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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井上青 -【老婆不二賣(真愛值多少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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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0 01:04: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老婆不二賣(真愛值多少之二) 作者︰井上青

當年,是大哥哥牽小妹妹,現在是丈夫牽妻子,
她老公的手……又大又溫暖,即便,隔了九年……
他們,是人家口中的青梅竹馬,沒有感情也先有親情,
儘管這樁婚姻建立在他借她家錢,怎麼說也該算好姻緣,
但,想起當年他曾因為生氣要拿椅子砸她,她就怕得要死,
一見到他就暗自唱「熊來了,熊來了,誰是下一個受害者!」
直到,第一次看到他睡覺睡到跌在地時,她笑翻了,
自此所有事情開始以很搞笑的方式化解──
雖然他跟公公說「沒死別叫他」,但明明是匆匆從國外趕回;
雖然他都用踹的方式讓門歸位,但握著她的手卻很溫柔;
他知道她怕椅子,還以為家裡的椅子有鬼,特地找道士作法,
才解釋清楚,不只是現在,連當年都是一場誤會,
所以,在她知道他有困難的時候,暗自決定犧牲自己也要幫他,
但她白忙了,她家大熊老公堅持老婆不二賣、找麻煩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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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0 01:04:39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貼上「謝絕訪客」的VIP單人病房內,一對父女面色凝重的看著躺在床上,體格壯碩的病人。

  「戰伯伯,你、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大學甫畢業半年多,跟在父親身邊當小祕書的陶惜誓,嘴上說著安撫話語,可是內心惶然。戰伯伯向來強壯得像座山,彷彿永遠屹立不搖,突然聽到他住院,她壓根不敢置信,此時親眼見到他臉色蒼白憔悴的模樣,她真的好擔心。

  這世上,她最親的人當然是父親,但戰家和陶家是世交,戰伯伯一直把她當女兒疼,她的生日、畢業典禮,戰伯伯沒一次缺席,疼愛她的程度不亞於她父親,說他是她第二個爸爸也不為過。

  「是啊,老哥,你身強體壯,沒事的。」嘴裡說沒事,陶壅卻是一臉愁容。

  「老弟,你別擔心,早上我已經吩咐財務部經理把錢匯到你戶頭,就算我倒了,他也不敢不照做。」

  陶壅赧顏低首,「老哥,我真慚愧,你都病倒了,還在擔心我公司的事。」

  他們兩人都是白手起家,戰蓄英起步早、衝得快,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而他慢了一步,加上保守個性使然,公司規模小了點,前幾年還算平穩,但現階段不轉型投資卻可能無法再繼續經營,戰蓄英知悉後,二話不說,馬上點頭答應借一億元給他的公司當周轉金,兩人的深厚交情,由此可見一斑。

  「戰伯伯,你要多休息,不要想……想公事。」陶惜誓細眉微蹙,以為戰伯伯是因為借給他們家公司一億元的周轉金,以及自家公司的事操勞過度,才會突然心肌梗塞,還好送醫急救得快,暫無大礙,要不,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瞧你們父女倆,擔憂什麼?一點小狀況,不過就是滾落了一顆大石頭,我這座山還穩當得很。」戰蓄英拍拍自己胸膛,沒顯壯,反倒咳了一聲。

  「戰伯伯,你不要打自己的胸膛,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陶惜誓忙不迭幫他撫胸順氣。

  「不是虛弱,是不小心嗆到。」他自嘲,「人還真的不能不服老。」

  「你不老。」父女倆口徑一致,惹得病人發噱,卻也不禁感嘆。

  「欸,還是生女兒好,懂事貼心,老父親心裡想什麼,不用說她就知道,老了病了,還會守在病床邊,不像兒子……欸!」

  「天問他……有聯絡他了嗎?」陶壅低聲問。

  「別,我又不是要死了,他愛去哪就去哪,反正他也不管我這個父親的死活。」戰蓄英口頭上說不在意,眼裡卻透露一絲落寞。「這是報應,當年我忤逆老父,如今換我的兒子忤逆我。」

  「我相信天問不是那麼不懂事……」

  戰蓄英苦笑打斷好友的安慰話語,「倔強,我們戰家人沒一個不倔的,我阿爸固執倔,我為我的事業倔,那小子蠻倔……反正倔到老,都是孤單老人一個。」

  「戰伯伯你放心,如果天問哥不理你,我一定會照顧你的。」陶惜誓的肺腑之言,讓戰蓄英臉部線條瞬間柔和了起來。

  「惜誓,謝謝妳,妳真貼心。如果妳嫁人,我會比妳爸還捨不得。」他嘆笑一聲。

  「老哥,若你不嫌棄,就讓惜誓當你的兒媳婦。」陶壅硬著頭皮提出的建議,讓在場兩人同時愣住。

  戰蓄英先回神,神色大悅,「你想反悔已經來不及,這媳婦我要定了。」他早有這想法,可是兒子成日在國外「遊蕩」,行蹤飄忽不定,他也不一定能讓他回來完婚,所以即使再中意惜誓,他也開不了口提親事,現在由陶壅自己說出口,他當然樂意順水推舟,大聲應允。

  相較於戰蓄英的喜形於色,陶惜誓則是目瞠口哆,彷彿聽到的是她阿爸要移民到亞利安星球那般驚恐。

  「爸——」好半晌她才勉強擠出個聲音來。

  「惜誓看起來好像不樂意?」

  「不會的,天問對惜誓最好了,能嫁給天問,是我們惜誓的福氣。」陶壅一心認定女兒那聲爸只是在害羞。「對不對,惜誓?」

  兩個「爸爸」一同看向她,向來乖巧,生性有點懦弱的陶惜誓不忍看到兩雙哀怨的老眼,加上深知父親向戰伯伯借的一億元很難還得清,她若點頭,親上加親,皆大歡喜;要是頭一搖,說不定……說不定戰伯伯又一次心肌梗塞,等不到見天問哥最後一面就死翹翹,她可承受不起這罪過。

  「嗯。」含著眼淚帶著微笑,她用力點頭。

  為了戰伯伯的身子,為了一億元,她得嫁給那頭兇惡的黑熊……嗚,她的人生,以後都會變成黑白的啦!

  「有熊、有熊,爸爸,有熊……」

  趴睡在病床邊,陶惜誓作惡夢般的大喊,叫聲驚醒了床上的戰蓄英。

  「惜誓、惜誓,醒醒,妳作惡夢了是不是?」接連三天她都夢到熊,是看Discovery頻道看得太入迷了嗎?

  「熊、熊……戰伯伯,有熊——」睡眼惺忪的陶惜誓意識還未清醒,就對著戰蓄英喊。

  「沒有熊。」他安撫的拍拍她的手,滿眼愛憐,「我看妳是照顧我太累了,回去休息吧,有護士照顧我就行了。」

  「沒有熊?」愣愣的看看四周……白色牆面的水泥建築,她的確是在病房內,不是在叢林裡——

  呼!大大鬆了一口氣,還好,她沒被夢中的黑熊給吃掉。

  自從父親作主讓她嫁給天問哥,她就一直擺脫不了被黑熊追趕的夢魘。天問哥遺傳了戰伯伯壯碩的體格,甚至青出於藍勝於藍。高大壯碩、膚色黝黑的天問哥,活脫脫就像一頭台灣黑熊,而他熊吼的樣子……喔,更像熊。

  她最近一次看到他,應該是一年前,那天是戰伯母的忌日,他回家祭拜,卻和戰伯伯起了口角,她上門聽到爭吵聲,嚇得躲在門外不敢進去。

  「惜誓,回家休息,就算是已娶進門,我們戰家媳婦也用不著這麼累。」戰蓄英心疼不已。他那個老弟堅持讓惜誓留下照顧他這個準公公,他是滿心歡喜,可害準兒媳婦累到每天都夢到熊,他很過意不去。

  「不,戰伯伯,我不累。」她真的不累,純粹是因為婚事而心生驚恐。

  憑良心說,天問哥其實沒有不好,只是他高壯的體格和兇惡的吼聲太嚇人,她很怕他,太接近他,她會不自覺的發抖罷了。

  太概是因為她太常去戰家串門子,好死不死每回他們父子爭吵都被她聽到,然後天問哥那震天的吼聲便如餘音繞樑,一年不絕,重重衝擊著她的耳膜和脆弱的心靈。

  所以,她怕他,怕死他了。

  「戰伯伯,早餐送來了……對不起,我睡得太沉,連早餐送來都不知道。」把餐板挪到病人面前,放上餐點,她乾笑,「戰伯伯,你慢慢吃,我先去洗把臉。」

  爸爸說,戰伯伯對她極好,現下又答應婚事,所以她得學習做好戰家媳婦,而首先,當然得好好照顧生病的戰伯伯。

  其實就算不當戰家媳婦,她也會盡心照顧戰伯伯的,他對他們父女的好,她一直感激在心。

  頭昏沉沉的,大概是方才在夢中被熊追趕得太累,造成精神不濟,看來她得去收個驚才行,要不每天都夢到被熊追,她不累到虛脫才怪。

  走向浴室,突然聽到門外有急促腳步聲傳來,她納悶的朝病房門走去,門卻突然被用力推開,她嚇得踉蹌一步,定睛看向來者,不禁張口大叫——

  「熊!有熊,戰伯伯,有熊——」夢中那頭熊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把陶惜誓嚇得魂飛魄散。

  頭低低的站在病房門後,陶惜誓像是在懺悔自己的無禮,又像是隨時準備開門逃離似的。

  是她不對,再怎麼樣都不可以當著天問哥的面說他是熊,這樣很沒禮貌,還會傷了他的自尊心。可是,瞧他披頭散髮,滿臉落腮鬍,手毛腳毛濃密,又穿黑衣褲,猛一看,真像從木柵動物園逃脫出來的黑熊。

  「不是說要死了?」

  這句低沉隱怒的話語,讓她整個人幾乎貼上牆壁,沒意外的話,等會兒病房內就會天搖地動,她還是靠近門一點,要跑比較快。

  「沒見到你最後一面,我會死不瞑目。」戰蓄英吃著粥,瞥了不修邊幅的兒子一眼,儘管早在心中決定他若趕回就不再和他怒目相向,可他這一身土著樣,還是讓他忍不住叨唸兩句,「你怕人家不知你是山上孩子,非得把自己弄得像山裡野人不可?」

  山裡野人?戰伯伯這個詞用得真是貼切。陶惜誓不小心把目光移到「山裡野人」身上,立刻心驚的收回視線。

  「等你死了,再叫我回來也不遲。」戰天問臉很臭的頂嘴。他正在騎自行車環遊非洲,才從馬利要到布吉納法索,就接到老頭快死,要他速速趕回的訊息。

  沒有片刻遲疑,他丟下車火速奔回,一來,老頭若不是真要死了,絕不會召喚他回家;二來,他不想當年爺爺臨死前的遺憾再度重演。

  當年爺爺的哥哥下山做生意,賠了大半祖產,最後在自家果園上吊自殺,爺爺因而恨透做生意這回事,堅決不准兒子從商,可是他爸滿腦子生意經,不想窩在山上種水果度日,在他即將讀小學前,堅持帶著他和媽媽下山,從此和爺爺決裂,每次回山上只有他和媽媽,他爸偶爾回去,卻總是和爺爺吵得不歡而散。

  他大學畢業後,母親已不在,和父親間的摩擦與日俱增,索性選擇回到山上陪爺爺,為此,父子倆還大吵一架。

  惋惜的是,他到山上一年多後爺爺就撒手歸西,臨死前才說出他其實很以爸爸為榮,因為他做生意不但沒賠錢還賺了很多錢,當初他執意下山的決定並沒有錯。可是爺爺還是「幹譙」了爸爸一番,說在山上種水果還不是一樣可以過活。

  記得爺爺吐出最後一口氣前,說最遺憾的是在死前沒能見到「死孩子」跪在他面前「哭爸」,跟他說他錯了。

  爺爺臨死前見不到父親趕回的落寞神情,一直深印在他腦海,為了不讓憾事重演,他甚至將陪他東征西討的愛車,以三千西非法郎賤賣給當地人,為的就是能快速趕回來見父親最後一面——

  只是,看著此刻愜意坐在床上吃粥的人,哪裡像是快要死了?

  想到自己的愛車為了這人而被賤賣,他登時滿肚子怒火。

  「我若真死了闔上眼,你回來也沒用了。」放下筷子,戰蓄英眼底閃過憂傷神色,食慾頓失。當年他未能趕回山上見老父最後一面,這事讓他自責甚深,也是心底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痛。

  雖然他從不承認自己有錯,但沒能在老父身邊盡孝總是事實。

  原本轉身要離開的戰天問聽到這話,腳步頓了下。向來嗓門頗大的父親說這話時輕聲低語,聽得出話中夾帶著濃濃感傷,莫非是沒見到爺爺最後一面,心頭盈滿愧疚?

  他們父子倆近年來難得相聚,唯一沒吵架的時候就是在爺爺過世那段期間。他沒告訴父親爺爺臨死前說的話,是因為那時他的心情很複雜,他一直以為爺爺死都不會原諒父親,沒想到爺爺早就諒解父親當年下山的決定,所以見到父親時他也不知該說什麼,不說話,不吵架,是他當時唯一能做到的。

  「天……天問哥,戰伯伯真的生病了——」縱使很怕他向她撲過來,但為了緩和他們父子倆劍拔弩張的氣氛,加上想挽留住他,希望他能勸戰伯伯開刀,陶惜誓鼓起勇氣開口。醫生已建議做支架手術,可戰伯伯一直沒答應也沒堅持出院,她想,他一定是在等天問哥回來。

  所以,就算發抖她也要盡份心力出聲慰留,要不,天問哥這一走,再見面恐怕又是一年以後的事。

  雖然他走了她就不用嫁給他,可是,這三天來她守在病床邊,戰伯伯的言語間總是透露出兒子不在身邊一起生活的遺憾,有時還會說這是他的報應,因為他沒在老父身邊盡孝,同樣的兒子也不會回來和他這個孤單老人作伴。

  她知道其實戰伯伯很希望天問哥留在身邊,只是她不懂,為何兩人見面就一定要吼得天翻地覆,非把屋頂掀了不可?

  既然答應要當戰家媳婦,讓公公和丈夫握手言和,好像也是她這媳婦的份內工作。

  只是……她偷偷抬眼看他。野人丈夫?她有點腿軟耶……

  戰天問看著眼前嬌小的女子,原本怒騰的火氣瞬間消弭大半。兩人有一年沒見了吧,她還是這麼小一隻——不,看起來好像更矮了一點。視線往下移,他注意到她沒穿高跟鞋。原來是這樣,所以他才覺得她似乎矮了些。

  別人說什麼他都不會領情,唯有惜誓,她就像妹妹,以前總愛跟在他屁股後頭,只是不知何時開始總是和他保持距離,或許她長大了,懂得男女間的事,所以害羞,才不敢靠他太近?

  也可能是他長得太帥,魅力無法擋,連她這個小妹妹都被他電到吧。

  「惜誓,妳的臉色很蒼白……」他同時注意到她在微微發抖,「妳會冷?」

  這種冷天,她這麼小一隻又沒穿厚外套當然會冷。當下他便脫下自己穿的黑外套,幫她披上。

  只是他一靠近,陶惜誓嚇得閉緊眼,差點放聲尖叫,幸好她及時用力抿住嘴,才沒有沒禮貌的叫出聲。

  她的表情讓戰天問失笑,拍拍她的肩,「不要害羞,把我當哥哥就好。」

  她不是在害羞,她是一整個很剉好不好!

  「惜誓是太累了,她已經來照顧我三天——」戰蓄英一出聲,兒子馬上轉身吼過去。

  「你幹麼不請特別護士,要叫惜誓來照顧你」

  他這一吼,身後的陶惜誓更是嚇得腿軟,跌坐在地。

  「你還好意思說,自己的父親生病躺在病床上,你人在哪裡?」戰蓄英不滿的回嗆。

  戰天問怒瞪著父親,想用同樣的話質問他當年爺爺生病他人在哪裡,但是他忍住了。他相信父親心裡的痛不會亞於他,再說,逝者已矣,再揭這個傷疤,只是互相再幹譙一番,沒太大意義,也不重要。

  他在意的是,老頭幹麼叫惜誓來照顧他,還照顧了三天,都不怕她這麼小一隻會支撐不住累倒嗎

  「就算我沒照顧你,反正你錢多得是,不會請特別護士嗎?為什麼要麻煩惜誓?人家又憑什麼要照顧你?」戰天問越說越氣,吼聲震天。

  戰蓄英脾氣雖然也不小,但個性比兒子沉穩多了,頓了下,沒回嗆,沒出聲,只靜靜吃了一口粥,嘴角隱含笑意。

  「你說,憑什麼叫惜誓照顧你?」老頭一定是吃定惜誓溫柔乖巧,就要她來當免費看護,可人家好歹也是千金小姐,怎能叫她做這種事,簡直是吃人夠夠!

  「公公生病,媳婦守在病床邊照顧,天經地義,有什麼不對?」戰蓄英涼涼的說。

  「媳婦?惜誓要當誰的媳婦?」乍聽到消息,他腦袋頓時沒法思考,急聲吼問。

  「我是她的準公公,而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自己想她會是誰的媳婦?」只長個子不長腦子,欸,真不想承認這個山裡野人是他兒子。

  冷靜下來,恍悟自己和惜誓已被老頭指定婚事,戰天問馬上轉身看她。人呢?低頭一看,她整個人跌坐在地,蜷縮成一團。

  ……喔!原來是因為知道自己要嫁給他,所以一直害羞不敢看他?

  只是,有必要害羞到縮在地上不敢起來嗎?呵呵呵,果然是惜誓,從小個性就害羞,長大還是這麼害臊……

  真是可愛呀!

  離開醫院,戰天問回到山上三合院的祖屋,他的好友兼事業夥伴正俊善知悉他回來,特地撥空過來看他。

  「原來『天英建築設計集團』的戰總裁是你父親?」三年前才和戰天問相識的正俊善,一直以為他是孤身一人擁有一整座山坡地的「好野人」,未料他父親竟是建築業赫赫有名的戰總裁。

  「不是刻意隱瞞,我跟我家老頭……」啜口茶,戰天問輕描淡寫帶過,「不太合。」

  正俊善點點頭,識相的不多問。看來天問和他父親之間有些小摩擦,難怪當初他們在山上合作開發「雲上寵物度假村」的興建工程時,天問堅決排除天英建築設計集團。

  這會他終於知道雲上寵物度假村開業三年來,戰總裁每年都繳三百萬的白金會員會費,卻從未見到他來雲上的原因了。

  父子間的問題外人難插手,他刻意不提,把話題轉開。

  「這回你要在台灣待多久?」沖水泡茶,他這個正醫生兼雲上負責人,難得這麼清閒。

  戰天問沒有立即回答,反倒露出困惑的表情。

  「出了什麼事?」向來大剌剌的人也會出現這號表情,想必遇到難題了。

  「俊善,當初決定娶蝶信,你的心情是?」

  這問題讓正俊善一愣。「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一年前他決定娶蝶信為妻,事情其實是有點複雜的。

  「我是說……」他煩躁的爬梳頭髮,「你如何確定該不該娶她?不對,應該是說要不要娶她……這樣問好像也不對。」

  照理說,老頭說什麼他都應該跟他唱反調才對,可是要他娶惜誓,他非但未拿長矛刺向老頭手中的盾,還情不自禁想當乖貓咪,對老頭說一聲「喵~我願意」。

  他到底是怎麼了?

  他很確定,即使老頭以做支架手術當交換條件「要脅」他娶惜誓,自個兒也未必會順從,但這回卻心甘情願的順從,反倒讓他覺得不可思議,懷疑自己是否生病了,還是老頭給他下了符?

  「你是不是想結婚了?」聽他這麼問,正俊善猜到令他困惑的是何事。

  兩道濃眉一蹙,戰天問搖頭,「不是我想結婚,是我家老頭逼婚。」他把整件事和夥伴說了一遍。「你說,這樁婚事對惜誓公平嗎?」

  不用問也知道陶叔是因為積欠戰家太多人情和一億元債款,才會把惜誓許配給他。可現在又不是古時候,還搞賣身葬……呃,不,賣身還債這一套。

  這樣對惜誓太不公平了!

  陶叔很疼惜誓,不會真把她賣給債主抵債,可現實是殘酷的,一億元能不能讓陶家翻身還不知,更遑論如何還這筆鉅款……他其實有些生氣,萬一今天陶叔是向別人借一億元,不就會把惜誓推到別人家當媳婦?這怎麼可以!

  還好惜誓要來戰家當媳婦,不管是他或是戰老頭都不會虧待她,這是整件事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

  「陶小姐的看法呢?」

  「陶小姐?」在說誰呀?怔愣了下,戰天問才會意過來,「噢,你是說惜誓。」他從來沒叫惜誓「陶小姐」,這稱呼陌生到令他腦袋一片空白。

  「對,她的反應……」

  「她很害羞啦。」戰天問想也不想就回答。

  「那你的看法呢?」

  「還好惜誓是要嫁到戰家,如果今天陶叔把她嫁到別人家,我一定會拿一億元去把她給救回來。」他斬釘截鐵的說。

  「你喜歡她?」正俊善直覺反應。

  「當然,惜誓那麼可愛,沒有人不喜歡她。」

  「如果要你守護她一輩子呢?」

  「我是她的天問哥,本來就會守護她一輩子……」話一出口,心頭打了個突。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有別的男人照顧惜誓,在他的認知中,自己一直會盡最大心力罩她一輩子。

  活了二十八年,他從未對別的女人動了結婚的念頭,反倒是有很多女人主動邀他當新郎官,他在非洲時遇到的更多……

  這回,他為了惜誓,居然沒排斥結婚,而且,他不想也不准惜誓嫁給別人。

  所以,他應該娶惜誓?

  迷霧散去,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正俊善微笑以對。天問突然低首默不作聲,似乎是想通了,想必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看來這壺茶飲盡,續飲的應該是天問老兄的喜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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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0 01:05:21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三天後結婚」

  聽到這個青天霹靂的消息,端著雞湯的陶惜誓整個人瞬間嚇得僵住。

  「惜誓,妳放心,戰伯伯一定會為妳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盛大婚禮,不會讓妳覺得遺憾。」還賴在病床上不出院的戰蓄英,這輩子從沒像這幾天這麼快樂過。他的大熊兒子突然變成小乖貓,他這老爸說什麼他都點頭答應,不管是三天後結婚或是要他接下公司代理總裁一職,他都沒開口反駁。

  知子莫若父,兒子喜歡惜誓又不是一兩天的事,從小他就特別愛護人家,只要是惜誓喜歡的東西,一定會想辦法弄來給她。有一回知道惜誓愛吃櫻桃,他還特地跑回山上要偷挖他爺爺種了五年的櫻桃樹送給她,結果被他爺爺發現,吊起來毒打一頓,連他這個老爸也遭殃,連帶被罵到臭頭。

  從那時起,他和妻子就注意到,雖然來他家走動的小千金很多,可兒子對惜誓特別好,每回惜誓來家裡玩,他就特別乖,也會陪惜誓一起玩。

  那時他和妻子私底下常笑說等孩子長大要把他們湊成一對,可惜妻子走得早,沒福氣等到惜誓進門當媳婦……

  再說代理總裁一事,雖然之前天問口口聲聲說他寧願當個流浪漢也不會到公司上班,但他知道那是在和他賭氣,或許也是在為他爺爺出一口氣。這些年天問的確都在國外當流浪漢,可他一直都有派人查探他的消息,因此得知天問早已拿到美國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企業管理博士學位。

  縱使父子倆每回見面就吵,但他心裡很安慰,天問其實早做好接班準備,大概是他爺爺對他說了什麼,才會讓他決定繼續深造,繼承他的衣缽。

  「不,戰伯伯……天問哥不會答應的。」手微顫,把雞湯放到小桌上,陶惜誓一臉驚魂未定。

  雖說橫豎都得嫁,但晚點嫁總是比三天後嫁好太多,至少……讓她多點時間把心臟養強壯再說。

  「這點妳不用擔心,」戰蓄英拍拍她的肩,「天問已經答應了。」連他都驚訝,莫怪乎膽子只有丁點大的惜誓會一臉驚惶樣,一定是擔心他把婚事定在三天後會和天問鬧翻。果真是個好媳婦,還未過門就這麼替他們父子倆著想。

  「真的天問哥……答應了?」這怎麼可能,天問哥什麼時候這麼聽戰伯伯的話?

