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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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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溫家藥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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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 20:47: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大喜之日

  「哎呀!要嫁人了,日子過得真快,記得當初見面時還是嬌嬌小小的小姑娘,安靜地坐在快把自個兒陷進去的大椅中,兩根細細小腿晃呀晃,捧著一本醫書看,也不知識字了沒……」沒想到一轉眼間小姑娘就長大了,也要嫁人了。

  溫家老宅張燈結彩,紅喜字貼滿四周,三大姑、六大姨都來了,話不嫌多圍上前,你一句、我一句的攀著親,好不熱鬧,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各家往來得多頻繁,歡歡喜喜送嫁來。

  事實上新娘子鮮少和一張嘴一口黃板牙的鄰裡親戚閒話家常,她習慣獨來獨往,最多祖父、丫頭為伴,攀關係、套交情這種事是做不來的,祖孫倆都喜歡醫理,一坐下來看書大半天也不嫌累。

  「瞧瞧這模樣多喜人,眉不抹而黛,杏眸盈盈,鼻梁挺直會旺夫,將來是大富大貴的命,還有這小嘴多紅艷,用了哪間的口脂,回頭我也去買一盒,美上一番……」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闖進屋裡看出嫁女的嬸娘、叔婆是一個接一個,擠得滿滿當當,她們看見上了妝的新娘子美得像九天玄女下凡似的,這個摸一下,那個捏一捏,又妒又羨幾無瑕疵的水嫩面頰,不過一個個的老面皮是沒得救了,那是歲月帶來的痕跡,人老了就會長皺紋,皮膚乾燥又粗糙。

  「都老樹皮了還抿什麼口脂,你想把九叔嚇死呀!還是少費點心,早日替你兒子娶個媳婦,抱孫勝過抹胭脂……」

  聽到這調侃的話,一群女人掩口大笑,說著生子偏方,又不時提點新娘子早生貴子,生個兒子才好在婆家站住腳,夫妻和和樂……

  「就你這老貨取笑我,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溫家嫁女兒呀!姑娘的娘呢?怎麼還沒瞧見,她是忙什麼去了,這是她家閨女最後一天待在家裡,再回來就是客了,還不說兩句體己話……」哪有女兒要嫁了不見娘,這母女是有多生疏。

  三嬸婆的大嗓門一喊,一個穿著隨便的婦人被推了過來。

  「在這、在這呢!在一旁幫女兒收拾嫁妝,看她忙得衣服都不換,一臉蠟黃,可真辛苦了……」推著溫母出來的婦人話裡帶著諷刺。

  嫁妝是早就準備好了,哪需要她張羅,更別提這女子在封好的箱籠裡翻來找去,似在找什麼寶貝一般,一點也不關心女兒一早起床梳妝打扮,累不累、餓不餓,就要出嫁了,緊不緊張。

  這像是嫁女兒嗎?根本是來防賊的,擔心潑出去的水會搬光娘家的家底,先查查以免疏漏了。

  「汝娘呀!這是怎麼回事,閨女出嫁好歹穿喜慶些,你這一身算什麼,想給咱們丟臉不成。」一位輩分高的溫家女眷出言指責,她實在沒法忍受大喜日子沒規矩,當認丈母娘的居然素著臉、髮絲凌亂,身上的舊衣都洗得泛白了,這是來哭窮還是存心噁心人的?

