。

  「再敲,信不信我把你的手給折斷!」齊子胤回頭劈頭就吼。

  任達方始終閉著眼,必恭必敬地說:「董事長,時間到了。」

  「你的時間才到了咧!」沒好氣地吼他一句,輕柔地把身前女人有些汗濕的髮攏到耳後,粗嗄地說:「不要擔心,我現在只想要趕緊把工作完成,然後跟妳結婚,天天跟妳泡在家裡。」

  可惡,他真的會死,遲早會死。

  天天踩煞車,總有一天氣虛而死!

  「早點回家,我等你喔。」她嬌羞地垂下臉。

  「好。」在她額上親了下,他才起身惡狠狠地瞪著壞他好事的助理。「不走,留著看戲啊?」

  「看董事長和多樂愈來愈要好,我很替你們開心。」上車後,任達方忍不住說出他的感言。

  車子緩緩駛出大門,齊子胤的眼還是不住地往後看,直到再也見不到建築物,才涼聲說:「又關你什麼事,你開心個鬼?」

  在他多年的凌虐之下,任達方早已練就了一身把壞話自動轉為好話的功力,笑著回答。「怎會不關我的事?董事長老是孤單單的一個人,現在有人陪,又是最心愛的女人⋯⋯人生在世,要的不多,想要的得到了,也就夠了。」

  「說的也是,確實是關你的事,你根本就沒執行那日我對你的要求。」齊子胤壞心地捨去後半段感性的發言,直接挑第一句戳死他。

  「呃可是,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董事長又何必⋯⋯」

  「說的是什麼話?我說過了,你搞砸我的事,要你善後,結果咧?還不是要我親自出馬。」

  「所以,我將功贖罪,負責支開賴小姐啊。」他多聰明,董事長一個眼色,他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那本來就是你份內的事。」頓了下,他又問:「那個姓賴的,沒找你麻煩吧?」

  「沒。」

  「沒吵著要找我?」打從那天趕她走後,沒見她再來過,哼,算她識相,她要是敢再來,他就敢報警處理,看誰不要臉。

  「沒。」

  「這樣子啊?」他眉頭微挑,暗自細忖。

  「不過,我覺得她太靜,靜得很怪。」

  「怎麼個怪法?」

  任達方想了下,坦白說:「其實我有私下調查過賴小姐。」

  「喔,這麼聰明?」

  「誰要她無恥地對你下手!」

  齊子胤瞪著他的後腦勺。「如果你是在吃醋的話,我會要你立刻請辭。」怪了,他最近怎麼這麼受男人的歡迎?

  「我不是吃醋,我是指她的舉動害得你跟多樂無事惹事。」任達方快快否認。「我是覺得她有些行為很怪,眼神偶爾也教人覺得毛毛的,結果調查後才發現原來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待在國外多年未歸,其實也是在治療。」

  「喔?」他並不意外。

  「所以董事長,除非必要,絕對不要跟她獨處,太危險了。」

  「怕她吃了我?」敢吃他,他就撕爛她的嘴!

  「反正,今天一整天我都跟定你了,絕不讓她有機可乘,天曉得她會幹出什麼事情來?」不是他對有精神疾病的人有偏見,而是她的眼神實在是太太太邪門了,有一回對上,害得他冷顫打個不停呢。

  「好,你就好好地跟著我吧。」唇角淺勾淡淡笑意。

  「那是一定的。」

  轉入市區,直行到底,靠右邊停,就是這一次展覽古文物的慎遠美術二館,前頭豎立起一樓高的布質海報,隨風飄揚,上頭印製的古文物跟著栩栩如生。

  任達方將車子停妥,齊子胤下車才剛要走進館裡,右側突地有人逼近,下意識要閃卻已經來不及,對方手上的咖啡濺了他一身,褐色污漬在白西裝上頭顯得十分明顯。

  「對不起、對不起!」對方拚命道歉。

  他冷眼看著污漬,微顯不悅。「算了、算了。」擺了擺手,快步走進館裡,脫下西裝外套。

  「董事長,先上三樓的休息室,我想辦法幫你清一下。」

  雖說是休息室,但目前因場地不足,這裡暫時堆放了一些古文物的木箱和尺寸不合的玻璃箱。

  「董事長,洗不掉耶,怎麼辦?」任達方從浴室裡喊著。

  齊子胤連應聲也懶。廢話,沾到咖啡,哪可能輕易洗掉?

  哼了聲,他慵懶地坐在沙發,而正對面則是可以眺望街景的七彩玻璃窗。

  他明明要人把所有的七彩玻璃窗都換掉,怎麼卻獨留這一扇?難道,命運真是無法改變?

  「董事長,這樣吧,你前幾天給我的西裝,我剛好放了一套在這裡,你乾脆換上那一套好了。」任達方放棄白西裝,走到外頭打開一個小衣櫃,取出一套黑色的西裝。

  瞟了一眼,齊子胤不由得掀唇冷笑。

  呵,可真是巧呢。

  「董事長?」

  「你先到樓下看看事前作業準備得如何,再確定媒體幾點上門。」他懶懶地揮了揮手,接過黑色西裝。

  其實,他也滿想要知道,這一筆爛帳要到何時才會償清。

  幸多樂萬般無聊地在床上滾來滾去,滾到頭昏腦脹,滾到咳聲不斷才停住。

  好無聊∼∼

  為什麼病這麼久還不好?