  「對呀,天問可是迫不及待想娶妳。」戰蓄英樂得呵呵大笑。打鐵要趁熱,這樁婚事當然是越快舉辦越好,免得夜長夢多,那小子突然反悔。

  陶惜誓只能乾笑,嘴角還微微抽搐。

  戰蓄英拿出手機,電話一通,便說:「楊祕書,妳可以進來了。」

  甫關上手機,一陣敲門聲後,年約四十歲的楊祕書走進來。

  「楊祕書?」陶惜誓很納悶,「是要來做報告嗎?那我先出去好了。」就算再怎麼熟,公司的機密還是不宜給她這個外人聽到。

  戰蓄英又是一笑,「楊祕書不是來做報告,而是要帶妳去做全身美容。」

  「我?」

  「妳也知道天問大老粗一個,女人保養和化妝這方面他完全不懂,所以我請楊祕書來幫忙,她會全程幫妳打點好新娘子婚前該做的所有事。」

  「是的,陶小姐……不,少奶奶,有什麼需要請妳儘管吩咐。」楊祕書露出禮貌性的微笑,旋即打開攜帶來的資料,向她報告行程。「首先,十一點我已經和美容師約好,她會幫妳做全身美容SPA,吃過中餐,直接去挑禮服,明天一早就拍婚紗照。」

  「婚紗照」她要和那隻大熊拍婚紗照怎麼辦?想到他,她就腿軟。

  「是的,少奶奶不用擔心,婚紗攝影公司的人會全力趕工,三天後的婚禮上絕對看得到妳和少爺的婚紗照。」

  ……她可不可以不要看到啊

  「總裁,吳特助已經帶少爺前往髮型設計師那邊,喜帖、喜餅、宴會餐廳也已經向陶董事長報告過,他說沒問題。」

  「做得好!」

  「等會珠寶公司的人會過來……」楊祕書話語甫落,敲門聲旋即響起。「應該是珠寶公司的人來了。」

  「請他們進來吧。」

  「是。」

  陶惜誓聽得一陣頭暈。她知道戰伯伯身邊的人辦事效率極高,可連她的婚事都可以比照公事般高效率辦理,真不知該說佩服還是……

  「這款甜美風項鍊,很適合少奶奶。」

  才一個恍神,項鍊已經戴在她脖子上。

  「很漂亮,這條好。」戰蓄英很滿意。

  「還有這款水晶項鍊也很適合少奶奶。」

  「這個也好。」

  「另外這一條很適合搭晚禮服。」

  「這三條全都要,還有沒有?」

  陶惜誓傻眼的看著一頭熱的準公公。她只有一個脖子,幹麼買那麼多項鍊?

  「照片上這三款也全都買下。」戰蓄英指著照片,滿意的笑著。

  「是,總裁。」

  戰蓄英為娶媳婦樂呵呵,楊祕書必恭必敬之餘不忘保持笑容,珠寶公司的人員更是因為談成生意樂開懷,唯有陶惜誓一臉茫然。

  她就要嫁了,而且明天還要拍婚紗照,她將步入人生中最大的惡夢……

  神啊,為什麼不多給她一點時間

  翌日。

  看到理過髮,穿得人模人樣的戰天問站在眼前,陶惜誓呆望之際,赫然想起許久許久以前,「這隻熊」曾經也是她一個美夢……

  初相識那年,她六歲他十二歲,她跟著父母到他家作客,怯怯喊了他一聲「天問哥」,就看著他手中的彩虹棒棒糖猛吞口水,兩人對看了五分鐘,最終他敵不過她怯生無辜的眼神,便把棒棒糖送給她,她開心舔著棒棒糖,心中認定他是個好哥哥,從此,她便常跟在他屁股後頭。

  「新娘子靠近新郎一點……」攝影師的聲音拉回陶惜誓的心神,她怯怯地往他身邊靠,盡可能不發抖。

  今日他理了髮,原本一頭散髮變成短密黑髮,加上一毛不留的乾淨下顎,讓他一夕之間從熊哥變成型男。

  「戰先生,你太高,還是坐下來好了。」

  攝影師已經「喬」了好幾回姿勢,隱忍了許久的戰天問終於不耐煩的暴吼。

  「你到底要怎樣要站就站,要坐就坐,一次說清楚行不行!」

  咆哮聲一出,陶惜誓立即破功,裙裡的雙腿不由自主的顫抖。他還是別開口,維持型男樣不是很好嗎?

  「呃……」攝影師無奈的看向一旁的吳特助。要喬好Pose,難免要請新人再三配合,才剛開始新郎就發火,接下來怎麼拍?

  「少爺,因為你太高,少奶奶比較嬌小,所以為了配合少奶奶,就請你稍微忍耐一點。」跟在戰蓄英身邊當了多年特助,相當懂得察言觀色的吳大招,這幾日和少爺相處下來,發現了一件事,就是只要提到和少奶奶有關的事,少爺再拗都會瞬間變溫馴。

  果不其然,話語甫落,原本還怒氣騰騰的戰天問表情忽轉,臉部剛毅線條霎時變得柔和很多。

  吳大招朝攝影師比了OK的手勢,攝影師點頭繼續。

  「好,麻煩新娘子把臉再貼近新郎一點……」

  陶惜誓怯怯的看了戰天問一眼,整個人僵在原地不動。以為她又在害羞,他遂主動拉她過來——

  「惜誓,不用害羞,妳用力貼上來就是。」

  「呃,也不需要用力……」攝影師乾笑。

  戰天問「看」了他一眼,頗有再囉唆本人就要發飆的警告意味。

  吳大招偷偷向攝影師搖手,示意隨他說去,別侷限他,能順利拍完才是重點。

  只是當攝影女助理親切的幫陶惜誓把臉貼上戰天問的臉頰,她卻嚇得表情更僵。

  倒是女助理靠近戰天問時,不自覺露出甜美笑容。這準新郎又Man又帥,年輕又多金,簡直是世上少有的極品。

  「新娘子笑一笑好嗎?」接下「重金」級的Case,攝影師的耐心比平日多了數萬倍。這天價級的婚紗照,恐怕這輩子都無人能打破紀錄,一生能接一次百萬級的婚紗攝影,不僅臉上有光、走路有風,他此生也再無遺憾了。

  陶惜誓卻很無奈,笑容僵硬,活像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她笑。

  明知不行,攝影師仍先試拍一張,看到LCD螢幕上顯示的照片,新娘活像是被新郎綁去當押寨夫人,額上不禁冒出三條黑線,旋即請女助理示範嬌羞甜美的笑容,可試了十多回還是不行。

  「好了,夠了,她笑不出來就不要勉強她。」戰天問在一旁看得都火了。惜誓做不來的事,沒必要一直折磨她。「惜誓本來個性就內向害羞,你要她笑成那種花癡樣,她哪做得來?」

  花癡樣?女助理深受打擊。她明明笑得很「保守」,顧及新娘在場和自己的職業道德,真正的花癡本事壓根未展露,哪裡花癡了?

  吳大招無奈的點頭同意。少爺說什麼都可以,只要婚紗照能趕在明天端出,他要躺著趴著,要露齒不露齒、笑不笑,一切都隨他。

  既然當事者都不介意有無笑容,攝影師自然也沒意見,不再多事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反正再怎麼拍,他們活脫脫就是一對山大王VS.押寨小夫人。

  待所有人各就各位準備開拍,陶惜誓卻因他說的那句「她笑不出來就不要勉強她」,陡地想起多年前他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那年他國三,她約莫是國小三、四年級,戰伯伯公司舉行員工旅遊,約了她父母一起去。當時有一群小朋友在飯店泳池戲水,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女生邀她一同玩耍,她因為不會游泳不敢下水,小女生們一直鼓勵她要克服困難,她很害怕,卻又想跟她們一起玩,就在池畔趑趄不前。

  他在旁邊的泳池內聽到小女生叫她快點下水的鼓譟聲,立即上岸走向她,察覺她似乎很害怕,泳池內的小女生還一直催她快點下水,當下濃眉一蹙,口氣極兇的吼道——

  「惜誓不想下水就不要勉強她!」這一吼,靠近池畔邊的水域瞬間淨空無一人。

  「惜誓,我帶妳去吃冰淇淋。」

  她搖頭,小臉上有一絲失望。她其實很想跟那群小女生玩的,可是她真的很怕水……

  他主動問她,「那妳想玩什麼?」

  「我想要……」她指著泳池,透出一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眼神。「玩水。」

  「那妳剛才為何不下去?妳不喜歡跟她們一起玩?」

  她猛搖頭。「……我怕被水淹死。」

  聞言,他噗哧笑出聲。弄懂她的顧慮,他帶她進入泳池,拉著她在水中一步一步走,瞧她一臉羨慕的看著別的小朋友游泳,他想她這麼小又這麼膽怯,一時片刻也教不會,索性背著她來來回回游了好幾趟,這舉動羨煞好多小朋友——

  那時的她,好開心,彷彿只要有他在,天塌下來他都會幫她頂著,會牽著她的手帶她勇往直前,並且處處呵護著她……

  她好希望回到那時候,那時的天問哥人好好,都不會像熊一樣亂狂吼,頂多是小小的吼一下——

  陷入回憶,陶惜誓像傀儡般任由女助理擺佈,偎在他身邊拍了好幾張照片。

  「接下來——」攝影師蹙眉思索該擺什麼Pose。男太高女太矮,天差地別,要把兩人兜在鏡框內,還真沒太多姿勢可擺。

  「怎麼都是你在說?你也尊重一下新娘的意見啊。」戰天問替自己身邊的新娘子出聲,就怕她太膽怯,心裡有什麼想法不敢說出口。

  攝影師愣住,吳大招則是忙不迭點頭。這會「少爺說得全都對」,若想早點收工,大夥兒就別和他作對。

  「惜誓,妳說說看,妳想擺什麼樣的Pose,還是妳有什麼要求,只要妳說,我一定全力配合。」對上她的眼,戰天問全身上下就像散發著守護的天使白光。

  就是這道光!

  陶惜誓仰首微笑,不假思索地說出心中所想,「天問哥背我。」

  「背妳?沒問題。」

  只見他身子一彎,手一撥,小小隻的陶惜誓就穩當當的趴在他背後。

  攝影師眼睛一亮,他完全沒想到這一招,兩人身高相差懸殊,但新郎將新娘子背起,不但身高融合,還多了一股趣味甜蜜,瞧新娘子滿眼笑意,多開心啊!

  抓住相機,他連續拍了好幾張,喀喳、喀喳聲將陶惜誓神遊的心魂拉回現實,見自己趴在戰天問的背上,當下反應就是大聲尖叫。

  「怎麼了?」準新郎不解的回過頭看她。

  「啊——有熊,放我下來!」

  眾人驚得面面相覷,極擔心那隻「熊」會氣得當場翻臉走人,沒想到當事者反倒爽朗大笑,表情頗為驕傲。

  「我們都要結婚了,妳怎麼還這麼害羞?從現在開始,妳要習慣我是妳的熊老公,以後,妳就是熊夫人。」說著,又大笑三聲。

  熊夫人?陶惜誓臉頰不由自主抽搐著,怎麼想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但他為什麼得意揚揚,好像這稱謂是至高無上的光榮……

  究竟是他太樂天,還是她太悲觀?

  接吻——

  哪對新人不接吻,拍婚紗照、結婚典禮上,難免得嘴對嘴、唇碰唇,賓客起鬨炒氣氛時,不吻個十分鐘似乎顯得有些失禮。

  但戰天問可不信這些,只要惜誓臉上有一絲絲不願意,他一律以一句「惜誓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勉強她」,幫她擋掉這些讓她「害羞」的事。

  反正他也認為接吻是兩個人的「私事」,幹麼要在大庭廣眾下吻給別人看?何況惜誓這麼害羞,壓根做不來這種公開示愛的事。

  所以,他決定把兩人的第一次接吻,留在洞房花燭夜。

  一場耗資千萬的盛大婚禮結束後,他們這對新人被送到戰家位於郊區的別墅。沒外人打擾的新房內,她應該不會再害羞了,但是……

  「啊——不要過來!」陶惜誓縮在床頭邊,雙眼緊閉,尖叫聲破表,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她遇到了××之狼。

  戰天問站在床邊,彎著身子,整個人僵住。他不過是想問她要不要喝水,她幹麼尖叫?難道她還在害羞?

  「惜誓,這裡沒別人了。」他坐在床上,笑說:「妳不必……」

  明顯感到床墊凹陷,意識到他坐到床上,她叫得更大聲,「天問哥,走開,不要過來!」

  他一愣,由於秉持「惜誓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勉強她」的原則,他下意識地起身站好,濃眉微蹙,不解的看著她,「妳……不是在害羞?」

  她搖搖頭。她不是在害羞,而是害怕?

  戰天問心頭登時涼了半截。如果她不是害羞,那她尖叫著說「不要過來」,是真的不想他靠過去了?

  「惜誓,妳確定不要我……靠近妳?」不猜,他直接問。看見她點頭,表情不禁有些受傷。「為什麼?」死也要死得明白些。

  她細眉微蹙,低眼,心裡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妳,討厭我?」他自動退一步,免得靠她太近又惹她尖叫。

  怔愣住,陶惜誓茫然的看著他。她是很害怕他,卻一點都不討厭他,這話說來很矛盾,但她沒一丁點討厭他是事實。

  見她默不作聲,戰天問忽地想起她每回尖叫都稱他是熊,便試探地問:「妳不喜歡熊?」

  沒有一絲遲疑,一顆小頭顱搖得快甩出去似的。

  他懂了,她不喜歡熊,連帶也不喜歡他……等等,更正確的說法是,她或許不喜歡他這類型的男人,再白話一點,就是他不是她的菜!

  「呃,惜誓……」他喚她,對她展露自己引以為傲的強壯臂肌,指著臂上突起的肌肉,不死心的再問:「妳,喜歡這個嗎?」

  她頓了頓,搖搖頭。那隻「大老鼠」讓她聯想到他會吼人,也會打人。

  確定了,戰天問滿心沮喪。

  原來她一點都不喜歡像他這種高大魁梧的肌肉男,他這虎背熊腰的壯碩身材讓別的女人流口水,她卻避之唯恐不及。

  怎麼會這樣?是猛哈他的那些女人瘋了,還是她的品味與眾不同……不對!他的惜誓沒有問題,肯定是別的女人全都瘋了。

  惜誓不喜歡他,這讓他壯碩的心靈受傷很大。

  可是既然她不喜歡他,為何還答應這門婚事?「妳……」

  話語甫出,他馬上頓住。差點忘了她是為了一億元嫁給他的,可米已成粥……不,還未煮熟,吃不得,但她已嫁給了他,事已定讞,他不會悔婚。

  事實上,他不想讓惜誓嫁別的男人,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疼她,她待在戰家能受到百分百的呵護,去到別人家可就未必。

  「妳休息,我、我去別的房間睡。」既然她不喜歡他這型的,他也不想勉強她。

  「天問哥……」

  「妳一定很累了吧,快點睡。」懷著落寞的心情,臨去前,戰天問回頭咧嘴一笑讓她心安,不讓她對他這個新郎官心懷愧疚。「我想睡了,有事明天再說。」

  門關上的那一刻,陶惜誓伸手想喚回他,可又膽怯的收回手。

  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她怯怯的走到門後,快速鎖上門。

  鬆口氣之餘,她突感愧疚。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太不應該,可是,烙印在心頭多年的陰影,不是一朝半夕就能揮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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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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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0 01:05:28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新婚三天後,天問哥臨時決定提前接下代理總裁一職,並安排戰伯伯接受心臟支架手術,她知道他不度蜜月、不想窩在沒有新婚氣氛的別墅中,全都是因為她。

  今天他去上班,她則回陶家整理一些自己的東西。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從房門外傳來,只見原本已到公司上班的父親急匆匆趕回,敲門後,一臉狐疑的進入。「惜誓,妳和天問……發生什麼事?」

  她茫然搖頭。「爸,你怎麼回來了?」

  「我接到天問的電話,他說,如果妳還不習慣住戰家,妳戰伯伯……不,妳公公住院這段期間,妳可以回家住。」陶壅滿心擔憂。

  「喔,這件事天問哥有跟我說。」她淡然一笑,「他說這幾天剛接戰伯伯的工作,可能會忙到不回家,自然沒時間照顧我,還有醫院離我們家比較近,我住在家裡可以就近去看戰伯伯。」

  「還戰伯伯,妳要改口了。」

  「喊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所以說,妳和天問之間沒其他……不愉快的事?」陶壅自顧自的說:「人老了,操煩也多,明明天問都跟我說得一清二楚,我還擔心這、擔心那……天問從小就對妳特別好,我真是瞎操心,還擔心妳和他在別墅發生不愉快的事,所以他才會要妳回家住。」

  心頭豁然開朗,他說完便呵呵大笑起來。

  不忍父親知情後眉頭緊鎖,陶惜誓未向他坦白,其實他們在別墅三天「相安無事」。

  「爸,天問哥真的對我很好,你不用擔心。」這是事實,他會提出讓她回陶家住一陣子,純粹是體諒她,怕她突然住到戰家會適應不良,並不是想趕她回娘家。

  他對她真的太好了,其實以前她三天兩頭就往戰家跑,還常常應戰伯母之邀在戰家過夜,哪會不適應……

  「惜誓,妳要相信爸爸是為了妳好,才讓妳嫁給天問,不純粹是為了……欠戰家債。」陶壅赧顏低首,語重心長的說:「等爸爸有錢,一定會把欠戰家的錢還清,不會讓妳為難。」

  「爸,戰伯伯他——不,我公公和天問哥他們不會因為你欠戰家錢,就看不起我。」陶惜誓握著父親的手安撫。

  「這點爸爸當然知道,要不,我也不放心讓妳去當戰家媳婦。」陶壅輕嘆,「就因為如此,我們父女倆不能得寸進尺,雖然妳公公說那一億元就當是給陶家的聘金,不用還,但是爸爸會還的,妳要相信爸爸絕不是賣女還債。」

  「嗯,我相信。」

  「妳嫁給天問,爸爸真的很放心。妳還記得嗎?以前妳生日,天問每年都會送妳生日禮物,他總會先問妳想要什麼,等到妳生日那天,妳想要的禮物就會在妳面前。」陶壅指著她收進箱子裡的日記本,「這本日記是妳國中一年級生日,天問送給妳的。」

  「不是,是國小六年級。」她記得很清楚,有一回她去戰家看到他在寫日記,湊近一看,他卻立刻將日記闔上,並告訴她不可以偷看別人的日記,那裡頭是屬於自己的祕密。

  自己的祕密耶,聽來好神祕!當時,她隨口跟他說她也想寫日記,也想有自己的祕密,並幼稚的跟他說等她寫了日記也不會給他看。

  那是第一次,她對他有了小小的不滿,因為他不疼她,不把日記給她看。

  可一個月後,看到他送給她一本日記本當生日禮物,歡欣鼓舞之餘,又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的大哥哥了。

  想起往事,她不禁莞爾,原來自己也曾經和他賭氣過。

  「還有這個娃娃也是天問送妳的,這是他送給妳的第一個生日禮物。」陶壅笑了笑。「從小到大,妳收到最多的禮物就是娃娃,那麼多漂亮的娃娃中,妳最珍惜天問送的這個,雖然已經變得好舊,可是每回妳媽媽幫妳清理舊玩具,妳總是抱著它,說什麼都不願把它丟掉。」

  她當然不肯丟,這是天問哥送她的第一個生日禮物,很珍貴的。她還記得當時他說這個娃娃長得和她一模一樣,所以就買來送給她。

  翻開相簿,找到六歲時生日那天拍的照片,那時的她,留著剪齊劉海的短短妹妹頭,真的和他送給她的「迷糊娃娃」一個樣。

  「記得,和周董的約我哪會忘……我正在路上,馬上到。」不知何時開始講手機的陶壅關上手機,冷汗直冒。「看看我,急著回來看妳,差點忘了和周董的約……我得走了,免得遲到就太失禮了。」

  「爸,那你快去。」陶惜誓起身,臉上添憂。父親為了省錢,早就辭掉祕書,一直以來都是她幫父親記錄行程,若是當天沒課,她還會化身小祕書跟在父親身邊,現在她嫁人了,沒人幫父親,他一定忙得一團亂。

  低眼看著手中的娃娃,父親的問題是其次,她的問題才大。

  現下,她不一定能幫父親的忙,但至少也該做到不添父親的煩惱。

  決定了,她還是回戰家,不以就近照顧公公為由留在娘家,好讓父親安心。

  蹲下身,把東西一一收入箱裡,她赫然發現,收進箱子裡的全都是天問哥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從六歲開始的迷糊娃娃,一直到今年他送給她一把非洲的土……很黏的土。

  他總是送給她生日禮物,十七年來,從未間斷。

  她果然沒回來?

  甫接任代理總裁一職,戰天問在公司待到凌晨三點才回家。原本他可以睡在公司,明天醒來直接上班,但一顆心卻懸掛著惜誓最後的決定,雖然他大方的允許她可以住娘家,心中其實仍希望她選擇住在戰家。

  明明一通電話即可知道答案,他卻想回家一趟,親眼見到她的決定。

  結果新房內沒人,最近的幾間客房也無她的身影,濃厚的失望襲上心頭,他想不透為何這回惜誓不住戰家,他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讓她回娘家住是他主動提出的,對惜誓他從不耍心機,這提議出自他肺腑,是他體諒她做出的決策,可頭一回,他口是心非了,明明希望她留下來,讓他每天都能看到她、陪著她……

  拖著疲憊沉重的腳步踅回房間,他不得不承認,她終究還是逃了,因為他不是她的菜……對,因為他是肉,很大的一塊肉。

  他苦笑著看向自己裹在襯衫下,幾乎要蹦出的肌肉。今天不知有多少人對他放電,故意不小心跌跤,順勢靠近磨蹭他,不只女人,連男人都有,他想這些人一定全瘋了,惜誓不愛的,他們卻千方百計想接近,不是瘋了是什麼?

