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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 -【三分欺人的惡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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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欺人的惡少》作者:淺草茉莉

長到七歲這麼大,小霸王第一次知道原來臉熱熱的就是臉紅了,
都怪那個臉肥肥的愛哭包啦,沒事長那麼可愛,很閃耶,
這麼惹人嫌的臉不欺負一下手會癢,可她也太沒用了吧,
被他捏臉就哭著跑回家,眼淚太多糊到眼睛掉到泳池差點淹死,
哼,他就勉強跟奶奶去看看她,注意喔,他是去作客不是道歉,
還很有誠意的帶著他家那棵綠油油的大樹當見面禮……
唔,她家沒地方種?真麻煩,又要哭,好啦,他會種回去啦!
十八歲那年考大學,她說要考醫學院,她那麼笨,
他當然要先去當她學長涼涼的等,放話人是他罩的,
哪知她居然騙他,自己跑去讀師大?!可惡,她死定了,
這回一定絕交,交個新馬子氣死她,但先冒火的怎麼變成他?
聽聽她說什麼祝福他和女朋友的鬼話?怒~到爆肝,
他現在再給她一次機會將他「爭取回去」,一吻宣示所有權,
只是這個初體驗怎麼不知不覺從一壘變成全壘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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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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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2 15:51: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氣派豪宅,花園一隅。

  「少爺、少爺,你怎麼不好好吃飯,別跑了。」小女傭端著一碗稀飯在後頭追著七歲濃眉大眼的小男孩。

  「這稀飯加了魚,腥死了,我才不要吃,拿去倒掉!」

  小少爺穿越了自家庭園,在一處倒牆邊停下來,這處倒牆是上星期的颱風吹倒了庭院裡的一株大樹,連根倒下時造成的,五米高的圍牆倒了,正好可以看見隔壁戶的游泳池,泳池旁邊還設有一個小小的盪鞦韆。

  他好奇的瞄了瞄隔壁,他知道住在這區的人非富即貴,自己家是開醫院的,附近住的多是政府機關部長級的人物或者是電子新貴的老闆,記得老爸說過,隔壁住的好像是做化妝品的,剛搬來沒多久,彼此還沒互相拜訪過。

  「少爺,你不吃不行啦,這碗稀飯裡放的是吻仔魚,有很多鈣質,可以幫助你長高,夫人交代你一定要吃完這碗稀飯。」小女傭頭痛的說。

  這個小少爺是家中的獨子,不,是家族中的獨子,整個家族裡男丁少得可憐,老闆這一代只有兩個兄弟,一堆姊妹,兩兄弟一心期盼多生幾個兒子繼承家族龐大的醫療事業,但是到目前為止,只有身為老大的老闆生了這麼一個兒子,而老闆的弟弟那,別說生兒子了,就連個女兒也沒生出來。

  如此結果讓整個家族將希望全寄託在眼前這個小少爺身上,而家族的最高長輩——老闆的母親——老夫人也將這唯一的孫子寵上天,養成他天之驕子的態度,要風是風要雨得雨,沒人敢違逆他。

  而且這個小少爺脾氣也古怪得很,小小年紀卻很老成,不要人家抱,也不會跟人家撒嬌,成天陰陽怪氣的不理人,連吃個東西都很挑剔,所有不合他口味的東西全都不碰,威脅利誘沒用,逼急了他不會哭,只會整人,像現在,他把碗拿去了,匡啷一聲,摔破在地上。

  「妳跟我媽講,就說我吃完了,叫她不要再囉哩巴唆的,煩!」小小一張臉威嚴十足,看得小女傭目瞪口呆。

  這是一個七歲兒子會對媽媽講的話嗎?

  「還有妳,也趕快滾,省得我看到妳跟上跟下的討厭,把妳解雇了——」

  「好浪費喔,稀飯裡有好多小魚,好香喔,怎麼都倒在地上了?」不知哪來的小女孩蹲在地上對著那坨和著泥巴的稀飯說。

  聽到這童音十足的聲音,小男孩的目光立即投向她。「要妳管!」表情是兇惡的。

  看到他兇巴巴的模樣,小女孩扁扁嘴,好像要嚇哭了。

  他看了表情更兇。「不准哭!」他最討厭小孩子了,愛吵又愛哭,眼前的這個就是這樣。

  討厭!

  被他這一喝,小女孩咬住了下唇,眼角還掛著一滴準備衝出的淚,不過硬生生的煞住車,沒敢掉下來。

  他這才瞪著大眼看了看她,看她穿著白色的小洋裝,頭髮綁了兩條可笑的辮子,辮子上還有噁心的粉紅色蝴蝶結,年紀看起來比他小一點點。

  「妳是誰?」

  「我是恩恩。」她緊張的絞著白白的小手說。這個哥哥好兇喔,他會不會揍她啊?

  「恩恩?」

  「爹地、媽咪都這樣叫我。」她更不安了,名字有什麼不對嗎?他為什麼會皺眉毛?

  「幾歲?」哼,又是父母幫著取的小名,自以為親暱,其實噁心。

  「我……六歲了。」她伸出了五隻可愛的手指頭,不夠,另一隻手再加入一指,表情有些得意。媽咪說她六歲了,是個小大人了,呵呵。

  「比我還小一歲,妳住隔壁?」他猜她是從倒下的圍牆走過來他的地盤的。

  「對。」恩恩眼睛沒他大,但是一眨一眨很像洋娃娃,尤其臉頰上那兩團胖胖的肉,隨著她小嘴好玩的抿來抿去,更像洋娃娃了。

  「啊,少爺,你怎麼臉紅成這樣,會不會是發燒了?」小女傭乍見他突然竄紅了臉,緊張的問。

  他瞪大了眼睛。

  臉紅?有嗎?他有嗎?

  小女傭趕緊摸了摸他的額頭,還真有點熱烘烘的,大驚失色,少爺可是老闆家族的命根子,如果有個什麼閃失,她就慘了。

  二話不說抱起他就往屋裡跑,突然想起他不喜歡人家抱,怕被斥罵急著又想放下人,但低頭發現他竟然沒罵人,而且目光很奇怪,直勾勾的瞪著身後朝他猛力揮著小手說再見的可愛洋娃娃。

  臉更紅了!

  怎麼回事?小女傭不敢將人放下,直接衝回屋裡,接著屋子裡傳出驚惶失措的聲音,不得了了,家族唯一的命根子生病了,得通知老夫人、老闆、夫人,可能得組一團醫療隊到家裡來看診。

  長到七歲這麼大,李衡陽還沒嚐過什麼叫臉紅的滋味,原來臉上熱熱的,就是臉紅了。

  嗟!難怪屋子裡的那群人第一次看到他臉紅,就大驚小怪的好像他快掛了,連正在主持醫學會議的老爸以及還在手術房為人開刀的二叔都被奶奶緊急召回,還有幾個喳呼的姑姑也全都出現了,想起那天兵荒馬亂的情景,他就覺得可笑。

  這些人會不會太誇張了!

  他撇著嘴閒逛的又來到倒牆邊。

  不自在的刻意望了望隔壁,綁辮子的今天不在嗎?

  他踢踢腳下的小石子,奇怪了,他幹麼想要看到她?

  想確定她那不算大的眼睛笑起來是不是彎彎的?

  他昨晚想了一下,如果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睫毛翹翹的,那就真的像米老鼠了。

  腳又踢了一下石頭,不過今天不能確認了,因為綁辮子的沒出現,他又不想到隔壁找人,正掃興的打算回去,眼角瞥見他家院子裡的一棵大樹下,竟然躺了一團粉紅色的小影子,他心怦怦一跳,咦?

  迫不及待往那團粉紅色小影子奔去,微喘的跑到了目的地,睜著大眼看。

  「怎麼睡在這裡?」他有點生氣,這是他家的院子,也就是他的地盤,這個綁辮子的怎麼可以未經他同意就跑到這裡來睡大頭覺,太沒禮貌了!

  抬起腳要狠狠的踢下去,腳才抬高小女孩翻了個身,睡得紅通通的小臉微微朝向他,他眼睛一眨,有點失神,可惡,想睡覺也不回自己家裡去睡,睡在人家的院子裡,真難看!

  縮回腳,臉色臭臭的,但一屁股就往她身邊坐下,剛開始一雙眼向四周東瞄西飄就是不看睡在身旁的小身影,不過幾分鐘過後,有點忍不住了,目光還是偷偷的瞟向她,研究了一下,鼻子小小的,嘴唇紅紅的,臉頰超級肉肉的……好像很好捏,如果捏下去應該很好玩——

  伸出了大拇指跟食指,惡作劇的想要重重捏下去,手指才剛靠近她肉肉的臉頰,忽然,她掀開了眼睫,眨了眨,對於眼前突然出現了個人一點都不吃驚,反而像是睡飽了似的,伸著懶腰朝他笑了起來。

  可惡,不是米老鼠,洋娃娃還是洋娃娃!

  怎麼眼睛彎彎、睫毛翹翹不是米老鼠而是洋娃娃?

  哼!

  「哥哥,你做什麼?」恩恩注意到他的指頭還停在她的臉頰旁邊,好奇的問。

  他臉又熱了起來,可惡,一定又臉紅了,趕緊縮回手。「沒什麼,妳臉上有蚊子,我幫妳趕蚊子。」他撇過頭掩飾臉上的紅暈。

  「你真好。」她笑嘻嘻的坐起來,拍拍剛才躺在地上時黏在頭髮上的樹葉。

  他轉過頭來正好看見她後腦勺上還有一片綠葉子卡著,她看不到自然也拍不到,他忍著不伸出手幫她拍掉。哼,他幹麼要幫她拍葉子,是她自己要睡在這裡的,髒死也是她的事。

  「喂,妳怎麼未經允許就到人家院子裡來?很沒禮貌耶!」他擺起臉孔說。

  「對不起……爹地說這道牆明天就有工人要來砌回去了,我很喜歡這個院子,所以想說最後一次再溜來逛逛,可是不小心睡著了,我不是故意的。」她臉色微赧地吐著小舌頭。

  真可……可惡啦,這綁辮子的幹麼長得這麼惹人嫌!

  「妳家沒院子嗎?」

  「沒有,媽咪不喜歡花花草草,所以將院子改成泳池了,不過她有留一個盪鞦韆給我,但我還是喜歡有綠色的地方。」她嘟著小嘴說。

  他老成的皺起眉來。「有綠色的地方有什麼好,一天到晚吸引昆蟲飛來飛去,煩死了,要是我也想叫我老爸把這裡改成泳池,還可以玩水健身。」

  「昆蟲飛來飛去很可愛,一點都不煩人……你不要改啦……」她說著說著竟眼睛紅紅,快哭出來了。

  他瞪著她想哭給他看的娃娃眼,口水一吞。「不改就不改,妳敢給我哭試試看!」他怪叫的說。

  她被他兇惡的模樣嚇得抱著肚子,不敢看他。

  他看了懊惱,怎麼膽子這麼小?

  「其實你改沒關係啦……等牆砌起來我一樣看不到這個院子的。」她鼻子擤了兩聲,哽著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忍得很辛苦,如果他沒警告她的話就要難過得大哭特哭了。

  他覺得很煩躁耶,瞪了她一眼。「那就不要將牆砌回去啊。」這女生真討厭,才小他一歲,卻愛哭得要命。

  哼,女生就是女生!

  「真的?」小女孩將不大的眼睛瞠得好大!

  哇!芭比娃娃!

  「嗯……嗯。」他臉又熱了起來,氣惱自己最近是怎麼了,一天到晚臉熱烘烘地?

  「可是我爹地說他已經跟你爹地說好了,明天工人就要來砌牆了。」她嘴一扁,又想哭。

  愛哭包!

  他很火大,僵硬的伸出手,拍了拍跟他差不多高的頭。「不要哭了,我跟奶奶說一聲,保證明天不會有工人來的。」他幹麼安慰她?!

  不高興的又將手縮回來,還用力拍一拍灰塵,嫌她剛才睡過地上,髒死了。

  「那以後我可以常來嗎?」她立即開心的問。

  他覬覦的瞄了眼她肉肉的臉頰。「如果妳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允許妳可以隨時過來。」

  她怯怯的看著他,「什麼要求啊?」連問話口吻都可愛得像是……欠人欺負!

  他露齒笑得非常機車。「嘿嘿,讓我捏一下妳的肥臉——」

  三分鐘後傳來小女孩的尖叫聲,響徹雲霄,令人聞之色變。

  「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個小女生,真是一點分寸也沒有!」李國庭趁著一早家裡沒什麼人起床,把握時間氣呼呼的數落著兒子。

  李衡陽不當一回事,逕自喝著女傭剛打出來的新鮮果汁,隨他老爸去唸個夠。

  「你這是什麼態度?都怪我們太寵你了,才會把你養得無法無天、目中無人——」

  「我寶貝孫子怎麼個無法無天、目中無人了?」當家老夫人經傭人的通風報信,火速由二樓走了下來,表情極為不悅,誰要說她寶貝孫子的不是,就是跟她過不去。

  「媽。」一看見母親,李國庭的氣勢立刻消了泰半。

  這個家眼線還真不少。

  「哼!」老夫人走到孫子身邊。「衡陽,你做了什麼,讓你爸這樣訓人?」一轉頭,她慈愛的對著孫子問。

  「我捏了隔壁那個愛哭包的肥臉。」他聳肩的說。

  「捏個臉頰有什麼?國庭,這樣也由得你大動肝火的一早怒斥兒子?」對著自己兒子她表情可不以為然,臭的咧。

  「不是的,是這小子太頑劣了,他把隔壁古家女兒的臉頰捏得腫了一大塊,人家來抗議,我總得說說他,不然怎麼向人家交代?」李國庭無奈地說,試著向溺愛孫子的母親講道理。

  她臉色稍沉。「改天叫人送些致歉的禮物過去慰問一下,小孩子間的打鬧沒什麼好計較的。」

  他搖著頭,這時候母親就會說是小孩子間的打鬧沒什麼,怎麼也不想想上個月才發生的事,小學裡的一個小朋友不小心在跑步時撞了她的寶貝孫子一下,讓衡陽膝蓋稍微跌破了一點皮,她就差點沒衝到學校去要求校方將對方退學,後來還是對方再三來道歉這才化解了她的怒氣。

  這次她孫子可不是不小心弄傷人,而是故意欺負人,她卻兩樣態度,讓他既無奈又頭疼,只能說母親實在將孫子寵過頭了。

  「媽,事情沒那麼簡單,聽說那小女孩受到了驚嚇跑回家,跑得太急經過庭院時還掉進了泳池裡,差點溺斃。」

  她聽了微訝,總算有點內疚了,想著是該意思說說孫子兩句才是,轉頭看向寶貝孫子,訝異的見到他竟難得的出現不安的神情,連小臉都有一點點發白了。

  「衡陽,你怎麼了?」她立即關心的問。

  「奶奶,如果要去道歉我一道去好了。」小傢伙吶吶的說。

  李國庭掏掏耳朵,小惡魔也會認錯道歉?真是天降紅雨了。

  「你真要一道去道歉?」母親還沒吭聲,李國庭先訝異的問。

  「誰說我要去道歉的,我是去看看她,才嚇她一下也會掉進泳池裡,真沒用。」

  李國庭白了白眼,就知道這個兒子頑劣不受教。「那你不用去了,省得又得罪人。」

  「不要,我要去。」令人意外的,這小子竟然堅持要去?!

  「去做什麼?搞破壞嗎?不准!」自己的兒子有多過份他清楚得很,不會讓他再去加深鄰居間的嫌隙的。

  聽見老爸一口就拒絕他,小傢伙臉上竟出現了一絲忐忑的忸怩。「奶奶。」他求助的轉向絕對不會拒絕他的人。

  這可是破天荒的事,這小子脾氣向來倔強,不屑求人,此刻居然為了這件事低頭,要奶奶幫忙?!

  老夫人可是受足了驚嚇。「你這麼想到隔壁作客嗎?」她寵孫子,故意不說是去致歉,小孫子要面子,她不能讓他下不了台。

  「想去走走。」他堅定的說。

  「那明天奶奶親自帶你過去好了。」孫子提出的要求,她從來沒有不答應的。

  「不要明天,我現在就想過去。」

  「現在?」她更吃驚了。

  「走吧。」他迫不及待地跳下椅子,拉著奶奶就要向外衝。

  「等等。」她拉住了他。「可是奶奶還沒準備好前去致歉——呃,前去拜訪的禮物,這樣空手去有點不禮貌。」她趕緊說,這小傢伙心高氣傲對周圍的人都不理不睬,就算是自己犯了錯,也從不認錯,脾氣硬得很,這會居然急著要自己送上門去讓人家教訓,這是不是太反常了?

  「大人真麻煩,準備東西要多久,妳要傭人們動作快點啦!」等不及的小傢伙不耐煩的跺腳。

  見不得孫子不悅,老夫人趕緊吩咐傭人將她藏在廚櫃裡的鮑魚禮盒拿出來,帶著一大盒昂貴的見面禮就前往隔壁古家,走到古家正要按下電鈴時——

  「奶奶,等等,我回去一下,馬上就回來,妳別走。」

  小傢伙突然想起了什麼,說完轉身往自家衝,老夫人臉色又是一片訝然。

  「他怎麼了?」她問向一起跟著來的女傭。

  女傭也是搖著頭。「少爺該不會是打退堂鼓了,不想來道歉了吧?」

  「嗯……他臉皮薄,這很有可能……可是他要我等他不是嗎?」這表示他沒後悔,應該是忘了什麼東西,等一下就會回來了。

  這一等,主僕兩人足足在古家大門前等了一個小時,才看見寶貝孫子滿身的髒泥巴,後頭還跟著兩個園丁扛了一棵大樹一起來。

  「衡陽,這是——」老夫人不解,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我送給綁辮子的禮物。」他得意揚揚的說。

  「綁辮子的?誰啊?」

  「就是那個愛哭鬼啊!」他抹了抹臉,不自覺的將臉上的泥巴擴散得更大一片。

  老夫人沒見過愛乾淨的孫子將自己弄得這麼髒兮兮的,這會愕然得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進去吧!」他開心的示意女傭可以按電鈴了。

  女傭按了電鈴,叮咚一聲,老夫人這才驚訝的有了反應,尷尬地看著園丁們扛著的大樹,明顯的這棵樹是才剛由自家院子挖起來的,樹根上的泥土還狼狽的抖落著,葉子也因為被用力扯過,掉得稀稀疏疏,送禮這樣送,不太好看吧?

  想著勸孫子打消念頭別送這個進去了,但是屋子裡已經有人來應門。

  完全忽略古家男女主人乍見到他們扛著一棵樹出現的錯愕表情,小傢伙難得有禮的朝兩人行了個禮,然後就直接問清楚綁辮子的房間後,自己上樓找人了。

  「愛哭包,妳還賴在床上啊?」進房後,瞧見她躺在床上,他不自在的來到床邊,拉著她的辮子問。

  「你怎麼來了?」恩恩其實還在睡覺,突然被人拉了辮子,嚇了一跳,人也醒了。

  「我來送妳禮物。」他彆扭的說,就是不說道歉。看著她肉肉的臉頰上果然還有紅紅的捏痕,有點後悔自己真的捏得太用力了……不過,就只有一點點的後悔,一點點啦!

  「禮物?是道歉的禮物嗎?」她天真的問。

  他則像是被人踩了一腳似的跳起來。「誰說我是來道歉的?我有說我是來道歉的嗎?妳不要胡說八道!」

  「不是嗎?那為什麼要送我禮物?」她粉粉的嘴唇嘟得高高地。

  「我、我是陪我奶奶來拜訪鄰居,所以送禮。」想起奶奶說他們是來作客的。

  「喔。」她應了一聲,沒強迫他說對不起,雖然他昨天真的捏得她很痛,但她決定忍耐,因為他說捏完她以後就可以不用經過允許,隨時可以到他家院子去玩了。

  呵呵。

  「妳不問問我送妳什麼禮物嗎?」他得意的催促她問。

  「洋娃娃嗎?」她有很多洋娃娃了,再多她都不知道要放哪裡了。

  他一臉的不屑。「誰要送妳那種無聊的玩意。」

  「那是什麼呢?」她終於露出一咪咪的興趣了。

  「哼,我送妳的是一棵樹,就是妳上次躺在旁邊睡覺的那棵。」他跩跩的說。這禮物肯定比洋娃娃要好上一百倍。

  「真的嗎?」她立即眉開眼笑了,眼睛馬上彎成下弦月的形狀。

  這次他的臉熱得冒煙了。「廢話,我會騙人嗎?!」

  哇,他幹麼氣得臉紅脖子粗啊?「我沒說你會騙人啦,我只是想,不知道你送的樹要種在哪裡?」她家前面的空地都變成游泳池了,哪有地方栽種大樹?

  他臉色有些綠,對喔,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種在哪裡……我只負責送禮物,要種在哪裡是妳的事!」他才不管呢!

  她一急就拉著他的手。「不行啦,沒有泥土大樹會死翹翹的。」她要急哭了。

  看著她拉著自己的手,又聽到她的哭音,他又不由得煩了起來。「好啦,妳真煩耶,我會想辦法的啦!」他撥開她拉著他的小手。

  他最討厭人家對他動手動腳的。

  「你一定要想辦法喔,不能讓大樹死翹翹。」她不放心的又說。

  「知道了啦,知道了啦!」他後悔死了,沒事送她一棵大樹做什麼,自找麻煩嘛!

  決定還是將這棵樹種回原來的地方,反正圍牆不砌回去了,她大可天天過來抱著這棵樹睡覺。

  看見她鼻子紅紅,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又想……不行,瞥見她還腫著的臉頰,硬是把蠢蠢欲動的手藏到身後壓著。今天看她可憐,先放過她。

  「喂,聽說妳跌到池子裡了,有沒有怎樣?」他坐到床邊不情不願的問。

  「我也不知道,我一醒來爹地、媽咪就已經哭成一團了,說我不會游泳差點溺死在泳池裡,發現後急救了一下子才救回來。」

  他聽了,竟然起了雞皮疙瘩,小臉繃繃的。「妳不會游泳嗎?妳家裡不是有游泳池?」

  「我們才剛搬來,游泳池是新建好的,我還來不及學……」他看起來好兇喔,可能是嘲笑她不會游泳,很笨。她不好意思,頭垂得低低的。

  「哼,這麼笨!」

  他果然是在嘲笑她。

  「好啦,每星期六我都會到健康俱樂部去學游泳,我請我的教練也教教妳好了,真是笨死了,沒見過這麼笨的,再笨下去都跟豬一樣了,真叫人受不了……」他一直罵一直罵。

  恩恩小手絞著棉被,這回被罵沒有哭,想著可以學游泳,還有點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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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2 15:52: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說了幾百次了,我不想繼承醫院,我對學醫沒興趣!」李衡陽叛逆的說。

  高中畢業在即,眾人一心期盼他考醫學院,然後順利接下家族的醫療事業,但這小子卻偏偏與所有長輩唱反調,非要去唸什麼教育,連老夫人都氣得不得不對這唯一的寶貝孫子板起臉來要他聽從。

  但他天生反骨,家人越逼他,他就越是不從,眼看大學聯考的報名考試日期就要截止了,他卻像跟長輩們槓上一般,死也不肯去報名。

  這事已經鬧了一個月,長輩們束手無策,如果他真的不肯讀醫,怎麼繼承家族事業?各個不僅臉上焦急,心下更是想盡辦法要他改變主意。

  這小子全被他們這群長輩寵壞了,根本控制不了,李國庭尤其氣惱,但是今天老婆早上起床時卻給了他一個好主意,讓他整個人豁然開朗,早上繞到隔壁一下,就神清氣爽的回來,並且召集家族所有成員,大夥看他笑嘻嘻的,全都鬆了一口氣。

  「沒興趣就算了,這事勉強不得。」李國庭不疾不徐的說。

  這話可讓李衡陽挑起眉,老爸大陣仗的找來所有人,開口說的竟然是這句話,反常!

  「算了,你的志趣最重要,強迫你並不妥當。」連奶奶都這麼說了。

  他瞇起眼,不願意相信,事情八成沒這麼簡單。

  「不繼承醫院就別繼承了,大姑姑支持你。」連一向喳呼最盛,堅持他非唸醫學院不可的人都可以說出這種讓人不敢置信的話,更讓他全身升起警戒。

  這些人想耍什麼陰謀嗎?