  疲憊地坐起身,拿下床頭櫃上的遙控器,開了電視,鎖定新聞頻道。

  齊子胤說,今天的古文物展會有媒體訪問,看看時間,快十二點了,應該有畫面了吧。

  新聞正好在播氣象,說是有冷鋒南下,溫度下降還帶雨勢。

  下雨?她看向窗外,驀然發現外頭的天色變暗了,太陽也不知何時埋在厚重雲層後頭。

  調回視線,心頭不安又加重了幾分。

  「多樂。」

  她側眼看去,嘆了聲。「老闆,你又爬窗了。」她現在已經很見怪不怪了。

  「我替妳送午餐過來,妳是這樣對我的?」跳下窗台,動作一氣呵成,身形優美,提著精緻便當晃到她眼前,就在床前坐下。

  「謝謝老闆。」接過便當,菜色確實是相當令人食指大動,可是她沒胃口。

  「怎麼不吃?不喜歡嗎?」

  「老闆,我好心神不寧。」她扁起嘴,總覺得一切事情都朝著負面而去。

  「沒事的。」

  「真的會沒事嗎?」她重重地嘆了口氣。「老闆,我以前曾預言過很多次,但從沒有一回成功攔阻過。」

  「那是因為聽者不信。」

  「真的嗎?」瀲灩的水眸直瞅著他,他沒再回答,只是笑著。「老闆,為什麼齊子胤不記得你?」

  「⋯⋯因為我對他而言,並不重要吧。」他不甚在意地笑著。「瞧,他就記得妳,記得一清二楚呢,哪怕妳換了張臉,他還是認出妳了。」

  「老闆,為什麼我的臉會和公主調換?」疑問好多啊。

  「這個嘛⋯⋯」他揚眉,餘光瞥見新聞畫面。「欸,真有媒體去採訪啊。」

  幸多樂聞言,抬眼看去,眉頭突地皺緊。「他明明是裝白西裝出門的,為什麼會變成黑西裝?」她喃喃自問著。

  于文看著畫面,齊子胤在中間,而身為贊助廠商代表的賴咨云自然是在他身側,有意無意地挽著他的手⋯⋯

  「多樂,想不想出去走走?」

  台灣的冬天,有時也很善變的,明明早上還出著太陽,過了中午開始烏雲密佈,到了下午,雨絲如線飄落,害得美術館前方廣場上的周邊商品攤急急撤入。

  美術館內忙得兵荒馬亂,再加上絡繹不絕的人潮,簡直快要塞爆整個館。

  「放不下的,移到一樓西側出口。」避開人潮動線,齊子胤指揮著把攤子挪往出口之一。「再放不下,放最北側的走廊。」

  他指揮若定,所以攤子繼續擺設。不是頭一天策展了,遇上老天不作美的時候,他早練就輕鬆籌謀的本領,所以打一開始,所有出入口動線都有特別海報圍出空地,如今把海報挪開,攤子填進去,展場依舊完美。

  看著助理和館內工作人員以及空間設計師搬動所有攤子,他斂眼忖著接下來的活動該如何進行,卻見一抹纖秀身影走了過來。

  「齊先生。」賴咨云舉措安份地輕喚。

  瞥她一眼,點頭算是招呼。

  「抱歉,前幾天在你家失態了。」她像深感羞愧地垂下臉。

  他微挑起眉。「不會。」

  「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想送你一樣東西。」

  「不用。」

  「你一定會喜歡的。」她抬眼,面容秀妍,目光噙善。

  挑起眉,他像是漫不經心地說:「束環嗎?」他方才確定所有的展示品,沒有那只束環。

  「是的。」

  「拿來。」他很不客氣。

  「我放在休息室裡。」

  聞言,他很玩味地勾唇諷笑。「放在那裡做什麼呢?」

  她微微一震,眸色閃過一絲心虛,又很快正色說:「休息室裡本來就暫放了不少箱子,我在那頭指揮搬運時,忘了順便拿下。」

  「休展時再上去拿吧。」他笑得神色複雜,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現在樓下忙得很,我怕我不在會出亂子。」

  「有任助理在,我想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而且只是到休息室拿一下,很快的。」她輕揪著他的袖角,可憐兮兮地扁起嘴。「還是⋯⋯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起、對不起⋯⋯」

  翻了翻白眼,不是想扁她,而是想扁自己。

  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對這個動作這麼有感覺?!

  明知道不該跟她靠得太近,但他確實想要那只束環,打一開始任由她如孔雀般登場接近他,就是為了那只束環。

  若是能在出事前先把束環拿到手⋯⋯看了眼達方忙碌的背影,他沉吟了下,說:「走吧。」

  「好。」

  走在前頭,他壓根不怕她從後暗算,走進休息室後才發覺外頭的雨勢極大,沒有半點光線透進七彩玻璃窗,裡頭暗得像是午夜,而且因為堆滿了木箱子而充斥一種混合木香和霉味的弔詭氛圍。

  他立即開了燈,「東西呢?」沒有回應,反倒是背後一陣香氣襲來,伴隨著柔軟誘人的軀體。

  嫌惡地瞪著環到他腹上的小手,他想也不想地扯開後推開。「如果沒有東西,我先走了。」

  「別走!」

  他的視線往下,瞪著她抱住自己大腿的手。哇靠,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如果你要束環,我一定會給你,請你⋯⋯不要討厭我。」她哽咽著,嗓音帶著濃濃鼻音。

  齊子胤眉頭深深地攏起,這一瞬間,竟看不穿她的說法是真是假。

  她哭得楚楚可憐,淚眼在瞬間碰觸到他內心最脆弱的部份,他心軟了,理智與行為背道而馳,他蹲下身,拭去她的淚。

  「別哭了。」那聲音是苦惱又煩悶的。

  「我只是喜歡你、只是喜歡你⋯⋯」水眸好似沉浸在澄澈湖底的閃亮寶石,在陰暗中閃爍著光芒。

  該死,頂著幸兒的臉,說這些話,是想要逼他去死嗎?

  「我愛你,愛得可以追尋你的腳步上窮碧落下黃泉,追尋著你到這裡,請別討厭我,我只是愛你,很愛很愛你⋯⋯」

  「別說了。」他面有動容,但理智告訴他不該再這樣下去。「束環在哪裡?給我吧。」

  「你還是不要我?」聲音很輕,輕如窗外一陣風。

  「賴小姐?」

  「不管我怎麼愛你,你永遠都不會愛我⋯⋯我該要怎麼辦呢?」她哭著,狀似煩惱,已經束手無策。

  「感情這種事要你情我願,妳單方面愛我,又能有什麼用?」收起戲謔心思,他嘆了口氣。

  「這一次,我該怎麼做?」她目光渙散,喃喃低語。

  「賴小姐?」他戒備地瞇起眼。

  「割了她的臉,你還是不愛,那麼,要霸佔她的身體?不對,肉體只是軀殼,還是,焚燒她的靈魂,讓她永世不超生?」說到最後,賴咨云眸露異光,笑得妖詭又令人毛骨悚然。

  「妳在胡說什麼?」他掐住她的肩,用力晃了下。「妳剛才說什麼?」

  割了她的臉?誰的臉?幸兒嗎?這就是她此世擁有幸兒的臉的主因?!

  黑眸中跳動著驚詫惱怒的火焰,掐在她肩上的力道像是要將她活活捏碎般強勁。

  但賴咨云好像壓根不覺得痛,伸出右手逕自說:「知道這紅線怎麼來的嗎?是我剁下她的指綁在我手上的。我說過,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這就是你當年欺騙我的下場!」

  「妳!」他目眥盡裂,肝膽俱碎。

  「是你的錯!你讓我前世今生都痛苦!你讓我活得不像自己,你讓我生不如死!」這份情,從前世糾纏到今生,纏得她身心俱疲!她活在二十一世紀,心卻遺留在五百年前,讓她分不清前世與今生的分界點,讓她受困自囚!

  齊子胤震住,沒料到她被前世禁臠得如此深。

  「我想過我自己的生活,但是我沒辦法!」她抱著自己的頭,痛苦低吼。「有人在我的腦袋裡頭哭喊著,吵得我不能睡,吵得我快要發狂,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會被折磨到這種地步?!」

  他沒有她的瘋狂,幸多樂也沒有她的痛苦,這是為什麼?