  待他推開新房的門時,長廊那端,只見雲管家急匆匆走來。

  「少爺。」

  「雲管家。」見到來人,戰天問微蹙眉,「我不是說了,要是我晚回家,你們儘管睡不用等我,有事的話,我會叫你。」

  「是。」

  「去睡吧。」要是他睡了有人敢吵醒他,他一定要他死。

  「少爺,我有事要告訴你。」在他進入房間欲關門前,雲中君忙不迭喚住他。

  「有事明天再說。」他現在心情不太爽,什麼屁事都不想聽。

  「可是少奶奶……」

  聽到﹁少奶奶﹂三個字,門板砰的一聲,不是關上,而是被用力打開。

  「惜誓有打電話來」該死,她一定是打來找他,而他卻不在家。

  雲中君愣了下。他知道少爺全身充滿蠻力,可有必要一聽到少奶奶,反應就這麼大嗎?

  「不是……」怔忡之餘,他一時忘了自己要和少爺說什麼。

  方才亮起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她沒來電,失望再度包圍戰天問的心頭。大概是向來盡忠盡責的雲管家沒見到她,納悶的提問吧。

  「有事明天再說。」現在他沒心情向老管家解釋他家少奶奶為何新婚三天就蹺家。

  在門僅剩一道小縫就要關上之際,雲中君才陡地想起自己要稟報的事。

  「少爺,少奶奶的行李在客房——」

  門板再度砰的一聲,已有經驗的雲中君早穩住心神,沒被嚇到。

  「你說,惜誓的行李在哪一間?」門大開,戰天問眼睛大亮。

  雲中君指著另一頭,「就在書房隔壁那一間。」

  話語甫落,他家少爺人已站在書房隔壁那間客房門口,同樣的,門被用力撞開,好在他站得遠,沒被嚇到。

  「惜誓人呢?」客房裡沒人,只有一堆行李箱子。原來那些箱子是惜誓的行李,他還以為家裡儲藏室空間不夠,挪了一間客房當倉庫,是說,惜誓的東西還真不少就是。

  不過,只要她肯住在戰家,即使床位挪給她當衣櫥他也甘願。

  「少奶奶在醫院照顧老爺。」年輕真好,來去自如,才一眨眼,少爺又回到他面前了。

  「她去照顧……誰叫她去的」一定是老頭!

  熊吼功一發,雲中君嚇得身子一縮。「是、是少奶奶自己要去的。」難不成他們膽敢「指示」少奶奶去醫院?

  怪了,只要提起有關少奶奶的事,少爺為何總是這麼激動?可能是新婚情正濃,一時半刻沒見到彼此,心頭就煩躁不安吧。

  但,少奶奶怎麼就沒有這種反應……

  「少爺……咦,人呢?」

  砰!這回是關門聲,是樓下客廳大門。

  「少……少爺——」算了,人都走了,多喊無用。

  雲中君只好看著樓梯興嘆。欸,年輕真好,咻一下,就從三樓飛奔到一樓,不像他,關節不行了,連走路都會痛。

  是說,都快凌晨四點了,少爺急著去哪裡?

  一定是醫院吧。果然是新婚情正濃,一晚沒見到少奶奶,他就煩躁得直摔門——

  也好,少爺去醫院可以看看老爺,又可以和少奶奶窩在一起甜蜜蜜,最重要的是,家裡的門板不會再遭殃,要不,讓少爺這邊摔、那邊摔的摔到天亮,門板不知要修幾面……

  天未亮,趴睡在病房上的陶惜誓身子動了下,陡地醒來,一件大風衣從她身上滑下。她驚愣的看著落地的風衣,那不是她的,也不是公公的,護士更不可能穿這麼大號……最有可能穿這款特大件風衣的,只有她那粗獷老公。

  他來了

  環顧四周,病房內不見他的人影,她拾起風衣,小心翼翼的不擾醒病床上睡得正甜的公公,躡手躡腳走出病房。

  左顧右盼一番,值班護士馬上為她指點迷津,讓她順利在樓下視聽室找到睡得跟他老爸一樣熟的男人。

  透過玻璃,視聽室內只有他一人,他橫躺在一整排座椅上,她雖然還未進入,但已聽見如雷鳴的鼾聲——果然是父子,打鼾聲一樣驚人。

  見他穿著西裝外套,她心一突。凌晨三點她醒來如廁時尚未披上風衣,他應該是之後才來的。可他身上穿著整套西裝,那是不是代表他一下班就趕過來?他該不會加班到凌晨三點過後吧?那麼晚了他還過來……

  不管他是來探望公公,還是來看她,都讓她……很感動。

  他一定是見她睡了,不想吵醒她,所以把風衣留給她,自己連遮蓋保暖的衣物都沒有……

  心頭有一絲不捨,她輕手輕腳走近,將風衣覆在他身上,自己走到前一排座位坐下,回頭,下顎抵著手,靠在椅背上望著他。

  從以前到現在,他一向待她極好,她怎能因為一個小小「挫折」就對他失去信心,從此畏懼他?

  眼神幽幽,她又想起自己對他崇拜破滅,轉而變成視他如虎熊般畏懼的那一年。

  那一年,戰伯母過世,他的叛逆飆到最高點……

  戰家的伙食媲美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超商,因為天問哥隨時都處於飢餓狀態,從國中、高中,甚至到大學,都過了發育期,別人早停止發育了,他還在長高,高中一百八,到了大學足足又多了十公分,並且悄悄地繼續往上推進……

  「天問,不要再吃了,你夠高也夠壯了。」嘴裡這麼說,戰伯母卻又將一盤剛滷透的雞翅遞給天問哥,母愛滿點。

  天問哥能長這麼高壯,有一半都是戰伯母的功勞,而她能長得……呃,這麼可愛,也要在戰伯母身上記下一筆大功。

  她的父母在事業上一起打拚,難免較沒時間照顧她,戰伯母很是樂意接收她這個小娃娃,戰家餐桌上的美食常常有她一份,也因此,他家的紛爭她也得以常見。

  國中開始進入叛逆期的天問哥,常常和戰伯伯起口角,只要戰伯伯在家,父子倆沒吵上兩句,餐桌上就好像少了一道開胃菜,感覺怪怪的。

  只是吵歸吵,兩人飯照吃,還像是在鬥氣般比誰吃得多,通常都是天問哥贏,因為他一餐可以吃五碗飯。

  「天問哥不乖,我們今天不讓他吃雞腿,兩隻雞腿都給惜誓好不好?」被父子倆鬧到頭痛的戰伯母,常用這招來治兒子。

  可是天問哥壓根不愁沒雞腿吃,反正餐桌上沒吃到,他就直接殺到廚房去補齊。

  因為有戰伯母在,震動她耳膜的虎父熊子咆哮聲,都在戰伯母溫暖的包容下化解,直到天問哥讀高三,為了不讀大學,想上山去和戰爺爺種水果,她第一次親眼目睹父子倆打架,那驚駭的畫面,讓她一個月都不敢踏進戰家一步。

  最後是爸媽說服她去看看戰伯母,因戰伯母的身體似乎不太好。

  也因為如此,戰氏父子間的紛爭暫時平息。為了不讓戰伯母擔心,天問哥最後還是乖乖的去讀大學,可那時起,每當天問哥靠近她,她便覺得畏懼,害怕他突然伸手打她。

  天問哥大二那年,戰伯母因病去世。無法接受失去母親的他,先怪戰伯伯沒好好照顧母親,又怪戰伯伯和戰爺爺之間的關係不好,讓母親夾在兩人之間很為難,操煩過度積鬱成疾,才會病逝。

  面對兒子的指控,火爆的戰伯伯也不甘示弱,指責兒子仗著自己高大,老在學校惹是生非,讓妻子常在學校和警察局間疲於奔命。

  各執己見又互看不順眼的父子倆就在戰家客廳打了起來,那天,她帶著母親特地熬煮的海鮮粥送去給他們,未料又讓她見到虎熊之鬥,看到戰伯伯的嘴角流血,她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不顧自己嚇得全身顫抖,挺身加入戰局想阻止——

  「天問哥,戰伯伯流血了,你……你不要打他——」

  「惜誓,妳走開!」

  高分貝的吼聲險些震破她的耳膜,可儘管她嚇得全身發抖,仍直立於他面前。當時讀國中的她身高還不到一百六十,和他相較,簡直比一隻小麻雀還小,若他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踩死她。

  「我不要,除非你……你不要再打戰伯伯。」

  「妳——」

  氣極的他,轉身舉起身後那張特別買來給戰爺爺坐的藤椅,用力甩下,幸好戰伯伯接住那張椅子。

  「你有什麼氣衝著我來,惜誓那麼小,你居然拿椅子砸她!」

  「我……」

  當時見天問哥拿椅子要砸她,她嚇得蹲下身,身子蜷成一團,尖叫哭喊。而為了媳婦後事特地下山的戰爺爺,在司機陪同下從外頭進來,一見父子倆把客廳弄得殘破不堪,抓起司機手中的雨傘就往兩人身上招呼,擺平了父子倆的惡鬥,卻無法消弭她心中的陰影。

  後來是戰爺爺讓司機送她回家的。

  之後,待戰伯母的後事處理完,她整整半年都不敢去戰家,就怕見到他……

  砰的一聲,陶惜誓渾身一震。

  有地震她下意識的起身想衝上樓去救公公,卻聽到有人低咒一聲,定睛細看,原來是躺在椅子上睡覺的人掉到地上去了。

  見狀,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原本睡得正好,未料一個翻身便狠狠摔下地的戰天問痛得齜牙咧嘴,怒望向幸災樂禍的人,可一見到是她,立刻斂起怒容,馬上換上笑臉。

  「惜誓,妳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想起身,才發覺剛剛那一下摔得不輕,腳有點痛。

  「天問哥,你沒事吧?」陶惜誓反射性地想上前扶他,但憶及當年他拿椅子想砸她的情景,伸出的手倏地又縮回。

  「我、我沒事,我這麼壯,摔那一下根本不痛不癢。」沒看見她的表情,戰天問低頭,咬牙站起,抬頭一對上她,又露出一口白牙。

  踢踢腳,沒大礙,有可能是摔下時,腳撞到前排椅子,了不起就是破皮流一點血而已。

  「天問哥,你幹麼睡這裡?你可以到病房內睡,要不,回家去睡也可以。」仰望著他,她眼底流露出關心。

  也許是他跌坐在地,讓她覺得他其實沒有強壯到無堅不摧,也或許是他把風衣給她,自己卻沒有遮蓋衣物,抑或是他對她的好終究還是感動了她,現在她似乎已不那麼害怕接近他了。

  也對,她其實不應該畏懼他,相識十六年,他沒一刻不對她好,唯有戰伯母過世那段期間,他一時衝動差點拿椅子砸她,也許這事件對她衝擊很大,但都過了好幾年,她幼小的心靈已強壯多了,也知道當時他是在盛怒下失去理智才會對她做出那種敲破她玻璃心臟的事——

  現在,她是他的妻子,不可以,也不能躲他躲得遠遠的。

  「這是我要跟妳說的話。」戰天問一臉正色,「醫院裡有特別護士,妳不需要如此勞累,整晚守在病房。而且妳還趴在病床邊睡,不是有床嗎?」凌晨他來到時,見她趴著睡就一肚子火,本想叫醒她,可她整天陪著老頭一定沒什麼睡,若將她搖醒,之後睡不著,豈不是害她沒法好好休息?

  於是他脫下風衣為她披上,悄悄的退出。不睡病房,是擔心老頭的鼾聲已經夠大聲,她能睡著代表她太累,也適應了那鼾聲,若再加入他的,恐怕會嚇醒她;至於不回家睡,是因為他想陪她,況且,哪有她在這裡照顧老頭,而他這個戰老頭的親生兒子自個兒回家爽睡大床的道理?

  「我怕睡床上會太入眠,爸若醒來,我會完全不知道。」

  「三更半夜他會醒來做什麼?」

  「上、上廁所?」應該是吧。

  「他還沒開刀,要上廁所會自己上!」他聽了一整個很火大。為什麼他感覺自己娶老婆,受惠的卻是他家老頭

  「天問哥,小聲一點,這裡是醫院。」勸說之際,陶惜誓不由自主悄悄退了一步。雖然打定主意不要離他遠遠的,但他的吼聲一起,還是令她「身不由己」。

  「噢。」

  值班護士聞聲奔來,自覺理虧的他做了個道歉的手勢,便拉她往樓上走。

  陶惜誓也對值班護士點頭致歉,然後任由他拉著走。低下頭,赫然發現他牽著她的手,難怪手上一陣溫熱。

  想抽回手,但他握得太牢,她也不堅持,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牽她的手,十六年前相識的第一天他就牽著她在戰家院子裡走呀走,跟她介紹每一處的景色,那時的他是個好哥哥,也是她眼中的高大王子——

  病房門開了又關,她納悶的看著他。

  「他還在睡,我們不要進去……」

  沒錯,方才門開時,她聽到了公公的打鼾聲。

  他看了下腕錶,「我帶妳去吃早餐。」說著,拉過她就往電梯走。

  看著他,陶惜誓察覺他其實是個很貼心的人,不只對她,對他父親也一樣。方才他沒把話說全,那句「不要進去」,其實是怕吵到還在睡的父親吧?

  明明很關心,卻老是惡言相向,這對父子呀,脾氣一個樣,婆婆已不在,也許她應該扮演父子間的潤滑劑,讓他們握手言和,這是她身為戰家媳婦的責任不是?

  戰家媳婦……天問哥的妻子……

  低首,見他仍牢牢將她的手握得死緊,彷彿怕她溜走,她嘴角忍不住勾起微笑,心頭有甜蜜,還有一絲羞怯。很奇妙,她又不是第一次和他牽手,可想想,他們也幾乎九年沒牽過手了,再牽手,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當年是大哥哥牽小妹妹,現在是丈夫牽妻子,她老公的手又大又溫暖……

  頭垂得低低的,陶惜誓嘴角的笑容添上羞意。

  這回,她是真的害羞了。

  戰蓄英開完刀,陶惜誓和戰天問在醫院照顧他一天一夜,一早管家來接班,戰天問才帶著整夜不敢闔眼的妻子回家,但進電梯後,她仍不放心的想留下來。

  「天問哥,你還要上班,就先回去睡覺,我不用上班,我看我還是留下來照顧爸好了。」

  他一把抓住想逃出電梯,繼續留下自虐的妻子。「照顧爸的工作雲管家會做得比妳更好,妳不用這麼累。」

  「我知道雲管家比我更會照顧爸,可是……」一整夜不敢闔眼,眼皮微沉,她想再說什麼,電梯卻突然晃動了下,瞬間眼前一片黑暗。

  她有這麼累嗎?說話說到闔眼……不對!眨了眨眼,她沒睡著,是電梯裡變黑了——

  「天問哥,你在哪裡?」她驚叫。

  「我在這裡。」一察覺電梯停頓,戰天問馬上尋找緊急按鈕,未料按下去完全沒反應。

  低咒一聲,他反身抓住妻子慌亂揮舞的手,知道她怕黑,他將她拉到懷中,緊緊的擁住她。

  「天問哥,電梯怎麼了?好黑……好恐怖!」

  「別怕,可能是停電,等會就好了。」

  他讓背部貼著電梯牆面,緊摟住她,試圖安撫,但她嚇壞了,整個人慌措不安。

  「我們……會不會窒息而死?」

  「惜誓,聽我說,電梯內不是密閉的,我們待在裡頭絕不會窒息。」

  他說得篤定,她聽了雖直點頭,但因驚嚇過度,整個人渾身無力。

  「惜誓——」他順勢讓她坐在地上,「妳坐好,我再去按緊急呼叫鈴……」

  「不要,天問哥不要走!」陶惜誓死命的抓住他的腿不讓他走,彷彿他是要拿命上戰場拋頭顱、灑熱血。

  「好,我不走。」戰天問蹲下,再度抱緊她,接著猛然想起手機會有光,只要有光就能減緩她的不安,幸運的話,說不定還可以打出去求救。

  可是掏出手機,沒亮,他這才想到昨天他都待在醫院,一整天斷斷續續和吳特助通話,手機早沒電了。

  低咒一聲,突感懷中人在大口吸氣,「惜誓,妳怎麼了?」

  「我……我覺得快不能呼吸了——」

  不能呼吸?可他覺得還好,沒呼吸困難的感覺,會不會是他的肺比較大,空氣儲存量較豐富?

  「惜誓,聽我說,不會有事的,妳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想,她會覺得不能呼吸,應該只是心理作用。

  「天問哥,我沒有辦法冷靜……」她害怕得哭了,呼吸急促,「我……我好怕,我不想死……」

  「妳不會死,有我在,我會保護妳。」

  「我喘不過氣……我快不能呼吸了——」

  她驚慌的哭喊令他心疼,為了安撫她,情急之下,他捧著她的臉,用力吸一口氣,低頭吻住她的唇,徐徐將空氣灌入她嘴裡。

  如果她只是心理作用使然,這虛晃的一招或許會有用。

  果然,她的哭聲停了,氣也不喘了,不知是真的有用,抑或是被他的舉動嚇到。

  這突如其來的吻,讓陶惜誓整個人呆住,原本慌張的心情瞬間平靜,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她知道,有他在,她會平安的。

  她下意識地伸手環住他的腰,深信他絕對能保護她,對他全然信任。

  這個小舉動,立刻激發戰天問更強烈的保護心,同時也激起渴望探索柔嫩小嘴的慾念——

  強而有力的雙臂將她的纖細身軀緊緊箝住,低首,他的嘴再度碰上她的,她沒避開,唇瓣微微蠕動,這無疑是給他一個莫大的激勵,他一直以為她不喜歡他,心中很挫折,沒想到……

  現在他什麼都不想了,心頭漲滿喜悅,一心只想吻她,吻他的新娘子,吻他的老婆。

  含著她的唇,由緩漸促的吸吮著,他以火熱的舌撬開她的貝齒,在她嘴裡和水潤粉舌糾纏共舞。

  結婚當天沒吻到新娘子,今天,他要一次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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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0 01:05:47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連日來家裡醫院兩頭奔波,今日陶惜誓終於有空在客房整理自己的行李。

  公公開刀出院後,提出要住到山上祖屋的決定,一來養病兼養老,二來語重心長的說,該是回山上陪父親的時候。

  天問哥雖然回公公一句「人都死了還回去陪誰」,但她看得出來,天問哥被公公的決定嚇到,並且有一點點感動。

  她想,現在天問哥正式從天英建築設計集團的代理總裁升格為副總裁,應該能了解公公以前扛起一家公司的責任有多重,他不是不回山上陪老父親,只是人生在世,有很多時候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面面俱到。

  而且公公並不是沒有回去過,雖然每回回山上都被爺爺趕出門,但之後他依舊越挫越勇、再接再厲,一次又一次的回去,由此可見,公公還是很孝順的。

  公公的這個決定,連她都無法動搖。但她又擔心才開完刀的公公一個人住山上,萬一身體不適沒人在身邊很危險,沒想到天問哥馬上另找一個管家,還找了一個二十四小時的看護……

  嘴角不禁掛起微笑。天問哥其實很關心公公,只是這兩頭老牛大牛,一見面總是不免爭吵一番,真是拿他們沒轍。

  「惜誓,妳在做什麼?」門外突然響起一陣低音,把她嚇一跳。「我嚇到妳了?」一進門,戰天問便張開雙臂,把受驚的小兔擁在懷中。

  「天問哥,門……門沒關。」她羞得低下頭。這幾天,不管在家裡或醫院,餐廳或病房,他總是旁若無人的緊摟她,好像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夫妻似的。

  她雖然已不排斥他的靠近,並且越來越喜歡窩在他懷裡的感覺,但在大庭廣眾下擁抱,還是讓她很害羞。

  「那就關上。」腳一踢,客房的門乖乖順他的意。

  「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沒讓她把話說完,戰天問用滿腔的熱情封住她的嘴,將一整天的想念源源灌入。

  在她被吻得快窒息之際,一陣敲門聲適時響起。

  「少奶奶,妳在裡面嗎?」雲中君在門外喊。

  「我、我在。」用力推開他,她努力穩住喘息聲。

  「可以用晚餐了。」

  「好,我知道……我馬上下去。」

  「少奶奶,請問妳有看到少爺嗎?」

  「呃,他……我——」還是別讓雲管家知道他也在裡面,免得雲管家有過多聯想。兩人窩在客房又關上門,想來就很曖昧,雖然他們是夫妻,但讓雲管家知道他們關在客房內搞曖昧,還是令人很羞窘。

  「我沒……」

  「找我什麼事?」兩人同時出聲,他的低音厚嗓立刻蓋過她那如蚊蚋的細聲。

  「少、少爺,你也在裡頭?」

  門外雲管家的聲音明顯一頓,陶惜誓當下窘得埋首在戰天問胸前。她沒臉見人了啦!

  「什麼事?」戰天問不悅的低音透過門板傳出去。這個老雲什麼時候不來,非得挑他和惜誓在卿卿我我時來打擾,真不識相,早知道就將他發配邊疆,去山上照顧老頭。

  「可以吃晚餐了。」原來少爺也在客房裡,難怪他在屋裡上上下下和新房內都找不到他。

  他早該料到,少奶奶在客房整理行李,少爺一回來肯定會來找少奶奶……看著一直關上未開的門,他懂,此地他這顆老燈泡不宜久留。

  「少爺,少奶奶,我先下去了。」

  聽到雲管家匆匆離去的腳步聲,趴在戰天問寬闊胸膛上的陶惜誓不禁哀叫了聲。

  「妳怎麼了?」

  「天問哥,你……幹麼出聲,雲管家知道你也在裡頭,那他……」她一張小臉整個燙紅。

  「我在裡頭有什麼不能說的?」他回得理直氣壯。現在,他可是這個家的主人,愛窩哪就窩哪,老雲可不敢管他。

  「可是,我們倆在客房裡,又關著門,雲管家說不定以為我們在這裡面做……做……」羞死人了,她說不下去。

  而戰天問臉也倏地漲紅,不是害羞,而是想入非非。在客房……如果她不排斥,他倒是很樂意配合,畢竟洞房花燭夜該做的事,他們一直都還未做。

  挑了挑眉,「我們是夫妻,就算我們真的在客房……那個,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反倒我們什麼都不做,說不定雲管家會替我老爸煩惱。」

  「這麼說也對啦,可是……」陶惜誓仰首,見到他黑眸閃著邪惡笑意,忽覺自己接的是「兒童不宜」的話題。

  他們雖已有夫妻之名,但還未有夫妻之實,討論這個話題,對她來說太麻辣。

  「所以說,妳不反對……」心喜,他笑咧一口白牙。

  「討厭啦,我不跟你說了。」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推開他,她羞得奔下樓。

  「幹麼害羞——」他滿臉笑容,她嬌羞的模樣最是美麗。

  回頭,看著方才她在整理的箱子,從裡頭拿出一個熟悉的娃娃,他記得這是他送給她的第一個生日禮物,當時他挑了很久,看到這個娃娃跟她長得很像,當下便決定買下送她。

  箱子裡還有其他物品,他倍感熟悉,因為全都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戰天問心頭盈滿感動。原來她還是很在乎他的,才會將他送給她的禮物細心的一一保存。

  他想,她並不是討厭他,也不是因為長得太帥又高壯的他不是她的菜,可能是一時無法把他從哥哥的角色變成丈夫。

  想必這段時間他們在醫院照顧開刀的老頭,讓她對他的好感逐漸上升,大概已調適好心境,願意接受他是她老公這件事實。

  莞爾,不管他是她的天問哥或是天問老公,他都會照顧她、呵護她一輩子。

  肚子咕嚕叫了聲,他邊走邊嘀咕著,「惜誓,妳真是不及格的老婆,要吃飯應該找老公一起去吃嘛,怎麼自己先跑下去了?」

  不過就算她一輩子都是不及格老婆,他也一樣愛她,因為,她是他心目中最可愛、最迷人的女人。

  「天問哥,你還記得這個娃娃嗎?」

  餐後,戰天問滿心期待的回房,想一圓洞房花燭夜之夢,可他的小妻子卻念念不忘她的行李,反正時間還早,他這個大野狼就先陪小紅帽一起整理。兩人一起整理速度也快些,到時……嘿嘿嘿!