  莫非……「哼,告訴你們,就算你們找隔壁的笨蛋來勸我也沒用,我不會改變心意的,休想!」從小到大這群人就知道利用那笨蛋來讓他聽話,雖然那笨蛋只要眼淚一含,他就會乖乖上當,但這回門都沒有,待會那愛哭鬼若敢過來,他第一個把她轟出去,叫她一輩子不准到他家來。

  就算她哭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心軟的!

  「欸,這次我們可沒要恩恩過來勸什麼喔,她正忙著,誰好意思麻煩她這種事。」田晴雲涼涼的說。

  「忙?月考才剛過完,她忙什麼?」濃眉立即蹙了起來。

  算準了兒子的反應,田晴雲笑了笑。「前幾天我遇到古太太,她說恩恩最近看了泰瑞莎修女的傳記,立志要成為一個優秀的醫護人員,她也想讀醫救人,最近正在努力K書,明年好報考醫學院。

  「我就說好啊,只要恩恩醫學院畢業,你爸就高薪聘請恩恩來醫院任職,醫院裡那麼多優秀的醫生,順便可以為她找個好女婿,恩恩的媽一聽,樂得不得了,直說等恩恩真的考上醫學院畢了業,一定送她來咱們醫院。」

  她一面說一面留意兒子的表情,果然看他神色開始變得不太對勁。

  眾人抿著笑,就知道這招有效。

  這小子的罩門就是隔壁的小妞!

  真可笑,這個混世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火爆性子沒人罩得住,但自從隔壁搬來這小丫頭後,就有法可管了。

  「可是……我怎麼沒聽說過她想讀醫?」他奇怪的問。

  「不是說了嗎?她最近才有這個念頭的,再說,你那麼愛譏笑人家,誰敢告訴你,省得被你嘲笑她那麼笨,怎麼考得上醫學院,自不量力什麼的。」這個兒子明明很喜歡人家,而且關心對方關心得不得了,偏偏就生了一張討人厭的嘴,老是說得人家眼眶泛紅,絞指哭泣。

  李衡陽悶哼了一聲。「你們少騙我了,前兩天我才問過她想唸什麼學校,她說想唸師大,將來做老師——」

  「你這臭小子,原來就是恩恩想唸教育,所以你放棄醫學院跟著要去師大,是不是這樣?!」一旁的二叔聽到了重點,馬上氣結的問。

  他這才搔搔頭,卻也不是難為情,反而理所當然的說:「她那麼笨,我如果沒有先一步到那個學校幫她圍好事,她被欺負怎麼辦?」他大她一歲,從小到大都是他先到新學校就讀然後安排好她的班級,順便警告別人這愛哭包是他罩的,不准有人欺負她,小學是這樣,國中高中也一樣,上了大學當然也是這樣。

  「恩恩長大了不用你圍事,相反的你再圍事下去就沒人敢跟她做朋友了。」鬧了半天他不去讀醫校是為了隔壁的丫頭,李國庭真是叫這沒出息的兒子給氣死了。

  「沒人跟她做朋友最好,接近她的人全不懷好意,我看了就討厭。」尤其跟她同班的廖科淵,他最看不順眼,一天到晚藉機找她說話,這傢伙是他頭號想修理的人物,聽說這傢伙也要考師大,這企圖根本很明顯嘛!

  陰險的傢伙,他不會讓愛哭鬼跌入那傢伙的魔掌之中的。

  所以,不管如何,師大,他讀定了。

  「你少說這些廢話,現在你要讀教育就去讀,雖然你這德行不是讀教育的料,但隨便你,恩恩那裡我會栽培,未來的路就用不著你圍事了。」李國庭故意說。

  李衡陽表情陰晴不定。「她真的說要改讀醫?」

  「不信你自己打電話問她。」田晴雲丟了電話給他。

  他也不客氣,立刻就撥了號碼。「喂……聽說妳要改讀醫了,有這回事嗎?」他劈頭就問。

  「什麼……搞什麼,改了也不早講……妳這女人怎麼這麼善變,我明明問了妳好幾次,妳都說要去師大的,怎麼說改就改……真受不了妳,女人就是女人,受不了的討厭……

  「我沒有罵妳啦……沒有生氣啦……我說沒有生氣妳是聽不懂喔?耳聾嗎?囉唆死了……妳敢給我哭試試看……好啦好啦,改了就改了,這次妳確定了?不會再改了……嗯,知道了,這次妳再敢給我亂改妳就死定了!」

  啪,他掛上電話。

  起身,對著眾人沒再哼一句,轉頭就上樓去。

  「成了?」老夫人瞪著寶貝孫子高瘦的背影緊張的問。

  「成了。」田晴雲肯定的點頭,就知道這招有效。

  「太好了!」姑姑們開心的互相擁抱,家族總算後繼有人了。

  「可是萬一明年他知道恩恩沒有要讀醫,以他的個性不宰了我們才怪!」最小的姑姑神情害怕了起來。

  這個姪子脾氣大得嚇死人,到時候可不要出事才好。

  「放心吧,我跟恩恩說好了,這事她來扛,她不會出賣我們的。」李國庭說。

  「恩恩真是個好丫頭。」老夫人不住點頭。

  「是啊……」

  大夥心虛的互望,真是別人的女兒死不完,他們這些長輩的沒膽竟要人家小丫頭頂罪,眾人口水一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相信那小子不會對可憐……可愛的小恩恩怎麼樣才是……

  眾人默默在心裡比了個十字架,阿門!

  不會怎樣才怪!

  「說,妳給我說清楚,為什麼沒有來讀醫學院,而是又去讀了師大,妳誆我不成?!」

  李衡陽得知古寧恩根本沒有報考第三類組而是報了文組,他氣炸了,半夜就由兩家之間沒再砌上的圍牆穿越,直接大鳴大放,如入無人之境般的衝進她房間,正睡得香甜的古家長輩發現隔壁小夥子「又」來了,揉揉眼睛,見怪不怪,闔了眼又躺平了。

  「我……」古寧恩穿著可愛的米老鼠睡衣,一臉慌張的瞪著神情狂怒的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少給我裝可憐,我不是跟妳說過,再改志願妳就死定了,我會把妳的頭髮都拔光,眉毛都剃掉!」他兇惡的掏出早就預備好的剃刀。

  「不要!」她花容失色的趕緊縮回棉被裡去。完了,連剃刀都帶來了,他是認真的,他真的會剃光她的頭髮跟眉毛,她嚇得又要哭了。

  「不要也不行,我早就告訴妳了,妳竟敢耍我,我非要教訓妳不可!」

  他掀開棉被,拉起她的辮子,固定她的頭就要開始動刀,哇的一聲她當場就撲進了他的懷裡,鼻涕眼淚擤得他滿身都是,他一愣,手上的剃刀跟著匡啷一聲,掉到地上。

  「你又欺負我,你剃光我的頭,我就不要活了,哇——醜死了、醜死了,哇——」這次她哭得超猛的,可能是怕他真的剃光她的頭,哭得前所未有,還哭到他懷裡來了。

  第一次被她這麼用力抱著,李衡陽臉像小時候一般,又不自然的發熱了。

  「是妳騙了我……還、還怪我……」他清清喉嚨道,手不著痕跡的也圈了上去,正好抱住她的腰,都什麼時候了,對方正哭得驚天動地,他的一顆心竟然心猿意馬起來。

  「我也是沒辦法——」

  「沒辦法?」他逮到可疑之處,該不會……

  原本在他懷裡哭得響徹雲霄的人兒,哭聲頓了一下,接著猛搖頭,「沒辦法嘛,人家喜歡小孩,想來想去還是想讀教育,這樣你也要怪我!」

  她接著繼續哭,只是埋在他胸膛的臉龐變得有點緊張,可不能不顧義氣,拖出李伯伯一家。

  李衡陽雖然總覺得不對勁,但是愛哭包哭得跟「噴水艇」一樣,一時之間還真讓他亂了方寸,沒辦法保持平時的精明去抓出疑問所在。

  「好啦、好啦,妳先不要哭啦——」

  「你要剃我頭髮,我不要啦!」她繼續噴淚。

  「我不剃妳了,但是妳再哭我就改剃妳家的貓,把巧巧的白色長毛剃得光溜溜!」拿她的哭聲沒轍,動不了她的頭,就出言恐嚇她的貓好了,而且真要動手,他一點也不會手軟。

  「啊!」古寧恩馬上止住哭聲,鼻涕眼淚更在第一時刻火速縮回去。

  她清楚得很,他對別人都很惡劣,若他真想要使壞,就算她哭死也沒有用。

  李衡陽滿意的看著她終於停止那殺豬的哭聲,不過她抬起頭,好像要脫離他的懷抱,這又讓他感到不高興了。

  「別動,我有話要問妳。」他維持抱著她的姿勢。

  古寧恩發現兩人是抱在一起時,小臉立刻烘烘熱熱起來。

  他低頭看著她,目光有些怔然,這個愛哭包十八歲了還是喜歡綁著兩條辮子,臉上雖然少了稚氣,也長高了不少,但是皮膚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白白嫩嫩,眼睛、嘴巴笑起來依舊像個洋娃娃,她沒變,一點都沒變,連愛哭的個性也一樣,只要他稍微大聲一點點,她就驚跳得立即掛上鼻涕眼淚,有時真是氣死他了,但是不管當初是為了什麼事發脾氣,最後他還是會忍住怒氣「好好」的跟她講道理。

  他真的是上輩子欠她的,這輩子才要對她「忍氣吞聲」。

  「你要問我什麼?」她眨著可愛的眼睛問。

  「該死,妳眨什麼眼?」他莫名其妙又吼了一句出來。

  「我……」被他這麼一吼,才關了的水龍頭,又自動轉開了。

  他見狀,馬上說:「不准哭,小心妳的貓咪!」他惡狠狠的提醒。可惡,為了不讓她哭他又得「忍氣吞聲」的遷怒別人了。

  她馬上聽話的又將水龍頭鎖緊,不過咬著下唇,神情委屈至極,不明白為什麼從小到大,他就是這麼喜歡欺負她?

  難道她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嗎?

  抱著她,李衡陽告訴自己,這雙娃娃眼就跟古代禍水妲己的眼睛一樣會勾魂,最好不要多看,不然拷問的話可能要問不下去了。

  「我問妳,廖科淵也考上師大了嗎?」他臭著臉問。

  「嗯。」糟了,他最討厭廖科淵,知道廖科淵會和她讀同一所學校他一定氣壞了。

  「我就知道這小子沒安好心,跟屁蟲一個,妳去讀師大他當然會眼巴巴的跟著去,看,都是妳害的,我現在讀了醫學院,不能先去師大堵他了,可惡!」李衡陽氣惱的噴氣。

  她縮著肩膀。「這次又不一定會同班。」她小聲的說。

  「同校就夠嘔的,如果你們還敢給我同班試試看,我把師大的教務處拆了。」

  古寧恩閉著眼忍耐著他的怒氣。

  「不行,我看我還是轉校考師大以防萬一。」

  「什麼,你要放棄醫學院?那是你好不容易考上的學校,又已經讀一年了,你不能放棄啦!」她焦急的說。如果李伯伯知道一定會氣昏了。

  「什麼好不容易,我不過讀了一個月的書就輕易考上了,讀了一年,兩學期都輕鬆的高分通過,一點意思也沒有,就算不讀了也沒什麼。」

  「你、你、你不可以!」她急得口吃了。

  「為什麼不可以?」當他知道她考上了師大就作了決定,他要跟她讀同一所學校,就近看管!

  「李伯伯不會答應的。」

  「管他的!」

  「李媽媽會失望的。」

  「無所謂。」

  「奶奶會傷心的。」

  「傷心幾天,過幾天就好了。」

  「其他的叔叔姑姑會氣炸的。」

  「理他們做什麼!」

  「你!」她小臉急得漲紅。「你如果敢重考我就跟你絕交,再也不理你!」

  「妳說什麼?」他瞬間變了臉色,兇惡的模樣連鬼都怕。

  「我說你不能放棄讀醫,不然我不理你。」古寧恩牙一咬,雖然很怕他鬼見愁的德行,但還是「堅強」的瞪著他。

  「妳再說一次!」他霍地站了起來。

  「說一百次我也不怕,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纏了我這麼多年,我怕都怕死了,誰還要繼續跟你讀同一間學校,你不要再來纏著我不放了。」她憋著氣,連看也不敢再看他,低著頭一口氣說完。

  李衡陽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妳把頭抬起來,有種看著我說!」

  他的聲音含著暴怒,與他相處多年的她當然聽得出來,如果由一到十,這個程度大概接近十了。

  她嚇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免得被他的怒火給轟死,但是抖縮著身子就是不敢逃,也不能逃,逃了李伯伯他們若知道他的決定,非活活氣死不可。

  她雙手交握著,怯生生地微微抬起眼瞼,「你、你不要放棄學醫啦……」

  「妳再說一次?!」他異常危險的用食指抬起她驚慌的小臉。

  「我、我不要跟你同校啦!」古寧恩深吸一口氣,還是鼓起勇氣的說。

  「妳討厭我?」他睜大眼問。

  「……」

  「妳厭惡我?」

  「……」

  「妳該死的不想見到我?!」

  「我……」

  「好,很好,我們絕交,從此以後妳走妳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以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他臉色空前火爆,一甩頭,撇下她大步離去。

  小身子在他轉身後鼻子抽了兩下,接著就驚天動地嚎啕大哭起來,這下整棟房子包括隔壁的李家,全都燈火通明了。

  眾人齊喊,糟了,事情大條了!

  李、古兩家不安寧,李家這幾日如驚弓之鳥,就怕這李家唯一繼承人丟下醫學院不讀了,而古家那邊則是每天被自己女兒的哭聲煩擾得手足無措。

  這是兩家做鄰居以來發生最嚴重的事,兩個年輕人吵架了,以往都是男方單方面在大吼大叫,女方低著頭啜泣兩聲事情也就結束了,但這回男的連一次吼叫也沒有,成天繃著臉的早出晚歸,女的天天以淚洗面,連飯也不吃,這狀況維持了半個月,可見真的很嚴重。

  其實李家人心知肚明都是他們的錯,是他們害得古家人雞犬不寧的,只能在心裡感激愧疚,但是又不能「幫忙」,萬一自家小子因此休學,這對他們來說可是更加傷腦筋的事了。

  因此縱使帶著愧疚,也只能任古家人兀自心急、兀自跳腳了。

  學校已經開學了,這天古寧恩剛從學校回來,眼睛到下午還是腫的,因為每天固定哭,眼睛也就固定腫不停。

  這模樣其實有點慘。

  因為心情不好所以讓車子在路口停下,要司機先走,剩下二十分的路程她想散步回家。

  太早回去面對父母擔心的目光,她有點吃不消,揉揉腫脹不舒服的眼睛,發覺自己如果再哭下去,有瞎掉的危機。

  但是她真的愛哭嘛,只要想到李衡陽離去時那絕裂的背影,她的心就好痛,也後悔自己說了那些話,他會生氣不理她也是應該的……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他真的都沒在她面前出現過,會不會真的要跟她絕交呢?

  如果是,她就失去這個「朋友」了……

  朋友這個名詞忽然間讓她心房微微一刺——啊,好痛喔!

  她捧著心瞪著眼前摟著女孩迎面走來的人。

  「衡陽哥……」

  「古家妹子啊,妳好啊。」李衡陽將摟著女孩香肩的手,改成親暱的摟向人家只穿著小可愛、空盪盪、光溜溜的腰,一派瀟灑不經心的模樣向她打招呼。

  「你……」那女生是誰啊?古寧恩臉色微微發青。

  他故意瞥了她一眼。「這是我的新馬子,清清,向人家打個招呼,她是我的鄰居,不太熟,不過見了面,還是要有禮貌。」

  他拍了女伴的小屁股,惹得她咯咯笑。

  「妳好,我是清清,妳是——」

  「叫她古小姐就行了,反正不熟。」他吊兒郎當的說。

  古寧恩臉色更加蒼白了,更突顯出她的眼睛有多麼的紅腫不堪。

  「咦?妳眼睛不舒服嗎?怎麼腫得跟核桃一樣,不太正常喔,可能是細菌感染,還是去看看醫生比較好。衡陽,你家不是開醫院的嗎?安排鄰居去掛個號吧。」林清清笑著回摟著他說。

  心裡早清楚這個「古小姐」是什麼人,她跟李衡陽是醫學院的同學,早在一年前他們剛入學,李衡陽就宣佈他有個姓古的學妹將入學,警告所有男生不准打這女孩的主意,這種宣示等於告知別人這女孩是他的女人,但隔了一年,學校裡一直沒出現他所說的姓古的學妹,現在想起來,這女孩也姓古,八成就是她。

  清清腦筋一轉,想起當他宣佈自己已有心儀的女孩時,同校女生那失望的神情,誰都知道李衡陽是醫學世家,身世優渥,不僅如此,他本人聰明過人,還有讓女生們都抗拒不了的過人「姿色」。

  不是她要說,這傢伙雖然脾氣差些,但帥斃了,每個跟他接觸過的女生都迷他迷得要死,要不是礙於他開學時「名草有主」的宣言,眾女生早就如餓虎撲羊般對他下手了,而自己對他的愛戀當然也不輸人,可是對方堅持「守身如玉」,她光流口水也是無計可施,但最近他變了,竟然主動邀約她吃飯看電影,這代表什麼?代表他們正在約會,而且他剛也介紹她是他的馬子,這叫她暗爽到要得內傷了。

  既然他在對方面前這麼介紹,那她就更加理所當然的以他的女朋友自居了。

  李衡陽臉色微變的瞟了瞟古寧恩的核桃眼。「古小姐自己應該有家庭醫生,不用我幫忙,畢竟我又不是她什麼人,她的事我管不著。」他冷冷的說。

  古寧恩當下咬緊了沒什麼血色的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愣愣地瞪著他看。

  「走吧!」他摟著新馬子,故意撇過臉不看她,越過她就要走。

  「衡陽哥!」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古寧恩衝上前拉住他的袖子。

  他一愕,臉色變得難看。「還有事?」

  「對不起……」她頭低低的哽咽著說。

  「什麼?」他裝做沒聽見。

  她顫了一下,難受的瞄了一眼他身旁的清清。「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他故意冷笑問。

  「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的,那不是我的真心。」

  「我不記得妳說了哪些話,反正我們倆又沒什麼關係,妳的話我當放屁,誰有工夫在意。」他說得譏嘲。

  她的鼻子開始發紅了,接著眼睛很快就會如洪水氾濫,這是她每次要大哭前的徵兆,他眼睛一瞇,甩開她的袖子。

  「別擋路,妳沒看我急著帶馬子去約會嗎?」

  「你真的不肯原諒我嗎?」他抽回袖子時,上頭的釦子掃到她的手臂,她有點痛,但不敢叫痛的只是皺著眉頭。

  他看見她白白的手臂上出現紅點,眼睛又是一瞇,然後目光迅速轉開。

  不看,眼不見為淨!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清清皮笑肉不笑的問,順道緊緊勾住李衡陽的手臂,他就在她的身旁,可以感受到他的身體不如他表現出來的瀟灑,簡直僵硬得可以。

  「我又不是那種會死纏著人家的人,哪會有什麼誤會?!」他口氣更酸了。

  他的每句話都刺得古寧恩難受極了。「衡陽哥,你別這樣好不好?」

  她鼻子越來越紅,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冷哼一聲,「我們走吧!」快速拉過清清的手,急閃!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哇——我錯了,嗚嗚……你不要走嘛!哇——」

  現在才來求他,太遲了,他不會心軟的。

  走!

  「我以後不會那樣說了,我以後不敢了……哇——」

  不要理她,千萬不要理那個愛哭鬼!

  「衡陽哥,嗚嗚……嗚嗚……」

  哭死她算了,她活該,自找的!

  理她他就是沒用的孬種!

  繼續邁步往前走。

  「哇——我也是為你好,李伯伯他們的希望全寄託在你身上,我不能這麼壞,害你變成只愛美人,不要江山的不肖子……我會成為千古罪人,讓眾人唾棄的,嗚嗚……」合該是哭得頭昏眼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鬼話了。

  李衡陽臉更黑了,一步,又一步,不准停,也不准回頭,回頭就死定了!

  「嗚嗚……其實你不要理我是對的,我不能當個壞女人妨礙你的前途,我走好了,嗚嗚……祝你跟你的女朋友交往愉快,玩得開心。」古寧恩認命似的,一面哭一面說。

  那笨蛋真的轉身走了,放棄了?他心頭一驚,緊張死了,該死,什麼祝他交往愉快,玩得開心,她找死是不是?!

  他不能再走了,得回頭教訓那個笨蛋,可是他明明已經命令自己不准再往前挪動,為什麼身體還不斷的繼續走?

  疑惑的轉頭,嚇,竟是身旁的清清死命的拖著他走,要命,原來從一開始到現在都不是他自己在走,而是這個女人死拖活拖要把他拖離開。

  「妳幹什麼?!」他說翻臉就翻臉,對著拖著他走的人勃然暴怒。

  清清嚇了一跳,手鬆了。「我們……不是要去看電影?電影要開演了。」

  「看什麼電影,妳沒看見恩恩在哭嗎?!」他橫眉豎眼。

  「你不是說跟她不熟?她哭跟你有什麼關係?」驚嚇過後,她氣呼呼的反問。

  「對,我是跟她不熟,不過就這幾天不熟,其他的日子,我連她眼睫上有幾根睫毛都熟透了!」他怒氣沖天的說。

  「你?!」

  「妳走吧,我要去追人了。」瞥見古寧恩越走越遠了,他心急的丟下「新馬子」,趕著去追「舊馬子」,不過天知道,那愛哭包到底認不認為自己是他的馬子?

  這麼輕易就祝他幸福,李衡陽實在又氣又惱,但追人的腳步可沒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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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2 15:53: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衡陽,你要冷靜。」

  「臭小子,你想做什麼?」

  「恩恩很可憐了,你不要再欺負她了。」

  「有話好說嘛,你會嚇壞她的。」

  「吵死了!你們都給我住嘴!」李衡陽拉著看起來可憐兮兮、受盡驚嚇的古寧恩氣沖沖的進家門。「我有話要跟愛哭包說,你們誰敢再說一句,我就帶著她走人,到旅館去說!」

  此話一出,李家一群人立刻緊閉嘴。

  旅館?這小子剛才說了旅館兩個字嗎?

  媽呀,他長大了!

  「哼!」「長大」了的小子,掃視眾人一眼。「我現在要和她進房間談事情,需要絕對的安靜,以及不受打擾的環境,我的意思你們懂吧?」他咬牙切齒,瞇眼的捺下性子警告。

  「懂!」

  「我們不會偷聽,也不會吵到你們的。」

  「對,你們盡情的談吧,我們會識相的閃得遠遠的。」

  李衡陽瞪了眾人一眼,心知肚明這群人會安份才怪,用力將可憐的小紅帽塞進自己房裡,在關上門前再狠瞪警告眾人一眼,一聲摔上門,上鎖!

  門一關上,門板馬上貼上五、六隻耳朵。

  而門內,可憐的小紅帽正獨自面對著恐怖的大野狼。

  小紅帽持續沒膽的抖縮著,「衡陽哥……我沒有妨礙你們約會啊,你、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小紅帽抖顫著聲音細細的問。

  「誰說妳沒有妨礙到我的約會,妳的出現就是一種妨礙!」他逼近她,把她逼得跳上床去,然後縮在床角。

  「我……我有說祝你們玩得開心啊?」她不知死活的繼續說。

  「妳是真心誠意的嗎?」他臉色陰沉。

  古寧恩吞嚥著口水,他是在生氣她的言不由衷嗎?「呃……你、你相信我,我是打從心裡希望你幸福的,那個叫清清的女孩很漂亮,你們很登對,郎才女貌的,我、我是真心誠意沒有一絲——」

  「夠了!」李衡陽氣急敗壞的大吼。

  他叫她給氣死了!

  「你……你要相信我!」以為他不信,末了她堅持再補一句。

  他氣炸了,一雙比正常人大上三分之一的眼睛,死命瞪著她。

  她嚇壞了,直接抱起枕頭矇住臉,不敢再多瞄他的眼睛一秒。

  太殺了!