  「這是妳的報應。」收起殘存的同情心,他冷聲道。「誰要妳殺了幸兒?妳以為殺人不用償命嗎?前世不報,今生要妳加倍奉還!」

  「那你的報應呢?你欺騙我的報應呢?!」她發狂似地吼著。

  齊子胤惱火地將她推開。「我的報應?前世就是我的報應,今生合該還我!妳懂什麼?妳懂什麼!」

  他什麼都不要,只求今生和多樂一起到老,誰敢再阻擾他,他⋯⋯他忽地一震,瞪向她,心口狂跳著。

  不,這麼一來,他豈不是要跟她一樣了?因愛生狂?這一切說到底,只不過是因為愛⋯⋯

  「齊子胤!」

  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喚聲,他緩慢回頭,瞥見愛人極為擔憂的神情,下意識地展開雙臂將她納入懷裡,好似要將她填入心底空缺的一角般緊摟。

  「你沒事吧?你沒事吧?」她緊張的問著。

  有些迷亂的心思在她心急呼喚下片片凝聚,齊子胤勾唇輕笑。「好得很,好到要現在跟妳大戰個幾回合都不是問題。」還好、還好,他還有個幸兒可以撐住他的意念。

  幸多樂一愣,小臉漲紅。「你在胡說什麼啊?」很多人都在場耶,瞧,老闆在偷笑,達方已經石化了。

  「丫頭,有妳真好、真好。」他把臉埋進她的頸項旁,嗅著屬於她的淡淡清香⋯⋯

  「怎麼突然這麼激動?」她一頭霧水,不過看他沒事,總算安心了點。

  一下車,她和老闆找到達方,立即馬不停蹄地狂奔上三樓,喘得要死,頭暈得要死也不敢停下腳步,就怕來不及。

  還好、還好⋯⋯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瞧見一道刺眼的閃電銀光打下,透過七彩玻璃窗映在房內,閃出詭異的亮,瞬間她的心臟急急跳起,一下強過一下,一下震過一下,恍若大難臨頭!

  閃電過後,窗外是一片昏暗如午夜。

  怎麼會這樣?明明才下午兩點,就算下雨,也不至於會暗成這樣吧?心生疑懼,餘光瞥見身前男人身上的黑色西裝,她想也不想地喊,「快走!」抓起他的大手就立即朝門口跑。

  「嗄?」

  「別急,一道走吧。」賴咨云不知從哪兒取出一支古代火銃,槍口就對著幸多樂。

  齊子胤回頭,千鈞一髮之際,頎長的身影上前擋住了情人纖細的身影。

  砰的一聲,聲音隱沒在外頭狂肆的風雨聲中,槍口冒著煙,在幸多樂的眼中,這畫面就像預知畫面,齊子胤緩慢如慢格般倒下。

  「怎麼會這樣齊子胤,你的心夠狠!寧可死在我的手中也要保護她,你好可惡、你好可惡⋯⋯」

  耳邊傳來賴咨云的悲泣聲,幸多樂卻管不了,只覺得這一槍是打在她的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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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0 07:46: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護國公府的朱紅門前,夜雪紛飛如雨,兩道身影同時抵達。

  「無咎,你怎會在這裡?」宇文歡身著沉色官服,腰繫鑲玉束帶,英姿颯逸,然而眉頭攏起,不悅問著,同時大步走進府內。

  「有小廝傳馬御醫要給張新藥方,差我過去拿,豈料我到時,馬御醫根本不在。」無咎沉著聲,快步跟上,不敢點出心裡由疑生懼。

  瞥他一眼,宇文歡腳步加快,閃進無人角落,飛步而去。

  方才進宮,心底那片不安兇猛成災,教他顧不得皇上如何看待,轉身就走。

  誰都沒有他的幸兒重要,若不能親眼見她安好,他怎麼也放不下心。

  飛身掠過林園,躍入北偏樓,一踏進拱門,便瞧見他的幸兒一臉笑咪咪地趴在窗台,眉彎彎唇角彎彎,玉面有著紅梅輕覆,他暗吁口氣,輕步走近,卻瞥見紅梅非紅梅,幸兒勾起的唇角以極緩的速度慢慢淌下血水⋯⋯

  「幸兒!」他飛身躍到窗前,目眥盡裂地瞪著毫無反應的她。

  她還在笑,然而唇角的血水是恁地怵目驚心,臉色是可怕的慘白,那是張沒有血色的安和面容,沒有起伏的胸口,沒有反應的死氣⋯⋯

  一陣麻感如針痛上腦門,他心神恍惚了起來,像是被狠狠重擊了下,卻又無力反擊。

  「幸兒?!」無咎難以置信地走到窗外,伸手要探她鼻息,卻被宇文歡撥開了手。「爵爺?」

  「幸兒生辰已過,你別亂探她鼻息!」聲音是無法自持的顫抖,突地無法控制地大吼,「不可能!不可能的!初九已過,初九已過!她會沒事,會沒事的!」聲音自喉口硬生撕裂,俊容掙扎著扭曲,痛苦地變幻著鬼面。

  耳邊沒有鎖鏈磨地之聲,更無鬼差之影⋯⋯是走了嗎?是走了嗎!

  「爵爺,穩住!」無咎咬破指頭,硬是把血往他嘴裡餵。

  「走開!」他神力撥開無咎,無咎毫無防備地飛撞上小橋流水,撞斷了水流如注的佛之手臂。

  宇文歡神情妖邪,雙手輕緩地將早無生息的人兒摟進懷裡,輕輕的,像是怕將她給揉碎了似的。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口中喃喃唸著,大手輕撫她滑緞般的髮絲,輕拍著恍若一拍即碎的細背。「人呢?人呢!我不是傳令下去,絕不讓幸兒一人獨處的人呢?人呢!」

  絮唸轉為悶吼,化為一陣氣勁震動大地。

  他心神俱裂,暴眸猩紅,渾身打著狂顫,是狂怒是狂悲。

  她渾身涼透,一絲溫度不留,像已走了許久⋯⋯一個人啊,她就一個人待在這裡,笑吟吟地對著窗外,知道他一回府必定經過她窗前,所以為了不讓他擔憂,才特地為他凝笑以待?

  她那時,在想什麼?

  手指顫慄不休,輕撫過她勾得彎彎的唇角,那汩汩滑落的血是黑紅帶腥⋯⋯黑紅帶腥!「毒!」他暴咆了一聲。

  無咎渾身濕透,身上沾滿飛雪,狼狽地走到他身旁。「⋯⋯確實是毒。」誰?是誰膽敢對幸兒下手?

  「不是壽終正寢,不是因病而亡,而是毒⋯⋯」黑眸激起異彩,有些癲狂癡纏。「也許還有救,還有救!」

  他猛然朝腕口一咬,壓根不管咬下了腕上一塊肉,將噴泉似的血硬灌入幸兒口中。

  「你在做什麼?」無咎驚呼。

  「我在救她!我從小百毒不侵,我的血肯定也有袪毒鎮邪的功能。」他唇角抹著奇豔的笑,目光渙散,帶著企盼,似瘋如狂。

  瞪著他發狂似的舉動,無咎的心像是被刀剮過⋯⋯是命啊、是命啊!即使只擁有他一滴淚,他癡戀得比他還狂!