  「我當然記得,這是我送給妳的第一個生日禮物,她長得和妳簡直一模一樣,」把娃娃貼近她的臉,仔細一看,「妳現在還是和娃娃很像,只不過頭髮變長了,如果妳把頭髮剪短,就可以當這個娃娃的代言人了。」她額前覆上的平齊劉海,一整個可愛到爆。

  「你希望我把頭髮剪短嗎?」她張著大眼看他。

  「都可以,不管長髮短髮妳都很可愛。」戰天問著迷的看著她,「妳的嘴型比這個娃娃更可愛。」微噘的菱角嘴,讓他時時刻刻都想湊上前親吻一下。

  眼睛盯著,他已情不自禁的靠過去。

  意識到他想做什麼,陶惜誓害羞的蹲下身躲開。

  撲了個空,他只能尷尬搔頭,轉身整理,假裝沒發生任何事。

  見狀,她低頭偷笑。

  「對了,天問哥,你可不可以跟我說你在非洲旅行的故事?」拿出今年他送她的禮物,一把非洲的土,她突然好想知道他的旅行故事。

  「當然好。」他隨口問,「妳要看照片嗎?」

  她點頭。聽故事,搭配照片才有身歷其境的感覺。

  「照片在房間,我們去房間看。」他拉起她,赫然想起「房間」代表的意義,心中不免竊喜。他發誓,照片在房間是事實,並不是因為想「圓夢」,才拉她去房間的。

  「可是這些東西還沒……」

  「那個明天再整理。」他迫不及待想和她……說故事。他在國外的單車旅行體驗,除了曾向好友正俊善說了一些,並未和別人說過。

  那是他的私人體驗,他不想和陌生人聊這些。但面對惜誓,他興致勃勃,想讓她知道自己曾經歷的所有一切,因為她不是別人,是他最親愛的老婆。

  「來,惜誓,妳坐這兒。」一進房,戰天問挪動房內椅子,想讓兩人坐得近一些,回頭,卻見她明顯一嚇。「怎麼了?」

  「我……」她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搖頭,「沒、沒有。」

  他眼露狐疑。不對,這不是第一次了,好像每回他彎身幫她拉椅子或挪椅子,她都會有這號驚惶表情。

  「惜誓,妳最近是不是有看恐怖片?」他合理懷疑她可能看到「鬼魂躲在椅子」之類的恐怖片,要不,挪椅子有什麼好怕的?

  陶惜誓納悶的搖頭,「沒有啊。」公公住院,她每晚都在醫院,哪有時間看電視?

  「還是,曾遇到靈異或恐怖的事?」該不會他家的椅子會飛吧?

  認真的想了想,她是有聽護士說了一些醫院的靈異事件,但沒遇到。如果說恐怖的事……她下意識地抬眼看他,最近她遇到最恐怖的事,應該就屬和他結婚這檔子事,不過,那是之前認為的,現在已經沒那麼想了。

  「有的話,一定要跟我說,不要憋在心裡。」他炯亮雙眼盯著她,試圖鼓勵她說出心中恐懼。萬一她真的看到椅子在飛又不敢說,只會一天比一天害怕,他不要她處於恐懼中,他要她快樂。

  陶惜誓張嘴,差點說出心頭害怕多年的事,但最後仍是笑容一揚,決定不說。她已經決定原諒他當時失去理智差點拿椅子砸她的行為,不再提,是因為不想這事讓他介懷,雖然見到他彎身拉椅子,難免會有一點小驚嚇的反射動作,但她會努力掃光心中殘影,做到完全沒在怕的表情。

  「沒有。」甜甜一笑,「天問哥,你不是要說非洲的故事給我聽,快點,我想聽。」

  「噢,對。」

  經她催促,他自抽屜裡捧出幾本相簿,拿到小桌上。

  「這麼多本?」她算一算,有十來本。

  「非洲非常大,每到一個地方,我至少拍了一、二十張,有一些照片還沒洗出來。」提起那些經歷,他得意揚揚。

  她翻開第一本相簿,第一張是一個年輕黑人女子赤裸上身,身下只圍一塊布站在河邊的照片,臉上及身上還有些水漬,看來她似乎剛游泳完上岸。

  「這個……」

  「這在非洲很平常的,非洲女子大都是這種裝扮。」

  她點頭。「嗯,我看過非洲的動畫,很多非洲婦女都……都是這樣。」只是她還是不太習慣女生裸著上半身在外走動,打死她都不敢這麼做。

  快速翻過,第二頁彷彿到了野生動物園,全是動物照片,獅子、大象、犀牛、斑馬、長頸鹿……

  見她看得入神,戰天問笑問:「惜誓,妳想去的話,等過一陣子我爸身體康復,公司沒那麼忙,我就帶妳去。」

  她猛搖頭,一臉驚恐,「我不要。」

  「為什麼?妳不喜歡非洲嗎?」他還以為她興致勃勃想聽旅遊故事,是嚮往非洲的事物。

  陶惜誓用力搖頭,「我不想去,那裡太陽很大會曬黑,也沒有我喜歡吃的食物,而且,有好多動物,這個,還有這個,我都很怕牠們……」她指著獅子和豹的照片。「不過只看照片就不會怕,而且感覺牠們很可愛。」

  他聽了不禁苦笑。看到實體會怕,看到照片反而覺得可愛,他老婆的思考方式還真是異於常人。

  「對了,天問哥,你有和牠們面對面,或曾經被牠們咬過嗎?」她抬眼,眼露驚懼的問。

  「牠們不敢咬我,因為……我長得比牠們還兇猛。」他開玩笑,拍著胸脯逗她,「遇到牠們,我就告訴牠們我是台灣來的黑熊,千萬不要惹我,否則我會賞給牠們一頓台灣黑熊拳。」

  「台灣黑熊拳?我沒聽過這個。」

  「就這樣,黑熊、黑熊,黑黑熊。」他雙手握拳,先舉左手再舉右手,之後兩手齊發做毆打動作。

  陶惜誓頓時笑彎了腰,「這不是黑熊,明明是招財貓的手勢。」

  「是嗎?那就當我是招財熊。」他兩手高舉臉前,身子微蹲,逗趣的模樣讓她笑得飆淚。

  見她歡樂的表情,讓他心頭倍感滿足,也隨之欣悅。原來,隨心愛的人的情緒一同起伏是這種感覺。

  一瞬間,他突然覺得世上有她陪伴就夠了。

  他喜歡她把專注力集中在他身上,喜歡看她對著他笑。他繼續說著旅行的故事,為逗她笑,還不時穿插手舞足蹈的表演。

  兩個鐘頭後,喝了三杯茶、翻了十本相簿,面露疲倦的陶惜誓笑聲漸歇,停下表演的戰天問則坐到她旁邊,猶津津樂道,滔滔不絕的說著——

  「……那天,我突然想到再過半個月就是妳的生日,要買禮物也不是沒有,可是,我想送妳一個很特別的禮物,一個有紀念意義的禮物,當時我人在非洲,非洲代表性的東西不少,我低頭想著該送什麼,就看到它,沒有任何東西比它更能代表非洲,於是我決定送它給妳當生日禮物……」

  偏頭,就見她趴在相簿上,湊近一看,原來已經睡著了。

  他淡淡一笑,她睡著的模樣更可愛,即使嘴角流出一些口水,還沾上他的相簿——

  他向來最討厭別人動他的私藏品,尤其這些旅行拍下的珍貴照片,別說口水,連摸都不准摸……可見她的口水沾染在相簿上,他非但不生氣,還笑了。她甜美可愛的睡容,令他望得著迷。

  輕輕撫摸她柔細的髮,戰天問眼露深情。當初,他送她一把非洲的土,除了代表他人在非洲,也覺得有黏性的土,代表她從小就愛黏在他屁股後跟著他走。

  現在它又多了一層意義,這把有黏性的土,冥冥之中將他和她黏在一起,他很樂意牽著她的手,一輩子緊緊黏著,永遠不放。

  「惜誓,好好睡,」輕輕地將她抱上床,他在她噘起的菱角嘴上親吻一下,淺笑看著她睡熟的容顏。「我愛妳。」

  今晚,洞房花燭夜之夢是圓不了了,但無妨,能這麼看著她熟睡的甜美模樣,他的心頭一樣滿足。

  天英建築設計集團的副總裁辦公室裡,只見戰天問臭著臉。天冷,他多想擁著妻子窩在棉被中享受新婚生活,可偏偏他家老頭身子在這時出了毛病,他若不來公司坐鎮,這麼龐大的集團恐怕早晚被人蠶食鯨吞,啃得連一根鋼架都不剩。

  「副總裁,最近『梁氏建築集團』似乎刻意和我們競爭搶標,幾乎每一個建案,梁氏都會插一腳。」特助吳大招憂心忡忡的報告。

  戰天問抬眼,悶悶的反問:「對梁氏來說,我們不也是刻意和他們競爭搶標,他們想標的建案,天英不也都插上一腳?」

  「呃……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他的不以為然,讓吳大招憂心加倍。

  副總裁在領導方面絕對沒話說,撇開他擁有美國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企業管理博士學位不說,他一站起身,隨便悶咳一聲,就能讓每個幹部都乖乖聽從他的意見,只是大學主修建築的副總裁,在本業的專業能力無人質疑,可就是商場經驗少了些,通常遇到這情況,老總裁早就提高警覺,要他們去好好調查一番。

  「總裁之前和梁老頭有什麼過節?」見吳大招一副愁得像便祕好幾天的屎樣,戰天問意思意思的問一下。他是很大一隻沒錯,但不代表神經大條,再蠢的人也看得出來,梁氏和天英槓上了。

  「沒有。」吳大招很篤定的回答。雖然同行競爭在所難免,但老總裁和梁氏的總裁梁思忠皆是以禮相待,十多年來兩家公司相安無事,算是良性競爭。

  「你得罪梁老頭?」黑熊斜眼一望,吳某某嚇得直搖頭。

  「沒有,我絕沒有。」他又不是吃了豹子膽,敢私下去得罪人為公司招橫禍。「副總裁,現在梁氏領軍的不是梁總,而是他兒子梁守志。」

  「梁守志?什麼時候的事?」他記得沒錯的話,那小子小他一歲,小時候很沒膽,比女生還內向,常躲在別人背後只露出一半的臉,活像背後靈。

  「就是老總裁住院那段期間,因為你兩頭忙,所以這件事我還沒向你報告,不過有以公司名義送祝賀花盆過去。」

  「做得好,這種小事的確不用向我報告。」

  吳大招心一突,看來除了商場經驗少,副總裁在做人處事上還需多加強。「呃,副總裁,其實總裁和梁總的關係還不錯,若是當時總裁沒住院,而梁氏有發邀請函,總裁或許會親自去或是派個人前去道賀。」特助難為呀,得小心翼翼的點出上司「不足」之處,希望他日後遇到同樣情形能改進一下。

  濃眉一挑,戰天問默不作聲半晌,就在吳某某心驚膽跳已準備受死之際,他突然出聲,「邀請函呢?」看看也無妨。

  才鬆一口氣,吳大招陡地又愣住,「這個,沒……沒收到邀請函。」他也很納悶,以梁總和總裁的關係,加上兩家又是同行,不管是禮貌性告知或想宣示,照理說都會發邀請函,可是,真的沒收到。

  「沒?」濃眉挑動了下,那方才某人苦口婆心了老半天,是在唱歌給他聽嗎?

  吳大招只能乾笑。

  「算了,不用太在意,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大概不想讓公司董事認為他是第兩千零一十代劉阿斗接班人,總要做些什麼讓人家以為他不是坐領乾薪的蠢人。」想和他鬥,那個梁某某死定了!

  「對了,有幾件事去幫我辦一下。」那個阿斗的事暫擱一旁,日後再找機會踹他一腳,現在辦「正事」要緊。

  「是,副總裁請交代。」吳大招必恭必敬等著領命。

  「去幫我找一位道行高深的道士……」

  「蛤?」有沒有聽錯?他以為副總裁要交代公事,道士和公事可是兩回事。

  「因為今天雲管家要到山上去看總裁,我又有一堆會要開沒辦法分身,所以只好麻煩你了。」

  「是。可是,副總裁請道士做什麼?」吳大招一臉驚嚇,以他對副總裁的了解,副總裁絕不信道士作法那一套。

  「我懷疑我們家的椅子……不太乾淨。」雖然他壓根不信椅子裡有鬼,但惜誓那麼害怕,肯定就是有。

  吳大招糊塗了,他不確定副總裁說的是字面上的意思或是字裡的含意。

  「總之你去請就對了。還有,把我們家的椅子全部換掉,包括客廳、餐廳、主臥房、客房,只要有椅子全部換掉。」既然有鬼敢躲在他家椅子裡,他就把它們全換掉,免得嚇壞惜誓。

  吳大招呆住。心中猜測副總裁會不會是接下重任,一時無法適應,所以……精神有點錯亂?

  「另外再請木工師傅做一個木櫃——吳大招,我在說話你有沒有在聽」在茫然什麼呀他!

  「有,有,我都聽進去了!」還是照做好了,他相信副總裁只是壓力太大一時錯亂,很快就會正常了。

  「木櫃我自己打電話跟熟識的木工師傅訂好了。」那是要給惜誓放生日禮物用的,不管材質或樣式都要訂做。「我的公事包……」

  「副總裁的公事包在這兒。」吳大招立刻把公事包遞給他。

  打開公事包,戰天問翻找著手機,結果手機沒找著,卻掏出一個遙控器。是新房裡的電視遙控器,它為什麼在他的公事包裡……

  他想起來了!一早雲管家來敲門提醒他上班時間到了,他極不願起床,是惜誓推了推他,催促他快點去梳洗,眼睛還閉著的她還堅持起床幫他收拾公事包,等他換好衣服,她就把公事包遞給他,說她整理好了,該放的東西全放進去了——

  記得電視遙控器和手機擺在同一張桌子上,半夢半醒的惜誓一定是隨手抓了就放進公事包,未注意它的按鍵超大,鍵盤上雖都有數字鍵,可沒液晶螢幕也不能撥出……戰天問陡地失聲笑開。他的妻子不但長得像迷糊娃娃,連個性也挺迷糊的,這樣的她既可愛又迷人。

  見狀,吳大招目瞠口哆。副總裁連家裡的電視遙控器都帶來,還對著它笑,顯然壓力超乎他想像得大——

  「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我交代的事快點去做!」

  「……是,副總裁。」壓力大,連吼人都特別大聲。欸……要不要也請道士來給副總裁作一作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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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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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0 01:06:01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立志做個稱職的戰家媳婦兼好妻子的陶惜誓,一早就和廚娘王嫂到菜市場買新鮮蜆仔,要煮蜆湯給老公補氣補肝,當她從菜市場提了好幾袋菜回家,一進門看到道士在作法時,還以為自己回錯家了。

  問了吳特助,他面有難色,僅說是副總裁交代,沒說明原因,還說要把家裡所有椅子全換新。

  老公上班時間她不想打擾他,再說,若他有空,肯定會親自回來,不會麻煩吳特助,所以,儘管滿腦子問號,她還是憋到他下班回家再問。

  「好喝嗎?」戰天問一進家門,她便興匆匆拉他往廚房走,把等了他一整天的愛心湯端給他喝。

  「妳煮的?」下班前,他打電話告訴她要回家了,她神神祕祕的說要給他喝好喝有營養的東西,原來是蜆湯,這湯王嫂常煮,本不稀奇,但見她雙眼漾著期盼直盯著他,肯定是她煮的。

  陶惜誓點頭,「王嫂說只要把一大袋的蜆倒入鍋內,放薑片,加水淹滿,等水滾再放蔥就可以,連調味料都不用加。」

  「這是我媽教王嫂的,我爸在外應酬吃得太油太鹹,她希望家裡的菜煮得清淡些,可以均衡一下。」

  「原來是戰伯母……不,婆婆教的,我就記得以前也喝過這個湯。」看來,她和婆婆有志一同。

  「妳為什麼突然想煮這湯給我喝?」他大手往她肩上一擱,冷不防趁機偷親她一下。

  她害羞的輕推他,還好廚房沒有其他人。

  「惜誓,煮飯的事交給王嫂去做,妳不用忙。」戰天問拉著她的手,眼露不捨。「這麼冷的天,在廚房洗這些蜆仔,妳的手會被凍傷的。」

  他的關心,她聽進耳,嘴角勾起甜笑。「我只是擔心你太累肝會不好,我聽說蜆湯能顧肝,所以就和王嫂上菜市場去買回來煮湯給你喝。」

  「我這麼強壯不會累的,不過還是謝謝妳。」他滿臉喜色,「看來,妳常來我家是對的,我媽照顧我爸那一套,妳都有學起來。」

  「什麼呀!」陶惜誓嬌嗔地掄拳往他心口捶。

  握住粉拳,感動之餘,他突地眼露憂傷,意味深長的道:「惜誓,答應我,這些事妳偶爾做就好,不要全攬下,我不希望妳和我媽一樣操勞過度,那麼早就……離開。」

  聞言她一愣,沒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卻間接觸動他內心的傷痛。「天問哥,對不起,我……」婆婆的離開給他很大的打擊,她是知道的。

  「幹麼跟我對不起,我不是怪妳,是心疼妳。」大手撫摸她黑亮秀髮,他咧嘴一笑,讓她安心。

  見他眼中憂傷全跑光,陶惜誓才釋懷。「好,我答應你,那我偶爾做一道菜給你吃,兩天好嗎?」

  他佯裝認真考慮一下,「三天。」

  「好,就三天。」

  他莞爾。妻子這麼殷勤想做菜給他吃,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對了,天問哥,你幹麼請道士來家裡作法,還讓吳特助把家裡所有椅子全換掉?」水眸圓瞠,陶惜誓不明所以的問。

  戰天問反盯著她,默不作聲,兩人就這樣對望好半晌。

  「天問哥,你幹麼一直盯著我看?我是在問你道士的事。」最後她先憋不住,輕笑開口。他眼睛瞪那麼大,想嚇人呀?

  「惜誓,妳不用再瞞我了。」都已經請道士來家裡作法,她還不敢說,真教他心疼。

  「我……瞞你什麼?」圓眸茫茫然。

  他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我們家的椅子……有鬼對不對?」

  「椅子……有鬼」拔聲尖叫,膽小的陶惜誓立刻從座位上彈跳起來,直接跳坐在他大腿上,兩手緊圈住他的脖子,表情驚惶的看著觸目所及的任何一張椅子。

  若要女生主動投懷送抱,這招還真是不錯。戰天問順勢摟著跳坐上他大腿的妻子,嘴角含笑。但見她滿臉驚恐,他又覺得納悶,她不是早就知道家裡椅子有鬼,為何還嚇成這樣?

  肯定是她膽子太小,早就知情的事,聽人提起,仍是嚇得花容失色……

  「天……天問哥,椅子真的……」陶惜誓臉色發白。

  「我都知道了。」他點頭,見她面色蒼白,身子微微發抖,雙手將她抱得更緊,給她滿滿的安全感。「可憐的惜誓,來,老公親一下。」

  「可是椅子怎會……嗯……」

  她滿腹的疑問,全被他的吻封鎖住,原先的疑問未獲解答,平白又添了一樁疑惑——究竟,椅子有鬼和接吻有什麼關係?

  「……他要併購『思古建築』?這消息正確?聽起來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戰天問在新房陽台和吳大招用手機通話,房內,陶惜誓坐立難安,不時起身踱步。

  餐後,他陪她在花園散步,又聊到椅子有鬼的話題,經他解釋,她才知原來他早觀察到每當他挪椅子時,她就會露出害怕的神情,因為她一直未作解釋,結果讓他誤以為她害怕椅子,更進一步認定椅子內藏有不乾淨之物,所以她才會那麼害怕……

  原來他請道士來家裡作法,還把椅子全換新,都是因為……垂下頭,她懊惱不已。若是她早把原因說出口,他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弄得戰家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不需要那麼做。」

  富含魄力的重低音吸引她的注意,看向陽台的高大背影,她不覺輕笑。

  天問哥老說她可愛,他才可愛呢,想像力超豐富,怎會聯想到椅子有鬼這種事?不過,想一想,他費心思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他是個鐵齒的人,壓根不信道士作法這一套,可卻為了她,慎重交代吳特助一定要請道行高深的道士來家裡作法……

  懊惱之餘,心頭又甜蜜蜜的,天問哥從小到大總是無條件的對她好,即使嫁他像是來還債,他也不曾苛刻她,反而加倍對她好。

  照常理,她家欠了戰家一億元,她就是這輩子做牛做馬都還不清這筆債,她應該早早起晚晚睡,打掃煮飯一肩挑,跪送他出門,恭迎他回家,給他放洗澡水兼幫他擦背,飯後跪在他腳邊剝葡萄餵他,必恭必敬把他伺候得像皇帝一樣——

  可她有嗎?沒有耶,一樣都沒做,相反的,還被他捧在手心,像珍珠般呵護。

  「這張椅子……舊的?」通完電話踅回房內,戰天問發現一張舊椅,濃眉蹙起,不由分說拿起手機又要打電話。

  「天問哥,你要做什麼?」光看他的表情就知他要開罵,而且很明顯是和椅子有鬼事件有關。

  「我明明交代吳特助要把屋裡所有椅子全部換掉,連房裡的也要,尤其是我們房裡的……」他記得上回就是搬這張椅子,惜誓就露出很害怕的樣子,最該換的居然沒換,這個吳大招真的欠罵!「算了,明天我再叫雲管家換張新的來。」

  念在吳大招方才蒐集到一個大內幕,暫且放過他,再說,都已經快十二點,要換新椅子也得等到明天,重點是,睡覺時間到了,誰都不准來打擾他一圓洞房花燭夜的美夢!

  不過……盯著椅子,他又忽然想到,說不定他一直不能圓夢,就是這張椅子在作怪。不管如何,它在這裡會讓惜誓害怕,還是先把它搬走再說。

  見他彎身要搬椅子,陶惜誓納悶的問:「天問哥,你要把椅子搬去哪兒?」她覺得這張椅子挺好坐的。

  「我先把它搬到客房,明天叫雲管家把它丟掉。」輕鬆舉起椅子,往前走兩步,她卻突然擋在他面前。

  「不要。」若這些椅子有生命的話,那她真是罪過,間接「殺」了一整屋的椅子。

  「惜誓,妳別怕,有我在,不管有什麼事我一定會保護妳!」他猜,惜誓肯定是怕把它丟掉會招來橫禍之類的。「如果妳不放心,明天我叫雲管家放把火把它燒了。」

  還放火咧!陶惜誓哭笑不得,若再不說出實情,這場鬧劇恐怕會沒完沒了。「天問哥,不是這樣的,椅子沒鬼,我會害怕是因為……我怕你拿椅子砸我。」

  「我怎麼可能拿椅子砸妳」他吃驚的看著她,忙不迭把椅子放下,免得嚇到她。「惜誓,為什麼妳會這麼想?」是他太粗魯給她這種錯覺,還是他做得不夠好?