  「古寧恩,我現在數到三,妳給我把枕頭丟掉,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我,不然妳就——」

  「我丟了!」他話還沒說完,她就火速把枕頭丟了,怕慢一步就慘了。

  「哼,我最後再一次問妳,妳是真心希望我跟別的女生幸福快樂嗎?」他以著無比無比的耐心,無限無限危險的口氣問話。

  她觀察著他異樣的神色,實在搞不清楚他在氣什麼,他要的到底是什麼答案?

  「我……我當然——」

  「古寧恩!」他倏然大吼。

  她嚇了一跳。

  「妳這死辮子,我給妳最後的機會,妳敢給我亂說,我這次真的會剃光妳的頭!」

  她馬上緊抱住自己的頭。「不要!」

  「不要,就好好的給我回答!」

  「啊!」他扯住了她兩條辮子,用力的拉扯著。

  她鼻子酸酸的,但是不敢哭,通常他拉她的辮子就是哭也沒用的時候。

  「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說啦!」怎麼也搞不清楚他要她說什麼,急得只想先護住自己的辮子。

  「妳、妳真是笨蛋!」李衡陽氣得破口大罵。

  「不……不然你告訴我要我怎麼答我就怎麼答嘛!」她委曲求全的說。

  他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最後用力呼出了一口鳥氣。「 OK ,我接受妳的建議,現在我問妳答,回答時用妳的腦子想清楚後再張嘴,明白嗎?」他幾乎是恫嚇了。

  她點頭如搗蒜,雖然還是很擔心他問的問題她說不定會聽不懂。

  「現在我問妳,剛才看見我跟別的女生走在一塊,妳是什麼感覺?」他眉毛一高一低的問。

  「感覺——」

  「妳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她才說了兩個字他就緊張得用著兇神惡煞的語氣威脅她。

  古寧恩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好啦,我會仔細想清楚啦!」說完她就真的傻傻的側著頭開始冥想。

  她想的期間竟叫他莫名的手心冒汗。「想好了沒?」

  「嗯……想好了……當時我很難過,因為你們根本不是走在一起,你們是摟在一起的。」她嘴翹得高高的。

  「很難過?」他一雙濃眉飛了飛。「很好,這就對了。」

  這答案他滿意極了。

  「好了,我再問妳,妳知道什麼叫吃醋吧?」

  「吃醋?應該是情人間的鬧氣吧。」古寧恩想了想後說。

  「也可以這麼說,妳覺得自己有沒有吃醋的感覺?」他期待的問。

  她驚異的看著他,「我們又不是情侶,為什麼要吃醋——」

  「古寧恩,我有沒有叫妳用腦筋想過後再回答?!」一聲暴怒的吼聲從她頭頂呼嘯而過。

  她急忙捂住耳朵,不然耳膜要被震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再想想……」

  李衡陽氣得拉下她捂住耳朵的手。「不用想了,妳這豬腦袋怎麼想也想不通的。」他又用力拉了一下她的辮子。

  她痛得都想哭了。「那你告訴我嘛!」要不是死命忍著,她真的很想哭。

  「妳明明就是在吃醋!」他斬釘截鐵的告訴她。

  「可是——」

  「嗯?!」

  「嗯……我吃醋了。」

  「我知道妳不服,可是我有憑有據可不是胡說,妳看到我摟著別的女生有沒有很想哭?」

  「有。」這點連想都不用想,她早就已經哭給他看了。

  「我沒理妳時,妳有沒有心很痛的感覺?」

  「也有。」摸著心臟,感覺到現在還是有一點不舒服。

  「我跟著別的女生走時,妳有沒有想追來搶回我的衝動?」

  「咦?好像有耶!」看著那女生一路拖著他,她就想求他別走。

  「那我再問妳,我不理妳的這半個月,妳都在做什麼?」

  「哭啊。」

  「還有呢?」

  「還是哭啊。」

  「沒有其他的?」

  「想著你離去時氣憤的背影……」

  「然後?」

  「繼續哭。」

  叩!圓圓的頭被人用力敲了一下。「妳對我有意思,這麼明顯妳自己還看不出來。」他打完人後一臉正經的說。

  她呆了呆。「是嗎?」

  「當然!」他又吼她。

  「可是——」

  「又可是,沒有可是,妳明明很喜歡我,妳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他突然把她壓在身下,與她眼對眼、鼻對鼻的對望。

  「你……」

  「妳臉好紅喔。」她雖然沒像小時候一樣雙頰肉肉的,但他還是很喜歡捏著她的觸感,看著她痛得瞇眼、眼角掛淚,就感覺很爽!

  果然,她的眼睛、嘴角瞇成一直線,一滴淚又要擠出來了。

  她真是太可愛了,想要捏下去的力道放鬆了。「妳到底還要少一根筋到什麼時候?妳從小就跟在我身邊打轉,我們是一體的,我想我們一輩子也分不開了,妳跟我,一輩子,懂嗎?」

  「一輩子?」古寧恩忘了要喊疼,倏地睜開眼。

  「對,從小妳就是我的影子,我走到哪裡,妳就在哪裡,我回頭不管任何角度都看得到妳……」說著這些話時,他竟有些赧紅。

  「衡陽哥……」她被他害羞的模樣嚇到了。

  「妳喜歡我!」他厚著臉皮高傲的說。

  心頭原本存在的一道矇矓界線彷彿被人奇妙的撥開了。「你呢……你也喜歡我嗎?」她怔怔地問。

  「我?因為妳喜歡我很久了,如果我說不喜歡妳,妳會哭死,為了救妳一命,我勉為其難的會照顧妳一輩子。」

  「但不是喜歡我一輩子?」她突然開竅似的堅持的問。

  李衡陽瞪著她,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最後變成豬肝色。「妳很煩耶,問那麼清楚幹什麼?說好一輩子這樣還聽不懂嗎?」果然是笨蛋!

  「聽不懂。」她當場搖頭給他看。

  他氣結。「好啦、好啦!我……我也喜歡妳啦,真麻煩!」一個大男人說這種話,真娘!

  這下好了,為了這個愛哭包,男人的臉都丟盡了,將來她如果敢拋棄他,有她好受的!

  「你真的喜歡我?」古寧恩睜大了眼。

  「廢話!」

  「那……」瞬間她變得有點緊張,又有點奇異的興奮,這種感覺很奇怪……甜蜜的奇怪,認識他超過十年了,總覺得如他講的,他一直都在她身邊,在一起是那麼自然的事,他就像哥哥一樣照顧……欺負她,欺負得理所當然,欺負得得心應手,在他長期的凌虐下,她習慣了他加諸在她身上一切不合理的惡行,說她有被虐待狂一點也不為過,她對他總是怕怕的,但又忍不住要親近他,彷彿明知罌粟有毒又忍不住一食再食……啊……他是罌粟啊……

  「那什麼那?以後妳就是我的女人了,不要又呆呆的忘記,尤其不要忘了要吃醋,不要忘了我問妳喜歡我嗎要說喜歡,更不要忘記,不要輕易祝福我跟其他女人幸福,聽到了沒有?」

  古寧恩洋娃娃般的眼睛,用力眨了一下。「知……知道了。」他說的沒錯,她應該是喜歡他的,因為他說的症狀她一件也沒少,既然如此,那應該沒錯了。

  兩人在床上還維持著男上女下的姿勢,李衡陽盯著身下的她,越盯越覺得身體不對勁,下腹開始有熱熱的感覺,很好,動物的本能,他發情了!

  「愛哭包,妳幾歲了?」

  「超過十八歲了。」奇怪了,每年生日都是他幫她過的,她幾歲他一清二楚不是嗎?

  「我幾歲?」

  「大我一歲啊!」咦?

  「我們都算成年了是吧?」

  「呃……我媽是說過十八歲,是成年人了,要開始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放心,妳的行為我負責,而且會一直負責到妳八百八十八歲為止。」

  「嗄?」

  當她還是傻呼呼的同時,李衡陽低下首,第一次吻了人家,甜甜澀澀的,有些陌生有些期待,說不上舒服,也不懂享受,但卻知道心跳好快,好快,快到幾乎要蹦出來了。

  他青澀地吻著她,由嘴角一路往下探索,這也是他的初體驗,小心翼翼地,撥開她的束縛,雙手撫上她的腿間,她緊張得夾緊了腳,但他執意要探索,情慾的目光瞅得她飄飄然,不自覺放鬆了,隨著他的一步步侵佔,她沒有反抗,也心慌慌地忘記要反抗,衡陽哥說要負責她到八百八十八歲為止……

  當那片薄薄的阻礙被衝破時,她腦中還只是甜蜜的想著,八百八十八歲……能夠在一起這麼久,真好!

  兩個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在房內肆無忌憚的初嚐禁果,而門外卻擠了一堆慌張失措的長輩。

  幾個人腹語殺過來殺過去的——

  這小子不是人,竟然還沒結婚就先吃了人家!

  誰的兒子,真卑鄙,居然先舌粲蓮花的哄騙人家的感情,然後再無恥的騙取人家無知小姐的身體!

  年輕人好樣的,動作超快,第一次就敢揮出全壘打,比他老子當年還猛!

  眾人擠眉弄眼,表情複雜為難,但就是沒人衝進去斥責兩人十八禁的行為,畢竟,人總是有私心的,李家人丁不旺,這小子若能早一點開枝散葉、增產報國,也是眾望所歸啊!

  加油!小子!

  三十二歲的男人表情極度漠然地瞥著自己的雙親。

  「小子,夠了吧,都過了那麼多年,她不會回來了,求求你放棄吧,還是趕快找個女人結婚生幾個孩子吧!」李國庭苦口婆心的勸著。

  李衡陽只是冷冷的看著父親。「醫院的工作堆積如山,你把一切都丟給我了,竟然還好意思要我放下工作結婚生子?」

  「我知道把家族責任全部給你扛,是過份了點,但是你也知道,這是你奶奶的意思,她怕恩恩的離去會讓你瘋狂的丟下一切去找人,為了留住你,她只好要你寄情工作,忘了那丫頭。」李國庭無奈的說。

  「你們以為用工作綁住我,我就會放棄找那個該死的女人嗎?錯了,我不會罷休的,一輩子也不會!」李衡陽臉色猙獰起來。

  「兒子,你不能太過份,也要想想你奶奶,她都快八十歲的人了,身體早就大不如前,此生唯一的希望就是看到你為李家生幾個孩子,讓她瞑目,你卻這麼自私,狠心讓這麼疼你的奶奶將來死不瞑目?!」田晴雲惱怒的罵著兒子。

  「哼,又是生個繼承人這一套,你們忘了,我早就有一個孩子了不是嗎?」

  「那不算,那孩子在恩恩失蹤前還在她的肚子裡,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平安生下來——」李國庭反駁道。

  「她敢拿掉我的孩子,我絕不會放過她的!」李衡陽發狠的拍著桌子。

  「你別傻了,恩恩都走了那麼多年,要回來早回來了,何必等到現在,認清事實吧,她離開了,不會再回來了。」李國庭搖著頭,語重心長。

  「她總有一天會出現的,不然總有一天我也會找到她!」他憤恨的握緊雙拳。

  「你!唉,到現在你也說不清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讓恩恩憤而離去,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李國庭忍不住怒問。

  「就是啊,恩恩性情溫和,從來沒有發過脾氣,但那天我們見到她時她竟雙眼怒紅,還拿了把刀要自殺,把大家都嚇傻了,雖然當時你及時攔下她嚇人的舉止,但是之後她就失蹤了,這些年來絕情的連自己的父母都斷了音訊,這一定是發生了大事,你倒是把真相說出來,也給失去女兒的古家一個交代。」田晴雲接口道。

  這幾年古家夫婦天天以淚洗面,她每次過門探聽有沒有恩恩的消息時,都心虛自責得要命,雖然古家夫婦沒有責備,但恩恩的離家鐵定和自己的兒子脫不了關係。

  她抬頭望向兒子,驚見他又陷入狂怒之中了,兩老一窒,過去每每提到這件事他就怒不可遏,讓眾人向來對這件事噤若寒蟬,今天要不是被八十歲的老母親逼急了,非要找兒子逼婚,他們倆也不會忘了禁忌再提起這件事。

  現在兩個人硬著頭皮就等兒子發飆。

  「我說過幾百遍了,我不知道,我該死的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李衡陽敲桌怒吼。

  「你們兩人一直都黏在一起,成天出雙入對,你哪有可能不知道?」田晴雲不相信的囁嚅著質問。

  他狠瞪著自己的老媽。「你們回去吧,除了那女人以外,我不會娶別人的!」他懶得與他們再囉唆。

  兒子死心眼,又心高氣傲,從小到大他眼裡容不下其他女孩,目光總是只追隨著恩恩跑,以前他們認為兒子專情沒有什麼不好,但如今這份專情卻要害得李家絕子絕孫了,唉!

  「萬一恩恩已經嫁人了你怎麼辦?」李國庭受不了的問。

  「她敢!」

  「都過了七年了——」

  「就算她已經結婚了,我也不會放過她的,我會親手勒死她,再送她的屍體回她老公身邊!」李衡陽憤恨的說。

  兩老渾身一震,自從恩恩失蹤後,這個原本就暴烈的兒子就變得憤世嫉俗,性情乖戾得令人難以忍受,兩人不想再說出任何會激怒他的話了,相視一眼,滿臉憂愁的起身離去。

  緊握的拳頭在父母離去後仍然無法放鬆。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離開?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而且一點頭緒也沒有,他憤怒而不解,七年前他的世界為什麼突然像根被拉斷的橡皮筋,接不起來,黏不回去。

  她憑什麼不說清楚就自他的生命中消失,她竟敢這麼對他!

  他心中這把熊熊怒火燃燒了足足有七年,他不會澆熄,也無法澆熄,他會找到她,逼問出她背棄他的理由,然後不管理由是什麼,他都會狠狠的報復,將他這些年來所受的罪一次向她討清,屆時他如果沒有殺了她,也會讓她嚐嚐什麼是地獄的滋味!

  大手一掃,桌上的文件全部落地,他用力拍著桌子,眼角出現了痛苦的水痕。

  「古寧恩,妳在做什麼?」李衡陽一臉驚嚇的看著她。

  那原本終日洋溢著洋娃娃般笑臉的女人正瘋狂的撕裂遠從義大利訂購回來的結婚禮服,將美麗的白紗毀成殘紗破布,而當她轉過身來,他看見了她的眼神,他全身不由得一僵,那雙眼此刻正飽含著憤恨……以及無地自容?

  為什麼無地自容?

  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從沒見過這樣子的她,如此的狂亂,如此的嚇人。

  他愕然的走向她,而他的接近卻讓她的情緒更加失控,她滿臉瘋狂的推開他,雙眼一瞬也不瞬的瞪著他,「不要靠近我,不准靠近我,聽到了沒有!」

  「恩恩?」他眉頭緊蹙。

  她瞪著他好一會後,接著眼淚伴隨著支離破碎的嗓音說出,「沒有……婚禮了,我們……沒有婚禮了!」

  「妳說什麼?」他瞬間屏住了呼吸。

  「你聽清楚,我們不結婚了,不結了!」她失常的狂吼著。

  李衡陽身體一震,一時之間完全消化不了她話中的意思。

  「發生什麼事了?妳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嗓音放低,乾乾澀澀的問。

  「發生什麼事了?呵呵……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他的問話讓她幾乎崩潰。

  「恩恩……」他駭然的看著她扯著自己的頭髮,聲嘶力竭的模樣。

  「不要過來!」古寧恩踉蹌的退後一步,大喝,眼眶中的淚不斷湧出。

  「告訴我,妳怎麼了?我會處理的,像以前一樣幫妳解決問題的。」他忍住驚愕,盡量柔聲安撫的說。

  她撫著劇痛不已的心,彎腰喘氣,淚水一滴滴如深海珍珠般沉重的自眼眶中直落地上,瞬間地上已溼濡一片。「我不要你幫忙處理……永遠不要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恩恩?!」他臉孔陡地發青。

  「你可不可以不要問?永遠都不要問?」她沒有看他,只是用著尖銳顫抖的聲音要求。

  「我怎麼可能不問,妳的一切沒有什麼是我不該知道的!」他掌控了她十多年,他不能忍受她有事情瞞著他,這太奇怪了,也太叫他無法忍受。

  況且她如此失常,一定發生了大事了,他很擔心。

  古寧恩倏地臉龐慘澹。「如果你一定要問,我就死給你看!」

  就在李衡陽錯愕震驚中,她拉開抽屜,拿出了一把美工刀,表情悲切又決絕的當著他的面,伸出手腕要劃下那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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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衡陽,今天回家來吃飯好嗎?你奶奶說好一陣沒看到你了。」電話中李國庭說。

  「跟奶奶說我還在忙醫院裡的事,改天再回去見她。」

  辦公室裡,李衡陽埋著頭確實很忙碌,這是幾項罕見疾病的研究報告,只要將這份研究送交國際醫學會,那麼他們醫院的學術地位與醫術都將會更上一層樓,備受肯定。

  他正在審核這份報告的內容,務必讓報告更加完美確實。

  「可是——」

  「爸,我真的很忙,對不起我要掛電話了。」說完他表情不耐的掛上電話。

  這幾年他戮力於工作,對於家人他幾乎是疏離的。

  掛上電話後,他又眼不眨地繼續工作好幾個小時,直到瞥見牆上的鐘指向了深夜十二點才停下來。

  揉了揉感到痠痛的頸子,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今天錯過了晚間新聞,他想還來得及看看深夜新聞。

  新聞台正在播報一則情殺案件,他起身為自己倒杯水。情殺,他忍不住冷笑。

  以前他覺得幹這種事的人很愚蠢,但他現在不這麼想了,如果有機會,他也想殺了那該死的女人,能夠將她千刀萬剮,應該很痛快吧!

  倒完水,下則是地方新聞,金山舉行地瓜節,整條老街都在賣地瓜製品,現場人擠人,他眉頭一皺,無聊,喝了一口水正想轉台,忽然間,他整個人定住了,水杯自他手中滑下,玻璃杯匡啷地摔碎在他腳邊而他渾然未覺。

  一陣窒息後,他快速踩過碎玻璃衝到電視前,呼吸急促地不斷由胸腔擠壓出濃重的氣息。

  是她,帶著一堆小朋友停在烤地瓜攤前吃著地瓜的人是她!

  雖然鏡頭只是一閃而過,但那張臉,那張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臉,相隔七年後,他見到了,終於見到了!

  他激動不已,全身顫慄,再怔了三秒鐘後,他一臉風暴的抓起電話,撥了個號碼。

  「她出現在金山了,我要你立刻找出她的下落,立刻!」電話一接通,他幾乎是狂吼而出。

  「李先生,恭喜您了,找了七年,總算找到人了。」徵信社的小張興奮的說著。

  「她人在哪裡?」李衡陽卻沒有露出一絲喜色。

  「她在台北。」

  「台北?」

  「昨天依著您給的線索,到電視台調了新聞帶,查出跟她在一起的小朋友是來自台北市一家貴族幼稚園的學生,昨天她帶著學生到金山做戶外教學。」

  「她是幼稚園老師?」

  「是的,她在那家幼稚園服務有五年了。」

  「她的人在台北五年了,而你們竟然沒有辦法發現她的行蹤?!」

  「這個……很抱歉,因為她改了名字,我們也是在調查幼稚園的資料時才發現的。」

  竟然連名字都改了,她想與過去斷絕的決心還真徹底!「換了什麼名字?」

  「古心寧。」

  「心寧?妳想圖什麼?圖心靈能夠安寧嗎?哼,可笑!」在那樣對待他後,她有什麼資格獲得寧靜,休想!

  李衡陽將車子停在離幼稚園門口的不遠處,視線正好可以看見進進出出的人,他表情冷峻僵硬的注視著大門,維持同一個姿勢足足有兩個鐘頭,直到一個他熟悉的人影躍入眼簾,他瞬間心跳加速,臉色死白,連呼吸都幾乎終止。

  是她!真的是她!

  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對著身旁一個個的小朋友揮手再見,那張盈盈笑臉,令他生出了極度的厭惡感,在他眼中,那彷彿是惡魔的笑臉!

  她拋卻了他、拋卻了父母,然後竟躲在一群無邪的孩子中,她究竟想做什麼?!

  可惡的女人!他搥擊了方向盤。

  憤怒的舉動讓喇叭發出刺耳鳴聲。

  正要送走最後一位小朋友下課的人兒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發出聲音的車子,這一望,與車內人的視線交集,頓時她睜大了眼睛,既忘了呼吸,也忘了自己該轉身逃跑才是,整個人呆傻掉了。

  車內的人目光始終瞅著她,很好,這震驚的反應代表她沒忘記他是誰!

  冷笑的下了車,動作不疾不徐的關上車門後走向她。

  她氣息不穩,還簌簌發著抖,覺得腳下的世界又開始即將要一寸寸崩塌了。

  「古老師,妳怎麼了?」漢克斯發現老師的異樣,擔心的拉著她的袖子問。

  古寧恩無法回應學生的關心,因為那人正一步步的接近她,她每個毛細孔都在擴張,擴張到令人感到刺痛的地步。

  她眼中閃出晶亮的淚花,是那樣的震驚與無措。

  不要,她不要見到他,她一定是錯認了,走向她的人不會是他!

  不會是他……不!

  他那張此刻佈滿譏誚的臉龐,正宛如復仇王子般的走向她。

  她神色悽慘,絕望的不斷在內心吶喊——快跑,快跑,快點跑!

  但她始終沒辦法移動自己的雙足分毫,只能像是被人釘在原地般,以著驚恐失常的目光緊緊瞪視著前方的人形。

  「古寧恩——」李衡陽終於站定在她的面前,露出的晶亮牙齒,在她眼中,那白齒似乎透著青光,襯得他猶如惡龍般即將要吞噬她。

  「……」她死白了臉,感覺整個人逐漸飄了起來。

  「好久不見!」

  「不——」發出這聲尖叫後,她腳一軟,臉龐朝向天空,白雲成了洶湧的漩渦,鋪天蓋地將她捲了進去,她的身體向後倒去,著地的剎那,她落入了一雙強健的臂膀中。

  李衡陽想過再見面可能會發生的千百種狀況,卻唯獨沒料到她會當場昏厥在他懷裡。

  他煩躁地爬了一下頭髮,她竟敢一見到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就昏倒,她竟敢這麼沒用!

  他忿忿地冷睨著她,蒼白的臉龐,緊閉的雙眼,七年的光陰像是一把銼刀,磨去她臉上的稚氣,床上的她,已完全看不出當年的嬌憨。

  她蛻變成為一個成熟的女人了,一個明豔動人的女人。

  燃著菸,鐵青著一張臉,他在等著,等她睜眼醒來,等著再看一次她受驚的臉龐。

  「先生,這裡是幼稚園的保健室,你不能在這裡抽菸。」護士立刻制止。

  「是嗎?那我離開好了。」他叼著菸,空出雙手要將床上的人抱起。

  「你做什麼?」護士趕緊阻止。

  「妳不是說這裡不能抽菸嗎?那我只好帶著她離開了。」

  「你不能帶走古老師,她得待在這裡休息直到她清醒為止。」

  「我帶她到別的地方休息也可以,不一定要在這裡。」他不悅的說。

  「不行,我們並不認識你,不能讓你隨便帶走她!」

  李衡陽瞇起眼來。「妳們擔心我會對她怎麼樣嗎?」他冷笑,沒錯,他正想對她不利!

  「這個……總之我們沒見過你,貿然在古老師昏睡時讓你將人帶走並不妥。」

  「哼,現在幼稚園已經下課了,妳們也準備下班了吧?她到現在還不醒來,妳們打算怎麼辦?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還是把她搖醒算了?」

  「這個……」護士露出為難的表情。

  「難道她沒有朋友?妳可以打電話通知她的朋友來接人。」他故意說,他想見見這些年是誰陪在她的身邊。

  「朋友……我們不了解古老師的私生活,不過聽說她有一個未婚夫——」

  「什麼?!」這句話讓他整個爆起來。

  兇狠的目光瞪得護士全身發寒,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變臉?