  「你別這樣,我允諾你,來生必定給你們一個完美的情緣。」回過神,他試著要將他拉開。

  宇文歡惱火將他甩開。「我要來生做什麼來生?就算真有來生,我不再是我,幸兒不再是幸兒,我要來生做什麼?!」什麼情啊愛的還會繾綣到來生嗎?

  無咎定定地看著他,殘忍道:「幸兒已經死了。」

  「胡說!胡說!既只是毒,肯定還有救,還有救⋯⋯」說到最後,他殘存的一絲理智也不信了。

  貼在他的胸口,幸兒依舊涼透,早無生息⋯⋯

  他的幸兒還這麼小,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待幸兒她何錯之有,何罪之有?她究竟幹下了什麼人神共憤的歹事,要老天如此責罰她一生?她善事做盡,老天為何還要逼得她無路可退?為什麼?!」

  「哥哥、哥哥,你人真好,救了我又替我取暖,我決定這輩子跟定你了,我要做牛做馬報答你啊,哥哥∼∼」

  驀地,他神色複雜地瞪著早已無法言語,卻依舊帶笑的幸兒。

  「歡哥哥,有句話說禍害遺千年,是、是是真的嗎?」

  他突地笑了,苦澀又淒離。「傻丫頭。」

  「歡哥哥,我允諾你的,我要伺候你一輩子,可無咎哥哥說你會長命百歲,所以我也要跟著一起長命,才能一直伺候著你啊。我才不會像那江湖術士說的因你而死⋯⋯我要長命百歲,陪歡哥哥一起到老,哪怕在黃泉路上,我也牽著你走。」

  「說謊⋯⋯說謊!那術士說對了,妳確實是因我而死!」他淒絕怨絕,抱著她小小的身軀,痛得五臟六腑皆移了位。

  有人對她下毒,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兇手是誰!

  可知道又如何?幸兒都死了,將那人碎屍萬斷、挫骨揚灰,也換不回嬌嫩喚著他歡哥哥的幸兒!

  「歡哥哥,打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覺得你是神!」

  「我不是、我不是⋯⋯」他思緒混亂地搖著頭。

  「歡哥哥,我不怕!我怎會怕?我感激都來不及了,只要歡哥哥能夠安好無恙,我管你是人是妖是魔!你,是我的歡哥哥,一輩子的歡哥哥!」

  「我怕、我怕⋯⋯怕的人是我。」

  「就算歡哥哥救我只是一時興起,我也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報答恩情,只要歡哥哥能安好,要我把命獻上,我眉也不會皺啊⋯⋯」

  「我要妳的命做什麼我要妳活得好好的、活得好好的,陪我⋯⋯」怕孤獨的是他,怕無人相知相惜的也是他!

  老天賜給他一個幸兒,像是給了他一線曙光,如今為何帶走他的光?是要逼他發狂,逼他毀天滅地來洩恨

  「歡哥哥,這紅線陪我繫,好嗎?」

  牽繫來生的紅線,相約來生相認的紅線⋯⋯

  眼前銀雪紅梅飛舞,轉瞬間化為柳絮杏花,有個嬌俏的女孩,身著銀絲繡邊的柳綠色絹質對襟襖兒,淺綠色的水綢羅裙,手上的湖水綠帕子輕顫,形似飛天,她星眸皓齒,此時此刻,笑得眉兒彎彎眼彎彎,像是林間妖精。

  「歡哥哥,說好了初夏要下杭州的喔!」她嬌笑著,粉顏有些靦覥,有些羞澀,但眸子水盈盈地直視著他,喚他時,語調又軟又嫩,摻著她偶爾的童音。

  「幸兒⋯⋯」他緩緩地勾出笑意,滿臉是難以壓抑的狂喜,激動無比地要朝她飛奔而去,然而他足步千里,卻始終追趕不上她。

  無妨,只要有路,只要見得到人,哪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他絕對能抓得到她!

  放任思緒纏膩黏稠地閉塞他的感官,不去細想這古怪的狀況,他只想要她回來⋯⋯突地感覺一隻手硬是將他扯出了泥淖之外,強迫他清醒。

  「混蛋!你想入魔嗎?!」

  眼一張,是無咎暴怒鐵青的臉。

  「你知道一旦入魔會變成什麼模樣你會再也踏不入黃泉,你會從此灰飛煙滅,你會⋯⋯連魂魄都不存,你要幸兒來生到哪兒去找你幸兒還在黃泉路上等你呢,你要她連輪迴轉世都踏不進嗎?」

  可惡!當年說幸兒逢九大煞是要他記住,胡謅幸兒將因他而死,是希冀他看重此事,豈料⋯⋯竟是一語成讖!

  看著宇文歡,他開始懷疑,死的,到底是誰!

  「入魔又如何?至少那裡有幸兒,哪怕困在那無窮天地又何妨?」黃泉?他這種人走得進黃泉嗎?他連殺了自己都不能!

  「你不想有天可以入黃泉嗎?」

  「我能嗎?」

  「能。」原本就能,只要他壽終正寢,待他取走淚滴,他就能夠回歸常人,當然得循正常之道入黃泉,過輪迴道。

  只是,他沒把這件事告訴幸兒,相對的,宇文歡也不會知道。

  迷亂噬血的神情漸漸褪去,宇文歡眉目清朗了起來。「那麼,你助我一臂之力吧,別讓她等太久。」

  「別胡說,幸兒交代過她會等你,要你慢走,不准偷跑。」

  「我知道你允諾了她,可以讓我踏入黃泉。」他說得漫不經心,和方才狂亂的模樣大不相同,眸底的平靜反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無咎緩緩瞪大眼。「你⋯⋯」

  「我百毒不侵,連藥也無法讓我入睡,原想看看那人想做什麼,卻讓我聽見了這件事情。」他突地揚笑,笑得悽惻。「你欠我的,你欠我一世,需還我一世,如今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你還想推辭?」

  「我欠你,絕不拖欠,但恕我無法答應你這件事。」

  「也可以,那麼,我就再多造一點罪業吧,好比說⋯⋯今兒個上元佳節,聚集在京師的人口少說也有十數萬,你說,要滅掉這十數萬人需費我多少時間?」他說得心不在焉,唇角勾抹陰邪笑意,目光看得遙遠,好似正在掂算要從哪裡開始大開殺戒。

  「為何要這樣逼我」那一滴淚注入在他身上,他宛若是他的分身,如今要他親自手刃自己⋯⋯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是你在逼我!」他若能手刃自己,還需借他之手?

  他知不知道,生而不生,死而不死,那感覺有多恐怖?!