  「我……」她微垂下眼睫,欲言又止。

  戰天問拉她坐到床上,遠離他的嫌疑共犯——椅子,好讓她心情能放輕鬆,把內心話說出來。

  「沒關係,妳儘管說,只要我有錯,我一定改。」他自認已達好丈夫標準,沒想到仍有不足之處。

  「天問哥,你還記得婆婆去世那時候,有一天你和爸爭吵,還打起架來?」

  「爭吵打架?」他發窘。事實上,那段期間他和老頭每一天都在吵,因為他一直認定是父親沒好好照顧母親,才讓她那麼早就離開。

  「那天我送粥去給你們,見你們在打架,我就站到你們中間勸架,沒想到你很兇的叫我走開,之後還轉身拿椅子要……要砸我。」她眼神幽幽的看著他,經過椅子有鬼事件,感受到他全然為她著想,現在再提起這樁往事,她似乎已經不那麼害怕了。

  戰天問默不作聲,低頭思忖好半晌,似乎一時還想不起這件事。

  「你不記得了?沒關係,我知道那時你只是一時衝動,失去理智……」

  「惜誓,妳說的是不是後來我爺爺有進來,叫我們父子倆跪下那次?」他慢慢拼湊起那天的記憶碎片,印象中好像是這樣。

  她直點頭,「對。」

  偏頭看她片刻,他忽地苦笑,「妳誤會了,那時候我拿椅子不是要砸妳。」

  「不是?」她乾笑,「天問哥,真的沒關係,我不怪你,我發誓……」

  拉下她的手,換他舉高手,「該發誓的人是我。那天,我拿椅子不是要砸妳,而是要給妳坐,因為我和爸在……」呃,打架。和老父打架,現在想來還真是有那麼點不孝,要說出口頗覺尷尬,他索性跳過。

  「我怕傷著妳才叫妳走開,要拿椅子給妳坐,我爸誤以為我抓狂分不清東南西北,連妳都要砸,上前和我搶起椅子,後來我爺爺進來打我們父子倆後又罰我們跪下,我就忘了這件事,沒想到妳真認為當時我是要砸妳,還一直記住這事……所以,看見我拿椅子妳才會害怕?」他陡地恍然大悟。

  她怔愣,尷尬點頭。「嗯。」

  原來當時他並不是得了失心瘋,反而是怕傷到她才叫她走開,拿椅子是要給她坐,不是要砸她——這個誤會真的太大了!

  「天問哥,對不起……」她羞愧的看他,自己把他的一片好心當成恐怖陰影,埋在心底幾近九年,每見他一次就怕一次,真是鬧了個天大笑話。

  「所以,後來妳總是常常刻意避開我,不是因為小女孩長大在害羞,而是怕我?」這麼一說開,戰天問全瞭了。

  害羞?原來他都是這麼解讀她避開他的原因?她羞赧一笑,「天問哥,對不起,我錯怪你了,早知道的話,我……我就不會……」

  大手往她肩上一攬,咧嘴笑開,他完全不介意。「現在知道也不遲,只要妳不再怕我、遠遠的避開我就好了。」把她摟得更緊,他三八兮兮的挑眉,接下來想做的事全藉眉眼傳達,嘴角還勾著一抹邪氣笑容。

  陶惜誓羞得燙紅了臉,低首,往他懷裡鑽。

  收到訊號,他捧起她的臉,深情凝視,終於將熱燙的唇印上她的菱角小嘴,也將滿腹濃情蜜意傳給她,兩人自然的躺上柔軟大床,他的洞房花燭夜之夢眼看就要實現,未料,一陣天殺的手機鈴聲乍響——

  戰天問反射性地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照他的個性,絕對會把手機狠摔爛,讓它再也叫不出聲,但不行,有過前車之鑑,現在的他舉止要收斂些,免得又嚇到她,誤會他在「動粗」。

  他咬牙切齒的用力一按,將手機關機,準備繼續未竟之夢,豈料,手機鈴聲還是不停地在響——

  被鈴聲擾得心煩氣躁,他坐起身低吼,「誰的手機在響?」

  陶惜誓連忙坐起,尷尬一笑,「天問哥,是我的……」這房裡除了她和他,還會有誰的手機?

  本想學他率性的關機,但一見螢幕顯示來電者是「爸爸」,她反射性地快速接起——

  「爸——」

  「小姐,我是何伯,老爺突然全身發麻動不了,我已經叫救護車,等會我會陪老爺一起去醫院,妳……妳現在方便去醫院嗎?」

  「好,我馬上去。」陶惜誓緊張又焦急,「天問哥,我爸他……」

  見她抖得說不出話,戰天問立刻接過手機,幸好陶家的老管家還未掛電話,待問明原因,臉色凝重的他幫她穿上外套,抓起車鑰匙,便拉著惶惶然的她往樓下走。

  「天問哥,我爸他……」

  「放心,不會有事的。」

  他緊握著她的手,讓恐懼不安的她頓感安定。仰望他高大的身影,陶惜誓登時覺得有他在真好,要不,她一定會驚慌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天英建築設計集團副總裁辦公室裡正籠罩著一股低氣壓,靜站一個鐘頭的特助吳大招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戰天問面無表情,黑眸一抬,對著眼前直冒冷汗的人,冷不防丟出一句,「思古建築被梁氏搶先併購,現在陶家的公司易主,新主人竟然又是梁守志,看來我和他應該是犯沖……你看,要不要請道士來幫我作法去衰運?」

  併購思古建築一案,是他父親之前推動的,在他上任後,覺得此併購案仍需重新評估一番,遂緩下腳步,未料,有人竟猴急的把他放在桌上的爛橘子搶去吃。

  吃就吃,等他剝開皮發現裡頭全爛,看他還吞不吞得下!

  不過,陶家公司易主一事就令他扼腕。他的老丈人因為太勞累,血糖太低,導致全身發麻送醫,這期間他和惜誓只顧著擔心老丈人的健康,豈料陶家公司養了個吃裡扒外的總經理,聲稱公司投資失利負債累累,為了挽救,只好接受梁守志的金援,並趁他們不在醫院,和他精神虛弱的老丈人「溝通」又蓋了印,一夕間,陶家公司便由梁守志順利接手,等老丈人身體好了點,想想不對,欲反悔已來不及。

  從思古到陶氏,他非常確定梁守志那小子是衝著他來的。

  思古他就不跟他計較了,畢竟只是一顆爛橘子,那小子想要他可以大方賞賜給他,可陶氏就不同了,業界誰不知陶壅是他戰天問的老丈人,梁守志竟敢動到陶氏頭上,擺明就是想給他難看!

  想和他鬥,那他就陪他玩到底,那小子錢太多愛併購爛芭樂、爛橘子,那他就再丟一個爛蘋果給他!

  「吳特助,把最近一年總裁否決掉的併購案全調出來給我看。發什麼愣?是不是中邪了?要不要找道士作法啊?」

  「是、是……副總裁,那個……」吳大招嚇得額上冷汗涔涔。

  「你幹麼?」汗冒得那麼大顆,想當釋迦牟尼也不用這樣。

  「副總裁,那個道士的事……」吳大招頻頻擦拭冷汗。「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

  瞥他一眼,戰天問唇微揚,似笑非笑。

  老丈人出院後,他建議乾脆到山上和他父親一起作伴,沒想到惜誓也嚷著要跟去,縱使再不願,他還是得放行,要不,強留她在家,只會讓她成日因擔心山上的兩個老頭而悶悶不樂。

  待惜誓一去,他爸就私下問她家裡為何請道士作法,還頗擔憂戰家的唯一傳人是不是瘋了,要不,為何連家裡的電視遙控器都帶到公司,甚至還在開會時從公事包掏出衛生棉來——

  說到衛生棉,惜誓的「不小心」真的讓他窘很大。老丈人住院的第一晚,為了表示他對老丈人和他父親「一視同仁」,他堅持陪惜誓睡在醫院,隔天一早,他要回家拿公事包,見老丈人情況穩定,又有何伯在,惜誓便堅持要跟他一同回家,幫他收拾公事包。

  妻子的一片好心,他當然不能拒絕,等他梳洗完出來,她已把公事包和自己要帶去醫院的包包都整理好,他因為送她去醫院延宕了點時間,到公司時早餐會報已開始進行,他直接進會議室,打開公事包,一包已拆封的衛生棉瞬間掉了出來,讓所有主管面面相覷。

  在眾人瞠目結舌下,他只能故作鎮定的拿起那包衛生棉,和主管們討論公司極力推動的省能源、省資源、低污染之綠建築。

  「……綠建築就好比是女人用的衛生棉,要能不悶熱、會呼吸,才算是舒適的健康住宅。」

  轉很硬的一席話沒人敢不拍手,這讓吳大招更確定他瘋了,十萬火急的上山稟告太上皇,還煞有介事地建議要不要順便請道士來作法驅邪。

  經惜誓硬著頭皮將一切說明後,他們才相信他沒瘋,自然不用讓道士拿鈴來給他噹、噹、噹。

  既然副總裁沒為他密告一事責備他,吳大招趕緊把之前否決的併購檔案調出。

  瞄一眼,戰天問隨便一指,「就這個。」

  「橘頌建設?副總裁你……」

  「放出消息,天英要重新評估收購橘頌建設一案。」

  吳大招驚詫的看著他。「可、可是這個……」當初要收購橘頌的提案,所有董事全投反對票,別說董事,連他都知道橘頌內鬥,資金早被掏空,爛帳一堆,是個已死外加缺角的空蚌殼,一接手,即便填再多資金都生不出珍珠,只會換來一堆海沙。

  「我說的是重新評估。」他特別強調重點所在,挑眉,自我解嘲一笑,「並且,我沒瘋!」

  吳大招尷尬一笑,略懂副總裁的用意了,急急領命告退,免得副總裁老是調侃他,害他一顆心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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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0 01:06:42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陶惜誓到山上住了一個禮拜,夫妻倆分隔七天,雖然每晚她都會和戰天問通電話通到公公和父親輪流敲十次門叫她早點睡,但是兩地相思還是讓戰天問再也按捺不住思妻之情,丟下沒有錯放衛生棉的公事包,火速上山準備接回妻子。

  「這個蜜蜂大叔,他都沒唱歌。」一根圓圓的甜不辣小手,控訴地指著頭戴蜜蜂觸角,身穿黃色蜜蜂裝,背後還有一對蜜蜂翅膀的戰天問。

  戰天問立刻拉下臉。打扮成這模樣,他可是十二萬分不情願,這小子還抱怨什麼

  「蜜蜂大叔也沒扭屁股,沒有跟著跳舞。」另一個小女生也發出「不平之鳴」。

  「蜜蜂大叔也沒有笑。」

  「蜜蜂大叔看起來很兇。」

  「蜜蜂大叔看起來比較像熊。」

  一群小蜜蜂,嗡嗡叫,吵死人!

  「小朋友,蜜蜂大叔今天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飛過來,所以很累,才會笑不出來,沒力氣唱歌和跳舞,我們原諒他好不好?」一樣穿著蜜蜂裝的陶惜誓帶著甜甜笑容,安撫小貴賓們內心的不平。

  「小朋友們,蜜蜂大叔唱歌很難聽,也不會跳舞,來,蜜蜂爺爺和蜜蜂公公還有蜜蜂姊姊陪你們一起跳好不好?」

  同樣罩著一套黃澄澄蜜蜂裝的戰蓄英,像個老頑童一般搖晃身體,和幾個小朋友一起唱唱跳跳。

  戰天問趁機坐到後方椅子上,啼笑皆非地看著眼前的蜜蜂家族。

  話說,他家老頭在山上養老,閒得發慌,便常到他和好友正俊善合夥的雲上寵物度假村走動,見到特別為招待小貴賓量身訂做的昆蟲裝,覺得有趣,加上原本的蜜蜂姊姊辭職嫁人,便毛遂自薦當起蜜蜂爺爺,每日來陪小朋友跳舞兼運動,後來他的老丈人和惜誓上山後,也一同加入,成了蜜蜂公公和蜜蜂姊姊,據說,三人的人氣在短短一個禮拜內暴衝,原本指定由其他蝴蝶姊姊或甲蟲哥哥招待的小貴賓,紛紛向蜜蜂家族投誠。

  「……嗡嗡嗡,扭一扭,我們是最勤勞的小蜜蜂——」陶惜誓帶領蜜蜂家族的徒子徒孫唱歌又跳舞。

  戰天問低笑。他的妻子真可愛,不過旁邊那兩個老爺爺還真是……算了,不予置評。

  真沒想到,才一個禮拜沒見,他們一家人都變成蜜蜂了。

  手機鈴聲突地響起。「俊善……蝶信中午要請我們吃飯?那怎麼好意思,她挺著大肚子……在餐廳?那就好……好,那我先過去你那兒。」關上手機,戰天問露出解脫的笑容。

  雲上的另一個老闆兼動物醫院主治醫生正俊善,和他已卸任蝴蝶姊姊的妻子方蝶信中午作東要請他們一家吃飯,他要先過去找俊善,了解雲上最新的營運狀況。

  不用當蜜蜂大叔,讓他鬆了一大口氣。

  和惜誓四目交接,他用手比著要先走,惜誓微笑點點頭,可他才走一步,眼尖的小貴賓們又紛紛傳達一波波指控——

  「蜜蜂大叔跑走了!」

  「蜜蜂大叔偷溜了!」

  「蜜蜂大叔飛走了!」

  「蜜蜂大叔蹺班!」

  沉住氣,戰天問快速走離。這些小朋友到底在不平什麼?他的妻子當蜜蜂姊姊,他卻得當蜜蜂大叔,他都沒在抗議了,一堆小蜜蜂還一直嗡嗡叫,真是吵死人了!

  太陽下山後,戰天問載著愛妻遠離山上那群蜜蜂,想到自這一刻起就能享受兩人獨處的甜蜜時光,他的心情一整個樂透,邊開車邊吹口哨。

  「天問哥,你怎麼會認識雲上的老闆正俊善?」依依不捨的離開歡樂的蜜蜂家族,陶惜誓看著多日不見的老公,覺得他越來越帥。

  「三年前俊善救了我養的德國狼犬『黑哥』,我們因為這樣而認識,所以我們……」他想到結婚至今尚未和惜誓提雲上的事,索性想趁此一次說明。

  惜誓似乎還不知他是雲上的幕後大老闆,知情的只有他家老頭,可是他當蜜蜂爺爺樂過頭,聽惜誓說,他整天都在想新的舞蹈要教小朋友,肯定沒和她提這事。

  單純的她以為俊善夫妻請他們吃飯,純粹是山上鄰居之間的情誼。

  「惜誓,其實我就是……」

  「天問哥,你好像變瘦了。」她突然摸他的臉,讓他一瞬間忘了自己想和她說什麼,順勢拉著她的手貼在臉上,一臉陶醉。

  「因為妳不在我身邊,我日日夜夜思念妳,茶不思、飯不想,就瘦了。」拉她的手湊至嘴邊,他用力吻了一下,「惜誓,妳的手好香。」

  「討厭啦。」陶惜誓收回手,嬌羞的用另一隻手覆住被他親吻的地方,濕熱的溫度讓她心頭起了漣漪。

  這七天來她也很想他,只是兩個爸爸都生病,她放不下。

  他低笑,一時想不起方才自己想和她說什麼,於是轉了話題。「對了,我看爸今天心情好像還不錯,公司的事……」

  「公司有你在,爸他很放心。」

  他一愣,原來她會錯意了,「我是說妳爸。」

  「噢。」陶惜誓微微一笑,「其實陶爸剛到山上的第一天,心情很沮喪,公司換人經營不說,先前戰爸借給他的一億元這輩子恐怕也還不了……」

  「就算陶……陶爸要還這筆錢,我也不會收。戰爸不早說過了,那是給妳的聘金。」陶爸、戰爸這樣稱呼是較分得清,但突然要這麼說,一時還真不習慣。

  「天問哥,你說的和戰爸一樣,他也說不要陶爸還那筆錢。」陶惜誓滿心感激。「而且戰爸還開導陶爸,說他之前在建築界雄霸一方,生病開刀後,還不是只能窩在山上養病,所以事業有沒有成功,也不用太在意。」

  嘖,老頭還真敢講,明明就是他硬把事業塞給他,「只能窩在山上養病」咧!說得自己多委屈似的。

  不過好在有老頭開導,岳父對公司易主一事才能釋懷。只要兩老樂天不煩憂,他的惜誓就不會掛心想往山上跑,便會待在他身邊,這樣很好。

  「這回陶爸住院真的讓我嚇到,公司換人經營也好,守志哥年輕有為,而且他是好人,公司讓他經營一定會更好。」

  行駛中的車子突然一偏,刺耳的煞車聲響起,陶惜誓的身子前後一晃,一隻大手及時伸過來護住她。

  「天問哥,怎麼了?」她因繫著安全帶,沒大礙,只是有些困惑。幹麼突然靠邊停車?

  戰天問用力的深吸了兩口氣,平復胸口急湧的怒火。「妳和梁守志很熟?」還守志哥咧,聽得他一肚子火!

  她點頭,納悶地看著老公,「對呀,天問哥也認識守志哥不是嗎?」

  「我是認識他,可一點都不熟。」他板著臉。

  她阿爸的公司被梁守志那小子吞了,她還大力稱讚那小子「年輕有為,而且是好人」,顯然對他很有好感,好到連他的奸詐她都不計較?這真是令人生氣到了極點!

  而且他戰天問的妻子,居然當他的面讚美別的男人!這口氣他吞不下。

  「噢,因為你都在國外騎自行車,守志哥雖然也在國外唸書,可是他回台灣都會和我們聚會……」

  「和妳聚會?妳和他約會過」黑眸中,兩簇怒火狂燃。

  「不,是、是很多人一起聚會。」幹麼這麼激動,該不會是沒約他,他在生氣吧?有可能。

  戰天問探出窗外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怒火稍平復。他不能生氣,免得又嚇壞她。微笑,戰天問快點把笑容拉出來——

  「其實守志哥他……」

  「不准叫他守志哥!」笑容沒拉出,且不到一秒,火山又在噴煙,他像頭黑熊張嘴撲向她。

  察覺自己失控的模樣肯定會嚇壞她,但為時已晚,他張牙舞爪的模樣就在她眼前,近在咫尺。

  「那,要……叫他什麼?」陶惜誓盯著他咆哮的表情,愣了三秒,很神奇,她居然一點都不怕,還很不給面子的噗哧笑出聲。

  她不怕,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傷她,不管他是大熊大虎大象大豹,在她眼裡,他都是乖貓一隻,她只差沒伸手摸摸他的頭,說一聲「好乖喔」。

  突響的笑聲讓戰天問倍感納悶,卻又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長氣,其實方才他已經屏息以待,想著若她嚇哭他該說什麼話安慰,尚未思及,她的笑聲已化解一切。

  「不准叫別的男人什麼什麼哥!」他可沒忘令他惱火失控的原因。

  「什麼什麼哥?」想了一下,她懂了。「那我以後就叫他守志。」

  他濃眉緊蹙,為什麼聽起來還是很不舒服?「不行,以後連名帶姓叫他就好。」

  「可是這樣很沒禮貌。」

  「沒什麼好不禮貌的,商場上都這樣,以示尊重……對方的姓氏。」他睜眼說瞎話,反正他不喜歡惜誓喊別的男人喊得太親密。

  「是嗎?」之前她跟在父親身邊當小祕書,連名帶姓叫別人還是很沒禮貌的行為呢,怎麼現在變了?難不成是最近改的?

  戰天問面不改色地點頭,心裡直嘀咕。梁守志讓他壞了做人原則,這下他倆的樑子結大了!

  盯著他看了半晌,她突然喊,「戰天問。」

  他明顯嚇一跳,「惜誓,妳幹麼突然這樣叫我?」

  「你方才不是說現在商場上都這樣,以示尊重對方的姓氏?」她一臉正色。

  臉龐微微抽搐。真是現世報,拿石頭砸到自己的腳。「那……那個是指別的男人,對自己的老公不用這樣。」

  「噢,天問哥……對了,那我可以叫你哥嗎?」在雲上陪小朋友跳了一天的舞,她很累,他突然塞這麼多新規定給她,害她腦內一片混沌。

  「當然……」他想了想,既然都是夫妻了,叫他哥聽起來也怪,又不是在上演韓劇,哥來哥去的。「不要,把哥去掉。」

  「噢,戰天問。」

  他不禁苦笑。又來了,是在鬼打牆嗎?「惜誓,我剛說了,不要這樣叫我。」哪天她生氣想砍他,再這麼連名帶姓叫他也不遲。

  「天問……」她很受教的改口,甜柔的聲音輕喊他的名,聽得他心花朵朵開。「天問,你可不可以再做一次剛才那個?」

  「哪個?」

  「就是張嘴很兇的那種表情。」她怯怯的說。

  「妳確定?」不會嚇著?是說方才她似乎沒嚇到,還笑出聲。

  她點頭。

  「我來了。」先提醒一聲,他才兩手高舉做出爪子型,大嘴一張,頭晃了一圈,兇狠的動物要來吃人了。

  見狀,陶惜誓咯咯笑開。他這模樣說有多有趣就有多有趣。

  她的笑聲鼓舞了戰天問,兇猛動物臉繼續逼近,逗得她笑不停,連淚都飆出來。她開心大笑的模樣,令人動容,他超喜歡她這號表情,銀鈴笑聲不絕。

  兩手按著椅背,張牙舞爪的戰天問幾乎貼上她,斂起怪獸模樣,表情忽轉深情,凝視她,待她意識到他不再作怪表情,他的唇已貼上她的小嘴……

  多日不見,他對她的思念決堤,一寸寸加深的吻,代表他的寸寸思念——

  陶惜誓閉上眼,沉醉在他漸進的熾熱狂吻。這些天來,她人在山上,心卻在他身上,想他有沒有吃好、睡好,還想著他溫暖的懷抱……好羞喔。

  兩人陶醉在情意綿綿的熱吻中,直到一陣敲窗聲打斷了他們,戰天問本想開口罵人,卻見車窗外站著一位警察,她也看見了,羞窘之餘,下意識地拿外套蓋住頭。

  警察好聲規勸他們不要把車停在大馬路旁做親熱動作,回家再做也不遲。

  謝過波麗士大人,他鎮定的將車開走,一路上,坐在副駕駛座的陶惜誓始終拿著外套蓋頭,一直到家才敢拿下,而他,則是一整路竊笑不已。

  「好丟臉喔,天問,以後不要在車上……吻……吻我。」回到家,一直到睡前,陶惜誓仍對被警察抓包一事耿耿於懷。

  「好,以後我絕不會在車上吻妳。」接過她手中的木梳,穿著浴袍的戰天問幫她梳著已吹乾的頭髮。

  「真的?」她仰首看向站在身後的男人,剛洗完澡著浴袍的他多了幾分野性魅力,她羞怯低頭,發現原來的正常版浴袍穿在他身上變得過短,壯碩的大腿微露,腿上濃密的黑毛散發著勾人的男性狂野魅力。

  魅力……記得不久前,她還莫名的怕他,待誤會一解開,以前她認為的所有缺點反而成了令她悸動的魅力所在,真是奇妙,也許這就是「老婆眼中出潘安」的夫妻準則。

  「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絕對遵守,不過,其他地方就可以了吧。」一彎身,戰天問在她淨白臉龐印下一吻。

  她嚇了一跳,粉拳立即奉上,樂得他大笑,又突然想起某件事。

  「說到丟臉,之前妳把衛生棉放進我的公事包,讓它在眾目睽睽之下現身,那才是……」他輕咳兩聲,「丟臉。」

  聽他提到這事,她馬上起身向他鞠躬道歉,「對不起,天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她明明把他的公事包和要帶去醫院的包包分開,沒想到最後放進衛生棉時,還是又放錯包包了。

  而且還因為這樣讓他被吳特助誤以為壓力太大瘋了,緊急上山稟告公公……思及此,她就滿心愧疚。不過,真難以想像他這個副總裁在主管面前拿出衛生棉,義正詞嚴的拿它形容綠建築的居住感受。

  「我知道,不怪妳。」他的老婆頂多只能當「小昭」,愛惡整人的「趙敏」她做不來。也還好是這樣,要不,他恐怕得整日提心弔膽自己的公事包會出現什麼不可見人的私物。

  「那天你真的有把它舉……舉高給公司的主管看?」她真不敢置信,其實他裝作若無其事收起來便可,主管們應該也會識相的視若無睹才對。

  他點頭苦笑,拿高木梳,把它當衛生棉,重現當日在公司開會的情景。

  「……綠建築就好比是女人用的衛生棉,要能不悶熱、會呼吸,才算是舒適的健康住宅。」

  見他神情肅穆,一派正經,陶惜誓努力憋著笑,往後退幾步,終於忍俊不禁的大笑出聲,整個人倒在床上,笑到快岔氣。

  「妳這個小迷糊,都是妳,妳還敢笑。」

  「對不起,可是……真的很好笑。」

  好笑是吧,那他就讓她笑個夠。「大野狼要來抓小紅帽了。」戰天問撲上床,做出張牙舞爪,猛獸發威樣,作勢要咬她,這舉動讓躺在床上的陶惜誓又是笑得翻來覆去。

  「好了,天問,我不要玩了……」她求饒,笑得好累,快沒氣了。

  「不玩了?那,我們來睡覺。」眉眼間流轉著曖昧。

  嗅到大野狼欲發威的氣息,她羞怯的想起身。

  「妳去哪?」

  「我、我打電話問兩個爸爸睡了沒……」

  「方才我打過,管管家說他們早已經睡了。」嘿嘿,第一道阻礙他早就把它踢得遠遠的。

  「那,我問管管家兩個爸爸身體……還、還好嗎?」她欲起身,又被壓住。

  「他們好得很,吃好睡好,有俊善掛保證的管管家,有特別護士,還有一大群小蜜蜂陪他們玩,那兒是人間天堂。」不是才分開沒多久,她就惦記著兩個爸爸,怎麼都沒想到老公需要她的安慰?