  「那男人在哪裡?」他揪住護士的手,聲音由齒縫裡迸出。

  「我……我們不知道。」她嚇得臉色發青。

  「妳不是說她有未婚夫,怎麼會不知道他在哪裡?」這女人竟敢有未婚夫!一把怒焰隨即漫天燃起。

  「我們也只是聽說,沒人……見過。」

  李衡陽一愣。「沒人見過?」

  「嗯,她從來沒帶過未婚夫出現在我們面前過。」看著他不善的臉色,她緊張的說。

  「那她住在哪?我親自送她回去。」他忍著怒火問。

  「這……」

  「怎麼,幼稚園不會連老師的資料也沒有吧?」

  「地址我們當然有,但是不方便讓你單獨送她回去。」眼前的男人雖然俊帥逼人,但誰知道會不會是一隻大野狼,想藉著送人幹出什麼壞事。

  「難道妳們有人可以送她回去?」他冷哼的問。

  「有娃娃車可以接送,不然我也可以送她回家。」保健室裡突然出現了一名非常美麗的女人。

  「妳可以送?妳是這女人的什麼人?」他皺眉看著這動人的女人。

  「她是我兒子的老師。」邵麗緻說。

  下午漢克斯打電話給她,哭哭啼啼的說古老師被人嚇昏了,她立即關心的打了電話來幼稚園問,才知道心寧真的昏倒了,而且人還待在幼稚園附設的保健室裡;心寧不僅是漢克斯的老師,也是她的朋友,她聞訊就立刻趕來了。

  「學生的家長?妳跟這女人很熟?」

  「她當了我兒子三年的老師,跟我非常熟,我們私交也很好。」她微笑的說。

  「妳能送她回去?」

  「嗯,雖然娃娃車司機下班了,但是相信護士小姐可以幫我的忙,扶心寧上我的車,送她進家門。」了解他質疑的是她有能力一個人扛她回家嗎,她看向護士,見到護士點頭表示願意幫忙,她感激的笑了笑,不由得再望向床上的古寧恩。

  直覺告訴她,心寧不會想讓這個男人太接近她,甚至讓他進入她家。

  李衡陽瞪了邵麗緻。「好,這女人就交給妳了。」

  「好的。」看得出他的不悅與壞脾氣,但她完全不予以理會,故意與護士將他隔開一旁,兩人吃力的扶起古寧恩上到她的轎車裡。

  「就是他?」雅致的臉龐上露出了訝然。

  古寧恩苦澀的點頭,愁緒清晰可見。

  邵麗緻暗嘆。「現在他終於找到妳了,妳還打算逃避嗎?」

  這幾年因為漢克斯的關係,她與古心寧成了好姊妹,兩人各有心事,各有苦處,但卻無話不談,彼此都清楚對方的過去,而自己因前夫突然出現,也正處於一片混亂當中,沒想到好友的處境竟也與她不相上下,同樣面臨著極為苦惱的狀況。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再見到他。」古寧恩壓抑著悲戚的心情說。

  「但這麼多年了,他竟然沒有放棄還是找來了,妳不覺得應該給他一個交代嗎?」邵麗緻輕聲的說。

  其實第一眼見到那男人時,那俊偉傲然的氣質,就讓她有預感他是誰了,但是當見到他眼底那深沉的憤恨,讓她心一驚,於是拒絕他要送心寧回家的提議。

  他所流露的譏誚恨意那麼的顯而易見,可見當年被傷得有多重,直到現在仍無法釋懷。

  「我……我的消失對他來說應該就是最好的交代。」古寧恩幽幽的說,就是因為過了多年,她認定他該忘了她了,甚至已經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們不可能再見面,但他卻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而自己的反應竟然出乎意料的大,大到無法承受的昏倒了。

  她羞赧了臉頰,懊惱自己的不中用。

  「心寧,妳知道的,這是不負責任的想法,我想妳我都該學著面對過去,不管是好是壞,既然男人們都找上門來,逃避將不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了。」因為自己目前的遭遇,邵麗緻有感而發的說。

  「但是我怕面對他,我可能一張口就只會掉眼淚,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古寧恩揪著心。「不如就讓他把我當做一個可惡的女人來恨,就讓他恨我到死好了,我不想多做解釋。」她掩面嘆了口氣。

  「唉,心寧,妳這樣做真的可以嗎?萬一他不放過妳,再來找妳,該怎麼辦?」

  「幼稚園那裡我會……暫時先請假。」

  「別傻了,他找得到學校就找得到妳住的地方,妳能躲到哪去?」

  「那……我盡速搬家。」她蒼白著臉,盡想著要逃避。

  「妳就這麼怕面對他?」

  「嗯……很怕很怕……」面對他只會讓她無地自容,是她對不起他,這些年來那暴烈的男人所累積下來的憤怒,想必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她頓感六神無主,心亂如麻。

  「妳——唉!」邵麗緻長嘆,自己的事都處理得一團亂了,又有什麼資格去給她任何建議?

  唉,只能祝她好運了。

  「要出門?!」一隻長腿橫阻在她乍然開啟的門前。

  「你?」古寧恩驚得臉色慘白,手中行李落地。

  李衡陽幫她撿起行李,掂了掂重量,一臉的冷笑。「東西帶得這麼少,倉卒的程度不輸當年啊!」竟想逃!

  她捂住了唇,連呼吸都不敢,她還是慢了一步,叫他逮個正著了。

  「你、你——」只發出一個音,就再也接不下去。

  「怎麼?看到老朋友太開心了,開心到都說不出話了?」他譏諷的將臉孔欺近她。

  她立即驚恐地跳開。

  他更不悅了。「我記得妳以前沒這麼害羞的,是什麼改變了妳呢?」他驀地攫住她的手,粗暴的將她拖回屋子裡,丟向沙發。

  目光逕自犀利的掃視著屋裡的環境,還真是個十坪不到的小房子,一進門一眼就看盡屋內所有的空間,而家具更是精簡,一張床、兩張單人沙發、一張茶几以及一個小冰箱,其餘什麼也沒有。

  這樣的住宅環境比之她原來舒適高級的家,可說是天壤之別。

  她的未婚夫待她可真糟糕,竟然將她照顧得這麼寒酸,顯然對方能力不太好,而這女人竟捨棄他,選擇過這樣的生活!

  這只能說明她是一個不識抬舉的女人,給她最好的她不要,要的竟是作踐自己。

  李衡陽拉整了下西裝,一百八十公分高的身材,站在這小空間裡,顯得異常壓迫。

  他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冷凝,在一張沙發坐下,瞧著她像驚弓之鳥般的抖縮著,他更為感到憤怒。

  「見到老朋友也不懂得招待一杯水嗎?」

  「水、水?呃……好。」古寧恩驚惶失措的跳起來衝到小茶几前,顫抖的倒了杯白開水,手抖得太厲害,一杯水濺得滿桌面的溼答。

  盯著她那無措的模樣,薄涼無情的臉龐緩緩漾出笑來。「妳在心虛害怕什麼?」

  她這才怔怔地抬首怯望向他,那張惡劣的笑臉,讓她當場不爭氣的掉下淚來。

  李衡陽倏地收起笑痕,惡狠狠的瞪著她。「哭什麼,妳有什麼資格哭?!」這些年該要慘哭的人是他吧!

  她立即驚慌的抹去了眼角不聽話流出的淚水。「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一出,他立刻狠拍了下桌面,桌子上水杯裡的水震得灑到地上去了。「我來不是聽妳說這句可笑的話,這三個字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古寧恩咬著唇,再見他還是感到難受,只能痛苦的望著他,卻不知該說什麼。

  淚水小心翼翼地凝在眼眶,但這份小心卻直直刺激著他的心。

  「少像從前一樣可憐兮兮的看著我,我不會原諒妳的,妳應該知道,我找妳的目的是什麼,我要一個交代,一個為什麼會被背棄的交代!」

  李衡陽告訴自己報復的時刻到了,他要把握現在的每一刻,因為那都將是甜蜜的復仇時光。

  她霎時驚恐地放大瞳孔,退縮地拔腿又想逃。

  他人高馬大,腳一跨就將她攔腰攫住。「妳以為這次能輕易走得了?」這個還想自他身邊逃走的女人,在他還沒有進行最慘烈的報復前,她不可能再有機會消失在他面前。

  古寧恩仰頭驚懼的望著他,這麼近的距離,讓她心跳加速,雙頰立刻染紅。

  他一陣冷嗤。「還是這麼容易臉紅,但可惜我對妳已經一點興趣也沒有了,再見到妳我所有的感覺就只剩下作嘔兩個字可以形容。」他磨著牙說,對著她臉上的那抹紅暈,心中的震撼只有自己最清楚。

  「作嘔?」她刷白了臉蛋。

  只剩作嘔……

  看她臉色突然變得慘澹蒼白,他暗愕了一下。「對,要不是懷著恨意,我根本不想再看到妳這張令人作嘔的臉!」

  她更加的血色盡失了,努力推開他還置在腰上的手。「那就讓我消失啊,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感到作嘔的。」

  「哼。」他冷哼一聲重新坐回沙發,不屑的瞅著她。「除非妳把話說清楚,讓我被拋棄得明明白白,否則妳休想消失。」

  她一喘,迅速轉過身。「理由就是……就是我不想結婚,所以逃走了。」

  李衡陽驀地扭曲了臉龐,整個人變得狠戾。「不想結婚解除婚約就可以了,並不需要逃走,我要妳說出實話,不然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一咬牙,還是不肯轉身面對他,雙手握拳,緊緊地顫著。「我……我發現……發現我不愛你了。」她用力閉上眼說。

  他像受到重擊,臉上陡地一陣青白,瞪著她的背影,忍了半晌後,轉過她的肩膀,想揚手送上一巴掌,但這隻手就在即將碰觸上她臉龐時又止住了。

  她以為他會失控的打她,但手就停在她面前並沒有落下。古寧恩驚愕的抬眼,卻撞進了他那憤怒受傷的眼神,她心一緊,她該打、該受的,他為什麼不打?她希望他這麼做,淚水忍不住再次滑落。

  「也許妳真的不愛我,但我已經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欺騙,妳對我的欺騙,我不會輕易饒過妳的,絕不!」他終究收回手,忿忿的對她宣示他那永不會止息的恨意。

  當野獸負了傷,依然要求一個尊嚴!

  「你不可以放過我嗎?我都已經離開這麼多年了,你早該忘了我,就讓我永遠消失吧,我求求你了!」發覺這麼多年來他對她的恨意一點也沒減少,甚至累積得更熾,她驚得哀聲求起他來。

  他抓住她的手腕。「妳以為我忘不了妳嗎?妳這種女人沒有令人難忘的地方,我唯一想知道的是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孩子?」提到孩子,她的血液如泡泡般開始爆裂。

  「對,不要告訴我那孩子妳拿掉了。」他嚴厲的看著她。

  「我……」

  「在哪裡?」

  「孩……孩子……沒了。」

  他一震。「妳真拿掉了!」心中那晦暗寸斷的情仇在瞬間爆發開來。

  「我沒有這麼做,孩子是……流掉的。」原不想解釋的,但看見他狂暴的神色,胸中的萬般傷痛,揪得她只能黯淡而哀傷的說。

  但他已然看不到她的悲傷懊悔,有的只是再也壓抑不住的怒氣。「古寧恩,妳不僅背棄了我,連我們的孩子妳都棄絕了,妳這該死的女人,我不會放過妳,妳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會要妳加倍償還!」

  「啊!」他想怎麼報復她?會怎麼報復她這可惡的女人呢?

  她只能呆愣的看著他。

  李衡陽扯動了嘴角,銳利而冷寒。「妳知道我的個性,既然找到了妳,如何能讓人痛苦、如何能折磨妳的事,我都會做到絕,妳休想我會心軟!」

  古寧恩起了惡寒,甚至不敢抬眉看他一眼,相信那目光足以將她灼裂殆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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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2 15:53: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昏暗的夜色,漆黑的世界,模糊的影子不斷尾隨著她,冷汗由著她的髮際不斷沁出,她忍著,拚命忍著,最後終於還是克制不住,她開始拔腿狂奔,尖叫,再尖叫——

  「妳怎麼了?」李衡陽抓住了她揮舞的手。「妳醒醒!」他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走開,你走開!」依然在夢中,古寧恩驚恐的揮開黑影。

  他蹙眉。「恩恩,沒事了,妳作惡夢,醒醒吧!」猜測她的狀況,他不由自主的放柔了聲音,輕慰著。

  她忽然眉心緊擰了一下,眼睛倏然睜開,愕然的瞪著他。「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慌張的拉緊衣襟,直退到床角邊上。

  他不是撂下威嚇的話後就離開了,怎麼還出現在她的小套房裡?他是怎麼進來的?

  李衡陽臉色一整。「我走之後才想起有一件事情忘記告訴妳了,所以又轉回來,可是怎麼知道就撞見妳惡夢纏身。怎麼,妳做了什麼虧心事?竟然會在夢裡嚇得滿身大汗?」他譏諷的搖晃著手中的複製鑰匙。

  事實上當他踏出她的住處後就一直站在門外沒有離開,他的心平靜不下來,站在門口想著她就在裡頭,沸騰的血液迫使他為自己找個不願意離開的理由。

  他怕她跑了,對,怕她又跑了,所以他不能走……但是,他早就在她四周安排了人,這次她插翅也難飛,絕對不可能再消失。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不走?

  明知他應該回去了,不該再為這女人耗著體力,不值得,但腦袋清楚,身體就是不願意移動分毫,就怕在轉身的瞬間她又消失,讓他再也見不著……

  不,他不是怕看不到她,而是怕沒辦法報復,她是他的禁臠,他只想報復,只想折磨她,只想看到她痛苦的對他求饒!

  他切齒的在牆上用力擊出一拳,深吸一口氣,再次強迫自己離開,轉身要走,套房裡卻傳來微弱的呼救聲,他吃驚的拿出早要人弄到手的複製鑰匙,快速開門進去,一進門才發現不是出了什麼事,而是她作了惡夢,這情形不禁讓他鬆了一口氣,不過這份柔軟在她睜眼後,由她眼底看見了對他的慌張與排拒,他隨即變了臉。

  「我……」看著他竟然有她房子的鑰匙,古寧恩全身神經緊繃不已。

  「我看妳做的虧心事多到大概連自己也算不清了吧?畢竟妳這女人無情無義,不負責到了極點。」他瞇眼看著她的反應,一絲不捨竄上心頭,嘴上卻繼續的冷嘲熱諷。

  一股委屈的怒意讓她忘了自己的怯懦,伸手抹去了夢中驚出的冷汗。「對,我就是虧心事做太多,才會經常作惡夢,這點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她迎視著他。

  這是自兩人重逢以來,她第一次敢主動的抬眼與他的目光交視。

  李衡陽皺眉。

  經常?她經常作惡夢?記得從前她一直無憂無慮,吃得好睡得也好,何時開始有惡夢驚擾的?

  他想一探究竟,但一個聲音卻狠狠的澆熄了他的好奇——這女人不值得他關心!

  「這也許是報應,對不負責任的女人的報應!」他惡意的說。

  古寧恩的面容霎時又轉為蒼白透明。

  他見了胸口發悶,瞪了她一眼,甩開頭,這女人用這招對付了他多年,現在不管用了,他不會再受影響的。

  「哼,我是來告訴妳,古叔叔這幾年心臟衰竭得十分嚴重,我想撐不了多久了。」他低沉著聲音將這個消息告訴她。

  「爹地他真的病得這麼嚴重——」她臉色大變。

  「妳何必裝出一副孝女心急的模樣?這些年來妳對家人不聞不問,我以為妳並不關心,我不過是基於道義通知妳一聲罷了。」

  不在乎他的諷刺,她衝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我不是不關心,我只是……只是……」她想解釋,但話到嘴邊卻無話可說了。

  他聽不到下文,嫌惡地拉開她的手。「妳離家後的第三年,古叔叔的化妝品公司就發生財務危機,他除了要尋找愛女的行蹤還得成天四處調頭寸,公司現在早已成了空殼子,隨時準備宣佈破產,這一兩年來他心力交瘁,原本就有心臟病惡化不少,現在人在加護病房等——著接受治療。」原想惡毒的說等死,但見到她倉皇自責的臉龐,轉過身的同時也改了口。

  「原來家裡出事了……我一點都不知道……」古寧恩慌張的紅了眼眶。

  「哼,妳連父母都不要了,還會在乎這些事嗎?」

  淚串串而下。「我沒想到家裡會出事,我對不起他們……」

  「妳沒想到的事情多得很,我告訴妳這些是要警告妳,如果妳對家人還有一點情份,最好別再搞失蹤這套,因為妳家形同破產了,古阿姨根本付不出古叔叔的醫療費,他所有的開支都是我們醫院在支付的,如果妳敢再在我面前消失,我會立即向古阿姨追討超過五百萬元的醫療費,還有,得不到任何治療,妳爸就等著斷氣吧!」

  「你威脅我……」

  「是警告,如果妳當成威脅,我不反對。」

  「你!」

  「如果不想見到家人因妳過得更悽慘,妳最好別做出任何惹惱我的事。」李衡陽兇暴的握住她的手腕說。

  她膽戰心驚的一愕。「我明白,我不會再躲起來的……」

  李衡陽親自開車送古寧恩去醫院看古父,雙親一看到她激動不已,捨不得責罵,只是抱著久未見的女兒拚命流淚,而她見到雙親蒼老不少,尤其是爹地,頭髮全白了,往日臉上那自信的光彩一滴也不剩,她自責的跪在病床前痛哭了足足有一個小時之久仍無法自己,最後還是李衡陽受不了架著她離開醫院,她才停止哭泣。

  她是個不孝女,自以為離開能減少傷害,沒想到反而造成更多的不諒解與傷害,難道,她當年的決定真的是錯的嗎?

  紅腫著眼睛由醫院回到她的住處,愕然見到一堆人進進出出她的房子搬東西。

  「你們做什麼?」她吃驚訝異的想上前攔阻工人。

  這些人是誰?光天化日下偷東西嗎?太離譜了!

  「他們在幫妳搬家。」身邊的男人扣住了她的手腕說。

  「搬家?我為什麼要搬家?要搬去哪裡?」她錯愕的問。

  「搬到我家。」李衡陽說。

  「什麼?!」她大驚。

  「這個地方太小,不方便我進出。」他冷冷的掀唇。

  「這是我家,不需要你方便,你無權擅自搬離我的東西。」她十分生氣的說。

  這傢伙外表成熟了,內在還是一樣霸道。

  他揚起一抹笑意,那笑容令人不由得發毛。「我說過我要妳隨時待在我看得到的範圍,所以妳必須搬家。」

  「我也說過我不會再躲,你沒有必要囚禁我。」她發怒了。

  「囚禁?形容得真好,我就是要囚禁妳,如果妳不同意,儘管阻止他們搬,但是妳最好想想激怒我的後果。」他嚴厲的提醒。

  她與他對峙的互瞪了好幾分鐘,看來他是真的想徹底執行對她的報復了。

  深知如果不照他的意思搬家,爹地將是他威脅她的最好籌碼,此刻如果沒有他,爹地將無法接受醫院的治療與照護,為了爹地,她不得不妥協。

  只是這份屈辱的感覺讓人難受,也失望他竟變得如此冷血,居然拿她的家人威脅她,他那冷酷的神情令人望而生畏。

  「我會換個大一點的房子讓你進出方便,不必非要搬去跟你一道住,我想這麼做對你也不方便。」她沒勇氣跟他同住一個屋簷下,再說也許他已有對象,她不希望造成誤解。

  李衡陽冷睨著她。「妳以為我要妳搬進我的房子是要妳來享福的嗎?哼,我是要妳來做女傭的,為我打掃洗衣煮飯,這些工作就充當扣抵古叔叔欠我的醫療費中的利息,畢竟我家開的是醫院,不是救濟院。」

  「你!」這傢伙欺人太甚。

  「還有,不用擔心自己會打擾到我與女伴的享樂,妳的存在對我來說只是主人與僕人的關係,所以沒有什麼方不方便的問題。」他冷笑。「順便提醒妳,好好伺候我帶回來的女伴,因為這其中之一很有可能成為妳的女主人。」

  看著「記憶」中好脾氣的她,臉上漾著受辱的怒氣,他沒有快感,有的只是更加高漲的怒火。「當然,妳如果擔憂與未婚夫見面會不方便,我可以允許你們在固定時間見面,我並不是一個不通人情的人。」他幽黯的雙眸閃著讓人忽視不了的灼焰。

  「未婚夫?」古寧恩蹙了蹙眉心。

  「不用隱瞞,幼稚園的護士都告訴我了,妳有一個未婚夫。放心,我不會蠢到認為除了我以外,妳不會搭上其他的男人,甚至『又』再次的論及婚嫁。」說著這些話時,他身上的寒意凍得連自己都發顫。

  她凝視著他,聚積在心中的酸澀一波波湧上來,瞬間,她發現他像個木乃伊,在層層白布的包裹下是具乾枯的身軀,他雖然在身上擦滿了防腐劑,但心靈早已空了,是她挖空了他的心……

  不住茫然的望著他,她該如何消除他臉上的戾氣以及幫他填滿被挖空了的心呢?眼眶中的水氣逐漸凝聚,想起自己也是滿身的傷痕累累,這樣的她又該如何自在的面對他?心中的酸楚,無人可以傾訴。

  「那男人沒跟妳住一塊嗎?想必也是,將自己的女人照顧得這麼寒酸,八成是個沒出息的男人吧!」李衡陽繼續惡質的譏諷著。

  她低著頭。「不是的,在我心中,他是個很優秀的人……」她失神,不知不覺地呢喃出聲。

  他聽見了,臉色驟然變得鐵青,心中彷彿瞬間掀起颶風,捏著她的下巴,「很好,恭喜妳找到了優秀的男人,我該怎麼祝福妳呢?祝你們幸福快樂,祝你們白頭偕老,還是要我祝你們早生貴子?!」

  「不要再說了,我不配得到你的祝福,這樣可以了嗎?」她悵然的說。

  他高漲的情緒忽然間冷了下來,驚覺自己的表現就像隻受了傷的獅子,洩漏出太多的情緒,對這女人他應該表現得更加冷然的,這樣她才不會誤會他還在乎她,他可不想造成這樣可笑的誤解。

  因為這女人確實不配!

  「妳與那男人的事是妳的私事,妳的私生活如何我懶得過問,我只要妳還清妳父親欠我的債務,其他的事我一概沒興趣管。」他鬆開箝制住她下顎的手,沉冷地說。

  古寧恩泛紅了雙腮,忍著怒氣。「我一定要搬去跟你一道住嗎?我可以定期到你面前報到,但不要——」

  「夠了,這是我的要求,但我說過妳可以拒絕。」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拒絕的。」

  去了醫院後,與媽咪談了幾句,才知道他們家積欠他的不只是爹地的醫療費用,還有爹地那搖搖欲墜的公司,能撐到現在完全是靠他的資助,這前後他拿出來幫助古家的錢早就超過四千萬了,這筆龐大的金額他連提都沒提,只說了醫療費五百萬,但她自己知道這筆錢她早晚得替爹地還的,所以此刻對於他的任何要求,如果他堅持,她是不會、也不能夠說不的。

  李衡陽冷哼。「那我們還吵什麼?」他以著囂張到令人切齒的態度說。「搬不搬一句話,在文明法治的社會裡我不想搞綁架這一套。」他竟如是說。

  儘管明知拒絕不了他,還是叫他的態度氣得牙癢癢的,他這跟綁架有什麼兩樣?這男人還是跟以前一樣可惡,不,變得更可惡!