        溫母林汝娘眼神閃爍,訕笑的以手攏攏頭髮,「總是不放心,要再看一看嫁妝有沒有備妥,心想時辰還早得很,不用急著梳妝打扮,鋪子關了一天,她爹還得從縣城趕回來。」

  林汝娘不說不錯,越說越錯,眾人看她的眼神微露鄙夷和不屑。

  都快上花轎了,當爹的為了一點銀子居然棄女兒於不顧,竟然直到婚禮當日才要回來,而且拖拖拉拉到現在也沒個影兒。

  真正疼愛女兒的人家早早就做好準備,別說提前三天回來,三年都嫌少,婚禮當日都嘛一早在門口迎客,裝扮一新,誰來都笑臉迎人,茶水不斷、瓜果直上,要有歡喜的樣子。

  可溫家長房做了什麼,聽說沒給女兒備嫁妝,沒有壓箱銀,大半的嫁妝是溫老頭這些年置辦的,有田、有地、有莊子,還送了裝滿藥材的箱子十口,這才看得過去。

  好事無人知、壞事傳千里,來送嫁的親戚多多少少知道溫時中夫婦有多過分,隱隱嫌棄兩人,因此林汝娘有意無意被眾人排擠,好幾回想接近女兒都過不去。

  「不早了,就你們磨磨蹭蹭,不想嫁女兒是不是,人家花轎快抬到門口了,一個不快去打扮,一個到現在都不見人,讓閨女拜別誰?」有爹像沒爹,草草出了門,是要讓人笑話溫家嫁了個喪父長女是不是?婦人罵得嚴厲,一根食指都快插入林汝娘鼻頭。

  「三嬸娘你也別念叨了,我看大嫂是不放心溫家的財產,擔心疼孫女的大伯父把銀子都給了明韞,她趕緊看看箱子沉不沉,若是銀子多了還不取一些出來,充當自個私房,她哪來的功夫梳妝打扮。」算起來是溫時中五弟妹的年輕婦人酸言酸語的數落。

  嘖!明韞這個娘,真上不了檯面,盡做些丟人的事。雖然她看了豐盛的嫁妝也眼紅,可她沒想過搶別人的,那是女子在夫家安身立命的本錢。

  「不是、不是,我沒有,我就是瞧瞧,公爹把男方送來的聘禮也放入嫁妝中,我就怕混淆了,日後不好交代。」林汝娘縮頭縮腦地乾笑,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

  「真的?」這話叫人真沒法信服。

  林汝娘笑得更誇張地以帕子掩口,「真的、真的,我自個兒的女兒我還能不疼她嗎?只是常年在城裡忙著,對她有些看顧不周,這才顯得疏遠,但畢竟母女連心,我自然盼著她好。」

  「那好吧!我也不多管,管多反倒讓人嫌,時間不多了,好好跟你女兒聊聊,我們先出去吃席面……」

  「是是是,三嬸娘慢走,五弟妹多夾幾口菜,別客氣,六姨娘順心,常來玩……」笑僵了的林汝娘一一招呼。

  原先滿屋子的人,這會兒走得一個不剩,人聲一不見就顯得空蕩蕩的,份外寂寥。

  「小韞……」

  林汝娘正想和女兒說兩句貼心話,趁女兒快出嫁前拉攏拉攏母女感情,誰知她才一開口,女兒目光一冷,掩上玉露雪花膏盒子,譏誚地開口——

  「大嫂,出來吧!躲在那裡不難受嗎?我都看到你的裙子了,用不著塞呀塞你的身子,那點縫隙你是進不去的。」床縫邊那點位置塞不了人,大紅繡芍藥團花衣裙露出一大半,一條人蟲在那蠕動,想把整個身體塞進去。

  她們還能更丟人嗎?她以為在人前能收斂些,沒想到無恥無極限,只能叫人驚嘆一種米養百種人,人生百態,無處不驚奇。

  「呃!那個……呵呵!小姑,我……我耳釘掉了,我找著呢!」劉氏乾笑的一揚手,想從夾縫中出來。

  「摸摸你的兩耳。」當她是孩子哄著呢!

  「兩耳……」她伸手一摸,臉為之一僵,她戴的不是耳釘,而是耳墜,兩只都在。

  「沒丟吧!我可不想在這好日子喊捉賊。」意有所指的溫明韞看看她驚慌失措的娘,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劉氏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以為丟了,急得都慌了手腳,我……我……娘,我卡住了,你拉、拉我一下……」太丟臉了,她居然卡住了,動也動不了,明明看著這縫隙挺寬的……才躲進來。