  改天,等兩個爸爸身強體壯,他會強烈建議他們到非洲去騎單車,天高地遠,愛上哪兒就去哪,別來打擾他們夫妻倆的生活。

  「對了,我忘了跟管室長請假,沒看到蜜蜂姊姊,小朋友會很失望的。」瞧她多迷糊,看到老公來接她,欣喜之餘,竟忘了跟雲上管理助理群的管室長說她要請假。

  「請假?」他對這詞頗有意見,正確說法是「辭職」才對,但惜誓說什麼都對,她說請假就請假吧,永久請假也算另類辭職。「放心,管室長那邊我已經跟她說了。」反正她會看著辦,再者蜜蜂姊姊現在是雲上人氣最夯的,一堆小助理擠破頭想頂替,不愁找不到新蜜蜂。

  「我很喜歡雲上,那兒的人都對我很好、很客氣。」躺在床上,她提及雲上寵物度假村,眼睛閃亮亮。

  戰天問聽了只能乾笑。廢話,誰敢對老闆娘大小聲?巴結都來不及了,只有他的迷糊老婆不知自己身分尊貴。

  「老闆娘蝶信人很漂亮,對我也很好,我們是好朋友,她老公也很好……」

  「他們夫妻倆待人都不錯。」戰天問兩手抵在床面,身子騰在她上方。這時候聊這種日常生活話題會不會太不搭,而且她是想考驗他的體力嗎?

  無妨,他體力好得很,撐再久都沒問題。

  「可是我聽說雲上還有另一個熊老闆,員工私底下都說他很兇……」她細眉微蹙,「每次我聽到有人在悄悄討論熊老闆,好奇的想聽聽她們在說什麼,可是她們一看到我就都不說了。」

  她一副沒聽見老闆八卦的遺憾表情,令戰天問啼笑皆非。

  他當然知道雲上的員工私底下都稱他熊老闆,傳久了,有些新進員工還真以為他姓熊,瞧,他的老婆就是一例。

  「我想熊老闆真的很兇,所以大家都不敢多談他的事、說他的壞話。」她還自己下了結論。

  戰天問一副被打敗的神情。有哪個員工會神經大條到向老闆娘說老闆的壞話?

  不過現在不是向她表明熊老闆身分的時候,他不想自己費盡苦心排除萬難想一圓洞房花燭夜之夢的良宵,毀在解釋熊老闆這件事上。

  「惜誓,看著我。」

  「我一直都有在看你。」他就在她上方,想裝沒看見都難。

  「很好。」

  凝視她一秒,火熱的唇急速降落,此刻,說再多的話都無益,無聲勝有聲才是他想要的完美境界。

  水眸輕闔,陶惜誓感覺一團狂野火熱在她上方竄燒,烈火迅速蔓延至她身上,他火熱舌尖的深深探索,激起她內心的渴望。她不是不想和他圓洞房,只是……一直有事耽擱嘛!

  激吻之餘,戰天問褪去身上浴袍,粗礫手指解開她胸前衣釦,她突然驚呼一聲,緊抓住胸口。

  「惜誓……」泛著氤氳情慾的黑眸僵縮,表情痛苦的看著她。千萬不要在這時打退堂鼓,他的士氣……正高昂啊。

  見他全身赤裸,僅著一件黑色三角內褲,鼓脹的胸肌結實壯碩,她燙紅了臉,羞怯怯的說:「天問,可不可以……蓋上棉被?」

  這話無疑是默許他可以圓夢!戰天問立刻士氣大作,亢奮地回答,「當然可以,沒問題!」

  將一旁的棉被高高拉起,迅速蓋上,窩在裡頭,這回他們不聊天,真的要做夫妻該做、愛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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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0 01:07:22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冬日暖陽灑在玻璃窗上的彩虹棒棒糖圖案上,陶惜誓的嘴角不禁勾起甜甜的笑容。

  盯著美麗的彩虹圖形,她甜蜜地回想在她六歲和天問第一次見面,他把彩虹棒棒糖給她的那一刻,那時就等於為她開啟人生甜蜜的開端一樣——

  他寵她,寵到心頭裡。

  上星期問她要不要到公司當他的貼身祕書,他允許她想休息就休息,愛放假就放假。她知道他只是想要她陪在身邊,也想答應,但是公司的體制不容許這般恣意妄為,要不,他如何服人?再者,若她三天兩頭就放假,行程表肯定大亂,況且她對當祕書興趣真的不大,之前是因為想幫父親開源節流,她才到公司充當跟班祕書,她其實有自己想做的事。

  大學時她讀的是服裝設計,系上同學志氣凌雲貫斗牛,每個都想當大設計師,她卻沒半點志氣,別說大設計師,連設計師的頭銜她都覺得太沉重,只想隨心所欲地把腦子裡想設計的服裝做出來,而且她最感興趣的是童裝。

  天問一聽她想當童裝設計師,馬上點頭答應,連連稱好,隔天,他就叫雲管家挪出後院一間空房,請了木工師傅來裝潢,一星期後,她的工作室就完成,他還把之前特地訂做的生日禮物櫃挪到工作室。

  她的工作室沒有太複雜的設計,她只要求玻璃窗上要畫上彩虹棒棒糖的圖案,因為彩虹棒棒糖是她的幸運物,是帶給她幸福甜蜜的定情物。

  環顧四周,專業級的設備令她欣喜又感動於他的貼心寵愛,儘管她一再強調她的每件設計是唯一,不量產,說白點,外人看來只是在玩樂,以商人的角度來看,這項投資虧大了,絕無回本的一天,但他還是堅持為她打造高水準的工作室。

  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先設計兩套衣服給他,一套男裝,一套女裝,他已先為兩人未來的孩子們預定衣服。

  她不禁莞爾。不用他說,她也會這麼做,但他先提,代表他已經做好當好爸爸的準備,這點讓她很欣慰。她希望他是個用愛關心孩子的好爸爸,不要像他和戰爸一樣,明明關心對方,卻嘴硬不說,弄得父子倆的關係僵硬對立——

  思及此,陶惜誓赫然想起今天還沒打電話向兩位爸爸問安。

  左右張望尋找手機,陡地手機鈴聲乍響,循聲覓去,才發現它掉在沙發上。

  一定是兩位爸爸等不到她的電話,主動打過來。她跑過去抓起手機,忙不迭接起,劈頭就道:「爸,對不起,我在忙,忘了打電話給你們……」他們一定很擔心,說不定以為她出事了。

  「惜誓……」那端的聲音頓了下,「妳在忙?」

  不是兩位爸爸的聲音,也不是她老公的聲音,但聽起來有點耳熟。「請問你是?」

  「才結婚妳就忘了我……」溫柔的聲音夾帶著淡淡苦澀,「我是梁守志。」

  「是守志哥……不,梁守志。」她沒忘記老公的「教誨」。

  「惜誓,妳……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因為我……接管了陶氏。」

  「我沒因為這件事生你的氣,反而還要謝謝你。」

  「謝我?」

  「對呀,因為你接管了陶氏,我爸才可以好好休息。」她知道要併購別人的公司,通常都會耍點小手段,但陶氏已是負債累累,守志哥還願意接管,她當然很感謝。

  聽她這麼說,那端的梁守志明顯鬆了一口氣。「惜誓,我們見個面好嗎?」

  陶惜誓想也沒想,「好啊,我好久沒看到你,而且我要謝謝你讓我爸休息,快中午了,不如我請你吃午餐,就去我們以前聚會常去的那家餐廳好嗎?」

  「那家餐廳昨天我才去過,不如去天英附近,我想戰天問應該還沒忙到沒空約妳吃過中餐,那附近有哪家餐廳菜色還不錯的?」

  「天英附近……」陶惜誓沒多想,還認真思考,「有,上禮拜天問帶我去東皇餐廳吃中餐,那家的餐點很棒。」他還餵她吃,服務生都看見了,真害羞。

  「那就去那兒,妳在家吧?我過去接妳。」

  「不用,你在忙,我自己搭車過去。」

  「那好,等會見。」

  關上手機,環顧工作室,反正今天她也沒設計靈感,蹺個班,應該沒關係。

  給兩位爸爸撥了通請安的電話後,陶惜誓回到房裡換了衣服,下樓沒看到雲管家,連僕人都沒看到,可是她得提早出門,免得塞車遲到,那就太沒禮貌了。

  反正只是吃個中餐而已,她很快就回來。

  看看錶,哎呀,再不出門,真的會遲到。

  「梁守志,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陶惜誓張著圓眸,歉然一笑,「對不起啦,我真的有提早出門,但我不知道你一掛掉手機就來了。」

  方才來到餐廳還不到十二點,她以為自己來早了,沒想到他早已在餐廳內等她。

  「我剛好到附近拜訪客戶,不巧他不在,我就直接過來,是我來早,不是妳晚到。」戴著細框眼鏡,西裝筆挺,皮膚和女人一樣白的梁守志,全身散發斯文的書生氣息,但工於心計的他,雙眼透著詭譎。

  「難怪你要約在這裡。」

  梁守志一笑。惜誓就是這麼單純,他精心設計的局只消幾句話,她就信以為真,令人很不捨,但要搶回她,他必須狠心這麼對她。

  「惜誓,為什麼妳不叫我守志哥了?」初以為是他併吞陶氏,惜誓對他有怨,才會生氣喊他全名,但方才通過電話,似乎並不是如此。

  若不是這個原因,肯定就是戰天問的問題。

  「是天問說要連名帶姓喊你才有禮貌。」雖然這樣喊她總覺得怪。

  果然是戰天問!「我想他只是在跟妳開玩笑,不然就是他太霸道,不許妳喊別的男人哥哥。」

  「天問一點都不霸道……」陶惜誓本能的替老公辯駁。但想想,他真的說過不准她叫別的男人哥,難不成這樣就算霸道?可當時她一點都不覺得有被欺壓的感覺,只是不明所以。

  「惜誓,妳太單純,不要以為他拿一億元給妳爸爸公司當周轉資金就是好人。」梁守志雙手握拳,扼腕不已。「如果當初陶叔跟我開口,我也一定會借他。」

  他萬萬沒料到陶叔會把惜誓抵押給戰家,早知這樣,當初他一定主動撥款給陶叔,毋需陶叔開口,可惜陶家和戰家交情太深,陶家有難,戰家永遠是第一個知情的,就算他想幫忙,也只能屈居第二。待他知道,他們兩人已經閃電結婚了。

  「梁……呃,守志,謝謝你,我知道你也是好人,你接掌陶氏,我真的很感謝你,可是,公司負債太多,你接手管理一定很辛苦……」

  面對單純善良的佳人,梁守志倍感心虛。陶氏之前是有負債,但投入戰家資助的一億元轉新投資後,雖尚未有盈餘,但負債已打平,只是他收買了陶氏內部的人,耍了點小手段,讓外人以為他佛心來著,收購岌岌可危的陶氏。

  「別提這個,妳只需知道我是真心在幫妳、幫陶家就好。」為了搶回她,他必須先斷絕天英和陶氏之間的金錢往來。不是他看不起陶叔,只是陶叔的觀念太保守,只要陶氏讓陶叔繼續掌舵,戰家資助的金錢就不會斷,陶家欠戰家越多,惜誓就越離不開戰家。

  陶惜誓猛點頭,「你是好人,我知道。」除了天問之外,梁守志對她也很好,他們三人從小就認識,還有其他好朋友,大家都是好人。

  「妳才是好人。」盯著她純真的笑容,他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見面時,她對他的好。「惜誓,妳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

  「我當然記得,那天是戰伯伯……不,是我公公生日。」她笑說。那天好熱鬧,好多好多人都到戰家,一堆小朋友玩得好快樂。

  「因為我是私生子,大家都笑我,不跟我玩,我害怕面對那些鄙夷的眼神,所以畏畏縮縮的躲在我媽身後,全場只有妳邀我一起玩,雖然我還是不敢離開媽媽身邊,但妳對我的好,我銘記在心。」思及往事,梁守志有感而發,「我大妳五歲,也比其他小朋友來得大,可是當時我膽怯,覺得這世上沒有我容身之地。」

  「守志哥,你不可以這樣想!」急著安慰他,她順口喊出以前的稱呼。

  「現在的我,當然不會有這種可笑的想法。」他自信一笑。擁有高學歷又成功接掌父親的公司,再也沒人敢看輕他,他能從一個懦弱小子蛻變成今日躊躇滿志的精英份子,惜誓功不可沒,是她真心的笑容,帶他走出總是烏雲籠罩的陰暗處。

  「對呀,你現在變得很有……老闆的架式。」陶惜誓真誠的替他感到開心。「我還記得那天,你一直看著我手中的彩虹棒棒糖,我猜你一定也很想吃,所以就把棒棒糖遞到你面前,跟你說你只能舔一口……」

  提及小時候的事,她不禁笑出聲。只是一根棒棒糖而已,再買就有,她竟捨不得別人把它吃光。

  她誤會他的意思了。梁守志輕笑,他不是想吃她手中的棒棒糖,而是懦弱膽怯的他不敢正視別人的眼睛,所以,視線才剛好落在她手中的棒棒糖上。

  結果她竟誤以為他想吃,同意讓他舔一口。而他之所以沒拒絕,是因為她友善的表現,以及他真心喜歡對他釋放誠意,宛如小天使的她。

  「你一定覺得我很小氣,只願給你舔一口……」陶惜誓低笑,臉上浮現甜蜜神情,「其實那是天問特別送給我的,他知道我喜歡彩虹棒棒糖,所以每回我去他家,他都會送給我一根棒棒糖。」

  就因為是天問送給她的,所以她才捨不得別人把它吃光吧。

  聞言,梁守志臉色大變。「妳說,我們第一次見面,妳讓我舔的那棒棒糖是戰天問送妳的?」

  她猛點頭,「對呀,那算是我和天問的定情物。」她低頭害羞的笑,未注意到他臉上憤怒的表情。

  梁守志咬牙切齒,覺得自己太可笑了,他一直認定牽起他和惜誓之間情緣的彩虹棒棒糖,竟是戰天問送給她的……定情物

  胸口瞬間漲滿無法宣洩的憤怒。憑什麼戰天問可以毫不費吹灰之力抱得美人歸?這些年他人在國外,即使再不願回到台灣看大媽一家人的臉色,仍用盡心機接掌梁家事業,為的就是能就近和惜誓有更多相處機會,他發過誓,這輩子唯一的妻子是惜誓,未料這些年神龍見首不見尾,鮮少和他們這些企業家第二代聚會的戰天問竟捷足先登。

  但他不會就此認輸的,惜誓是他從小就認定要娶的新娘,為了奪回她,即便傾家蕩產,他也在所不惜!

  「惜誓不見了」接到雲管家打來的電話,坐在辦公桌前的戰天問倏地彈跳起身,神色焦慮。「你不是說她在睡覺?」

  半個鐘頭前,他打給惜誓,想問她中午吃了沒,手機卻一直沒人接,改打家裡電話,雲管家告訴他她還在睡。都已經一點了還在睡,這不太像惜誓,擔心她是不是人不舒服,他要雲管家去敲房門喚她起來吃午餐,結果,卻得到她不見了的答案。

  「少奶奶沒回陶家,也沒到山上,能找的地方我都打電話問過了……」雲中君誠惶誠恐。他不過是出門一個小時,親自幫老爺買營養食品,回來後就一直沒看到少奶奶,他以為她太早起床,累了又回房休息去,中餐僕人有去敲門,沒回應,心想她可能睡得正熟,不敢吵她。

  過沒多久少爺打電話回來要他去叫少奶奶用餐,敲了片刻依舊沒回應,他這才驚覺不對,拿了備用鑰匙開門,才知少奶奶根本不在家。

  「繼續找,我馬上回家。」

  關上手機,戰天問心急如焚。惜誓不可能出門不說一聲,況且已過了中餐時間她還沒回家,這太不尋常……該不會她又想到要煮什麼給他吃,到市場買東西,結果被搶匪綁走……

  心頭一驚,這很有可能,他的惜誓又可愛又漂亮,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單獨在外,危險指數破表,搶匪有可能劫財又劫色……

  不行!誰敢動他老婆,他就把他大卸八塊!

  他急匆匆往外走,正巧吳大招敲門入內。「副總裁,你要去哪裡?」

  「我有事回家一趟。」他拎著車鑰匙,走得很急。

  「可是等一下我們要去和地主簽約。」這個大地主可是很刁難人的,要不是副總裁親自出面,他才不理睬,若副總裁不去簽約,恐怕他又會反悔。

  「我打電話跟他說明天再去。」這個大地主外型和他差不多,個性也雷同,所以兩人談得很投機,他相信若他開口要求將簽約日順延,他不會不賣他面子。「我身上沒他的電話,你找到傳給我,我再親自打給他。」

  他在電梯前站定,不耐煩的猛按電梯按鈕。

  「副總裁,你急著回去,是發生什麼事了?」該不會是總裁壽、壽終——咦,不對,昨天他還跟總裁通過電話。雖然總裁已交棒給副總裁,但他還是時時關心公司的事,所以要他每個禮拜都跟他用電話報告公事。

  「惜誓不見了!」戰天問急吼吼地咆哮,「這電梯壞了是不是?」

  「少奶奶她……呃,副總裁,其實,中、中午我有……看到少奶奶。」吳大招不自覺的冒冷汗。

  電梯門正巧打開,戰天問一把拉著他進入電梯。門關,他再度大吼,「你在哪裡看到惜誓?為什麼沒告訴我?還不快點說!」

  吳大招瑟縮了下。這個副總裁還真是把握時間,明明在外頭就可以說,非得要拉他一起進電梯,害他嚇了好大一下,以為他要對他怎樣。由此可見,副總裁極深愛少奶奶,萬一他說出實情,不知副總裁能不能承受這個打擊?

  「我問你你在哪裡見到惜誓,你是聾了快說!」沒看到他急得快瘋了嗎!

  「我是在東皇餐廳看到少奶奶的。」

  「東皇?」戰天問兩道濃眉倒豎,「我並沒約她吃中餐……」頓了下,他想了想,的確沒,中午他是在辦公室啃便當的。該不會惜誓聽錯了,誤以為他有說今天要約她吃中餐吧?

  「她是和別人一起用餐的。」吳大招額上猛飆冷汗,又變成一頂透明的釋迦牟尼頭。

  「你有看到為什麼不跟我說?害我以為她失蹤了。」

  「呃,她……」

  「我想她可能吃完中餐,跟朋友去逛街,所以還沒回去。」知道她是和朋友一起吃飯,他的心情輕鬆多了。女生嘛,總是難免聚個餐、逛個街,一聊起來就忘了時間。「惜誓沒要你跟我說些什麼?」

  電梯門開,他按下關門鍵,決定回辦公室。既然知道她沒失蹤,沒被搶匪綁走,那和大地主簽約的事,就照原定行程。

  「我有看到少奶奶,可她沒看到我。」釋迦牟尼頭有變大的跡象。

  「你就不會過去跟她打招呼一下?」真沒禮貌的傢伙,說不定惜誓會要他傳話給他,說一些關心他有沒有吃午餐之類的話。

  「她……她……」喉嚨好乾,他有種預感,待會無法承受打擊的不是副總裁,而是他吳大招。

  屏息等待電梯門開,確定副總裁已走出電梯,而他本人的兩條腿也落在外頭,身後的電梯門已關上——

  大大的深吸一口氣,他據實以報,「副總裁,其實和少奶奶在東皇同桌用餐的人是……」

  「不用跟我報告這個。」老實說,除了惜誓,他對其他女人的事一點都不感興趣。不用猜也知道,和她約吃飯的大概就是那些企業家第二代的千金名媛,他對那些女人沒什麼好感,但若惜誓把她們當朋友,他也不會有意見就是,畢竟惜誓有交友的權利。

  「梁守志。」來不及煞車,吳大招脫口而出。

  前進的腳步一頓,戰天問回頭。「提這個人做什麼?」他想了想,不對,前一秒的話題是……「你是說,和惜誓一起用餐的人是梁守志」

  「是。」副總裁英明,副總裁萬歲,副總裁千……千萬別發火啊!

  可戰天問剛毅臉龐不僅隱隱抽動,眸中也已燃起兩簇火苗。他一路咬牙切齒地走回辦公室,胸臆間怒氣騰騰。那個臭小子竟敢拐他的惜誓去吃飯,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他!

  「副、副總裁——」吳大招傻住。他明明聽見火山要爆發的悶隆聲,可一直到進入辦公室前,副總裁居然都沒發飆,太出乎人意外了。

  看來,副總裁的EQ又高了一層,他得向總裁稟告這件……天大的喜事。

  「吳特助,你進來一下。」

  忍住怒氣,戰天問決定提前實行「反梁糾纏」計劃。既然不管他做什麼,梁守志都要插上一腳,他決定來個「斷尾」擺脫他。

  之前他以為梁守志只是純粹想和他較量高下,現在他居然約他的惜誓一起吃飯……他敏銳的聯想到,那小子極可能是為了惜誓才和他槓上。

  想和他搶老婆?別的他可以讓,老婆他連碰都不准他碰!