  她氣惱極了,但面對他的強勢卻無計可施。「我還沒跟房東說清楚——」她做垂死的掙扎。

  「房子的合約再三個月就到期,剩下的三個月房租我已經一次付清了,房東不會刁難妳的。」他早就打點好一切,根本不容她不搬。

  古寧恩無奈的嘆氣,神色疲憊萬分,一旦他決定的事,她還有反對或拒絕的餘地嗎?而自己也早就失去了抗拒的資格了。

  只是,與他待在同一個屋簷下,那將是她另一個煎熬的開始,潛伏已久的心,再面對他只會讓她神經繃緊,不知所措……

  「愛哭包,恭喜啦,終於大學畢業了。」李衡陽丟了一枚戒指到古寧恩面前。

  「這是做什麼?」今天是她師大的畢業典禮,一早他就親自開車送她去參加典禮,等一拿到畢業證書,他立刻拎著她來到這間法國餐廳,然後丟了這東西給她。

  「不是說了,恭喜妳大學畢業。」他不自在的挪動一下那「四平八穩」的椅子。

  「喔,可是戒指是求婚才用的,畢業禮物沒人送這個耶!」

  「廢話,所以我才送這個啊!」他衝口而出,下一刻臉微微泛紅,咳了兩聲又說:「總之這個戒指就是妳剛才說的那個意思。」

  古寧恩越看他越覺得好笑,他真是個彆扭大王,永遠不肯好好的表達自己真正的意思,如果不是太了解他了,相信沒人受得了他。

  「喔,那就是畢業禮物了。」她故意說。

  經過大學四年,她長大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不再全然傻呼呼的任他欺負了。

  李衡陽立刻火冒三丈。「妳!」拍著桌子,繼而發現動作太大,引來四周側目,馬上又壓低了嗓音,「妳是故意的。」

  她掩嘴笑了笑,就是不理他,將戒指丟一旁,逕自吃著她最愛的芒果冰淇淋。

  「妳!」他氣得又想拉她的辮子,伸出手才想起她有兩年不綁辮子了,這個愛哭包的專屬造型變了,她現在將頭髮全放下來,有點自然捲的髮質,讓她看起來多了點嫵媚。

  而且她也不再這麼愛哭了,現在一個月頂多哭上一次,不像以前,一天之中大哭小哭不斷,讓他三不五時就要捂起耳朵,躲避轟炸。

  「你送人家戒指也不說清楚要做什麼,人家要怎麼猜呀?」古寧恩聳聳肩,不滿的嘟著嘴。

  他這才不悅的看著她。「妳明知道我的意思!」

  這個愛哭包什麼時候學會找他麻煩的?真是越來越不受教了,不行,回去要開始對她厲行魔鬼教育,讓她慘烈的記起過去找他麻煩的下場是什麼。

  「我不知道喔!」她還不知死活的又聳了肩。

  李衡陽抿了嘴,暫時憋了氣。「好啦,我要妳嫁給我啦!」

  說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她的手就將戒指套了上去。

  「你做什麼?」盯著已被套上的戒指她一愣。

  「妳都畢業了,可以嫁給我了。」他理所當然的說。

  「誰說我要嫁給你的?」瞪著硬被套上的戒指,她有點氣呼呼的,這傢伙連求婚都耍霸道,一點也不浪漫。

  「不嫁給我,妳想嫁給誰?」聽到她的話,他拉下臉來。

  他又翻臉了,雖然現在比較不怕他了,但只要他一板起臉來她還是會心慌慌。

  「不是啦,我畢業了,但是你又還沒畢業,你還有兩年才讀完醫學院不是嗎?」

  「妳想等我畢業才結婚?」李衡陽眉毛糾在一起。「妳等得了那麼久嗎?」

  等不了的人是他吧?她心裡小小地笑著他。「我可以等啊,反正還年輕,不急。」

  「什麼還年輕?難道妳還想玩?不想定下來?」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我才剛畢業,我想工作幾年累積一點社會經驗後再結婚。」

  他看起來相當不高興,這丫頭大學四年要不是他看得緊,不時到她的學校去宣示主權,早就被人拐跑了,尤其現在她越來越有女人味,如果讓她出去拋頭露臉,鐵定引來一堆狂蜂浪蝶,這是絕對不允許的,所以他才會急著要把她訂下來。

  「可是奶奶急著抱孫子耶。」他改用其他策略。

  這他可不是胡說,奶奶確實很著急,一天到晚問他,有「結果」了沒?害得他有好幾次差點卑鄙的想在保險套上打洞,但基於「道義」還是忍住了。

  古寧恩咬著唇,臉上又染了紅。「那……」

  「那不如我們先有後婚。」

  「啊?」

  「反正妳喜歡小孩,又不想這麼早結婚,那我們就先生一個交差。」用小孩綁住她也是一個好辦法!先前他怎麼沒想到,還顧什麼道義啊!真笨!

  「什麼?」

  「太好了,走吧!」

  「去、去哪裡?」

  「造人啊!」

  「你說什麼?!」她整個人要燒起來了。

  李衡陽拉起她匆匆付了帳,走出餐廳。

  古寧恩慌張的甩開他的手。「你別胡鬧了啦!」

  「我年紀比妳大,妳敢說我胡鬧!」他又重新把手抓回來。

  「只是大一歲而已,可是你的行為有時候跟幼稚園大班差不多。」

  「妳是說我幼稚,是這個意思嗎?」

  「對,就是這個意思。」這個大色狼,她長大了才不怕他呢!

  「妳膽子真的越來越大了,居然敢罵我幼稚?」李衡陽眉毛倒豎。「古寧恩,妳完蛋了,今天晚上我會把妳修理得慘兮兮,讓妳以後再也不敢對我這麼惡聲惡氣的說話。」

  天啊,惡聲惡氣的人是他吧,這傢伙根本是顛倒是非。「你想做什麼?」

  她吃驚的看見他橫腰將她抱起,接著以百米的速度抱著她在街上狂奔,她一路尖叫驚呼,但竟然沒有半個路人敢攔下一臉兇神惡煞的他救人,等她驚魂甫定,嚇,這是哪裡?

  她睜大了娃娃眼,瞪著前後左右四面照著她的鏡子,連天花板也有,再低頭,超大的水床,邪氣的床單,曖昧的燈光,情色的按摩椅……這裡是——

  「情趣旅館。」有人已得意揚揚的說,下一刻開始「修理人」兼「造人」了。

  「哎呀,你做什麼啦,人家不要,你不要說啦!」古寧恩又急又羞的推著李衡陽離開她家。

  李衡陽身體不動如山,轉身反握住她揮動趕人的小手。「這種事怎能不說,瞞也瞞不住的。」

  「可是——」

  「少囉唆,待會妳只要像這樣坐在我身邊傻笑、臉紅就可以了,其他的話我來說。」他一臉的自信滿滿。

  「什麼?」

  「噓!妳爸媽來了。」他拉緊她的手,正襟危坐,二十五歲的臉龐上有著嚴肅的表情。

  她瞪著他無比認真的神情,心中說不出有多甜,咬咬粉唇,就真的傻笑、紅臉外加癡癡地盯著他瞧了。

  古家夫婦看見隔壁的小夥子這麼正經八百的來「求見」,兩人不免也跟著謹慎起來。

  「古叔叔、古阿姨,你們好。」他沒忘先問好。

  「呃……衡陽,你想對我們說什麼嗎?」古父先開口問。瞥見女兒與人家緊扣著手並坐,心中有了點譜。

  「古叔叔,你一直知道我與恩恩在交往吧?」

  瞎子都知道!「你們交往好多年了,感情也很好。」

  「我從七歲起就打著要娶她做老婆的念頭了,現在十八年過去,再過幾個月我醫學院就畢業了,進入醫院一邊實習一邊工作後,我有能力照顧恩恩的生活了。」

  「嗯,然後呢?」古母有些心急的問。

  天啊,這小子單槍匹馬的,是來提親的?!

  「所以我今天非常正式的請求兩位將恩恩嫁——」

  「衡陽,聽說你終於藍田種玉成功了,恩恩肚子有消息了是不是?真是太好了,你幹得好,幹……得……好……」李家長輩七、八個人聞訊,神情興奮的衝進古家大廳。

  但在瞧見古家夫婦震驚的臉龐後,這歡天喜地讚美自家小子的話突然卡住跳針了。

  糟糕,弄大人家女兒的肚子對他們李家來說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對人家古家來說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眾人摸著鼻子,現在想溜也來不及了。

  「藍田種玉成功?」古家夫婦目光一致的瞪向女兒的肚子。

  「爹地、媽咪……」古寧恩尷尬得有些手足無措,未婚的女兒居然大了肚子了,難怪爹地、媽咪震驚。

  「妳居然……」古父指著自己女兒表情一擰,霍地站起來。「枉費我這麼相信妳,妳敢先上車後補票!」他臉色鐵青。

  「我……」當眾被父親指責,她簡直無地自容,一顆顆眼淚眼看要急滾而下。

  李衡陽以保護者姿態張開手臂將她納進懷裡。「古叔叔,我知道還沒結婚就讓她懷孕,讓你們很沒有面子,但是我會碰她是因為我很清楚她是我唯一想娶的女孩,我的態度從以前到現在就是這麼堅決,現在恩恩懷孕了,正好讓我可以順利將她娶進門,所以這件事我不會道歉後悔的。」

  「想要娶她可以循『正常』程序,我們一直對你很滿意,又不是不答應你們結婚,你們怎麼可以顛倒程序,來個先斬後奏,這太過份了!」古母也板起臉來了。

  「我也想循『正常』程序啊,是她不肯,非要等我畢業才要結婚,我這是下下策。」李衡陽繃著臉說。

  「你這小子再過幾個月不就畢業,何必這麼猴急?!」古父不諒解,氣結得很。

  「我說親家公,這小子可不是這幾個月才賣力,他已經賣力好幾年了,我們等了好久,現在才有好結果的。」李家大姑姑笑嘻嘻的說,連親家公都喊出來了。

  「什麼?已經賣力好幾年了?原來你們已經佔我們家恩恩的便宜好幾年了?」而他們這做父母的一點都不知道,古父勃然大怒。

  「我們可不是佔恩恩便宜,我們一家早就將她當成李家媳婦對待,這些年難道你們看不出來?」田晴雲說。

  「就算如此,恩恩還是我古家的女兒,你們怎麼可以瞞著我們欺負人!」古父的怒氣還是不減。

  「很抱歉,你說的沒錯,我們確實太過份了,也應該給你一個交代。」所有人中地位最高的老夫人開口了。

  礙著老人家的面,古父就算再憤怒也不好意思發作。

  「我們一家都很喜歡恩恩,早認定她是衡陽的另一半,娶她進門是早晚的事,所以才會沒想到要先尊重一下親家,任著衡陽胡作非為,但是事情做了都做了,亡羊補牢的方法就是讓兩個小傢伙盡快結婚,我們也保證婚後一定會善待恩恩,這點你們放心。」老夫人神情嚴肅的說。

  「盡快結婚?」

  「當然,除非你不滿意我孫子,不然結婚是最好的方法。」

  「但恩恩才二十四歲,還年輕——」

  「兩人打打鬧鬧好幾年了,早就愛得難分難捨,除了對方,大概也容不下別人,況且二十四歲結婚也不算早。」

  「可是……」

  「還是你不放心我家衡陽,覺得他沒能力照顧好恩恩?」老夫人沉著聲問。

  「也不是……」衡陽這小子可以說是他們看著長大的,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對恩恩的照顧比他們這做父母的還要周全,所有對恩恩好的,不管食衣住行,只要他有的,恩恩一定有一份,甚至遠比其他人還講究。

  說實在的,這個女兒,他們從六歲過後,就沒刻意照顧過,全是隔壁人家在「供養」,早就是人家的「童養媳」了,如果這時候要挑剔人家,說什麼滿不滿意的話,自己還真要擔心對方會不會反而責怪他們不識抬舉?

  「那還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沒有,我們是不是應該來挑個日子了?畢竟肚子不等人,拖得越久越掩不住。」

  老人家都這麼說了,夫妻倆互看一眼,這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好親事,他們如果還有腦子就不能再說什麼帶球進禮堂沒面子之類的話,當下笑了笑。

  「好吧,就來決定小倆口結婚的日子吧。」

  「這是農民曆,我們早就準備好了,日子也琢磨過了,下個月初九日子不錯,十七這天日子也漂亮……」田晴雲迫不及待的掏出口袋裡的小冊子。

  幾個大人立刻圍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李衡陽與古寧恩兩人對看一眼,一個笑得志得意滿,一個笑得羞怯甜蜜,剩下的事就讓大人們搞定吧,他握起她的手,帶著她先開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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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2 15:53: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古寧恩從幼稚園下課後,就趕著「回家」做飯。

  她訝異李衡陽竟搬出家裡獨居,奶奶以及李伯伯他們將心思全放在他一個人身上,他就這樣甩下眾人搬出來,他們一定很傷心無奈。

  而自己搬來三天了,她的債主特許她可以保有幼稚園教書的工作,但一下課就必須立刻回到這間冷冰冰的高級住宅報到,並且打電話給他,告知他晚餐的菜色,如果不滿意他會要求立刻更換菜單。

  但他不是很忙嗎?卻總能在固定時間親自接聽她的電話,甚至有回五點一到,不過晚了三分鐘打給他,他便撥電話回家咆哮,質問為何沒有準時打給他?

  而他沒能一次準時由醫院回來吃飯,可是不管多晚,他回來後都會吃她煮的飯菜,雖然已是冷飯冷菜了,他卻吃得一盤不剩。

  像前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的她聽到腳步聲,他半夜兩點才回到家,卻依然一聲不響的吃完她所做的飯菜後才洗澡上床。

  她不禁為他擔憂,他工作會不會太辛苦了?

  然而另一方面,卻也吁了一口氣,能不見面,不必應對,這樣的「同居」方式很好,至少她不用提心弔膽的煩惱著要如何面對他,但這樣「完美」的同居關係,在今晚破局了。

  出乎意料的,今天他八點不到就回到家了。

  沒料到他會回來,她一陣手忙腳亂將菜色熱過一遍後再端上桌。

  「其實我很訝異妳會做菜。」李衡陽看著桌上的五菜一湯,夾了一口燉牛肉入口,勉強說著。

  「我有刻意學過。」她沒有坐下來跟著他一道吃,而是幫他盛了一碗湯後,就像個盡職的女僕站在一旁等著伺候主子。

  「因為妳的男人要求的嗎?」他滿不是滋味的問。

  原本要她做菜是刁難,但是她卻做得好極了,這使他記起從前在他的呵護下,她連一個荷包蛋也沒煎過,現在居然能做出一桌子的菜,而這卻可能是因為另一個男人的關係,這讓他嚼著菜,如同嚼蠟。

  「我的男人?」

  「妳這女人該不會連自己的未婚夫都忘了?」他冷哼。

  「我……我學做菜是為了自己,因為出門在外,不自己動手煮就會餓肚子……」古寧恩難堪的說。想當初她一個千金大小姐身無分文的出走,為了生計曾經有一段時間在餐廳工作過,因此也學會了如何做出簡單的食物來餵飽肚子。

  得知她不是因為某人,而是為了自己,莫名地,李衡陽心情變得輕鬆了。「妳也一起過來吃吧。」

  「我……吃過了。」以為他不會這麼早回來,所以七點不到她就先吃了,而且,他是主,自己是僕,還是謹守本份的好,自己沒資格跟他同桌吃飯。

  誰知他又黑了臉。「吃過再吃,我就是要妳陪,妳囉唆什麼?」

  從小就怕他翻臉,他一生氣她馬上乖乖跳上餐桌椅。

  李衡陽順了順表情,睨了她一眼。「吃飯吧!」審視著她,發現不過才短短幾天她瘦了不少,難道這幾天她都沒吃飯,還是搬進這間屋子有這麼叫人難以忍受?

  哼,就算痛苦也是應該的,他就是要她難受!

  只是她難受,他也沒太好過就是了,每天刻意早出晚歸,就是不願意見到她,但又時刻惦記著這可惡的女人正躺在他的房子裡,他隨時都有想奔回家看看她是不是還好好的待著沒有離開,一天中就這樣反覆的掙扎了不知幾百次,今天他的耐力到達了臨界點,再也忍不住了,他想見到她,所以提早回來。

  然而回來見到她後,又後悔了,此刻看著她那怯生生、唯唯諾諾怕激怒他的態度,他就一肚子的氣,他都還沒有開始厲行報復舉動,她憑什麼露出委屈的姿態,憑什麼?!

  看著古寧恩小心翼翼的拿起碗筷,他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一股惡意又湧了上來。「住得還習慣吧?」

  她謹慎的看了他一眼。「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能回到我原來住的地方,又或者回我家去住……」既然已經見到了父母,還知道他們過得並不好,她想回到他們身邊,至少幫忙母親照顧生病的爹地。

  「回妳家?妳指的是陽明山上的房子?那棟房子早就被古叔叔賣了還債,那裡已經不是妳的家了。」他故意的說,就是要看到她震驚的表情。

  果然。「什麼?賣了!那我媽平常住哪?」她大驚。

  黑潭深眸直視著她,嘴角緩緩出現了惡笑。「妳不覺得奇怪嗎?古阿姨為何沒有要求妳回家同住?」他存心不讓她好過。「她也是租房子住,住的地方不比妳原來的住處好,所以她不敢開口要妳回家住。」

  「媽咪……」古寧恩愕然的任手中的碗筷滑落。「我只知道家裡有困難,也欠你很多錢,但不知道原來已經到了這麼糟的地步,我上回去醫院看爹地時,媽咪竟然沒對我提起這件事……」

  難道他借給爹地的那四千萬還不夠償債,還得連房子也賣了?爹地的公司到底還有多深的窟窿要填?

  「她怕妳擔心,而且她知道我會『照顧』妳!」這聲照顧,他說得別具深意,悠涼的口吻叫人不寒而慄。

  「我想搬去跟我媽咪一起住,她和爹地需要我。」古寧恩毅然的說。想起這些年自己沒盡過一天孝道,竟讓媽咪一個人承受所有的重擔,就算不能在經濟上對家裡有所幫助,至少要成為媽咪的精神支柱,負起為人子女的責任。

  「不行。」李衡陽冷涼的拒絕,喝著她剛為他盛的魚湯。

  「我求你——」

  「要走可以,只有兩條路,一是還清妳父親積欠的債務,二是告訴我當年為什麼要離開?又是為什麼失去我們的小孩?!」

  「我……」

  「妳只要做到其中一項,我就放過妳。」他陰鬱的看著她。

  「錢我暫時還不出來,過去的事我……無話可說……孩子……沒保住是我的錯……是我不好……」她眼淚在抖縮悔恨中顫落。

  「好個過去的事無話可說!妳這女人根本不想要孩子,妳連我都捨棄了又怎麼會留下孩子拖累妳!」他憤然的低吼。

  「不是的……」

  「那妳告訴我當年離開的理由?給我一個為什麼的理由?!」李衡陽激動的扣住她的雙腕,將她拉到面前狠戾的逼問她。

  「我……」她微顫的嗓音含著惶恐。

  「說!」

  「不要逼我,你如果再逼我,我會不顧一切再逃開的!」她被逼急了的說。

  他愕然的鬆了手。「妳還想再從我身邊逃開?!」腦中一片空白,但心在腦部還來不及反應前就已經轟出一個洞來了。

  「如果你堅持要我說出為什麼,我會不惜再這麼做一次。」

  他瞪著她,忽然感到無限的心慌意亂。「妳敢!」

  「你沒聽過狗逼急了也會跳牆!」

  他低咒一聲,神情狂戾地再次攫住她。「如果這次妳敢再逃,不只妳,妳身邊所有的人,我都會讓他們嚐嚐什麼是地獄的滋味,不信妳試試!」

  古寧恩驚慌的看著他,最後實在無法忍受的甩開他的挾制,掩面奔進房間裡。

  當房裡那第一聲哭聲傳進李衡陽的耳朵裡,他只感到雙耳轟轟作響,憤怒的情緒讓他完全無法思考,拿起車鑰匙,他選擇離開,那女人的哭聲就像一根根的刺,刺得他全身除了痛,還是痛!

  微光中滿屋子的酒氣充斥,碎碎的腳步聲靠近了李衡陽的床邊。

  他喝得好醉,竟然還自己開車,幸虧平安回來了!

  一塊溼毛巾輕輕地擦拭著他的臉龐,小手努力的幫他褪下充滿酒味發縐的襯衫,古寧恩盡量放輕動作,不想驚動他,更不想吵醒他。

  這雙炯炯的眼,只要一睜開再也容不下往日的柔情,除了恨,還是恨,她不想面對,也懼於面對。

  好不容易脫下發臭的襯衫,還剩下長褲,她躊躇著該動手嗎?

  兩人……的肌膚之親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他應該會不高興她脫他的褲子吧?

  算了,別脫了……可是連褲子也好縐,他不習慣睡覺時身上穿了一堆令人不舒服的衣物。

  絞了絞雙手,深吸一口氣後,還是決定閉著眼睛幫他脫了!

  因為是閉著眼睛的關係,動作有些笨拙,心裡祈禱著他別醒來才好,萬一醒過來看到她的動作不知道會怎麼想,搞不好會以為她想色誘他,或是想強上他的床?

  手忙腳亂地好不容易才脫下他的褲子,隨便抓了被子先蓋住重點她才敢睜開眼睛。他沒醒吧?

  沒醒!

  她吁氣,幸虧他醉得不省人事,不然……她嘆息,現在自己在他面前比一隻蟑螂還不如,如果殺人無罪,他恐怕會動手掐死她?

  心酸地蹲到他床前,就這樣靜靜地望著那張她思念至極的面孔。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撫著那稜角分明的輪廓,多年不見,他的樣貌沒有變,變的只是那顆曾經寵護她至極的心……

  手指輕輕劃過他極具魅力的面頰,她從沒想過會有再見到他的一天……撫著他,手指是輕顫的,眼淚是蓄滿的,心是酸疼的,這些年任憑著時光遠飛,一點一點的消逝,再見到他,他依舊是那樣驕傲得不可一世,反觀自己,滄桑孤獨得令人唾棄,自己不禁傷懷的問,老天為何要這麼對她?!

  既然當年發生的事無法抹去,她也已含恨離去,老天就不應該再讓他找到她,這比不見他面時的思念還要叫人折磨。

  晶瑩剔透的淚花不小心滴上他的臉頰,生怕驚醒他,古寧恩慌亂的抹去,見他沒有動靜又放下心來,這回眼淚掉得更兇,幾乎是強壓抑著啜泣出聲。「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辜負你,你可以怪我,可以恨我,可以折磨我,我都不會有怨言……我只希望有一天能淡去在你眼底對我的恨……」

  額頭低垂,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心知這樣不對,卻依然無恥的希冀從他身上汲取一些無聲的慰藉。「衡陽哥,我從沒忘記過你,從來沒有過……」

  就這樣靠著他,讓淚無聲無息的滑落,直到她傳出一聲悠長的嘆息聲,她離開了他的肩窩,卻還是低低的啜泣,拭著淚,她走出他的房間。

  闔上門的剎那,李衡陽睜開了毫無醉意的眼睛,心中有著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她說,沒忘記過他……

  是嗎?!

  既然忘不了為什麼要離開?既然捨不得為什麼不回來?

  還有,這女人該死的有未婚夫,她根本忘了他,她有其他的男人了!

  他忿忿不解,側頭看見了肩膀上一片溼濡的淚痕,心像被人狠狠撕裂了一角,他這到底是在折磨誰?是他,還是她?

  他睜著怒眼,爆著怒火,痛著心,一整晚,再也無法闔眼。

  「今天我打算包水餃,是你愛吃的蝦仁口味,我還煮了酸辣湯,你回來就可以吃了。」五點整一到,古寧恩撥了電話輕聲的說。

  昨晚爭執過後,李衡陽憤而離去卻一身酒味的回來,早上上班也沒帶走她為他準備的早餐就離開了,今天一整天她都感到惴惴不安,心想著昨天實在太激怒他了,也許他氣還沒有消,這通電話說不定會惹來他的咆哮。

  「今天是星期五,我晚一點有個會議,妳幫我打包送來,六點半以前要送到,不要遲到。」他沒有發怒,也沒有多說別的,冷冷的交代完就不客氣地掛上電話。

  抱著電話筒,古寧恩愣了幾秒鐘。

  送去醫院?