  「怎麼出不來了,再使點勁,我搆不到你呀!」林汝娘伸直手,可惜媳婦鑽得太深,都貼牆了。

  「娘,痛痛痛……好像有耗子咬我……」嗚……嗚……她怎就挑了這個地方躲,沒法動該如何是好。

  「沒耗子、沒耗子,你放輕鬆,我找人幫忙……」林汝娘不好家醜外傳,慌亂的眼神只能轉向面無表情的女兒,一臉不自在的朝女兒走去。

  「人在做、天在看,凡事太過是有報應的。」現世報來得真快,誰說世上沒有神明,這不是來了。

  林汝娘聽得神色僵硬,但還是想掩飾過去,「小韞,你幫幫你大嫂,她也是來給你送嫁的,只是人太多了,被擠到一旁。」要是一直沒法出來,這臉可丟大了。

  「是嗎?聽來不夠可信。」誰會往牆角塞,人若光明磊落何必躲躲藏藏,分明有鬼。

  林汝娘抖了一下,笑不出來,「先讓你大嫂出來再說,這樣……不好看,她是溫家長媳。」

  「娘也知道難看,但你們做了什麼,在我出嫁日翻箱倒櫃,趁著人多的時候混水摸魚,你們這是什麼娘、什麼大嫂!」比外人還不如。

  「我……我們沒有,是人多擠的,不小心碰到……真沒動你的東西……」林汝娘的聲音乾巴巴地,越想解釋越結巴,根本不敢直視女兒明澈雙眸,總覺得臊得慌。

  「拿到了嗎?」溫明韞輕笑。

  「什麼……」林汝娘面色一白。

  「想偷我的藥丸子配方?你們可真天真,在這人進人出的日子,我會把掙錢的東西放在隨手可拿的地方?」她一頓,看看兩人,眼中滿是諷刺。「我裝在一個雕花小木匣裡,讓春草抱著。」

  「春草?」原來是她!婆媳倆同時眼睛一亮,想著一會兒該用什麼方法騙過來,一個卑賤的丫頭而已,還拿她沒轍嗎?把藥方都記在腦裡的溫明韞這是讓春草背鍋,她手上捧著的木匣裝的是四色蜜餞,是雷霆風交給她的,說一會給溫明韞解饞,花轎要繞桃花鎮一圈,拜完堂都餓了。

  「好了沒,轎子來了。」溫希忠在門口喊一聲,他等著揹妹妹上花轎。

  「好了、好了,你進來。」林汝娘在屋裡回一聲,想讓兒子把長媳弄出來,沒得讓人看笑話。

  「喔!我進來了,妹妹你……咦!娘,你的眼睛怎麼了,一直抽呀抽的。」不會是生病了吧!

  什麼母子連心,這話根本狗屁不通,當娘的以眼神暗示兒子他媳婦夾在床縫出不來,當兒子的卻不解其意,以為親娘偏癱了。

  「娘的意思是大嫂卡在床縫了,大哥得讓大嫂以後少吃點,別太貪嘴,看到什麼都想往嘴裡塞,別人的東西雖好也不是她能吃下肚的,小心撐死、漲死、噎死,甚至有可能被毒死,我最近在做毒藥,專毒耗子,畢竟內賊難防……」拿錯了害死人可與她無關,該去坐牢的是心懷不軌的人。

  溫明韞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聽得懂她含沙射影在指誰,嚇得心驚膽跳,這才知道原來她做的藥不全是治病,還有要命的。

  「妹妹,你大嫂她……」頭皮一麻的溫希忠打算先救妻子,讓妹妹等他一下,但是……

  「時辰到了,送我上轎,大嫂她一時片刻死不了,反正卡著卡著也能消掉肚子上那塊肥肉。」她冷漠譏誚。

  「可是……」他捨不得。

  「還不走,要祖父來請你?」溫明韞心裡嘆口氣,是非不分的兄長。

  一聽到祖父,頸子一縮的溫希忠苦著臉,曲身一蹲。

  好死不死地,母子倆一回頭,正好和眼眶泛淚送嫁的溫老頭撞個正著,一看兩人心虛又難堪的神情,溫老頭當下目光一冷,知曉他們並非來盡一份至親的心意,而是別有用心。

  「昨兒夜裡我就說過了,我給韞姐兒的是她該得的,你們當人親爹、親娘、親兄嫂的不想著好好關照她,卻三天兩頭地想吸她的血,真不怕蒼天有眼,給你們報應嗎?」

  「爹……」

  「祖父……」

  幾人面訕訕,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如今韞姐兒都要出嫁了,一旦嫁人便是夫家人,與娘家人無關,要是你們誰敢打她主意,不用我老頭子出面,雷家人自會給你們好看,別忘了人家是當官的……」