  「幸兒不會願意見你如此!」

  「她看不見了!留著一個她看不見的皇朝幹什麼這皇朝膽敢傷她,我頭一個就先毀了皇宮內地,我要每個皇族人都死無葬身之地!」綻放異光的右眼直直地瞅著他。「⋯⋯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自己決定,殺我救蒼生,還是救我滅蒼生。」

  話落,他垂目愛憐地看著連死前都帶笑的蠢丫頭,腕上的傷口早已不知何時痊癒,手輕輕地掃過她彎彎眉目,彎彎唇角,滑下她身上的銀狐裘披風,落在她緊握的拳頭上。

  他輕輕扳開,手裡翻落一束紅線。「紅線?!」他驚奇極了,隨即勾著笑意。「丫頭,妳還記得要和我繫紅線嗎?」

  他輕笑著,抓起紅線一端繫在她的右手尾指,再抓起一端繫在他左手尾指上,從懷裡拿出一只銀亮鑲玉的束環,放在紅線之間。

  這是那年市集上她一直想要的束環,他幫她買下了,卻一直苦無機會送給她。逛市集那年,他察覺幸兒在他心中份量漸重,所以開始疏遠她,希冀就此懸崖勒馬,不讓情感再深陷,可誰知道,那情端一闖,而後就直闖到底了,他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如果那時可以拋卻那彆扭的心態,他們至少可以恩愛多年,又也許她的身子骨會好一點,又也許⋯⋯也許只是也許,餅畫得再大,沒有圓夢人都是白搭,他也不屑回顧以往來滿足自己。

  事已至此,他要追上幸兒的腳步,不能同日生,但求同日死,黃泉路上必相隨行。

  「你考慮好了嗎?」他眼也不抬地問。

  無咎沉痛地攏緊眉,而後低低笑出。「我要再待下去,非要毀了我千年的修行不可了。」目光收緊,神色一整,單手朝天,天際打下一道雷落在他手中,高高揚起,綻迸激越銀光,他冷聲道:「爵爺,一路好走。」

  「咱們從此以後互不相欠。」宇文歡閉上眼,唇角帶抹徹底解脫又滿足的笑。

  驚雷無聲劃過他的頸項,他屍首未離,身不帶傷。

  無咎冷眼看著他的魂魄立即脫身而起,足不點地朝遠方疾奔而去。

  他眼前,是宇文歡緊摟著無名無實的愛妻幸兒,儘管氣息已斷,手勁未放。

  「我到底在做什麼?」他恍神地喃喃自問。

  為了取回一滴淚,他守在宇文歡的身邊,待他壽終正寢可以回復正常輪迴;從林間救出幸兒,是要幸兒和宇文歡為伴,不讓他一世孤寂;最後為救幸兒,他企圖改變天命,終於,淚可以取回了,但是幸兒卻如他所言孤死⋯⋯到最後,他竟然還得親手殺了另一個自己,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幸兒行善積德了一輩子,卻依舊改變不了孤死的命運!

  探手來到宇文歡的眉間,拾起那年掉落的一滴淚,卻驀然發現那滴淚少了一半重量,回神想起,他方才餵了幸兒他的血⋯⋯

  思及此,他快速掐算,緩緩勾出笑意,有些激動地握緊手。「再勾纏一世嗎?這一世,哪怕是耗去我千年修行,我也要圓你們的夢!」

  突然想起,當年他刻意領宇文歡與幸兒相遇,便是在賭,賭宇文歡會為幸兒改變,儘管結果變成他親自手刃了他,但總算是改變了他原本該要孤獨一世,壽終正寢的命運。

  誰說命運無法改變?只要小心掌握每一步,可以的,絕對是可以的!

  無咎面帶狂喜,欲拂袖離去時,身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冷目回頭,只見朱香吟幾乎踉蹌地站不住腳。

  「死了?都死了?!」她瀕臨崩潰地拔尖喊著。

  「這不是妳所願的嗎?」他冷哼了聲。

  朱香吟推開丫鬟的攙扶,走到兩人身旁,想要將兩人推開,豈料宇文歡卻是摟得死緊,且兩人指上皆纏著紅線。「好、很好!宇文歡,你到死也不放棄她嗎?你以為牽著紅線,來生就能再相見本宮偏不稱你的心,絕不如你所願!」

  她想得到她自己的姻緣,鏟除異己有什麼不對?她沒要他死的,然而這女孩一死,他竟也跟著殉情!

  好一對死後連理,來生相續的愛侶!

  朱香吟搶過丫鬟手中的燈籠,往房裡一丟。「傳令下去,給本宮燒了北偏樓!」

  丫鬟不敢拂逆,只好一一放火,不一會兒,火勢竄出,丫鬟們全都退到火舌之外。

  無咎也不阻止,冷冷地看著她狂邪的神色。

  「來人,給我匕首。」

  丫鬟立即乖乖呈上。

  接過手,朱香吟眼也不眨地斬斷幸兒的小指,側睨無咎一眼,將紅線自小指上取下,纏繞在自己指上,將線中的束環拾起,丟得老遠,神色怔忡了起來,隨即蹲下身,盯著幸兒堪稱清秀的面容,然後拿起匕首,割下她的臉。

  「公主!」丫鬟嚇得倒抽口氣。

  「你喜歡她的臉?她比得上本宮嗎?」她說著,逸出森冷詭笑,繼續割臉。「想來生續緣?別作夢了,本宮這一世得不到你,來世必要將你手到擒來,非要讓你變成本宮身邊的一隻狗不可!」

  「住手!」火牆外,宇文慶狂聲吼著。「這裡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放火燒北偏樓?大哥、大哥!幸兒——」

  他沒看錯吧、沒看錯吧在火舌之間,他瞧見了大哥緊摟著幸兒動也不動,而公主則在割幸兒的臉⋯⋯瘋了、瘋了!為什麼他才離開沒多久,這裡卻風雲變色到他好想狂叫?!

  他一定是在作夢,一定是在作夢,誰快來叫醒他,快!

  「別叫了,這丫頭喝下你親自端來的毒,早已經斷了氣,還鬼哭鬼叫個什麼?」朱香吟不耐吼著,開始著手扒下那張臉皮。

  「什麼?」宇文慶怔住,迅速回想入府的一切,面色頹然。「是我嗎?是我嗎?幸兒是我害死的?怎麼可能⋯⋯」

  幸兒死了,那大哥、大哥⋯⋯必定是相隨了!他太清楚幸兒在大哥心裡的份量,那像是他心頭的一塊肉,被人剮走了,怎能活?