  搬來好幾天了,他第一次要她送便當去醫院,她開心的笑了笑,去醫院就可以順便見到爹地、媽咪,真是太好了。

  因為她白天要上班,晚上又要準時回到這個「家」報到,她原本考慮辭掉工作,白天就可以到醫院去照顧爹地,幫媽咪分擔一點負擔,但她才剛在電話裡對媽咪提及,媽咪馬上就拒絕了,媽咪說現在家裡的狀況沒辦法照顧她,她必須自力更生,起碼要能養活自己,而爹地那裡她只要有空再去探望就可以。

  媽咪說衡陽哥到現在還持續在幫爹地處理債務,這筆金額不小,他們古家不管在感情或金錢上都欠人家太多了,如果可以,媽咪希望她能彌補她對衡陽哥的傷害,盡可能的照顧他的生活,畢竟這些年來都是他不計前嫌的在支撐古家的生活,這份恩情他們注定難以還得清了。

  他竟然願意挑起原本屬於她的責任?!想起這點古寧恩就感激不已,如果沒有他,爹地、媽咪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衡陽哥為她做了這麼多的事,這是為什麼呢?他不是恨她嗎?難道他還在等她?還想回到從前?

  是這樣的嗎?她可以這樣想嗎……她怔怔的掉淚,可惜回不到以前了,自從那夜以後,就回不到以前了……

  事實上,她好一陣子沒哭了,收拾好的淚水卻因再次見到他而又重新氾濫成災,傷心恐懼的往事又一幕幕地重新出現在她奮力想要遺忘的腦海中。

  他的出現注定讓她走不出那片陰霾。

  她除了無助的掉淚,已經到了不知該如何做的地步了。

  看了時鐘指向五點半,驚覺自己一哭就哭了半個鐘頭,糟了,她要遲到了,如果六點半以前沒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發脾氣跳腳的。

  抹了淚,趕緊衝到廚房動手包水餃。

  冬天到了,天色總是黑得特別快,才六點半天已全黑了,古寧恩不喜歡黑暗,應該說極為懼怕漆黑,但為了替李衡陽送熱呼呼的水餃,下了公車後,為了求快,她選擇一條去醫院的捷徑,這是一條沒什麼人走的小道,其實說它是條小道也不算小,還挺長的,走這條路可以節省三分鐘的路程,她深吸一口氣打算快步通過,她已經遲到了,說不定那傢伙已經在大發脾氣。

  拎著裝著滿滿兩盒的水餃便當,一盒給那傢伙,另一盒是給媽咪跟爹地的,他們沒嚐過她做的水餃,應該會很吃驚她的好手藝。

  她不斷加快了腳步,忽然間,小道上的路燈全熄了。

  天幕下是一片漆黑,同一時刻她的血液瞬間凝結,一滴汗快速由額際滴落,接著一滴兩滴、三滴四滴,她全身僵硬、呼吸急促,雙腳更是不聽使喚的無法移動分毫,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隨著黑暗無聲無息的籠罩,她不斷安撫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但顫抖的身軀卻無法配合,驚恐的望著眼前黑暗的道路,她發顫指數高達兩百,血液在冰冷與沸騰間交替……

  她……彷彿看到了一團黑影在夜色微光中出現……黑影逐漸靠近她,接近她……不、不要……不要……

  她就要尖叫了,隨著手中的便當盒落地聲,她真的尖叫出聲了。「啊——」

  她用盡全身力氣,失聲尖叫,完全無法控制住歇斯底里般的尖叫。

  「不要——」

  「古寧恩?!」黑影來到她的面前,驚愕的看著她失控的模樣。

  「滾!」她連眼睛也沒睜開,激烈的揮舞著瘦弱的雙手,宛如接近她的是惡魔。

  「妳這是做什麼?」聲音混著濃濃的驚異與焦急。

  「走開!走開!」她依然瘋狂的大喊。

  「是我,恩恩,我是衡陽,妳冷靜下來——」

  「不——」她踢了他一腳後轉身拔腿就跑。

  他被她的行徑驚愕住了,直到看見她跑得太急摔倒在前面,他才回神的衝上前。「該死的,妳究竟怎麼回事?!」

  「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她的膝蓋摔得血跡斑斑,她卻像毫無痛覺似的狼狽地在地上拚命爬著求饒。

  李衡陽簡直傻眼。「妳在發什麼瘋?」

  「求求你放過我……」她雙手抱住自己,還是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他眉頭深蹙,發現四周並沒有其他人,唯一的異狀就只是路燈壞了,什麼原因讓她產生了這麼大的反應?

  「恩恩……」他蹲下來想安撫她,對於她異常的行為,直覺她也許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才會這麼失控。

  「不要靠近我!」她又發出尖叫。

  「恩恩,別怕,我在這裡,我會保護妳的。」怕激起她更失控的情緒,他不敢輕易觸碰她,只是柔聲的說。

  她震了一下,依然發著抖。

  「恩恩,妳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衡陽,我不會傷害妳的。」他試著將她由驚懼中喚醒。

  「不,你會傷害我,你會的!」她淚流滿面,拚命搖頭閃躲。

  他有些心急。「恩恩,我從來只會保護妳,什麼時候傷害過妳?」看著她毫無血色的面容,他一陣揪心。

  「不——你不要靠近我!」她根本沒有聽他說了什麼,起身又想跑。

  他怕她又跌倒,也擔心衝出小道後外面車水馬龍的,她這個樣子會有危險,快步跑上前抱住了她。

  這個舉動立刻將古寧恩失控的情緒推向高峰,她拚命的掙扎尖叫,那驚恐的模樣簡直嚇人,他更不敢放手了,將她抱得更緊。

  「放手,你放手!」

  她對他又踢又咬,還抓傷了他的臉,他緊皺著眉頭卻沒一絲鬆手。

  「不!」掙脫不開,她反身用力甩了他一巴掌,這聲響亮的巴掌聲讓她倏地睜開了眼睛。

  「恩恩。」他沒生氣更沒惱,也沒藏住滿臉的擔憂。

  「衡陽哥?!」

  她認出他了,總算認出他了!「妳沒事了——」

  李衡陽話還沒說完,連換氣都來不及她便已撲進他懷裡,像是遇到救星般抱著他聲嘶力竭的哭著。

  「好暗,好黑,有人要傷害我,有人要傷害我,你救救我,救我——」

  他臉色鐵青,二話不說,攔腰抱起了她,快步走出了暗道。

  醫院裡,李衡陽的辦公室內。

  「妳在發什麼神經?」他口氣很兇,但為古寧恩上藥的手卻極其輕柔。

  「對不起……我怕黑……」她已平靜下來,但臉色依然慘白。

  看見她膝上擦破皮還流著血水的傷口,他心痛得難以忍受。

  真是欠這女人的!他低咒一聲,繼續輕柔上藥。

  古寧恩畏縮著肩膀。「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妳到底在搞什麼鬼?不過是路燈壞了,妳有必要驚惶失措到認不出我的地步嗎?」要不是快七點了他等不到她出現,心急的出去找人,真不敢想像她會發生什麼事。

  想到剛才她發瘋的情景,他依然驚出一身冷汗。

  「我……很抱歉,水餃被我弄丟了,害你餓肚子……這樣好了,我、我去幫你買吃的,我現在就去——」

  「站住!」李衡陽氣憤的將想抱傷「脫逃」的人給拉回來,重新釘在椅子上,他兩手扣在椅子的把手上,直視著她的眼睛。「告訴我,妳在害怕什麼?」

  「我……沒有害怕什麼啊……我怕黑,燈突然熄了……所以我才會失控……」她閃爍其詞的說。

  「就只是這樣?我不記得妳以前怕黑。」他抿著嘴問。

  「我……也不知道,就突然怕了……」

  他擰緊黑眉。「是嗎?」盯著她的目光多了審視。

  「嗯……」

  瞥見她小小的身軀還在發抖,臉色更是雪白如紙片。「現在還怕嗎?」明明很火爆的想繼續逼問她「事實」的真相,但是見到她無助的神情,他磨了磨牙,惡聲惡氣的又轉口問。

  懊惱自己面對她時老是失控的讓火爆脾氣輕而易舉的流竄出來,而她呢?總是一副想閃躲的模樣,每次看到這樣的她,就更叫他火上加火了。

  「不……不怕了,我沒事。」古寧恩知道自己只要稍稍一個動作或言語,就可能觸犯到他,然後燃起他滿腔的怒火,所以她小心的搖頭。

  「騙人!」他粗暴的抓過她的小手。「還這麼冰冷,妳敢說自己沒事了?!」

  「我……」她受驚的縮了一下,不管她再怎麼小心,就是避免不了會惹惱他。

  「就知道找我麻煩,妳難道不能安份點嗎?」李衡陽一面罵一面揉搓著她冰冷的手,要讓小手重新溫暖起來。

  她怔怔的盯著他搓揉手的動作,小時候只要她一受到驚嚇,第一個症狀就是四肢冰冷,而他總會用著他暖暖的手,像現在這樣不斷地揉搓著她,直到她感到暖和為止。

  他一直細心照顧著她,她也都甜蜜的享受著他獨特且唯一的呵護,直到那晚之後,她的世界崩塌了……

  眼淚簌簌而落,她不配再擁有他了……

  抬眼看見了他臉上出現的一道道抓痕。「你的臉——」她乍然住了口,瞬間了解他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赧紅了臉,登時不知所措起來。

  他應該對她破口大罵的,但李衡陽卻不當一回事的聳了肩。「沒什麼,擦擦藥膏過幾天就會消失了,妳不用在意。」該死,他竟然還安慰她?!

  他臉色很沉,氣的是自己,對她,他不該心軟的。

  「對不起……」古寧恩愧疚的頭垂得低低的。

  「我都說了沒關係,妳聽不懂嗎?」他爆發了,氣極的朝她大吼。

  她愕了愕,臉色更加蒼白。

  他更惱。「走了。」

  「去哪?」她呆愕的問。

  「妳連便當都搞丟了,存心想餓死我嗎?走了,吃飯去!」李衡陽隨手抓了一條藥膏放進口袋裡,一手拉過她還是冰得嚇人的手,走出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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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2 15:54:1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小姐,給我一杯熱牛奶,另外幫我們煮一碗海鮮粥,裡頭不要放薑,也不要放青蚵,其餘的海鮮都可以,對了,香油,不要有香油,這樣就可以了,妳去準備吧。」

  李衡陽向服務生交代完畢後發現對面的女人正訝異的看著他。

  「怎麼了,又有什麼不對?」他口氣很衝的質問。

  「沒、沒什麼不對。」古寧恩趕緊搖頭。原來他還記得她的喜好,她不喜歡薑的口感,不愛吃青蚵,更討厭香油的味道,這些他都記得……

  心頭暖洋洋,臉頰也悄悄熱起來。

  他總是對她惡聲惡氣,說著要報復她的狠話,縈繞臉龐的神色也總是冷酷得讓人生畏,但隱藏在他冰寒的怒氣下是藏不住的細心溫柔,他還是她的衡陽哥,那個喜歡在欺負她後抱著她疼的男孩……

  「喂,妳發什麼呆啊?」睨見她不知思緒飄到哪裡去,李衡陽口氣不善,一隻手不甘不願的摸上她的額頭。「又沒發燒,幹麼裝出一副討人厭的樣子?」

  她不自在的拉下他覆在額頭上的大掌。「我只是餓了,所以才會發起呆來的,對不起。」

  他皺著眉。「喝吧!」剛好服務生將熱牛奶送來,他馬上要她喝下。

  盯著她喝了幾口熱牛奶,臉色好轉了些,起碼多了血色。「妳不是自己包了餃子嗎?不會先吃幾顆填飽肚子再來嗎?」

  「我遲到了,怕再晚你會等得不耐煩。」古寧恩小聲的說。

  「誰叫妳動作這麼慢,叫妳六點半以前送到,拖到七點還不見人影,妳在蘑菇什麼勁?真是個麻煩的女人,還有,下次如果要送便當來,先吃飽再來好了,我才懶得等妳,更懶得對妳發脾氣,無聊!」

  「呃……我知道了。」她忍著笑,他明明擔心她餓肚子卻嘴上不饒人。

  「現在水餃也沒了,害得我肚子餓得要死,真搞不懂妳在做什麼?沒一件事辦得好,莫名其妙!」

  「很抱歉……」

  「就知道道歉,這下可好了,不僅我沒得吃,妳爸媽也吃不到,算他們倒楣。」

  「你……」原來他本來就有意要讓她藉機探望爹地、媽咪的,可是偏偏又不肯明講,還擺足臭臉的讓她以為他真的很生氣餓了肚子。「謝謝你。」她不由得說。

  李衡陽一愣。「謝什麼?莫名其妙!」又是這一句。

  「沒什麼。」明白他不喜歡別人說破他的心思,古寧恩笑著搖頭。

  盯著她動人的笑容,他一瞬間著迷了,也愕然的記起,自從重逢以來,他好像沒見到她笑過……她不笑了,笑對她來說不再是自在的一件事,她從何時開始變得不愛笑的?

  「衡陽哥,你怎麼了?」看見他變得古怪的神情,她奇怪的問。

  她還是喚他衡陽哥,稱呼沒變,但是他就是知道往日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孩不在他面前了。

  「待會吃完飯妳跟我回醫院一趟,順便去告訴妳爸媽一聲,妳沒死,省得他們一見到我好像女兒已經被我肢解分屍了。」他撇著嘴說。

  心知她很想見到爹地、媽咪卻不敢跟他開口要求,他明明有意放行卻又故意繞了一圈的說了這些話,古寧恩好想掩嘴偷笑,但不敢,怕又惹得他惱羞成怒了。

  「好,我會跟他們說清楚,我過得很好,請他們不要擔心。」實在忍不住,她臉上還是露出了瞇瞇眼笑容。

  久違不見的娃娃臉笑容讓李衡陽微刺了眼,他想見到她的笑容,又不想她笑得太開心,她憑什麼在他面前開懷,憑什麼?

  瞬間,他拉下臉來,情緒千折百轉。「記住,我只是不要他們有機會阻撓我對妳的報復,妳,這次與他們見過面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再見面。」他惡狠狠的說。

  他找她回來不是要讓他們闔家團圓,享受一家和樂的。

  古寧恩的笑容僵在臉上。「不准再見面?」

  「沒錯,反正七年都不見了,再過個七年不見,對妳來說應該也沒關係,不是嗎?畢竟妳是一個這麼狠心的女兒,如果現在才假裝想盡孝道,不覺得太噁心做作了嗎?」他殘忍的諷刺。

  對,就是要傷害她,這才是找她回來的目的。

  「請你不要這麼——」

  「住嘴!不要以為我帶妳來吃飯,讓妳見父母,又對妳和顏悅色了許多,妳就以為我放過妳了,作夢!對妳,咱們之間的恩怨還沒有了,我也要讓妳嚐嚐這七年來我是怎麼過日子的!」

  「你?」訝異他竟然說變臉就變臉,比翻書還快。

  「妳應該很了解我有仇必報的性格,妳悲慘的日子才要開始,等著吧!」他撂下狠話。

  古寧恩定定的望著他,很難相信他真的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由她無懼的眼神中所傳達的訊息彷彿在告訴他,自己是頭紙老虎,根本傷不了她,李衡陽憤恨起來,青筋冒起,他會的,他會實現他的報復的!

  她休想再用無辜的笑顏操縱他的思考,他的情緒,他的一切,休想!

  半夜裡,由門縫看見古寧恩房裡透出的光線,但她應該已經睡了,他注意過她睡覺從不關燈,以前亮著燈她是睡不著的,她何時養成開燈睡覺的習慣?

  想起今晚她受到的驚嚇,不過是熄燈的街道竟能讓她嚇到失控,李衡陽覺得很不可思議,輕輕推開她房間的門,她果然累壞了,睡得很沉。

  他悄悄走到床邊,掀開棉被,她的睡衣是件舒適及膝的棉衫,露出了小腿,也露出了她膝蓋上那還紅腫不堪、滲著血絲的傷口。

  他臉色難看的拿出口袋裡的藥膏,這女人真笨,洗澡時一定又弄溼傷口,如果沒擦藥,明天八成會發炎腫得更厲害。

  「笨,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真不知道這幾年她一個人在外頭是怎麼過的?怎麼沒笨死!」

  李衡陽一面低聲罵一面扭開藥膏蓋子,小心為她上藥,臉上表情複雜,喃喃又說:「別以為我是好心幫妳擦藥,我是怕妳拿小傷當藉口不做家事。」他冷哼。

  事實上,他原本有請一個傭人,專門幫他收拾家務,但自從要她搬進這個家後,他就將人辭退了,讓所有的家務都由她一個人承擔。

  沒錯,他是故意的,就是要她每天疲累不堪,甚至沒有空想她的男人!

  擦完藥,還有滿肚子氣,瞥見她今晚是綁著辮子睡覺的。

  她累到連辮子也不解開就睡了。

  「妳只要再惹我不高興,我會把妳的辮子給剪了,然後頭髮一根一根都拔光……」

  不自覺地,他撫上她的辮子,綁辮子的愛哭包……

  曾幾何時,他忘了她有多愛哭,忘了她綁辮子時哭泣的模樣最可愛,所以他總愛欺負她,總愛看著她甩著辮子哭泣的模樣。回憶讓他臉上的表情不再硬邦邦,內心那塊堅如磐石的部份,在他輕輕為她解開辮子的同時,像是頑石透進了氣泡般沒那麼堅硬了。

  這女人今天受夠了,從小到大,還沒見過她如此歇斯底里,今晚她該是將所有的精神體力都耗盡了吧,才能這麼熟睡,連他出現在她房裡、為她擦藥她都一無所覺。

  李衡陽攏了攏眉心,思索著,她變得不愛笑,畏縮,容易作惡夢,怕黑,黑暗中有人會傷害她,不輕易讓人靠近……

  除此之外,她還有什麼狀況是他不知道的……

  幼稚園四點就下課了,古寧恩手上拎著大包小包剛由超市順道採買回來的菜,急著趕在五點以前進到家門打電話給某人,不然他又要生氣發飆了,回到了居住的大樓外,她突然發現大樓裡裡外外來了好幾個工人,說是接到住戶的委託來增加這棟大樓四周的燈光設備。

  這棟大樓附近的路燈還算明亮,應該不用再裝多餘的燈光才是,她不解的詢問大樓管理員。

  「李太太,妳不知道是妳先生主動要求的嗎?」管理員訝異的看著她。

  這聲李太太讓她很不自在,不知衡陽哥是怎麼介紹她的身份的,不僅管理員第一次見到她就稱她李太太,就連鄰居也理所當然的當她是這戶人家的女主人,讓她很尷尬,尷尬到都不知如何解釋了。

  唉,算了,反正當他有一天帶回真正的李太太時,這些人就會知道是誤會了。

  真正的李太太……這個念頭讓她的心忽然狠揪了一下。

  甩了頭,拒絕難受。「你說這是衡陽哥的意思?」

  「是啊,妳先生還說所有的工錢以及材料的費用由他出,就連將來增加的電費也由他負擔,他還特別要求在大門以及上你們家的走道上的燈光尤其要加強,晚一點工人也會到妳家裡去,聽說妳先生要求工人在妳家多加裝幾道燈組……我說李太太,現在電費不便宜,又講究節約能源,你們家安裝這麼多燈,會不會太耗電了點?」管理員試探的問,雖然住在這棟大樓的人家境都很優渥,但是像這樣浪費資源,好像也不太好。

  「這……我不知道他有這樣的要求,我回去問問看他再說好了。」古寧恩紅著臉,也感到不好意思,匆匆回到了家裡。

  傻傻的呆坐下來,那傢伙是為了她才要這麼做的嗎?

  他口口聲聲說要折磨她,卻總是用著欺負的口吻來隱藏自己的溫柔。

  他是她見過最言不由衷、口是心非的人了。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疼著她,只是又愛又恨的情緒讓他難以平衡,老要對她做些看起來很可惡的事情來掩飾對她的關心。

  其實,她好幾次發現,當他晚歸時都會特別在她的房門口停駐至少半個鐘頭不動,傾聽她房裡的動靜。

  剛開始她總以為他想闖進來對她說什麼或做什麼,但他什麼也沒做,這讓她疑惑也很緊張,擔心他有一天會真的闖入。

  可是當連著幾天只聽到他停在房門口的腳步聲而不見他有任何的動作後,她漸漸不再感到害怕,也能逐漸放鬆的入睡,直到有幾次她在惡夢中驚醒後,竟然第一眼就看見他在自己身邊汗涔涔的輕哄著,這時她才知道,原來他刻意的注意著她是否睡得好,是否又作惡夢了?

  雖然每次當她由惡夢中清醒過來後,他臉色又變了,甚至譏罵她做了虧心事,老是吵得他睡不好,然後氣呼呼的丟了杯熱牛奶給她後就甩頭走人,但她知道,他又用了他那可笑的方式對她溫柔。

  就連他不准她去見家人的事也一樣,他說不許她去醫院的,可後來她才明白,那是他怕她一個人再走到那條恐怖的小道,所以他在家裡裝了視訊,每天她都可以透過視訊跟爹地見面通話,安心的了解爹地的身體狀況。

  他也會經常藉機要媽咪來看她,讓母女兩人多聊聊,而她由媽咪口中得知,媽咪現在住的地方根本不差,是在醫院附近的公寓,三房兩廳,環境優美,治安佳,他將媽咪安頓得很好,他是故意要激起她的內疚才會說出媽咪生活得很糟糕。

  這傢伙對她向來是三分欺負七分愛,而今他因為心中多了對她的不諒解,將欺負多加了幾分……不知不覺,古寧恩掉下眼淚,其實不管幾分的欺負,那傢伙對她的愛都是滿滿的十分,從來都是滿到溢出來的。

  吸了吸酸到不行的鼻子,她怎麼也沒想到,經過了這麼多年,這男人還會在乎她,還肯再見她,甚至將她接回身邊「欺負」著,她好喜歡他的「惡行」,她喜歡當他對她作惡完後,露出的那壞壞得意的笑。

  從小看著他叨唸她笨,她就幸福得直想賴著他笨到底,這聽起來很蠢,好像自己患有被虐待症,但她就是愛極了他愛她的方式。原本以為再不可能拾回的過往,如今恍如作夢般重現,她該高興、該感激的,然而她卻不得不感到悲傷……他對她越好,越是她痛苦的深淵……

  唉,她不想當個愛哭包的,怎麼又哭了……

  「衡陽,你急著上哪去?」長廊上,清清在他背後喚住他。

  他不是才幫病人處理完一個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心臟手術,應該又累又餓,怎麼不休息一下就急著離去?

  李衡陽不甚耐煩的回頭。「我要回家。」

  「你不累嗎?先在醫院休息個一、兩個小時再回家會比較好。」她關切的說。

  她與他一起由醫學院畢業後,她就來到他家的醫院任職,兩人共事多年,她一直試圖打入他的生活,剛開始的幾年,他硬得就跟一顆頑石一樣,完全的不解人情,甚至當她是隱形人一般不理不睬,經過努力,這一兩年她終於能夠比較親近他了,她可以說是孤傲的他在醫院裡唯一在公事之後願意說說話、偶爾吃頓飯的人,相信只要她再努力一點,兩人就能夠成為人人稱羨的男女朋友。

  李衡陽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錶,十點多了,他從早上十點就進到手術室至今,一連開了十幾個小時的精密手術,耗盡體力,是應該休息一下的,但今天他錯過那女人五點會打電話給他的時間,他想,沒聯絡到他,她應該會擔心吧,原本他想直接打通電話給她,但又覺得他沒必要對她交代什麼,況且他也夠累了,想乾脆回家要那女人重新為他熱菜,他想吃她煮的飯菜。

  「不了,我想直接回去休息。」他抬起長腿往停車場走去。

  清清追了上去,不明白他最近為什麼這麼「戀家」,記得以前他照顧完病患,處理完醫院的管理工作後,總還是留在醫院做各項的研究報告,除非體力不支,不然他很少回到他那毫無人氣的家,但最近他變了,傍晚過後若沒事就會急著回家,難道家裡有什麼不一樣嗎?

  還是,有人在等他?