  「是,副總裁。」吳大招咻的一下就來到他面前。

  「『太一』那件標案,梁氏是不是也有興建競標?」這是另一筆佔地一萬坪的土地標售案。

  「是,聽說梁氏私下找過代標的太一國際公司,以高於底價十五億元以上的標價,要求地主和太一宣佈撤標。不過副總裁你放心,我們和太一也有聯繫,等明天開完會,請副總裁做出決定,相信這筆標案天英一定是穩操勝券。」

  戰天問默不作聲,不以為然的揚唇一笑。

  他有一百種可以讓梁守志跪地求饒的方法,光靠魁梧外型就能嚇死那小子,但這方法勝之不武,也毫無成就感。

  拳頭,他收起,這回,他要用跌破眾人眼鏡的聰明熊腦袋,來和梁守志決一勝負,一定要讓梁守志鼻子架的那副眼鏡摔得稀巴爛!

  梁守志若是真聰明,就該及時收手,假使盲目地窮追猛打,太一案絕對會讓梁氏跌個狗吃屎!

  「天問,你為什麼要把那些布全退回?那是我挑了一下午才挑定的。」陶惜誓哀怨的看著貨車上的幾疋布,它們將原封不動的被載回,她的心情因而盪到谷底。「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她在下午四點半回到家,發現丈夫也在家,納悶的問他為何提早下班,經雲管家委婉告知,她才發覺代誌大條,原來大夥以為她失蹤了。

  她歉意連連的說了「對不起」,對中午行程據實以告,因為手機放在房裡忘了帶,本想吃完中餐很快就回來,結果梁守志聽她說要設計童裝,便說他正好認識一名布商,就帶她去看布疋。一下子看到好多漂亮的布,她見獵心喜,專心選布,渾然不覺時間匆匆流逝——

  「我不是生妳的氣,我是生梁守志的氣。」氣悶著一張臉,戰天問有種衝到梁家砍人的衝動。

  「守志哥他……」

  聽到守志哥,某人臉更臭。

  「不是,我是說梁守志。雖然是他先打電話找我,可是,是我說要請他吃中餐的。」陶惜誓站在工作室的彩虹棒棒糖圖案窗前,活像做錯事的小學生被罰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去和梁守志吃中餐,會讓天問這麼生氣。

  「妳提議的?妳幹麼請他吃中餐?」他既生氣又嫉妒,今天中午他孤孤單單的在辦公室啃冷掉的便當,親親老婆居然請別的男人吃中餐!不是他沒度量,若她請別人就算了,偏偏請客的對象竟是最近一直扯他後腳的梁守志,他當然不爽。

  「因為他好心接管陶氏,所以……」

  「好心」戰天問高分貝的喊。

  「對呀,陶氏都已經負債累累,他還願意接管……」見老公一副被她打敗的神情,陶惜誓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算了,還是別再說得好,尤其話題是繞著他很有意見的梁守志。

  戰天問像洩了氣的皮球,嘆氣的看著老婆。單純又迷糊的她,標準的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鈔票。陶氏的事他調查過了,外界都以為陶氏負債累累,但其實近一個月來負債已打平,轉投資已小有盈餘,只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陶氏才會一直處於虧損狀態。

  別人把她家挖了個坑,佔地為王,再把土填回去,她竟對壞人感激涕零……他的老婆會不會太傻、太天真了些?

  「惜誓,其實陶氏……」原想對她說出真相,但想想,算了,和她說太多,她反而無法理解,等以後他將陶氏收回,帳簿一攤,她自然會知道真相。

  「蛤?」

  「沒什麼。反正以後不准妳……請梁守志吃中餐。」拉下臉,他對這件事還是耿耿於懷。

  「那,如果是他……請我吃呢?」

  「通通不准!」聞言,他氣得鼻孔噴煙。「以後妳不可以和他見面,也不可以通電話,MSN、E-mail也不行,總之都不行!」

  「天問,你這樣好……好霸道。」仰首,陶惜誓眨眼看他。

  她的控訴讓戰天問心一驚。兩人相識十六年,他從未對她有過任何限制,未對她下達過不准的命令,向來秉持「惜誓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寵愛原則,可今天……

  「惜誓,如果妳不喜歡我這樣……」他咬牙,抿唇,要他鬆口說答應讓她想跟梁守志吃中餐就去吃這種話,真的比殺了他還難受,可若是他的限制讓她怏怏不樂……他願意妥協。

  在心中狠狠拉扯一番,就在他狠吸一口氣,鬆口要說出答應她「偶爾」和姓梁的那傢伙「有條件」的聚餐時,她卻輕描淡寫的開口。

  「其實還好啦,我沒有不喜歡。」她把頭抵向他胸膛,輕笑,「只是我覺得你好像在……吃醋?」仰首,她甜笑的凝望他,「天問,你是不是在吃醋?」

  「我、我沒有。」大手自然地勾住她,她的凝視提問令他有些不自在。

  「是喔。」小臉黯下,她失望的咕噥,「原來你都不會吃醋,人家說會吃醋才代表你有愛對方……」

  戰天問立刻改口,「其實——好啦,我承認,我……我是有一點點吃醋。」

  「真的?你吃醋,所以你愛我?」甜笑的表情在她臉上再度綻開。

  「我們都已經結婚一段時間,妳還感受不到我愛妳?」摟著她,他用力吻她一下。

  銀鈴笑聲逸出,陶惜誓撒嬌的道:「人家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在吃醋。」

  他瞇眼,壞壞一笑,低頭又用力吻她。「有沒有聞到醋味?」

  「有,好濃。」她咯咯笑著。

  他一吻再吻,深深擁吻,最後大手情不自禁地探向她胸前——

  「不可以在這裡,這是我的工作室,它、它是要設計小Baby衣服的地方,要很純潔神聖……」她羞怯的說。

  哪來這麼多原則?

  「那,我們回房睡覺去。」眉一挑,戰天問打橫將她抱起。

  她羞答答的埋首在他胸前,他則不時低首偷襲芳唇,在回房的路上,僕人識趣的讓道,對兩人親密的舉動視若無睹,假裝有看沒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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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0 01:07:38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一早陶惜誓醒來,睡眼惺忪想起床,身旁一隻大手迅速伸出,準確無誤的落在她身上。

  「妳去哪?」

  「你要去上班,我幫你整理公事包。」她對躺在身旁的人慵懶一笑。

  「妳忘了昨天我們約定的事?」懶洋洋地揚起笑容,戰天問朝朱唇印上一吻。

  經他一提,她恍然叫道:「對,我差點忘了,我懷孕了。」

  他聞言輕笑。還有人會忘了自己懷孕的事?此刻窩在他親愛老婆肚裡的會不會是迷你版的迷糊小惜誓?

  揚唇,擔心歸擔心,他還是超期待他們的小Baby出生那天快快到來。

  如果真的是Mini版的小惜誓,他會加倍疼愛她,一如他寵愛她的小媽咪一樣。

  「天問,我覺得認識蝶信真的好好,我一定是沾了她的喜氣,才會懷孕的。」陶惜誓雙眼閃著晶亮光芒。

  戰天問啼笑皆非。若是沾了喜氣就會懷孕,那男人就不需要和老婆關在房內勤做工了。

  不過,他們的確有沾到俊善夫妻喜獲麟兒的喜氣。

  前幾天,惜誓就覺得肚子悶悶的,沒什麼食慾,他本以為是她太投入設計童裝,整天窩在工作室工作,才會導致身子不舒服。昨天蝶信生了一個胖小子,他便帶惜誓一同去醫院看娃娃,心想既然到了醫院,就讓她順道看醫生,一檢查才知他的老婆懷孕了。

  這真是天大的喜訊!

  一想到她肚裡有戰家的小傢伙,他整個人就超亢奮。頭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她要吃飽、睡飽、精神飽,這樣小傢伙才會頭好壯壯,所以昨晚臨睡前,他便和她約定,要她每天睡到十點才可以起床,不用早早起來幫他準備公事包。

  「不知道我這一胎是生女娃娃,還是男寶寶?」她臉上洋溢著幸福表情。

  「都好,男女我都愛。」隔著睡衣,輕撫她仍平坦的小腹,他微笑的看她,情不自禁又吻她一下。

  「我想,這胎一定是個小女生。」陶惜誓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一臉篤定。

  「妳是不是有夢到小惜誓?」一定很可愛。

  「不是……」羞甜一笑,「是因為我剛做好一件女娃娃的衣服就知道懷孕了,所以我猜我們的寶寶是女娃娃。」

  說到做童裝,之前天問把梁守志幫她付錢買的布疋全退回,她覺得很可惜,因為那天她挑好久才選定那幾疋,她真的非常喜歡,可是她也看得出來他很生氣,所以便把失望偷偷藏在心底,不敢跟他說她真的好想要那些布。

  沒想到隔天那個貨運司機又將那幾疋布送來,她強壓住想收下的心情,忍痛叫司機把布載回去,結果司機告訴她,這些布疋是她老公買的。她原以為司機傻傻搞不清楚誰是她老公,結果接到他的電話才知,原來他要布商把錢退給梁守志,他自己另外付費後,又把那些布原封不動送過來。

  她原以為自己沒露出一丁點失望神情,沒想到看起來大剌剌的他居然觀察到了。

  他也真是的,一定要自己付錢才可以嗎?別人付就不行……不過他的貼心舉動,還是讓她感動不已。

  戰天問正色的點頭,「這麼推理也沒錯。」

  他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對了,我除了要再做一件給我們男寶寶的童裝外,還要另做一件給蝶信的寶寶。」她答應過他要先做兩套一男一女的童裝給他們的寶寶,雖然她猜肚裡的是女娃娃,不過也有可能是男寶寶,她這個媽咪不能偏心,所以一男一女各做一套,等Baby出生就能穿到她做的衣服。

  「沒錯,是應該,但不急,慢慢來,妳自己身體要先顧好。」戰天問輕輕抱著妻子,吻她,埋首在她胸前汲取馨香。

  昨天得知她有喜,整晚他都不敢碰她,生怕自己粗魯的舉動會不小心傷到她,碰都不敢碰她一下,更別說做一些促進夫妻恩愛的「運動」。

  「天問……」她害羞的輕推,她不是不知道他在努力壓制體內那股熊熊慾火,但現在是非常時刻,只好委屈他一下下。「我們什麼時候要跟戰爸和陶爸說?」

  昨天得知喜訊,沒第一時間上稟兩位父親大人,是因為時間太晚,怕他們獲知消息會馬上衝下山來。

  「這個……暫時別說,過兩天我再告訴他們。」坐起身,戰天問神色肅穆,考量著某些事。

  「好,我知道。」她要把這個報喜訊的機會留給他,好讓他能多和戰爸聊聊,促進父子情。

  回頭,他忍不住又吻了她,眸光透著眷戀,一副捨不得下床的模樣。

  「天問爸爸,快點去上班,你的女兒等著你賺錢買奶粉給她吃。」陶惜誓不好意思的伸手輕推催促他。

  他一派正經的回道:「吃母奶對小Baby比較好。」說著眼光移到她胸前,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不要。」她羞得咯咯笑,兩手收回,緊緊護胸。

  「好吧,等我晚上回來再試。」

  「討厭啦!」

  在她唇上偷襲了下,不再吵她,他下床進入浴室梳洗,準備上班。

  她的視線隨著他的身影移動,不知從何時起,她眷戀起他高大的身影,他走到何處,她的目光就緊緊追隨。

  一直到他拎著公事包走出房門,她才闔起眷戀的眼,帶著幸福的笑容,和肚裡的寶貝一起重溫夢鄉的甜暖……

  「關於太一那件標案……」戰天問邊說邊打開公事包,看見裡頭有一包小東西,不禁一愣。

  「是,副總裁,今天你還要約太一的高層吃飯嗎?」吳大招面帶笑容詢問。副總裁越來越能適應商場文化,這回為了一筆佔地一萬坪的土地標售案,主動約代標的太一高層吃飯,還一連約了三天,真是跌破所有董事的眼鏡,之前對他的行事作風頗有微詞的董事,也都改口稱讚他漸有乃父之風,將來的成就一定會凌駕戰總裁之上。

  「不吃了,看到他那張臉就想吐……」把躺在公事包裡的一包小東西拿出,他丟給吳大招,「給你。」

  反射性地接住,定睛細看,吳大招一臉尷尬。「副總裁,這個……」

  「我最近壓力有點大,可能又瘋了。」他涼涼的道。

  吳大招乾笑。手中的這包保險套,收與不收皆令他為難,他猜,這肯定又是少奶奶的傑作。

  「副總裁……」手一伸,東西在他手中頗尷尬,暫時放進口袋,眼不見為淨好了。「那,明天的競標……」

  「晚一點,地主和太一應該會宣佈這個標售案撤標。」他專心在公事包裡搜索還有無其他「不該存在」的怪東西。

  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的寶貝老婆是打算放熊去吃野蜂蜜就對了,竟然偷偷把保險套放入他的公事包,萬一又在會議桌上被主管們看見,這回他要怎麼掰?說房子要蓋成太空包?

  吳大招一嚇,「副總裁,你、你和太一高層私下談妥了?」

  「能聊的,差不多都聊完了。」他敷衍的點頭,仔細的再找一找。

  吳大招有些不明所以。之前開會時,副總裁沒提要和太一私下議價,但瞧副總裁一點都不緊張,似乎很有把握,他想,這土地標售案的得標者肯定是天英。

  「副總裁,你在找什麼?」從方才找到現在,找得這麼認真,不見了什麼東西嗎?

  「我在找……還有沒有保險套可以送給你。」一挑眉,「可惜,沒了。」

  戰天問神態自若的闔上公事包,若無其事的做他的工作,吳大招則是一臉尷尬。

  少奶奶是不是找不到東西放了,連保險套都放入副總裁的公事包——

  要不是知道少奶奶單純得可以,他會認為少奶奶這招心機太高,只要保險套少一個,就可得知副總裁有沒有在外面招惹野蜂……

  摸到口袋的東西,想到副總裁把招惹野蜂的機會讓給他,真令他……欸,太一的案子沒定,現在誰有那個心情去想保險套的用途啊!

  站在生日櫃前,陶惜誓看著「六歲櫃」裡擺的迷糊娃娃。她已為她換上新衣,一套和她做的女童裝一模一樣的迷你版,她幻想著肚裡的寶寶若是小惜誓,一定和這個迷糊娃娃一樣可愛,於是她用剩餘布料做了一件新衣給她。

  「好可愛的娃娃!」摸摸肚子,嘴角揚起幸福笑容,「可惜把拔最近好忙,如果他看到小惜誓換了新衣,一定覺得好可愛。」

  天問已經三天沒回家了,吳特助來家裡幫他拿換洗衣物時都是一臉愁容,她問發生什麼事,卻總說沒有,可是他臉上明明就寫著「發生大事了」。

  和天問通電話,他也只說最近比較忙,可能暫時沒辦法回家,要她待在家別去公司,也盡量不要去外面,畢竟她懷有身孕,他不放心她到外頭。

  她很乖,一直待在家。

  昨晚她和他聯絡,告訴他,她想到今年要什麼生日禮物,之前他問她,她沒特別想要什麼,可昨天她已經想到——

  拿著手機,她興匆匆的告訴他,「天問,今年的生日禮物我要一個男娃娃。」

  「沒問題,等妳生下小惜誓,我會加倍努力的。」他慵懶低笑著回答,聲音聽來有些疲憊。

  「蛤?」意識到他誤解她的意思,她嬌嗔,「我不是說真的娃娃,是玩偶娃娃,我六歲時你送我的生日禮物那種娃娃。」

  儘管還沒照超音波,但兩人都認定肚裡的娃娃是女的,夫妻倆共同期待小惜誓誕生的那天到來。

  既然小惜誓有迷糊娃娃,那小天問也應該要有,她會在做好男童裝後,另做一件迷你版當男娃娃的衣服。

  天問當然一口應允。其實男娃娃她可以自己去買,但他親自買來送給她當生日禮物,意義就是不同。

  走到生日櫃旁的童裝櫃,偌大的玻璃衣櫃只有上下兩層,上層展示她已做好的女童裝,空著的下層正等著小天問的童裝入住。

  這兩天她已開始設計男童裝,星期日前應該可以定稿,等天問回來看過,若他滿意,就可以打版製作。

  想到兩套童裝即將完成,她就好高興。只是星期日天問不知能不能回家……

  昨天戰爸特地回來一趟,整天都在公司,她想,公司一定是出事了……天問太忙,她不想去吵他,她猜,他一定忙到忘了告訴兩個爸爸她懷孕的事,她很想說,可又得憋著,因為她早早決定要讓天問去報喜訊。

  在工作室內繞了一圈,回到工作桌前,她低頭構思。她為小天問設計一個可愛的小熊圖案,天問看了一定會很喜歡……

  雖然不想吵他,但她可以用手機拍照,把小熊圖案傳給他看,說不定他看了小熊圖案,開心之餘放鬆心情,工作壓力也能減輕一些。

  甫拿起手機,鈴聲乍響,本以為天問和她心有靈犀,但定睛一看,為難神情浮現,因為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者不是「大熊老公」,而是「梁守志」。

  她答應過天問不再和梁守志有聯絡,但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大夥兒都怕她擔心,不告訴她公司發生什麼事,梁家在商場上和戰家是敵對,天英若出了什麼事,梁守志一定知道……

  「喂,守志哥——」

  一聽到天英的財務吃緊,董事開會要撤換掉副總裁,顧不得和丈夫的約定,陶惜誓瞞著雲管家,以和姊妹淘見面為由,私下和梁守志見了面,因為他說他能解決天問目前遇到的危機。

  「太一的案子沒標到,戰天問又把錢投到一個沒人看好的標案,我猜他可能是狗急跳牆……」梁守志輕咳了聲,「我不想這麼說妳老公,但這是事實,我想,他太沉不住氣,胡亂投資,亂了方向,導致資金緊絀,天英的董事會要撤換他,也不令人意外……」

  坐在梁守志對面,陶惜誓一臉茫然。她不知道公司發生這麼大的事,天問現在一定很難受又心煩,昨晚她還打電話跟他指定今年的生日禮物……沒幫上忙還打擾他,真是太不應該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他已經盡力,接連三天都約太一的高層吃飯,不過,我想他提的條件對方大概不甚滿意,才會接受梁氏私下議價,現在這筆土地我標到了,有很多大公司捧著錢想和梁氏共同開發合作……」

  「守志哥,你說你有辦法解決天問的困難……」聽不進他炫耀的話語,她一心只想尋求幫丈夫度過難關的方法。

  「我當然有,只要我點個頭,讓天英和梁氏一同來開發這筆未來亞洲最大商城的黃金地段區,天英不但能停損,還能大大獲利,當然,戰天問的副總裁位子也能保住。」

  「真的」陶惜誓眼睛一亮,「那,守志哥,你……你願意嗎?」

  「只要妳願意,我就願意。」

  「我當然願意。」她毫不猶豫的點頭。能幫天問解決難關,她怎會推辭?

  梁守志凝視她半晌,忽地伸手握住她的。「惜誓,我會幫妳把陶家欠戰家的一億元還清,只要妳和戰天問離婚並嫁給我,我答應妳,會幫戰天問解決他目前面對的困難。」

  「嫁、嫁給你」陶惜誓愕然的看著他。原來他說「只要妳願意」是指這個,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他會突然跟她說這種話?

  「惜誓,其實我喜歡妳很久了,從我們第一次見面,妳把彩虹棒棒糖讓我舔一口開始,我就知道妳是個和善的好女孩,後來我便下了決定,要娶妳當我的妻子……」

  梁守志深情款款的告白,聽在陶惜誓耳裡,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不對,彩虹棒棒糖是她和天問的定情物,梁守志為什麼也來插一腳?