  抬眼望去,在火舌吞噬之間,就見公主像是發狂般地甩玩著人皮,甚至將人皮貼覆在自己臉上,他忍不住把今晚所吃的珍饈一古腦地嘔出。

  惡夢,這是一場惡夢⋯⋯

  幸多樂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突然明白為何齊子胤和賴咨云的指上會留有紅線的胎記,也明白為何今生她和賴咨云會互換顏面。賴咨云的執念太深,以為前世的宇文歡愛上的是她的臉,而她也傻,認為前世的朱香吟站在宇文歡的身旁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所以下意識地想變成她。

  好想笑,覺得可笑,但她笑不出來,因為她完全沒想到,在她死後,結局竟是如此。

  站在火源中的無咎,衣袂飄飄,緩步走來,目光與她相接,以極慢地速度穿出夢境影像,走到她的面前,遮去她的視線。「別再看了。」

  她僵硬地頓住,看著她叫了多年的老闆,也叫了多年的無咎哥哥,淚水無預警地滑落。

  「老闆,這是什麼狀況?」她在夢裡窺看前世,她的老闆卻從前世走到她眼前。

  「老闆?」他玩味地咀嚼著。「我變成妳的老闆了?」太有趣了,方送走幸兒,這會兒便遇見了她的來世。

  「老闆,你好像怪怪的,你⋯⋯」是無咎哥哥。

  「我不怪,妳快回去吧,這個時空快要崩塌,妳不能再待下,元神出竅太久,會⋯⋯」他的手欲覆她的眼,卻突地發現自己竟穿體而過。「怎麼連妳也入魔了?」他震愕極了。

  幸多樂驀然想起——

  「老闆,你救救齊子胤吧,他死了、他死了!」她雙腿發軟地跪下。「我才不管前世因果,我要他活著,無咎哥哥,你救他吧!讓時間倒轉,讓我可以救他!」

  前世的宇文歡為幸兒死,而今生的齊子胤也要為她而死了,她好沒用好沒用⋯⋯她的預知能力,源自於宇文歡分送給她的一半淚滴,但實際上,宇文歡並沒有預知能力,今生的她能夠預知,是因為她迫切想要知道未來,不想再跟前世一樣,傻傻地看著她心愛的人為她不斷犧牲。

  但是,有了預知能力,她依舊救不了他⋯⋯

  「放心,他還活著。」

  「什麼?」她微怔,想抓他的手,卻怎麼也抓不到。「齊子胤還活著?」

  「回去吧,我一定還妳一個完好無缺的齊子胤。」無咎勾笑。那是他的承諾,他相信,自己一定會做到。

  「⋯⋯我不知道怎麼回去。」她愣住。

  以往窺完夢,她便會自動醒來,但如今她在夢裡這麼激動,卻完全沒有脫離夢境的跡象,就連無咎哥哥都跨越了時空來到她面前。

  「我知道怎麼送妳回去。」他張手立在她的眼前。「丫頭,閉上眼,想著那個傢伙,當妳一張眼時,妳就會看見他。」

  「真的嗎?只要這樣就能看見他?」她疑惑地咕噥,只覺得前世的無咎哥哥好強,彷彿更強過今生的老闆。

  「妳可以再白癡一點沒關係!」

  耳邊傳來的是某人非常咬牙切齒兼拚命壓抑的低沉聲響,她忙不迭張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盛怒中的俊臉。

  「妳搞什麼東西?到底是誰中槍啊?中槍的都沒昏了,妳昏個屁啊!昏就算了,還叫不醒,妳是想把我嚇死是不是?妳以為這樣很好玩嗎妳?」齊子胤像上膛的機關槍,噠噠噠地連開數發,不等她回話便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緊密得不透半點縫隙,說出唯一一句真心話。「妳讓我擔心死了。」

  幸多樂還在恍神,才剛看過他前世追尋的腳步,突然跳到現代,她一時無法反應,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不是夢、不是夢!是真的!

  纖臂回抱著,兩人像是在比角力,看誰抱得比較用力,誰就愛得比較多。

  「可以看見你真好。」她笑著,緊緊擁住他,徹底地感受他溫熱的體溫。

  活著,真的還活著。

  「⋯⋯妳把我給嚇死了。」齊子胤緊抱著她,把臉埋在她的頸項,無聲地痛哭。「不要再讓我嚐到一樣的苦,不要嚇我⋯⋯」別要他再等五百年⋯⋯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救你。」

  他無聲地哭泣,淚水濕透了她衣服一大片,恍若要將前世今生累積的所有憤恨、悲傷、痛苦一併宣洩。

  他要的不多,就這麼一個教他牽腸掛肚的女人,如果她還不睜開眼,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對不起⋯⋯」他的淚水沉重如浪地打入她的體內,鹹澀浸得她多痛,他的情就有多深。

  齊子胤無法言語,圈抱住她的手甚至有點微顫,激動的情緒還無法平靜。

  直到,有人咳嗽了。

  兩人沉入自己的世界,繼續擁抱,抱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直到世界的盡頭,也可以繼續打滾。