  這個念頭讓她有點心驚。「如果你堅持要回去,我開車送你吧,這樣我比較放心。」她伸出手向他討車鑰匙。

  「不用了。」他輕易就拒絕了她。

  她不甘心又追了上來。「讓我送吧,你這麼累開車太危險了。」她滿臉的擔憂。

  他看了她一眼,心想她也不是沒送過他回家,幾次他工作到虛脫時也是她送他回去的。聳了肩,他將車鑰匙丟給她。「走吧。」

  清清欣喜的接過鑰匙,繞到駕駛座,坐上他的跑車,一路奔馳的送他到家。

  只要他肯持續接受她的關切,那麼她離目標就越來越近了。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住了,發覺越接近他的住處燈光越是明亮,察覺這一區比她上次造訪時多了不少照明設備,幾乎將這附近烘托得宛如白晝。

  「謝謝妳送我回來。」車子停好後,李衡陽立即禮貌的說,態度稍嫌冷淡了一點。

  但她不介意,比之從前的極度冷漠,他已經進步了。「你今天不請我進去坐坐?」有時運氣好,他會請她進屋的。

  「不了,我今天累了,下次有機會再說吧。」他鬆開安全帶,頭也不回的下車。

  清清失望的跟著下車,這男人還是這麼的不通「人情」,照道理這麼晚了,他起碼該為她叫輛計程車,然後記住車牌號碼以確保她平安回到家,但他完全沒想到這點,他根本就不懂得為人家設想,他從不體貼,從不溫柔,這樣的男人有時真的很叫人氣憤。

  以她的條件不是沒人追,但偏偏自學生時代就對他情有獨鍾,當年要不是有個古寧恩作梗,他與她應該會順利成為一對的,後來那女人消失時她很高興,這是她的機會,相信只要她再多些耐性,這男人遲早會成為她的。

  「再見。」李衡陽轉身就要進到大樓裡。

  「等等,你——」她正想找機會再留住他一點時間,就算說說話也好,然而才出聲就發現他臉色難看的衝向大門。

  「妳在幹什麼?」他對著蹲在門邊、整張臉埋在膝蓋裡的人大聲問。

  對方抬起頭來,露出姣好的容貌,清清瞬間臉色大變,震驚不已。

  「我……打了十幾通電話給你,你都沒接,我不敢打去醫院問,怕造成你的困擾,但又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從來沒有不接我的電話的,所以——」

  「所以妳就在這大冷天裡傻愣愣的出來等?」瞪著古寧恩整張被凍得發紫的臉龐,李衡陽顯得氣急敗壞。

  「我擔心你是否平安……」

  「妳簡直笨得可以,誰說打電話會造成我的困擾的?妳這樣蹲在這裡吹冷風,萬一生病了才是我最大的困擾!」他朝著她的頭頂大吼。

  「對不起……」

  「笨蛋,如果妳敢給我感冒妳就死定了!」他一邊罵一邊脫下外套蓋在她的肩膀上。「妳給我說,妳待在這等多久了?」

  「半個……兩個……沒多久啦,四個小時。」在他的怒視下,她沒敢說假話。

  「什麼?四個小時?那不就從六點多就開始等到現在?」他臉色更難看了。

  「因為你一直沒接電話……所以——哈啾!」她像是在忍著什麼,越說越小聲,然後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李衡陽瞪大眼睛,雙臂大張,用力抱住她冰棒似的身軀,火速的帶著她衝進電梯,直到關上電梯前,清清還能聽到他持續罵著——

  「妳竟然敢真的給我生病了,抽屜裡有感冒藥,回去立刻吃,如果半夜裡妳敢給我發燒看看,我馬上送妳去醫院打針,真是笨得可以,屋子裡有暖氣不吹,跑到外頭來吹風,我待會放水給妳泡熱水澡——」

  清清愕然的瞪著闔上已久的電梯門,原來那男人不是不體貼,不是不溫柔,更不是不懂得照顧人,而是從以前到現在、儘管那女人消失多年,他依然只關心她,只在意她,只懂得照顧古寧恩一個人!

  而古寧恩竟然又回來了,又成了她的情敵!

  憤怒之火再度蔓延,古寧恩,妳回來做什麼?這次再回來,李衡陽也不會是妳的了!

  「你找到她了?」清清一臉陰沉的問向李衡陽。

  「嗯。」他無意多談,只點了個頭,知道她在說誰,也不訝異她會知道,昨晚她應該已經見到恩恩了。

  「你們住在一起?」

  「嗯。」他又應了一聲,不明白她問這麼多做什麼,關她什麼事?

  「你打算怎麼做?」

  他皺眉。「什麼怎麼做?」他並不喜歡人家多管閒事,但他不討厭她,所以多了點耐心應對。

  「你不是恨極了那女人?你說她只要再次出現你要狠狠的報復她、傷害她的不是嗎?」她逼問。

  「我是打算這麼做沒錯。」

  「但你卻將她金屋藏嬌,安置在你的住處,並且像以前一樣小心的呵護照顧她?」

  「誰說她搬來是接受我的照顧的?我是在折磨她,我要讓她在我的監視下過得不痛快——」

  「她哪裡不痛快了?你見不得她吹風受凍,忍受不了她傷風感冒,如果你是用這種方式折磨她的,那麼,請你也來折磨我吧,我願意享受一下被你折磨的待遇。」

  「妳說什麼?!」李衡陽臉色一片鐵青。

  「我說那女人不值得你再愚蠢的付出,你該付出的對象是陪在你身旁七年的我,我才是你該照顧的人。」清清終於忍不住的表白。

  「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低沉的問。

  「衡陽,我愛你,我本來願意等你主動接受我的,但是你怎能讓那女人在離開你七年後,又讓她厚顏無恥的回到你身邊?!」

  「住口,不是她厚顏無恥的回到我身邊,是我將她強拖回來的!」他反感的說,情緒上就是受不了別人將古寧恩說得難聽。

  「是你找她回來的?」

  「沒錯,這輩子我不可能會放過她的!」他冷酷的說。

  「我看你不是不肯放過她,你是不肯放過你自己,你受她蠱惑,你受她牽制,光看昨晚你對她的舉動,就知道你根本不可能報復她的背棄。衡陽,你還想怎麼樣?還想跟七年前一樣娶她嗎?你不要忘了,七年的日子不短,她不再純情,不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生,她說不定已經不知經歷過幾個男人了。」

  「沒錯,她早已不單純,她另外有未婚夫了。」他神情陰霾的承認。

  「什麼?她有未婚夫?!」這個消息讓她訝異卻也驚喜。

  「是的,這樣妳說我們還有可能嗎?」李衡陽武裝自己,讓自己看起來淡漠而不在乎。

  「你見過那個男人了?」當昨晚見過他對古寧恩那又愛又恨的反應後,她不會叫他裝出來的冷漠給騙了。

  這男人還愛著古寧恩,她以為七年的光陰可以沖淡一個人的記憶,也可以扼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但他顯然沒有達到她預期的希冀,他一見古寧恩,就忘了恨的滋味,只想寵古寧恩,只想愛古寧恩,往日信誓旦旦的恨意報復,只是要支撐他去找到那女人的力量。

  如今找到古寧恩了,恨變成了留下古寧恩的另一個藉口,他不會放手的,因為從她知道有古寧恩這號人物起,在更早之前他就愛慘了人家,她極為不甘心,難道他們的這份愛當真無堅不摧嗎?

  不,她不信當他得知古寧恩有未婚夫後,他真的能夠冷靜自處?

  依她的判斷,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沒有。」他回答。

  「你不好奇對方是誰?居然可以留住古寧恩七年不讓她回到你身邊?」清清故意刺激他。

  李衡陽的神色果然逐漸起了風暴。「不好奇,這是她的私事,我找那女人回來只想折磨她,並不想探討她是不是為了別的男人而離開我。」表面上說得輕鬆,但內心的波濤洶湧其實已快將他淹滅。

  其實他並不是沒有想到這層,他只是拒絕認定她是因為別的男人而離開他,也故意去忽略她現在有男人的這件事,畢竟兩人同住一個月了,她一次都沒提起過那個男人,更沒有要求與那個男人見面,他甚至懷疑到底有沒有這號人物存在?

  「是嗎?但那個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同住嗎?他總有一天會來找回自己的女人,並且對你宣示主權的。」

  「他憑什麼?!」宣示主權!這句話在他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憑『未婚夫』三個字。」

  李衡陽臉色一沉。「說起未婚夫,妳好像忘了什麼叫做先來後到,七年前她跟我並沒有正式解除過婚約,我才是她名正言順的未婚夫,那個男人若想來對我宣示主權,無疑是自取其辱。」他冷笑。

  清清恨恨的注視著他。「哼,李衡陽,這樣的你還敢說對她已經沒有愛只有恨嗎?」

  他愣了一下,慢慢的抬頭瞪著她,彷彿她說了什麼奧妙難解的語言,讓他深蹙了眉頭,接著不發一語的轉身就要離開。

  「衡陽!」

  他沒有回頭,微頓了腳步,等著聽她還想說什麼。

  「難道你對我的告白,沒有話要說嗎?」就這樣走了,難道他不該對她的愛意交代些什麼嗎?難道她的愛在他面前就這麼輕薄而沒有意義嗎?

  他這才轉過頭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謝謝妳的厚愛,我沒那個意思。」說完瀟灑離去。

  清清當場愕然,這七年的守候居然毫無意義!

  她憤恨的捏縐自己的白袍,很好,事情總會照著她期望的方向走,李衡陽、古寧恩,他們等著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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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2 15:54: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當醫生的難得有假日,尤其是一個兼具管理整間醫院的心臟科名醫,就更難得可以在週日的時候留在家裡與某人大眼瞪著小眼了。

  往常假日李衡陽就算不在家也不准古寧恩亂跑,他總要她留在家裡,留在他覺得安全或安心的地方。

  他從來不知道她一個人假日的時候在家都做些什麼事?今天他打算好好研究一下。

  一早睜眼就看見她像個賢慧的妻子一般,幫他做好可口的早餐等著他起床享用,接著她開始忙碌的清洗被單、拖地板、洗衣服、整理陽台上的花花草草……

  咦?他記得陽台上並沒有種任何的植物,什麼時候開始陽台上出現了綠色有機體?

  澆完花草,她又進屋子餵魚……餵魚?!

  他什麼時候養魚的?

  瞪著客廳裡突然多出的小魚缸,裡頭竟然有七、八隻小魚在游泳?這女人養魚?在他家?!

  愕然的再仔細看著家裡的變化,什麼時候連窗簾顏色都換了,記得以前他請設計公司安裝上去的是暗色系鐵灰色的窗簾,但現在出現的是什麼?鮮綠色?比公園裡的綠色植物的綠還鮮豔。

  等不及訝異,他乾脆快速走了一圈自己的家,發現,廁所裡也出現了植物,餐桌上多了蠟燭台,沙發上擺了溫馨的抱枕,頭頂上冷硬的白燈換成溫暖的黃燈,他腳上穿的是印有米老鼠圖案的居家拖鞋,身上穿的是格子睡衣,床單不再是黑底沉色,而是明亮的水藍色系,手裡拿的咖啡杯印有紅色小碎花,他甚至發現他房間的天花板出現了可疑的螢光,拉上窗簾一室昏暗後才知道,那是現在正流行的銀河天空,也就是在天花板上貼上螢光材質做成的星星月亮之類的東西。

  這女人在不知不覺中侵入了他的地盤,不經允許就改造了他的一切,而他竟然一無所覺?

  當下沉著臉來到正在曬衣服的女人面前,看見她用著細白的雙手曬著他的四角內褲,而那件褲子上的一角還繡上了他英文名字的縮寫H.Y,他眨了眨眼,她連內褲也沒放過?

  「有事嗎?」看他來意不善,古寧恩輕聲的問。

  「呃,妳——沒事。」本來想破口大罵的,但對上她那清澈無辜的眼神,滿嘴想發飆罵人的話全吞了回去。

  算了,這女人愛怎麼瞎搞就怎麼瞎搞,反正他回來也只是睡覺,至於身上穿什麼他也不是這麼在意,懶得理了。

  「沒事?」他明明看起來臭著臉有話要說的樣子,怎麼會沒事呢?

  「囉唆,午餐吃什麼?」懶得計較,李衡陽乾脆轉移話題。

  對於他陰晴不定的個性,古寧恩早就習以為常,不再「囉唆」,仰著頭對他說:「不知道耶,我想待會到超市逛逛,看看有什麼新鮮的菜,然後再決定菜色,還是,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

  「妳要上超市?怎麼去?」他順口問。

  「走路去,超市離這裡不遠。」

  「不遠?我記得離這裡最近的超市也有一公里吧?妳走路又提東西不累嗎?」他皺著眉。

  「這附近搭公車不方便,就當做是運動走一段路也沒關係呀。」她不以為意,笑咪咪的說。

  運動?是負重馬拉松,應該累死了吧?他當初會選擇離市區較遠的地方居住就是看中它不受打擾的幽靜,完全沒有考慮生活機能方便與否的問題,反正他出門都會開車,買東西有傭人代勞,回家也只是倒頭睡覺,說穿了,這裡只是他的休息站,跟飯店沒什麼兩樣。

  但現在家裡多了個女人,每天忙進忙出的,還得幫他洗衣燒飯,如果連出門採買東西交通都不方便的話確實很辛苦,而這一個多月來,他都沒注意到這點,說不上來為什麼,這件事讓他很不高興。

  馬上盤算著該買輛車給她開了……但是她有駕照嗎?以前沒有,這幾年她學會開車了嗎?哼,算了,還是像以前一樣幫她請個司機好了。

  真麻煩!她就不能少找點事情來煩他嗎?

  「今天我開車送妳去超市好了。」

  「你要送我去?」她有點訝異。

  「怎麼,不行嗎?我剛好也有東西要買才順道載妳過去,妳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以為我捨不得讓妳走路。」李衡陽撇著嘴說。

  「呃……我不會誤會的。」古寧恩微愕後笑瞇了眼的點頭。

  對啊,她從來都沒有誤會,他有多「刻意」在找她麻煩。

  這口是心非的傢伙!

  「那人是誰?」由超市回到家,李衡陽將大包小包的東西隨手一丟後,眼神狠厲的質問。

  「誰?」古寧恩一臉不解,莫名其妙地,不懂他發什麼脾氣?

  「還裝蒜,那個在超市跟妳聊天的傢伙!」他瞇著眼,表情活像打翻了一缸子的醋。

  她想了一下。「喔,他是張老師,是幼稚園裡的老師之一,因為意外在超市碰到面所以聊了兩句。」

  「那妳為什麼沒有介紹我們認識?」他不滿意的繼續逼問,他修養已經夠好了,忍著沒在人多的超市裡發作,直到回到家才開始露出青面獠牙的抓狂面目。

  她無辜的覷著他。「你當時站得老遠,臉又臭得可以,我以為你不想認識我的同事,所以才沒有介紹。」

  他會站得老遠是因為本能的抗拒,懷疑所有接近她的男人都有可能是她的「未婚夫」,如果是,他不想先與那個男人「碰面」,對方如果想跟他說話,還得看他高不高興,而他倘若不高興很可能會打爛那個男人的臉!

  「妳跟他在幼稚園工作時很有話聊嗎?」一聽到在超市裡見到的人不是那個男人,李衡陽原本緊握的雙拳自然的放鬆了,但是對於有雄性動物圍繞在她身邊的這點,他呢,還是很在意!

  「偶爾吧,他是一個熱心的好同事。」

  他冷哼一聲,「多熱心?他又幫妳做了什麼?」

  聽出他的不悅,古寧恩無奈的搖頭。「沒有啦,他什麼也沒幫我做過,我們只是一般的同事罷了。」有些吃驚她不過是和人家多聊兩句,他脾氣就大得一副想揍扁人的模樣,這傢伙該不會在吃醋吧?

  悄悄睨他一眼,見他還是餘怒未消,表情可惡著呢,她吐了舌頭,不敢再激怒他。

  「最好是這樣,妳就不要被我抓到!」他脫口而出。

  「抓到什麼?」她不解的擰起細眉問。

  「抓到——」瞬間發現自己失言,他咬了咬牙。「抓到妳丟下家裡的工作跑出去跟別人瞎混。」

  「不會的,我一下班就趕著回來買菜做飯,還要打電話跟你報告菜色,我哪有時間出門跟人家鬼混?!」她委屈的搖手自清。

  李衡陽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審視。「妳……多久沒跟那男人見面了?」他陰沉的問。

  「什麼男人?」她反應不過來的反問。

  「什麼男人?妳連自己的男人都忘了?!」

  她這才吞了吞口水,尷尬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們……我們……」

  「你們都在哪裡見面的?又什麼時候見面的?」在家裡不可能,她沒那個膽帶野男人回來,那是在學校裡嗎?他們相約在學校見面?!

  「這個……」一時之間她竟不知如何回答他。

  見到古寧恩手足無措的神情,他更加冒火。是了,她一定背著他在外頭與野男人見過面了。

  只要想到兩人相偎約會的畫面,一股想殺人的衝動就不斷鼓動著他。

  是他太天真了,以為兩人都沒見面,甚至懷疑那男的根本不存在,他錯了,錯得離譜!

  帶著難以壓抑的怒氣,他走向她,扣住了她的雙手。「那男人想怎麼樣?他介意妳跟別的男人同居嗎?」

  「同居?」

  「沒錯,我們兩個同住一個屋簷下,不是同居是什麼?」

  他想起清清說過的話——

  ……那個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同住嗎?他總有一天會來找回自己的女人,並且對你宣示主權的。

  那男人若膽敢找上他宣示主權,他會讓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衡陽哥,我跟他沒見面,你不用在意他——」

  「騙人,未婚夫妻不見面怎麼維持感情?還是妳對他說了什麼理由,讓兩人暫時不見面,想擺脫我後兩人再繼續交往?」他天馬行空的猜想著。

  「我沒對他說什麼,也不用說什麼……」她心急的搖頭。

  你不好奇對方是誰?居然可以留住古寧恩七年不讓她回到你身邊……

  耳邊又縈繞著清清所說的話,讓他難以抑制的憤怒起來。「你們之間默契這麼好?還是他寬宏大量,可以不過問任何原由就讓自己的女人消失?!」

  「我……」

  「說啊,妳怎麼不說話?!」扣住她的手更為使力。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們之間的一切,妳不想說給我聽是嗎?其實我根本不在乎,那男人對我來說什麼也不是,妳也一樣,對妳,我尤其不屑一顧,這樣妳聽明白了嗎?」李衡陽傷人的說。

  「衡陽哥……」

  「不要叫我,我不是妳的衡陽哥,我們之間早就什麼都不是了!」他忿忿的甩頭。

  「衡陽哥……對不起……」

  「又是這句對不起,我受夠了,也聽膩了,拜託妳別再裝得楚楚可憐,妳有男人的,那人不是我,是別人!」熊熊的妒火不燒則矣,一旦燃起則是漫天火海。

  「我沒有其他……」她似乎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又消失了。

  「妳沒有什麼?」他青筋暴跳的追問。

  「沒有……啊——」

  無法由她口裡聽到期望的字眼,他失望極了,也異常憤怒,揪著她的雙手不住再加重力道,她吃痛的驚呼出聲。

  妒恨讓他看不見她的痛苦,折磨著她的雙手沒有鬆開。「妳愛那男人嗎?」終於在焚燒的怒氣中不顧尊嚴的問出口。

  「愛?」她茫然的看著他。

  「對,妳愛他嗎?妳是因為他所以離開我的嗎?」他剝開傷口的問。

  「不是!」看著他受傷的神情,古寧恩立即慌亂的否認。

  「所以,妳不愛他?」這樣快速果決的回答,令李衡陽臉上出現了驚喜。

  「我……」她又啞口了。

  「妳耍我嗎?」驚喜消逝,緊接著是失望至極的暴跳如雷。

  「不是的……」

  「很好,妳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了,什麼都不必再說了!」他再也無法忍受她吞吞吐吐的表現,對自己、對那個男人,她永遠說不清楚感覺,永遠不會給他答案,而他受夠了,也不想再受了!

  「不,我心裡除了你從來沒有別人。」看著他怒不可遏的樣子,她竟慌亂得無法自持的衝出口。

  原本憤而想轉身離去的李衡陽頓住了。「妳說什麼?再說一遍!」

  驀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古寧恩捂住嘴,漲紅了臉,顯得六神無主。「我……我什麼也沒說。」她下意識的否認。

  「不對,妳說了,我要妳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他激動的要求。

  「我……我不記得剛才說過什麼了。」她恨不得把剛才的話塞回肚子裡去。

  「妳不記得我記得,妳說心裡只有我一個人。」他興奮極了,不顧一切的抱住她。

  這個舉動讓她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

  「我聽得很清楚,我聽得很清楚!」這女人確實說過這句話!

  「你……先放……放開我。」她掙扎的說,臉上微微泛白。

  「不,我要妳再說一次,說妳在分開的這幾年,妳心裡還是只有我,沒有別人!」李衡陽逕自沉醉在狂喜中,沒有發覺懷中人的異樣。

  「我不能呼吸了……」隨著他忘情的擁抱,她驚恐的退縮不已,額上的汗涔涔而下。

  黑暗又要朝她席捲而來了,怎麼辦……怎麼辦……

  她要忍耐,這是衡陽哥,她的衡陽哥,不是那個人!

  「恩恩,我看我們都暫時不要呼吸了——」低下頭,他毫不猶豫,急切的封住她的唇口。

  長久不安的情緒在她親口說出那句話後,他已然找到了安定的歸屬感,這女人還是屬於他的,沒變,一切都沒變!

  古寧恩倏地睜大了眼睛。「不……不——」

  不知哪來的力量,她像是發了瘋似的咬破他的嘴唇,然後用力甩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讓他整個人驚愕住了。

  呆愣在原地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真實疼痛感,不可置信的瞪著她足足有五分鐘之久,李衡陽才緩緩開口道:「很好,妳做得非常好,這下我真的相信妳沒說過這句話了!」

  這女人揮出的那一巴掌徹底將他的自尊踐踏了,也打碎了他七年等待的決心,所有的愛恨情仇在這一剎那成了一隻隻吞噬人的野獸,在他失控掐死她之前,他麻木著臉龐,僵挺的轉身,迅速地離開自己的房子。

  在他消失後,古寧恩淚水瞬間滑下,恍然的望著那被奮力甩上的門板,一股虛脫感襲來,讓她軟綿綿的跌坐地上,木然的盯著自己的手,心酸的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失控的打人,她並不想傷害他呀……

  她真的不想……

  他的吻一直是她思念至極的渴望,但為什麼自己就是克服不了恐懼,為什麼就是不能……

  坐在地上,她除了哭泣之外,什麼事也做不了……

  「清清,好久不見了……」古寧恩輕顫的看著李衡陽摟了個女人回來,而這女人她也認識,多年不見,清清還是一樣的幹練漂亮。

  「是啊,妳不告而別的這幾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算算日子,我陪在衡陽身邊也有七年了。」清清有點宣示意味的說。

  她僵了笑。「是妳一直在照顧衡陽哥的嗎?」

  「當然,除了我以外,有誰能比我更了解衡陽的個性跟需要。」清清驕傲的說。

  「你們是……男女朋友?」古寧恩手心冒汗,緊張的問。

  清清沒說話只瞅著身旁的李衡陽,他一陣冷笑,攬上了清清的腰,在她的唇上親了一記。

  「還沒跟妳正式介紹,對,她就是我的女朋友。」那示威的神態狠狠往古寧恩心上強烈撞擊過去。

  古寧恩迅速低下頭,不敢看他那笑得冷酷的勾紋。「我一點都不知道……」她震驚得呢喃自語。

  「怎麼,這麼多年來妳不會以為我會忍住需要癡癡等著妳?我是男人,我也有我的需求,而她是我的女人,而且是個懂得安份、守護在我身邊隨時配合我的女人,她可不像某人,不識好歹,自以為是,其實,什麼都不是。」

  古寧恩青白了臉。「我沒別的意思……總、總之……恭喜你們了……」

  他臉色更加陰沉。「妳忘了我曾經對妳說過,不要隨便祝福我跟其他女人嗎?我不要妳的祝福,也不希罕!」他嚴厲的說。

  「啊!」她無措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驚懼的望著他。

  「妳發什麼呆?客人來了不會上茶嗎?」他對她極盡的疾言厲色,把她當下人使喚。

  她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走向廚房倒了兩杯果汁來到他們面前。

  李衡陽大手一揮,果汁濺了一地。「我說要茶,妳聽不懂嗎?」

  古寧恩心驚的猛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要茶,我馬上去泡。」拾起果汁杯,她趕回廚房用顫抖的手燒開水。

  十五分鐘後茶端上來了。「茶剛泡好,很燙,你們要小心喝。」她顫聲提醒。

  他看也沒看她一眼,逕自與清清端起茶就口。

  「哎呀,好燙!」清清低呼一聲茶杯就飛了出去——

  滾燙的熱茶瞬間潑上古寧恩穿著拖鞋赤裸白皙的腳踝。

  「啊!」她痛得彎下身來。

  李衡陽見狀臉色全變,身體也震了一下,但就是硬挺著沒有衝上前查看她的傷勢,兇惡的目光惱怒的掃向清清。

  「對不起,真的太燙了,我不是故意的。」清清這才一臉無辜的開口。

  「沒、沒關係,不要緊的。」古寧恩強忍著痛不敢說什麼。

  「真的沒關係嗎?要不要送妳去醫院?燙傷很容易留疤的。」清清看著她腳踝上馬上紅腫了一大塊,佯裝擔憂的問。

  她含著眼淚看了冷漠的李衡陽一眼。「不用了,我待會擦擦消炎藥就好了。」她起身一拐一拐的又走進廚房。

  「等等,妳要去哪裡?」李衡陽按捺不住的爆出聲問。

  「地上全是碎玻璃,我怕你們會受傷,我去拿掃把先將地板收拾一下。」他聲音嚇人,古寧恩立刻吶吶的解釋。

  難道她又有什麼地方惹他不開心嗎?