  和梁守志見過面,陶惜誓心頭慌措,他說願意給她三天時間考慮,還提醒她,這事拖得越久只會讓天問更難堪。

  她不想天問被董事圍攻,甚至要他下台,公公辛苦建立的事業,不能毀在他手裡。

  但她從來不知梁守志把她當年的友善存心底,甚至發酵成要娶她當新娘子的決心。捫心自問,她從來沒把梁守志放在情人那一層,只當他是好朋友、好哥哥,可他竟然提出要她嫁給他,當作換取解決天問難關的條件……

  她不要離開天問,也不想離開,可若她不和他離婚,他極可能會落得身敗名裂的地步……

  這感覺她懂,她父親就是最好的一例。一個失敗的人想重新站穩腳步是多困難的事,她父親只不過是經營不善,想轉換經營就欲振乏力,天問遇到的問題比她父親棘手太多,他給公司弄了一個大窟窿,若未及時填補,不但窟窿越來越大,對天問和戰家的名聲損害也會越來越大。

  目前唯一能幫天問填補這窟窿的,似乎只有梁守志了,只要她點頭,天問就能安然度過難關……

  當初陶家有難,戰家二話不說出錢相挺,還讓她來戰家當少奶奶,公公和天問的寵愛讓她無以回報,現在的確該是報答的時候。

  只是陶家沒錢幫助戰家度難關,她只能依梁守志提的條件,和天問離婚……

  她先是關在房裡,後來本想去公司找丈夫了解一下真正的情況,但天問卻突然回來,關心一下她有沒有吃飯,就和怒氣沖沖的公公關進書房裡,已經兩個鐘頭卻還沒出來。

  她想,事情一定很嚴重,否則公公不會特地下山來解決。

  「少奶奶,妳要不要先吃晚餐?」雲管家第三度前來詢問。兩位老少主子關在書房,折騰的是門外人,大夥戰戰兢兢,就怕裡頭的人一言不合打起來,少奶奶更是坐立難安,在客廳等了兩個鐘頭,來回踱步,也不吃飯,真教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我不餓,再等一下好了。」下意識地摸著肚子,她對肚裡的Baby感到抱歉,她應該吃好睡好不要有煩憂,小Baby才能快樂長大,可現在的她真的沒胃口,一點都不想吃。

  除了天問,戰家上下還沒人知道她懷孕一事,天問被公司的事擾得心煩,還未宣佈這個喜訊,她也沒鬆口。但天問有交代王嫂要煮有營養的食物給她吃,餐點的香味不時飄來,可她一點食慾也沒……

  「老爺和少爺出來了!」雲管家的話讓呆坐在沙發上的陶惜誓倏然起身。

  「爸,天問,公司到底出了什麼事?」她細眉微蹙,上前追問。

  戰蓄英一臉嚴肅,「惜誓,公司的事妳不用操心。」

  「沒事的,我會處理好。」摟著親愛的老婆,戰天問顧不得眾人在場,低首親吻了她一下。

  被他的鬍碴刺痛,陶惜誓的臉不痛,心卻很痛。他看起來瘦了一圈,滿臉鬍碴,這些天他一定都沒睡好。

  「天問,你留在家陪惜誓,明天開會的事,我回公司去準備。」見兒媳婦滿眼擔憂,戰蓄英於心不忍。

  「爸,你今天血壓又飆高,萬一等一下在公司昏倒……」

  「我跟你去吧,資料全在公司,有些事需要我自己親自處理。」

  「天問,我跟你們去公司。」陶惜誓知道他很忙,沒空向她解說公司的事,但如果她跟去,多少能了解一些。

  「不行,妳現在睡眠要充足,到公司妳沒辦法好好休息。」他緊摟著她,「等明天過後,我一定回來陪妳。」

  戰蓄英點點頭,「惜誓,妳體諒一下天問,爸向妳保證,這兔崽子明天就會回來。」

  「爸,我不是……」

  「惜誓,妳等我,明天過後,我會宣佈雙重喜訊。」已五天沒闔眼的戰天問,連微笑都顯困難,那模樣看在陶惜誓眼裡,成了安慰她的苦澀笑容。

  「天問……」忍著不捨,她放手讓他去。她明白,過了今夜,明天等著他們的不會是喜訊。

  目送他們離開後,陶惜誓目光幽幽的杵在原地。

  「少奶奶,妳要吃晚餐了嗎?」雲管家第四度請示。

  「我不餓,不想吃。」轉身,她回房。

  躺在偌大的床上,看著身旁過大的空位,她更覺寂寥。薄薄怯怯半張鴛被,冷冷清清地睡。今後,她可能再也沒機會躺在這張床上了。

  哭了一夜,輾轉反側一整晚,在天空泛起魚肚白時,她含淚傳了封簡訊給丈夫——

  天問,我要和你離婚。

  並且,她把這個「喜訊」告訴了梁守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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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3-30 01:07:57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天英建築設計集團總裁辦公室裡,總裁戰蓄英和副總裁戰天問還有特助吳大招,三人各據一方癱睡,打呼聲此起彼落,尤其接連五日熬夜向董事做報告的戰天問,鼾聲最響,連刺耳的手機鈴聲都甘拜下風。

  「誰的手機在響,是不會接喔!」打呼打到一半被嚇醒的戰蓄英,火氣頗大的嚷。

  「總裁,好像是副總裁的手機在響……」最先醒來的吳大招,一臉惺忪的找到鈴聲來源。「副總裁——」

  「睡得像豬一樣!別叫他,把他的手機拿來給我。」戰蓄英咕噥著,到底還是心疼兒子多日未眠,不忍喚醒他。

  「是。」吳大招在一份卷宗下找到手機,拿給他。

  「喂,我不是戰天問,我是戰天問他老子……」七早八早就打電話來,真沒禮貌。「他在睡覺,有什麼事跟我說也一樣——喂?」

  「怎麼掛掉了?」都吵醒人了還不告知有什麼事,戰蓄英頗惱火。「這聲音聽來很耳熟,很像……梁守志。怪了,他一大早打電話給天問幹麼?該不會是知道消息了?」

  「有可能。」吳大招接過手機一看,「總裁,有一則簡訊。」

  「簡訊?我看看。」這一看,戰蓄英嚇得整個人都醒了。以為自己看錯,他揉了揉老花眼再看一次,確定無誤,驚得大吼,「天問,你老婆要跟你離婚了,你還睡!」

  他怒站起身,隨手拿了份文件,朝躺在椅子上,兩條腿擱在桌面,睡得四腳朝天的兒子丟去。

  吼聲和文件齊飛,戰天問意思意思的半張開眼,「幹麼啦?」

  「惜誓要跟你離婚,你還睡!」

  「吼,都幾歲人了,還玩這種幼稚把戲!」瞄了下腕錶,才七點,老頭大概是住山上住久了,早早起床,也不想想他搞到凌晨四點半才睡,是不會讓他多睡一會呴!還有,要叫醒他也不要開這種玩笑,用地震、火災這類的老梗,他還比較能接受。「我很睏,八點半再叫醒我。」這話,說給吳大招聽的。

  「惜誓傳簡訊給你,說她要跟你離婚……」戰蓄英氣急敗壞的喊,「一定是你太多天沒回家,她以為你有外遇,才會想跟你離婚。」

  老頭急吼吼的聲音不像是在開玩笑。撐開沉重的眼皮,戰天問半信半疑的坐起身,「手機還我。」

  吳大招在父子倆中間當傳遞者,把手機遞回戰天問手中。

  接過手機,驚覺惜誓真的傳簡訊要和他離婚,戰天問兩道濃眉立即緊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惜誓絕不可能像老頭說的那樣,以為他外遇要和他鬧離婚,她也不可能拿這事來開玩笑……

  滿腹納悶的他立即撥她手機想問個明白,但手機不通,改撥家裡電話,雲管家說她一早就回陶家了。

  他父親下山來處理公事,陶爸也跟著下山回家去一趟,惜誓可能回陶家去看老丈人吧?他撥了陶家電話,雖然通了卻沒人接,他又改撥陶爸的手機,也關機。

  找不到人,電話也不通,他焦躁的低吼,「人怎麼全都失蹤了電話也不接!」

  「副總裁,剛才……」吳大招想告訴他方才有通電話打進來,但不確定能否告知,於是眼神飄向總裁請示。

  戰蓄英直接道:「剛才梁守志打電話給你,一大早的,肯定有事。」

  梁守志?戰天問眼神迸出怒光。惜誓提出離婚,說不定是這傢伙在搞鬼!

  他直接回撥,結果還未出聲,對方接起後,便以勝利得意的口吻輕笑,「戰天問,惜誓要跟你離婚,你應該感謝她,因為有她,你公司的危機就能在我的幫助下化解。還有,陶家欠你的一億,我會替他們還,另外我會再給你一億,就當作……買下惜誓當我的新娘。」

  聞言,戰天問火大的咆哮咒罵,「他×的,梁守志,你敢再說一句買惜誓看看!有種的話,你給我等著,我們見面談。還有,惜誓是我老婆,她從來不是買賣交易來的!」語落,狠狠摔掉手機,怒氣沖天。

  他就知道!惜誓提離婚的事肯定是受梁守志這傢伙煽動,他一再挑釁他,他都忍了,但他把歪腦筋動到單純的惜誓身上,要她離婚,還說要買她……聽得他全身的毛都怒得豎起來了!

  他非得去狠揍他一頓不可!

  「天問,你要去哪裡?馬上要開會了。」

  「是呀,副總裁,你還要向董事們解說——」

  「開會你們去,我現在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戰天問怒紅了眼,恨不得馬上飛到想買他老婆的人面前,狠狠將他踹到亞利安星球去,讓他一輩子都見不到同類。

  「剛才天問是不是有說那個梁守志想買惜誓?」回過神的戰蓄英問著特助。

  「好像是。」吳大招一臉疑惑。怎麼會這樣?

  「梁、守、志!」戰蓄英臉龐隱隱抽動,終於忍不住大聲咆哮,「他是瘋了是不是,他不知道惜誓是我戰蓄英的兒媳婦嗎?敢打主意到我兒媳婦身上,這回他死定了!」

  發飆完後,深吸一口氣,他順了順氣。「好了,吳特助,你把資料整理一下,準備開會。」

  「是,總裁。」虎父無犬子,今天他倒是見識到虎父和熊子一鼻孔出氣的情景,這樣的父子同心,不知是好事還是……不好?

  「我看,還是請保全公司派兩名壯漢跟去……」戰蓄英思忖後交代。

  吳大招心一驚,「跟副總裁一起去揍梁守志?」總裁這回是鐵了心,想鬧出人命?

  戰蓄英橫眉緊蹙,「要對付梁守志,天問一個人綽綽有餘,我要保全跟去是去拉住天問,免得梁守志活活被揍死。沒必要為了一個死期將至的人背負殺人罪。」

  「是,總裁,我知道。」不敢遲疑,吳大招馬上打電話調人,免得保全去得太晚,那個自身難保還想買別人老婆的人會被活活揍死。

  戰天問沒去找梁守志,也沒把他狠踹到亞利安星球去,不是因為小王子不收留想買別人老婆的白目男人,而是在半途中他接到陶爸打來的電話,告訴他惜誓出車禍,現在人在醫院。

  怒火中燒的他是很想揍梁守志,但他更想去看妻子,看她是否平安,所以車子在半路立刻掉頭,轉往醫院,只是來到醫院,他便聽到一個令他傷心的消息——惜誓流產了。

  「一大早惜誓回陶家,跟我說要跟你離婚,但懷有身孕的她不嫁梁守志,可要去求他幫你度過危機,我說要跟她一起去,才回房拿了件外套,她就不見了,我追了出去,就見她像失魂般的向前走,結果後頭一輛小貨車開得太快,閃避不及就撞上她……」陶壅說著,老淚縱橫。「送到醫院後,醫生才告訴我她流產了……惜誓懷孕的事我怎麼都不知道……」

  戰天問茫然的盯著病房門口看。惜誓還沒醒,但人已無礙,醫生囑咐讓她休息,不要打擾她,他方才進去看過她,因小產而失血過多的她臉色很蒼白。

  「還好惜誓沒事,人平安……」他喃喃低唸,腦袋一片空白。

  「真是老天保佑……」陶壅哽咽,不斷擦淚,知道女婿心頭難過,也不再多說,兩人靜坐在病房外,齊心祈禱最愛的女人快醒來。

  將浸在盆裡的童裝輕輕搓揉,倒掉泡沫,用水沖洗乾淨,不敢太用力,分了三次將衣服擰乾,平放攤在曬衣網上。今天的太陽夠暖和,日落前,小Baby的衣服應該能曬乾。

  接連三天,戰天問一大早就起來洗衣服,洗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妻子為小Baby特別做的童裝。

  童裝甫完成時,她說小Baby的所有衣服全都要用手洗,當時他自告奮勇日後要攬下幫小Baby洗衣服的工作,她卻笑他洗不到三天就會放棄。

  他不會放棄的,他願意洗上一年、兩年、三年……如果小Baby能保住,洗十年、二十年他也甘之如飴,只可惜……

  「少爺,那衣服不是昨天才洗過……」傭人想上前幫忙,雲中君立即阻止,搖頭示意別打擾他。

  老爺吩咐過,少爺想洗小孩的衣服就讓他洗,不要去煩他。

  未理旁人,戰天問的目光始終盯著小童裝,小心翼翼將衣服拉好攤順,撫著衣服,他的心又是一陣揪痛。

  是他間接害了自己的孩子!

  他滿腦子想對付一直緊咬著他不放的梁守志,用盡心機等著痛宰他,殊不知自己的老婆為了「解救」他,不得不答應梁守志和他離婚,以致傷心失魂的在路上遊走,被小貨車撞得流產……

  是他的錯,那晚她眉間鎖愁要求和他一起到公司,肯定是想了解公司現況,若他答應讓她同行,她就不會誤信梁守志是他的救世主、不會跟他提離婚,他們的孩子也能平安的待在她肚裡乖乖長大。

  他還有一個大錯,就是沒告訴她自己是雲上的熊老闆,若她知道他還有雲上這個有雄厚財力的寵物度假村加動物醫院當後盾,就不會認為天英遭逢財務難關,自然也不會……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

  雙手握拳,他狠狠捶著一旁的大樹。一切都怪他,他不該把所有精力放在反攻梁守志上頭,非要等到痛宰他之後,才來宣佈贏回陶家,贏回所有局面和惜誓懷孕的雙重喜訊,另外還要告訴惜誓他是熊老闆,讓她驚喜——

  他是打倒梁守志了,亞洲最大商城不是要蓋在太一代標的土地上,而是他用少少錢收購的那片荒地。

  之前他去非洲騎單車旅行,遇到了要在台灣蓋亞洲最大商城的負責人,他因壓力太大自我解放也去非洲單車旅行,那時他們倆便成了好友,一直都有聯絡,本來的預定地的確是在太一代標的土地旁,但後來生變,他得知內幕,便將計就計勤約太一高層吃飯,讓梁守志以為他勢在必得,因此上勾,等標案落幕,他仍未鬆口,就是在等亞洲最大商城的負責人開記者會發佈消息。

  未料憾事就此發生……

  梁守志輸得一敗塗地,被逐回美國,公司由梁家大房重新掌舵,陶家也由他買回,天英建築設計集團依舊仍是建築界的龍頭……這些,都在他的預料中完成,可他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

  如果惜誓肚裡的孩子能保住,他寧願……寧願輸,只求他們母子均安。

  兩個爸爸未知喜訊,反倒先得憾事,老丈人沒一句怪他的言語,向來最愛罵他的父親也只是唸了兩句,而惜誓……

  第一天他在病房外等候她醒來,突然害怕面對她,他從不知自己竟有懦弱膽怯的一面,惜誓那張蒼白的臉像是對他無言的控訴,控訴他隱瞞所有事,間接害她失去孩子……

  隔天惜誓醒來,他遲遲未去醫院看她,把自己關在房裡,一直到天黑,他才豁然省悟「逝者已矣,來者可追」這話——過去就過去了,已無法改變,但還有當下與未來可以掌握。

  既然傷害已造成,他該想辦法彌補,他和惜誓還有大好的未來,此刻惜誓的心正痛著,他更加需要陪伴她。

  孰料,當他想通,急匆匆奔往醫院想陪她,她卻拒絕見他。

  他在門外守候了一天一夜,兩個爸爸都進去看過她,俊善夫妻也去探望過她,甚至連管家都得以進入,唯有他被拒於門外……

  她沒有說原因,只是哭,兩個爸爸已將所有事告訴她,他猜想,得知事情真相的她,鐵定更加不原諒他,更怨、更恨他。

  於是他順了她的意,不強行進入看她,只要知道她平安,人已慢慢恢復健康,這樣他就安心。

  現在每天洗好童裝,他就去醫院,儘管她不見他,他還是會在病房外守著,也許她會突然想見他,他希望在她想見他的時候,自己能立即出現在她眼前。

  「少爺,少爺,不好了——」前一刻才離開的雲中君急匆匆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少奶奶她……」

  「惜誓怎麼了?」他一顆心立即高懸,甚是害怕聽到她的健康突然有變化。

  「少奶奶她……她失蹤了。」

  「失蹤?」

  「陶老爺說他一早回家一趟,方才再去醫院就沒見到少奶奶,他問了護士,護士也在找她……」

  未等雲管家說完,焦急的戰天問立刻跑向車庫開車,恨不得馬上飛到醫院去找人。

  他不該聽陶爸的話回來的,昨晚他該待在醫院,該二十四小時待在病房外守護她,現在的她正心痛,萬一想不開……

  不!惜誓,千萬不要……

  倒車甩尾,車子飛快駛離。

  「少爺,等等我,我跟你去——」來不及,車子已從他眼前飆過,雲中君甚是擔心和自責,他應該先把車鑰匙拔下,再去告訴少爺這件事的。

  撥了通電話到公司,他把少奶奶失蹤的事告訴這幾天人在公司坐鎮的老爺,知道老爺在開會,他特別提醒接電話的特助,「……吳特助,你跟總裁說之前,記得先把車鑰匙拿在手中——」

  父子一個樣,難保老爺聞訊不會和少爺一樣急唬唬的飆車衝去,老的小的個性一樣急,真是令人擔心的父子倆啊。

  得知惜誓失蹤,戰天問前往醫院找人,醫院的監視器只拍到她包著頭巾獨自離開,沒有任何人陪在她身邊,這更令他心急如焚。她一個人能去哪,若有朋友陪伴還不至於出事,可她單獨逃離醫院……

  他不敢再想,也沒時間想,不斷打電話找人,再三確認她有無回家,在他認為她也許只是出去一下,或許已從別的出口回到醫院,踏遍每個樓層,差點把醫院掀了之際,一通電話保住醫院免於被轟炸的危機——

  「你說,惜誓到你家我現在就去接她……」是正俊善打來的,說惜誓到他家找他的妻子蝶信。

  「不,天問,你聽我說,我想你暫時別去的好。蝶信說你老婆要求她別讓別人知道她在我家……」

  戰天問沮喪的坐到椅子上。看來,惜誓仍未原諒他,她逃離醫院,是不想再見他……

  「我想你們一定很擔心,所以打電話跟你說一聲。」

  「謝謝你告訴我。」知道惜誓沒有想不開去做傻事,而是去找蝶信,他真的安心多了。

  「你放心,惜誓在我家蝶信會照顧她……還有,你暫時假裝不知道她住在我家,別去找她,等她心情沉澱,想通後再說。」天問和惜誓的事,他們夫妻倆全都清楚,也知道惜誓不讓他進病房看她的事。

  「好,我知道,我不會去找她,但要麻煩你們夫妻多照顧她,她剛小產……」心頭一揪,戰天問的聲音略微哽咽。

  「你放心,蝶信已經吩咐管管家幫惜誓特別準備養身料理。」

  「謝謝你,還有蝶信。」

  焦急情緒平復,收起手機,戰天問斂起沮喪。想到惜誓身體還未完全恢復,他得去問醫生她該注意些什麼,讓管管家和蝶信多留意一些——

  「醫生——」眉頭緊蹙,怎麼他所到之處,醫護人員全嚇得自動退離,方圓一里內全淨空無人?

  他想起來了,方才他見人就吼,一副沒找到惜誓就要殺光所有人的兇狠樣,任誰見了都怕,難怪大家像逃難似的離他離得遠遠的。

  「呃,醫生……」他很客氣的叫喚,還是讓大夥兒一哄而散。

  突地,一位醫生從轉角處走出,眼尖的他發現那正是惜誓的主治醫生,「沈醫生……」無意外,他一叫,那個醫生嚇得轉身要拔腿飛奔,「沈江世,你給我站住!」

  這麼一吼,那人果然乖乖站住不跑了。真是,對他客氣他不聽,非得要他吼一吼不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端著一碗養生五穀飯,吃著一整套餐點,陶惜誓感激的看著方蝶信。

  「蝶信,謝謝妳和正醫生願意收留我,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一個星期前,她毅然決然離院出走,因為她自覺沒臉見丈夫。她知道他一直在病房外等著見她,她卻怕他忍不住衝進來,屆時,她會慚愧的無地自容。

  是她太笨,信了梁守志的話,傳簡訊跟他提離婚,還把小Baby推到天堂去,她好傷心、好自責,雖然大家都沒怪她,可是她心裡很難受,也很羞愧。

  如果她不那麼笨,小Baby現在一定還在她肚裡一天天長大。

  那天她離開醫院,茫然得不知何去何從,她的朋友不少,可全都是名媛,她心知那些朋友只能同樂,有難時不落井下石已屬難得,更遑論收留她。當時,她腦子裡想到的人就只有蝶信,她在電話中說明自己的難處,蝶信二話不說要她馬上到她家,讓她窩心不已。

  「我才要謝謝妳,有妳作伴,我在家才不會無聊。」

  剛坐完月子的方蝶信,除了得知惜誓小產,曾和老公正俊善一起到醫院探視外,其他時間都乖乖待在家,連庭院都不敢踏出一步,加上老公為了讓她能無後顧之憂坐月子養好身體,小寶寶被安排暫時住在專業保母家,雖然有視訊可以看到寶寶,但她整天在家什麼事都不能做還是挺無聊的,惜誓的到來,反而能陪她聊天解悶。

  她不追問惜誓心頭的想法,只開導她還年輕,把身體養好才能生下健康的小Baby,惜誓應該有聽進去,這幾天她的食慾還不錯。

  她還拉著惜誓看視訊,兩個女人每天對著電腦那端的寶寶畫面,直嚷「好可愛、好可愛」,見惜誓喜歡她的寶寶,她索性央求她當小寶寶的乾媽,一來寶寶多了個人疼愛,二來惜誓的心靈有個寄託,傷痛才能快快離去。

  而她所想的一切,熊老闆也想到了,還拜託她一定要讓惜誓當小寶寶的乾媽,這樣惜誓才不會胡思亂想,陷入憂鬱泥淖中。

  熊老闆對惜誓的愛沒話說,她也能感覺到惜誓還愛著熊老闆,只是女人的心比較脆弱,也許過些時候惜誓便能想開,他們夫妻倆就會如往昔一般甜蜜恩愛。

  「蝶信,妳人真的好好,我來打擾你們,你們還為我準備這麼好的餐點,我真是過意不去。」一個星期來,每天都有不同補品:麻油杜仲炒腰花、藥膳豬心、藥膳豬腳、茯苓蓮子雞、十全藥燉排骨……她有種來到坐月子中心的錯覺。

  得知小Baby沒了,那些天她每天都哭得好傷心,兩眼腫得如核桃,還好有蝶信勸導,她也想通了,她要為第二胎的Baby養好身體,讓他有一個健康強壯的母床,不會因為一點碰撞就受傷……

  可是,她已經和天問提離婚了,還能有第二次生小天問、小惜誓的機會嗎?

  「惜誓,妳吃這個麻油杜仲炒腰花,看看和昨天的有什麼不一樣?」方蝶信熱心的催促。這可是某隻熊……呃,不,熊老闆特地在三合院那邊大展廚藝炒好的愛心食補,吩咐管管家火速送過來給愛妻吃。

  「看起來的確和昨天的不太一樣……」

  「妳真的覺得?」一定是夫妻倆心靈相通。

  「嗯,這腰花……」細眉微蹙,陶惜誓遲疑了下,直言,「好黑的一團。」她知道來人家家裡打擾有得吃就不錯,該心懷感恩不可挑剔,可是,事實真是如此。

  「呃,這樣代表……杜仲有入味,更補,對,更補。」方蝶信乾笑。不用惜誓說,她也看得出來。「妳吃嘛,吃一點。」

  憑良心說,她看了一點都不想吃,黑壓壓的一盤到底是什麼鬼,可這是熊老闆的一片愛心,惜誓應該多少吃一點才是,畢竟為了讓惜誓能安心住下,不再逃離,他硬是假裝不知惜誓的落腳處,強忍來看她的衝動,但私下仍不斷獻愛心,可見他愛惜誓非常深,處處為她著想,要不,以他坦直火爆的個性,早衝過來將人拎回家了。

  「喔。」雖然對眼前這盤黑如墨的麻油杜仲炒腰花很是望之卻步,但蝶信的熱情邀﹁筷﹂,讓她不得不試一試。她夾了一塊黑腰花入口,嚼了一下,僵住。

  「怎樣,好……好吃嗎?」方蝶信見她僵凝的表情,好生納悶,究竟是好吃到石破天驚,還是難吃得骨顫肉驚?

  含著黑腰花,陶惜誓在要吞要吐間進退兩難,心想,莫非是自己太傷心,吃進嘴裡的食物非但如嚼蠟,還如嚼鐵?

  蝶信的心腸好,不可能拿石頭給她吃,她嘗試著再咬一下,冷不防迸出實話。「好硬。」

  「蛤?」原來是難吃到骨顫肉驚,「我吃看看。」

  送入嘴,咬一下,方蝶信立刻露出驚心動魄的震撼表情。這熊老闆是放石頭進去一起炒是不是,怎會硬邦邦的?

  「很硬對吧?」看來不是她心頭悶,導致味如嚼鐵。

  方蝶信點點頭,乾笑。「因為今天管管家下山去,怕回來趕不及張羅餐點,所以就……就請俊善先幫忙炒這盤麻油杜仲炒腰花,妳也知道俊善很忙,可能炒一炒忘了關火,所以就……呵呵。」為了幫熊老闆掩飾,只好委屈自己老公一下。

  「真不好意思,正醫生那麼忙,還讓他特地去煮這個……」

  「別這麼說,大老闆這是幫了倒忙……」她乾笑,「我會勸他以後都別煮,這東西,真的不能吃。」

  應該把這盤愛心食補原封不動退回給熊老闆,讓他自己好好品嚐一下,相信不用等她「規勸」,他也會自動轉舵,將愛心移往別的地方,免得食補不成,荼毒了愛妻之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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