  咳嗽聲更大了。

  「×的!要咳死是你家的事,滾遠一點!」沒瞧見人家在幹麼嗎?這個時候正是賺人熱淚的關鍵,正常人都會很識相地滾開的。

  就看見于文蹲在沙發旁邊,涼涼開口。「難道你不覺得到床上滾比較有趣嗎?」

  「⋯⋯」這傢伙到這當頭還在鼓吹他,他的腦袋構造絕對有問題。

  「對了,你沒事?你真的沒事?」幸多樂突地清醒,扯開他的衣服,對著他結實到教人流口水的肌肉左摸右撫。

  「丫頭,妳這習慣恐怕是千年難改了。」齊子胤咬著牙,忍著莫大的痛苦。

  「難道你這一世也是不死之身?」裡裡外外搜過一遍之後,確定沒有彈孔,她幾乎又要開始膜拜他了。

  高興的水眸閃閃發光直瞅著眼前人,卻見他滿臉不願的以下巴頂了頂她身旁的位置,她順勢探去,看見蹲在一旁的老闆。

  「⋯⋯不死之身的是我。」于文扯開衣服,露出已逐漸癒合的淡淡傷口,等著她上下其手。「我說過,無論如何,一定要還妳一個完好無缺的齊子胤。」

  當然,他不會告訴她,子彈自動轉了彎往他身上飛來,而齊子胤只是被嚇到跌倒,此事會消減齊子胤的男子氣概而遭她嫌棄,所以他們很民主地溝通過了,這事保密。

  齊子胤大手罩上他的臉,用力把他推倒。「給我滾遠一點,討什麼功勞?你以為古代火銃槍能有多大的威力?頂多是擦破皮而已好不好?」

  「齊子胤,你怎麼可以對老闆這樣,他救了你耶。」幸多樂趕緊將于文攙起。

  雖說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依此狀況看來,絕對是老闆救他。

  「我又沒要他救。」他哼了聲,完全不領情。

  「是是是,是我欠他的。」于文也不惱,笑得很開懷。

  「老闆,謝謝你。」她湊近他,在他耳邊很小聲地說著。

  「不客氣。」于文勾唇,也學她靠得很近,餘光瞥見有個男人氣到臉色發青,樂得哈哈大笑。

  「收著。」抹了抹臉,齊子胤把一樣東西塞到她手裡。

  幸多樂瞪著手中的束環。「這個束環不是⋯⋯」

  「他記得很清楚,偷偷跑去買的。」于文小聲說。

  齊子胤不爽地瞪他一眼。「走,回去了!」

  「等等,賴咨云呢?」她忙拉著他。

  「被警察帶走了。」停頓了下,他才又說:「現場無人傷亡,她只是情緒失控,也許下半輩子都要待在療養院裡了。」

  那一槍他沒刻意要閃,是因為他想還她,讓她可以跳脫,讓兩人再無瓜葛,別再癡纏,另一方面他也非常篤定,他絕對不會有事。

  看著眼前女人有些惋惜的表情,他突然有感而發地說:「還好,我有妳。」倘若不是她,他想,也許他就是另一個賴咨云。

  幸多樂注視著他,微微一笑。「放心,這一輩子我們會福壽綿綿,絕不抱憾。」然後主動地親了他一下。

  只有蜻蜓點水的吻豈能滿足他剛受過傷的心?只見他立即張口覆上,唇舌糾纏得猛烈,像是吻她一世也不足般的癡情貪戀。

  身旁的人想看,就看吧,要羨慕就羨慕吧,這輩子,他沒有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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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0 07:46:44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 無咎之終極任務

  「喂,你這麼費心拱我得到多樂,抱的是什麼居心啊?」

  築夢命理館隔壁的休息室裡,傳來齊子胤略帶不悅的嗓音,冷眼看著于文忙碌地準備茶具。

  一切擺定就緒,于文坐在大位,開始悠閒泡茶。

  「喂,你有沒有聽見我在說話?」火大耶,這傢伙。

  「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反正你們趕快行房就對了,趁著氣氛正好,打鐵趁熱,懂嗎?」茶葉特有的清香飄散在空氣中。「喏,等一下等多樂下班,我就請她過來,到時候,嗯,你懂的。」

  接過茶,齊子胤狐疑地看他一眼,喝了一口。「你的意思是說,打鐵趁熱到要把這個地方借給我?」不用這麼急吧?

  「對呀,反正你們的婚期也快到了,就算有肌膚之親也很正常。」

  「啐,一下子行房,一下子肌膚之親,你有沒有更新一點的詞?」喝完一杯茶,于文又立即倒上。「你以為這是酒嗎?」

  「多喝點。」他呵呵笑著。

  「你怎麼不喝?」他注意到他連茶杯都沒碰。

  「我不渴。」

  齊子胤把茶杯放下,環胸瞪著他,卻突地發覺有一道熱源兇猛地自胸口延燒到下腹,而後,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你對我下藥?」不會吧

  「我怕你又睡著啊。」總不能老是重蹈覆轍嘛,他這個策劃人會很傷心的。「深呼吸、深呼吸,多樂差不到要下班了,再等一下。」

  「你這個該死的⋯⋯」齊子胤彎腰,把臉埋在雙掌上。

  「再忍一下、再忍一下,我知道這藥勁挺猛的,但你可不要太急,功虧一簣啊。」

  「該死的你到底是下什麼藥?」他威風的獅子吼此時化為軟弱喵喵聲。

  「這可是宮內御藥,好早以前想給你用的,可惜沒機會。」話到最後,化為低語呢喃。

  「宮內御藥?那是什麼東西啊?會不會過期了?」×的!拿五百多年前的春藥?不怕毒死他?

  「呃⋯⋯」對厚,他沒想到這個問題,但不管啦,應該沒事才對。他起身,又從櫃子裡取出法寶,大剌剌地扯開齊子胤的襯衫,抹在他精實的胸膛上。

  「你在幹麼?」

  「第二聖品,把這寶貝抹在你身上,就算多樂再矜持也受不了這香氣。」他突然覺得自己好聰明,快快搞定,了卻他的心願。

  沁魂的香氣吸入鼻間,齊子胤頓時發覺神志渾沌了起來,烈火燒得他渾身發痛。

  「你這個變態,你說你不屑使用媚藥的⋯⋯」聲音粗嗄,呼吸粗重,他覺得視野所見的于文變得好煽情又魅惑,該死,這傢伙不會是為了自己吧

  「這也是逼不得已的啊⋯⋯你在幹麼?」頓了下,向來悠然自得的于文聲音也拔高了起來。「你在幹麼?等等、等等,你搞錯對象了,我不是多樂,喂喂——」

  突地,休息室的門打開,笑咪咪的小梁走進來,說:「老闆,多樂在外頭等⋯⋯」驀地,笑咪咪的眼瞪大了下,很快地恢復平靜,繼續笑咪咪,然後慢慢後退後退到門外。「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我什麼都不知道∼∼」

  「小梁、小梁!妳竟敢見死不救!」門關上的瞬間,也聽見了于文淒厲的叫聲。

  「我不知道、不知道∼∼」小梁笑咪咪地離開。

  「這一次,絕對不能再有意外。」齊子胤住所二樓房間,傳出于文信心滿滿的聲音。「明天就是婚禮了,不趁現在惡補就沒時間了。」

  而齊子胤就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手上快速地翻書。

  「你離那麼遠幹麼?誰才是受害者啊?」于文沒好氣地吼。

  「是誰下的藥?」他哼了聲。「麻煩用詞別那麼聳動,只是『未遂』而已,好不好?」

  「要不是我一腳踹昏你⋯⋯」想到那日,兩人很有默契地閉嘴不談。

  過去都過去了,再提徒惹非議。「喂,你看出心得了沒有?」于文走到他身旁,手上也拿了一本。

  「這哪需要什麼心得?你當我真有那麼不濟嗎?」拜託,男人不用學習也知道該如何善用自身的利器好不好?

  「每個人都知道你把多樂吻成香腸嘴。」看著他本子上的精彩彩色頁。「哇,好好好⋯⋯」找不到形容詞,不過這女主角還真是火辣辣的啊,連他這顆不動的心都有點激動了。

  齊子胤看他一眼,突地發覺,兩個大男人窩在房裡看書實在是很詭異,正想著,門口閃過助理的身影,只見他走過,而後又退回門口,恍若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給我進來!」齊子胤咬牙吼著,耳垂燒到發燙。

  「你們、你們⋯⋯」任達方來回看著兩人,模樣驚恐。

  「我在幫他做婚前衝刺,別亂想。」于文立即澄清。

  「喔∼∼我懂我懂,董事長是想要疼惜多樂。」任達方恍然大悟,拍了拍胸膛,豪氣地說:「交給我吧,我來蒐集資料。」

  話落,立即上網尋遍各大網站,上頭跳動著各式彩圖、連環圖,甚至還有前戲導覽,花招之多不勝枚舉,三個大男人看得臉色暴紅,可誰也捨不得先移開眼,直到身後有道聲音冒出——

  「你們⋯⋯這麼喜歡看這個啊?」聲音帶著苦惱和羞赧。

  齊子胤立即跳起,于文也裝作一派仙風道骨,兩人共指同一人,不約而同地說:「是達方說他想看,我們陪他而已。」默契十足啊。

  「我?」任達方想喊冤,卻見兩造以視線歹毒壓迫,只能扁嘴認罪,換來幸多樂極為唾棄兼輕蔑的目光。「我再也不雞婆了!」

  洞房花燭夜,齊子胤以其陰邪目光逼退了每一個不知死活想鬧洞房的混蛋,褪去了華麗的禮服,開始回想昨日的「婚前衝刺」,記得達方臨走前的諄諄教誨,收斂起急躁貪歡的心思,開始寸寸品嚐心愛老婆。

  直到,他品嚐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開始覺得再不行動就要氣逆而亡的當頭,準備展開第一波血腥征服時,他親愛的老婆開口了——

  「老闆說⋯⋯你一直沒有經驗。」

  「⋯⋯現在是什麼時候?妳一定要在這種時候跟我談論另一個男人嗎?」他的耐性額度已經快要被她刷爆了,她還真不知死活啊!