  「誰要妳收拾了,不去擦藥——」他原本動怒又要罵人,看見清清譏笑的眼光,他臉一沉。「隨便妳,要收拾就收拾吧!」他甩過頭,強忍著不去看她的腳傷。

  古寧恩咬著唇,委屈得想哭,但是隱忍著,不想讓清清看笑話,拐著腳走進廚房,拿了掃把以及拖把,回到客廳將一切收拾好後,想回房裡擦藥。

  「古寧恩。」清清又叫住她。

  「還有事嗎?」

  「怎麼辦,水灑了,我還是好口渴,妳可以再為我倒杯飲料來嗎?這次只要白開水就行了,最好是溫水,謝謝。」清清那姿態儼然將她當成下人,而自己是女主人了。

  古寧恩難堪的忍住氣,也紅了眼眶。「好的。」

  拐著腳回到廚房經過李衡陽的身旁,瞥見他依然神色陰森,對她完全的不理不睬,她知道他是在氣那天她打了他一巴掌拒絕他的事,所以才會帶著「女朋友」回來示威,過去他總是這樣,在受傷或受氣後就會用盡方法來激怒她,宣洩自己的怒氣。

  這次他也想讓她生氣,而她也確實感到委屈氣惱,而這是她自找的,她不能反擊,她根本連生氣的資格也沒有……

  她黯然的走進廚房,當她再次出現在客廳時,她全身血液不由得倒衝,驚愕得無法移開目光。

  他是故意的!

  她震驚的看著他們彼此擁著對方,李衡陽熟練而激情的將清清緊緊貼熨著自己的身體,四片唇渾然忘我的激吻著,清清甚至目光極度挑釁的瞅著她嬌吟出聲。

  古寧恩慘澹了臉色,手中的水杯再次應聲落地。

  這聲清脆的玻璃破碎聲彷彿打擾了兩個熱情相吻的人,清清不悅的睨了她一眼。「衡陽,我們進房間去好了。」她挑逗也挑釁的說。

  他挑了眉,冷嗤一笑,「好啊。」拉起她的手沒看古寧恩一眼,快速進了房間。

  古寧恩刷白了面容,身軀動彈不得,瞪著那道剛闔上的房門,簡直不敢想像他們在裡頭即將要發生的事。

  一直以為他只是故意氣她,但是他竟然真的當著她的面拉清清進房間,他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

  一道怒火焚得她痛不欲生,肝腸寸斷的緊瞪著那道緊閉的房門,她想衝進去將李衡陽拉出來,大聲責罵他的過份,並且告訴他,她根本不想祝福他跟清清,她不要他碰別的女人,她不能忍受這個,她不能!

  但是她什麼都沒做,也無法做,那道門象徵著理智,她的理智,既然她沒有能力給他什麼,她就沒有資格去破壞他的幸福。

  不管她怎麼屈憤不平,都改變不了七年前發生的事情,她身心受創,再也沒有能力愛人,她應該識相的離開,流下的眼淚不再晶瑩剔透,而是帶著悲慘的血淚。

  咬緊了粉唇,在崩潰前古寧恩轉身衝出了這個家。

  「別追!」房間裡,清清拉住了聽到大門開啟又闔上的聲音就焦急著要衝出去追人的李衡陽。

  「放手!」他低喝。

  她無懼的瞪著他。「你不能利用我完後就置之不理。」她不讓他走。

  「我只是要妳來作客,沒有要妳配合演戲甚至激吻。」他冷冷的說。

  「你敢說你不享受我的演出?」

  「別以為我不知道妳是故意弄傷她的!」他氣惱的指責。

  那女人腳上的紅腫燙傷,叫他極端不舒服,也惱怒起故意弄傷她的人。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再說你找我來不就希望我讓她難堪嗎?我做到了,你憑什麼指責我?!」

  他陰鬱了臉龐。「好,那戲演完了,妳可以走了。」

  「你!」他真的絕情得想趕人!

  「放手!」盯著她緊抓著不放的手,他再次冷聲要求。

  「你就這麼放不下她?她要走就走,你又何必去追她?」

  「沒錯,我是放不下她!」他想否認,但就在聽見古寧恩衝出家門的那一刻,焦慮的心讓他再也無從否認起。「妳不要再拖延我的時間,那女人怕黑,我得去找她回來。」他急切的說。夜已深,回來時管理員說因為路燈線路出問題,幾支路燈不亮了……

  「她怕黑?難道是因為——」

  「因為什麼?」他倏地瞇起眼來。

  「沒什麼。」清清立刻噤聲,但在他狐疑的眼光下她馬上冷諷的又說:「你如果那麼擔心她,又何必要故意激怒她,你這不是矛盾得可以了?!」

  「這不干妳的事。」

  「當你拉我進這房間就已經招惹上我了,不要忘了,你向她介紹我才是你的女朋友!」

  「那是假的!」

  「但親吻是真的!」

  「妳!」

  「我愛你,請你不要離開。」她驀地低聲下氣的哀求他。

  他忍不住皺了眉。「妳知道我的答案的。」

  「古寧恩不適合你,她太柔弱了,一遇到挫折只想逃,她不配擁有你。」清清憤慨的說。

  「妳說什麼?」

  「我說她就像個瓷娃娃,一摔就碎,當年的事件就是最好的證明。」

  「當年的事件?當年的什麼事件?」

  驚覺自己說錯話了,清清變了臉。「呃……我的意思是她不會無故離家出走這麼多年,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情,才會……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支支吾吾的說。

  李衡陽緩緩瞇起眼來。「今天什麼樣子?」

  「就……就膽小怕事躲起來的樣子。」她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不、不然你以為我會知道什麼嗎?」

  他凝神注視著她。「我也不認為妳該知道什麼,不過現在我只知道妳再不放手,我就要翻臉了。」他表情變得很難看。

  清清滿臉的不甘心。「她不會有事的。」心知他一心只擔憂古寧恩,她更不是滋味。

  「不管如何,妳都沒有權利抓著我不放。」他咬牙切齒的警告。

  「只要你不去找她,我願意、我願意今晚留下來過夜。」她厚著臉皮說。

  他頓了幾秒鐘。「妳以為我這麼需要女人?對女人飢渴到飢不擇食?還是妳認為我找不到女人為我暖床,所以我一定會接受妳的條件?」他沉聲問,口吻森然嚇人。「妳這是在污辱我!」

  「我只是表明我願意成為你的女人——」

  「夠了,我不是隨便的人,也不想找隨便的女人上床!」

  清清難堪的漲紅了臉,想不到自己願意投懷送抱,卻成了隨便的女人,簡直是奇恥大辱,她怒不可遏,「要說隨便,我比古寧恩乾淨多了!」她衝口而出。

  「妳說什麼?」

  「我說她也不是乾淨的女人,她早就不是你認為的那個純潔無瑕的女人了!」她咬牙說。

  「妳敢污辱她!」

  「我沒有污辱她,我是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妳究竟知道什麼?」他陰鷙的逼問。

  瞧著李衡陽殺氣騰騰的姿態,她心驚自己氣憤之下竟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

  她驚懼懊悔的搖著頭。「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算、算了,你要去找她就去找她吧,我不想留下來自取其辱了。」她神色匆匆的拿了皮包就走。

  明知不對勁,但此刻李衡陽並沒有阻止她離去,因為他更擔心衝出家門的那個女人,當她發現屋外漆黑之際,會如何的驚惶失措,他得在她情緒失控前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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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22 15:54:5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李衡陽無限懊悔的在大樓附近焦急的找人。

  大樓的路燈壞了一半,昏暗的感覺不比全黑時好多少,甚至多了一點毛骨悚然的森然氣氛。

  他心急如焚,那女人一定嚇壞了,他急著追出來連手機都忘了帶,根本無法聯絡她,而且他幾乎沒見過她使用手機,所以帶了也沒用。

  找了十分鐘卻還是見不到她的影子,她離開這附近了嗎?但夜已深,附近交通又不方便,她能去哪?

  萬一……

  他頸背發熱,有著濃烈而不好的預感。

  忽然,他聽見由大樓停車場的車道傳出一聲刺耳的煞車聲,一個念頭穿入腦門,恩恩?!接著就真的看見她開著他的車子,以極其驚險的速度跟技術衝出車道,他嚇出一身冷汗。

  「恩恩!」他拔腿在車子後頭追逐,雙腿追不上瘋狂踩油門的車速,車子一眨眼就消失在他的面前,他滿是心驚,仍繼續狂奔,他不能放任一個情緒崩潰的人獨自開車,打算跑到車多的地方攔到計程車再繼續追人。

  但當他狂奔不到三分鐘,遠處就傳來轟然巨響,這聲穿耳的恐怖聲響立即讓他的心臟麻痺了數秒鐘。

  「不會是她的,不會是我的恩恩……不會是我的恩恩的……不會的……」他失神的呢喃。

  呼吸急促到了無法抑制的地步,看著前方,他突然極度恐懼的搖了頭,「不!」

  大吼後他再度拔腿狂奔,在轉彎處那裡有一輛撞上路燈的名貴車子,因為衝撞的力道太大,車子前身幾乎全毀,車子裡的人……

  他的血液似乎流不到心臟,每一根血管都凍結住了,踉蹌的奔到撞毀的車身前,他愕然看見血淋淋倒在前座的女人。

  他瘋狂的拍著車窗要喚醒她,因為車門撞得變形卡死,他救不出她來,但又不確定她是否還有呼吸,他大喊著,希望她動一下手指也好,讓他知道她還活著,然而她一動也不動,血由她頭部不斷流出,他簡直要瘋了!

  慌亂中,他找來路邊的石塊砸破了擋風玻璃,打開車門,他不敢貿然移動她,只能揪著心地探看她的脈搏心跳,但是他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運用自己的專業判斷出她的狀況,面對血跡斑斑的她,他完全亂了心緒,腦袋一片空白,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衡陽哥……」微弱的聲音自他懷裡傳來。

  他的心智總算被招喚回來。「恩恩!」她沒死!

  她虛弱的笑著,眼角卻悄悄的滑下了淚。「對不起……撞壞了你的愛車,你一直愛車如命的……」

  「傻瓜,我愛車比不上愛妳的千分之一!」他聲音幾乎乾枯了。

  而她好像沒聽到,渙散的眼神茫茫然地,還笑了,那飄忽的表情擊碎了他的心神。

  「恩恩,妳看著我,不要昏倒——」

  依舊卡在駕駛座上的她又失去了意識。

  可能失去她的恐懼強烈的侵蝕著李衡陽,眼淚在他的臉龐快速滑下。「我錯了……我不是故意要刺激妳的,我只是太氣憤了……我是那麼渴望的想擁有妳,妳卻無情的踐踏了我的感情……對不起……我不能失去妳,妳不能死,不能死……

  「我等了妳這麼多年,不是因為恨,是因為愛,我從小就愛慘妳了,而且只知道愛妳,除了妳我無法愛上別人……我一直在等妳回到我身邊……讓我像以前一樣的愛妳……我根本不忍心傷害妳……但該死的我還是重創了妳,我錯了,我錯了,求妳不要拋下我……」

  「衡陽哥……我有個男人……」虛弱的聲音自駕駛座上響起。

  他就跪在她身邊,如遭電擊。

  「那人從頭至尾就是你……我愛你,沒變過……」

  她說了什麼?!

  他震撼地屏息。

  「……要不是發生那件事,我會是這世界最幸福的新娘……對不起,我搞砸了……」

  他心弦緊繃的聽著,但當耳中再無聲息傳進,他寒意蝕骨,一道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間將他團團籠罩,開始起身拔腿奔跑,他會找到人來救她的。

  「衡陽,你冷靜下來,恩恩的內出血嚴重,頭部也有外傷,有生命危險,而你的狀況根本無法親自操刀,還是交給其他的外科醫生來處理比較好。」聞訊趕來的李國庭對著面如死灰的兒子理性的勸說。

  「是啊,恩恩會沒事的,她會熬過來的,就算你進去也無濟於事。」古母儘管震驚得淚漣漣,還是堅強的說。

  李、古兩家的成員全都陸續趕至,唯獨不敢驚動有心臟病的古父,眾人見到李衡陽神態瘋狂而激動,雙手更是顫動不休,卻堅持要進手術房親自為古寧恩操刀動手術,每個人都不得不心驚膽跳的極力勸阻。

  「不,我不能留她一個人孤零零在手術台上,她會害怕,她需要我——」

  「衡陽,我知道你害怕極了失去那丫頭,但恐懼已經吞噬你身為醫生的專業判斷,你進手術室只會害了那丫頭,難道你連這點理智都喪失了嗎?」老夫人沉痛的問。

  感嘆這個寶貝孫子儘管身為醫生,見慣了生死血污,但面對自己極度心愛的人的生死交關,也會讓他亂了方寸,失了心智。

  原本以為找回那丫頭,這個「失心」多年的孫子就會回來了,為此,一家人欣喜的忍著不去破壞兩人的復合之路,也體諒的不去過問那丫頭當年為什麼離去,哪知好事多磨,竟然會發生這場致命的車禍,不禁令人感嘆,這兩個人到底要到何時才能走出陰霾,再次獲得幸福?

  老夫人難得對寶貝孫子疾言,叫李衡陽怔了怔,理智逐漸一點一滴回籠,漸漸鬆開了握到發疼的拳頭,紅了眼眶,低頭的轉過身去,面對著一片白牆掉下了眼淚。

  「爸,麻煩你安排外科主任親自動刀,我……在外面等,就不進去了。」

  李國庭知道他作這個決定有多困難,當下哽咽的點了頭。「你放心,我會安排的。」

  李衡陽力氣宛如被掏空般,身體沿著牆壁緩緩滑下牆角,眼看著眾人將古寧恩送進手術室,而他竟沒敢上前再看她一眼,他害怕,很害怕自己終究會克制不住的對著昏迷不醒的她大吼大叫,或痛哭失聲的哀求她不准死。

  隨著手術室外的燈亮起,他的心跳不斷地在加速,此刻沒人敢靠近他,就怕輕微的一句話就能讓徘徊在崩潰邊緣的他爆發開來。

  那種沉重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整個手術室外,四個鐘頭後,麻木若木頭人的他突然站了起來,皮鞋踏在地上響亮的聲音,迴盪在異常沉悶安靜的長廊之中,顯得特別的清楚,眾人一陣驚慌,李國庭更是衝上前去攔住了兒子。

  「衡陽,你該相信我們的醫生,他們有能力將恩恩救回來的,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李國庭懇求的阻止他衝進手術室。

  他目光如炬,神色狂暴。「我不想等了,再等下去我會失去恩恩的!」

  「兒子,你不要又失去了理智!」田晴雲哭著說。

  「讓開!」他的聲音由牙縫中迸出。

  「衡陽,聽古阿姨的話,我知道你難受,我也一樣忍耐不住,但是你如果不能冷靜,身為母親的我又該怎麼辦才好?」古母悲傷的痛哭著。

  這話阻止了他衝進手術室,陰晦的僵在原地,恐怖的表情讓人一望就知道,再差一步,他的理智就已縱谷,支離破碎!

  「我知道昨晚發生的事了,真是遺憾。」看見李衡陽連門也沒敲就闖進她的辦公室,清清力持鎮定的說。

  事實上她希望古寧恩最好死掉,一了百了!

  李衡陽沒有說話,只是氣息危險的走向她。

  她心驚。「她會發生車禍不關我的事,你該不會將責任怪在我身上吧?」她倒退了好幾步。

  「不會,這一切是我造成的,跟妳無關。」他縮了縮冷眸。

  「既然與我無關,你跑來我這裡做什麼?」她驚慌的問。

  「我來是要問清楚一些話的。」他銳利的眼神逼視著她。

  「什、什麼話……」她的眸光閃躲不定。

  「妳知道她當年發生的事不是嗎?」他不繞圈子,直接挑明了問。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怎麼會知道她發生過什麼事?」清清不安的垂下眼眸。

  「別逼我動粗,當年發生的事妳一定清楚而且隱瞞了我多年,我要妳對我說實話,我要知道真相!」他厲聲逼問。

  「要知道真相就該去問她本人啊,你來問我做什麼?!」她努力穩住聲音。

  「她若肯說,事情會這麼發展嗎?」龐然的怒怨讓李衡陽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她都不願意說的事,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知道——」在他黑眸的狂烈怒視下,她倏然閉了嘴。

  他斜揚起唇角,顯示著盛怒的情緒。「妳我心知肚明,昨晚妳所說的『不乾淨』的事就是造成她離開的原因,至於什麼事不乾淨,我要妳對我說清楚!」他驀地憤怒的朝她身後的牆壁狠擊了一拳。

  她驚得臉孔慘白。「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矢口否認知道實情。

  處在怒潮中,他冷冷的扣住她的下巴。「妳還是不肯說?」

  清清害怕的死命搖著頭。

  「妳真不說?」

  「不知道的事叫我怎麼說?」她目光始終都不敢投向他。

  李衡陽陰寒的笑了起來。「無所謂,妳不說也可以,不過我不妨告訴妳,自從得知恩恩怕黑又經常作惡夢後,我就請人著手調查了,尤其是針對七年前她剪碎婚紗的那一晚,相信那是關鍵的一日,而那一日她究竟出了什麼事,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他森冷的告知。

  鬆開了箝制住她的手,他恢復鎮定的轉身拉開門,離去前他冷鷙的回頭瞥了她一眼又說:「如果讓我知道她發生的事跟妳有關,清清,妳等著,我的手段不會讓妳太好過的!」

  清清忍不住一陣膽寒,想哭竟也嚇得哭不出來了。

  「衡陽哥……」古寧恩撫著趴睡在她的床邊、滿臉鬍碴憔悴的臉龐。

  「妳醒了!」李衡陽驚醒了,立即露出驚喜的表情,只要她醒過來就表示脫離險境了。

  他鬆了一口氣。

  「我怎麼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成了木乃伊的被困在床上,她詫異的問。

  「妳不記得了?」他微愕。

  「記得什麼?」她呆呆的問。

  「妳……妳發生車禍了。」他提醒她。

  「車禍?」她一臉的困惑。

  「妳開車撞上路燈了。」他謹慎的看著她。

  也許車禍發生得太突然,讓她一時忘了當時驚險的情形。

  「開車?我不會開車啊,怎麼可能發生車禍還撞上路燈?」她大為吃驚。

  他擰起眉。「妳……」

  「是你說的啊,我出門有你載,不然也有司機代勞,不用學開車的……我怎麼會發生車禍?衡陽哥,這怎麼回事啊?」她還很虛弱,喘息的說完,傻呼呼的嘟起了嘴。

  李衡陽有些傻了,這女人不再顯得拘謹,不再刻意的疏離,還對他撒嬌……就跟七年前的每一天一樣。

  「衡陽哥……怎麼辦?」古寧恩看著自己雙手雙腳全綁上繃帶,手腕插著點滴,就連頭都痛得要死,她不禁哭了出來。

  盯著她眼角可愛的淚花。「愛哭包……」當年的愛哭包……

  「怎……麼辦啦?」她哭得更加可憐兮兮地。

  他一陣心慌意亂。「別、別哭了,什、什麼東西怎麼辦?」他也跟著緊張的問。

  「明天我們就要結婚了……我卻受了傷的躺在病床上……怎麼辦?我怎麼當新娘子?!」

  「什麼?」新娘子!李衡陽整個人跳了起來,震驚得無以復加。

  「爹地、媽咪一定很生氣,我明明不會開車還頑皮的跑去開車……誤了明天的婚禮,又做不成漂亮的新娘子,哎呀,奶奶呢……奶奶有沒有也很失望?」她焦急自責的又問。

  「妳……」他完全說不出話了。

  「衡陽哥,你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古寧恩終於發現他的異狀。

  「我……我只是……只是有點……有點……」有點驚愕住了。

  「難道——」她突然大驚失色。「孩子,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她激動了起來。

  「孩、孩子?」他愕然得不知要怎麼回答她。

  「孩子是不是沒了?」由他的表情中,她逕自猜測出答案,扯下點滴,情緒也在剎那間極速翻湧。

  李衡陽驚駭的趕忙阻止她傷害自己。「恩恩……妳別急,聽我說,事情——」他微顫的嗓音止住了,因為人已休克的癱在他懷裡。

  他心驚的凝視著懷中的女人,額上沁出薄汗,按下床前的緊急呼救鈴,心中已做了新的打算。

  「恩恩,妳先靜靜的聽我說,不准慌,也不准激動,好嗎?」李衡陽凝神直視著床上驚恐的女人,輕聲的撫慰著。

  古寧恩心慌的看著房內的幾個人,自己的母親、奶奶、李伯伯、李媽媽以及李家其他她再熟悉不過的親友,不過這些人都變了,變老了,奶奶頭髮何時開始不再染黑,幾乎已經全白,媽咪也看起來蒼老了不少,李伯伯他們都一樣,臉上多了好多皺紋,怎麼不過是一場車禍醒來,大家都變了樣,像是老了好幾歲?

  她臉全皺在一起,表情除了不解還是不解。

  「好,我安靜聽你說,但你要說什麼呢?」她屏著氣息問。

  直覺在她身上發生了重大的事情,但會是什麼呢?她忐忑的再瞄了眾人一眼,他們臉上對她的憂心清晰可見……

  李衡陽牽起她冰冷不安的小手。「恩恩,妳今年不是二十四歲,妳已經是三十一歲的女人了。」

  「什麼?我三十一歲了?!」她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懂他在說什麼。

  「對,妳三十一歲了,因為車禍傷了妳的頭部,讓妳忘了七年間所發生的事。」他平舖直述著。

  「你是說我遺失了七年的記憶?」她錯愕不已。

  「嗯。」他緊握著她的手,就怕她不能接受再次失控。

  古寧恩渾噩的將目光投向滿臉凝重的眾人。「那這七年發生了什麼事嗎?」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越來越讓她喘不過氣來。

  「是發生了一些事。」李衡陽乾澀的開口。

  「嗯?」她停住呼吸,等待他即將要說的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們並沒有結婚,小孩也在意外中失去了。」

  「你說什麼?!」這些話讓她壓抑不住,情緒終於爆炸開來。

  他趕緊抱住她。「妳答應過我不激動的。」他提醒她。

  「可是——」

  「我們沒結婚的理由是因為我必須花時間接掌醫院,而古叔叔近年來身體、事業也都出現問題,妳必須花時間照顧他,因此我們協議過幾年再結婚,至於孩子則是因為妳身體不適自然流產了,但我們還年輕,將來多得是機會再有孩子,還有,婚禮我都已經籌備好了,等妳一出院,我們立刻就結婚。」他一口氣說完,好似不一次說完,他就再也說不出口。

  古寧恩瞪著他兀自驚愕了半晌。「……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

  她也不住看向眾人,眾人只是回視著她,臉上掛滿了心疼,全都不語。

  「雖然我說得很簡短,但一句不假。」李衡陽警告的掃了眾人一眼後,面容僵硬的說。

  「所以……這場車禍是老天對我開的一個玩笑嗎?」

  「不,這不是一個玩笑,這是老天給的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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