  「老闆說,上輩子他一直拱我們上床,是因為一旦你沒了童子身,他就可以取回遺落的淚滴。」她粉嫩面頰羞紅釀災。

  「⋯⋯妳到底想說什麼?」她可知道前世他堅持不碰人的原因?因為他不想製造任何可能的錯誤,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他都不給。

  「我額上有你給我的半滴淚。」

  「然後?」他瞇眼。

  「我捨不得他走。」一旦她有了肌膚之親,老闆取走了淚滴,今生怕是再無機會相見了。

  「⋯⋯所以?」他發現他的牙快崩了。

  「我們可不可以⋯⋯」

  「不、可、以!妳想要我死啊?妳明知道我這麼期待,卻寧可要留住另一個男人也不要我,妳到底是在想什麼?難道他會比我重要?」×的!搞到沒興致,火大!

  「不是這樣的,老闆很重要,像哥哥一樣,你也很重要,但你是老公啊,是要跟我在一起一輩子的!」見他翻身要下床,她快速摟著他,把臉貼在他無半點贅肉的背上。

  「那妳到底要怎樣?」搔得他心癢癢的,又不准他吃,那就不要誘惑他!知不知道這樣很傷身也傷心?

  「我不知道。」

  「⋯⋯我去殺了他!」敢壞他大事的人,全都殺無赦!

  「等等,我想,如果你和我一樣有心要留下他,應該有方法可以留住他的。」她親吻著他臂膀的皮膚,小手有些羞澀地撫過他肌理分明的腹部。

  他瞇起眼,忍住如浪陣陣的情慾。「妳在跟我談條件?」

  「不是,我只是找個台階讓你⋯⋯」

  來不及說出,全數教他吞噬入腹,他將她撲倒在軟床上,兩人溫熱的軀體緊密貼覆,由彼此的肌膚挑逗著彼此最深沉的渴望,期待著彼此的靈魂涵蓋彼此的生命,永不分離。

  然後,齊子胤發現,他的婚前惡補,一點效果都沒有,香腸嘴依舊重現江湖。

  一年後——

  「你幹什麼?」

  「我進去看看狀況。」

  「多樂的老闆,女人生小孩你看個屁啊!」

  「你不懂。」他趕著要去取淚滴,就怕多樂一生小孩,淚滴遺落到孩子身上,他可就沒完沒了,不用再修行了。他對紅塵俗世看不破的愛恨嗔癡全都鎖在那滴淚裡,裡頭包藏他最放縱的七情六慾,最無藥可醫的劣根。

  怪他估算錯誤,一直以為他們只要沒了清白身,就能夠取回淚滴,豈料大大錯也。

  只見多樂被折騰到下不了床,他也取不回淚滴,於是他勉勵齊子胤再接再厲,豈料淚滴沒收回,多樂的肚子倒是大了起來。不過沒關係,就不信她生了孩子,淚滴還不還他。

  見他執意要穿入分娩室,齊子胤不悅地揪緊他。「多樂的老闆、多樂的⋯⋯無咎,你敢不聽我的話!」

  于文緩緩轉過頭,唇角很挑釁地勾得極高。「就說你一定會記得我。」

  「哼。」略微別開眼,身體突然震了下。「你幹什麼?你有毛病啊?幹麼老是對我摟摟抱抱的?」

  「又不能抱幸兒,只好抱你,以慰我飄零百年找尋你們的轉世。」無咎感覺他十分僵硬,甚至打算撥開他,於是又笑說:「別掙扎,說不定往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了,不是嗎?」

  聞言,他撇了撇嘴。「多樂會捨不得的。」

  「你呢?」

  「你很噁心耶!兩個大男人說會不會捨得像什麼話,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覬覦我很久了?」嘴上這麼說,還是沒把他推開。

  「太好了,這一世的你總算能夠得償所望,就連性子也外放得多,總算讓我安心了。」唉,就像是他細心呵護的小小雛鳥總算長大欲離巢,他是既開心又不捨。「你像我的孩子,多樂也像我的孩子,看你們能安好,我放心了。」

  「要不要叫你一聲爹啊?」孩子?虧他說得出口。前世叫哥,今生叫爹啊?呿!

  「叫聲娘也無妨。」

  「你是女的?」他瞪大眼。

  「⋯⋯你的幽默感確實是需要再培養。」唉,木頭,只會橫衝直撞。正打算再講什麼,卻突地聽見手術房裡傳來嬰兒的哭聲。

  齊子胤震了下,將他抓得極緊,于文不由得微愕,而後笑得滿足自得。

  而後分娩室開了,護士抱出娃兒,于文立即衝上前去看,只見小孩的光潔額頭半點疤都沒有,他鬆了口氣,但又覺得不對,想衝進分娩室,卻被齊子胤狠狠揪回。

  「你敢進去我就殺了你!」他目光兇狠,不容忽視。

  「不然你進去幫我看看,看多樂額上的淚滴還在不在。」

  「在又怎樣?不在又怎樣?你婆婆媽媽個什麼勁?衝著你對我所做過的事,再留下陪我們一生一世也不夠!」他火大吼著,沒想過要壓抑音量,一旁的人聽見了,莫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于文俊美的臉微微發紅。「你幹麼要說這麼令人遐想的字眼啊?」蠢豬!他想罵他蠢豬已經很久很久了!

  「那是聽的人心思不正!」齊子胤薄薄的臉皮也跟著漾紅。

  「根本就是你語焉不詳好不好?」

  「關我什麼事?!」

  兩人哇啦啦地對槓上,準備被推到恢復室的幸多樂見狀,虛弱地對著身旁的護士說:「可不可以再把我推進去?」好丟臉,她不想讓人知道她認識他們。

  她生個孩子生得快要虛脫,沒人安慰她惜惜她,還在那邊抬槓⋯⋯她好可憐。

  苦笑了下,摸上額間的硃砂痣,她勾唇笑著,問旁邊的護士說:「顏色有掉嗎?」這個痣,她到底得要畫多久,那兩個男的才會發現呢?

  還是⋯⋯他們早就知道,只是都不點破罷了?

  她笑著,很滿足很滿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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