  溫家人充其量是地方上小有名聲的小老百姓,敢與官鬥嗎?一提到雷家人,林汝娘等三人噤如寒蟬。

  他們就是知道惹不起溫明韞夫家,這才千方百計想在她出嫁前先偷得配方,以免她全帶到雷府,他們什麼也沒有,落得一場空。

  「我不求你們對韞姐兒好,我老了,管不動你們,但是誰敢為難她,只要我老頭子還在的一天,肯定繞不了你們!別以為就你們聰明,別人愚笨不堪,連自己人都算計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今日過後就別回來,我還想多活些時日……」

  溫老頭這句話簡直像是要斷絕關係,這可嚴重了,林汝娘等人還想說幾句話挽回,但溫老頭聽都不想聽,見溫明韞拜別了自己,就催著溫希忠把人揹起,自己甩袖走了。

  林汝娘顧不得兒媳婦,急忙跟了上去。

  看著大紅嫁衣的身影沒入花轎中,溫老頭是感慨不捨地老淚縱橫,但她身為溫明韞最親的親人卻露出一絲不甘和怨慰,然而她也不敢衝到轎前指責溫明韞不孝,終究少了一些底氣。

  把妹妹送入轎中後退開的溫希忠,想說幾句關懷的話,但又說不出口,只能尷尬地站在一旁。

  嗩吶聲嗚嗚咽咽,一長串的鞭炮點燃,煙硝味四散。

  在喜慶聲的吹奏中,鑼鼓開道,坐上轎子的溫明韞被抬高,別的新娘子手中捧瓶或捧蘋,她擱在裙擺上的卻是盛了杏脯、桃脯、梨片、山楂四色蜜餞的盒子,她用綃紅指尖拈起一樣放入口中。

  酸甜可口的滋味,以及雷霆風的心意,讓溫明韞微微笑了。

  花轎晃呀晃、喜糖漫天灑,小孩子追在花轎後面,一面撿糖一面嚷著看娘子,追著追到雷府大門口。

  「花轎到。」

  「新郎踢轎門。」

  一、二、三,踢轎門三下。

  「新娘下轎。」

  溫明韞腳才一下地就被人抱起,在旁人的驚呼聲中跨過火盆,她的臉跟火焰一樣紅得不敢見人,幸好有喜帕遮著。

  她出門時,親爹未到,所以未能拜別,只給祖父叩三個頭,感謝他這些年的愛護和教養,到了雷府,雷父、雷母同樣缺席,甚至兄長也未至,小倆口拜的高堂是雷老爺子,他老人家一身嶄新的萬字不斷頭的棗紅色衣袍,笑呵呵地坐在上位。

  「好、好,送入洞房,早點給祖父生個曾孫。」

  小夫妻一個臉紅、一個笑歪了嘴,在哄堂大笑聲中走入喜房。

  新房之中,小兒手臂粗的龍鳳喜燭燃著紅光,新娘坐在鴛鴦被上,周圍是散落的紅棗、桂圓、花生、蓮子。

  「明韞妹妹……」終於娶到她了。

  「先掀喜帕。」都進了他家的門了,還急什麼。

  「是、是,都聽你的,我掀喜帕,如意金秤呢?擱哪兒了……啊!在這裡……」

  又是「都聽你的」,溫明韞心裡聽的熨貼,一絲絲的濃情蜜意流向心底,這個有點直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了,從今而後不論是錦衣玉食或吃糠咽菜都跟著他,夫妻猶如針與線,無針難穿衣,無線衣難縫。

  「明韞妹妹,我掀了。」手拿著金秤桿,雷霆風指尖輕顫,緩緩挑起了蓋頭。

  喜帕一落地,露出一張絕美的臉,她笑吟吟地抬頭一睨,雷霆風都看傻了,一瞬間四周都寂靜了,他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怦怦怦的震耳欲聾。

  「明韞妹妹真美……」此刻起,再也沒人能入他的眼,唯她而已。

  「還叫明韞妹妹。」

  她杏眸一瞋,某人已經醉了。

  「不叫明韞妹妹叫什麼,我都喊了好幾年,改不了口……」他苦惱的撓耳,身上的大紅蟒袍襯得他清俊無比。

  「叫明韞。」她已為人妻,「妹妹」二字便不合宜。

  「不喊娘子嗎?」他聽很多夫妻都互稱相公、娘子,感覺很……相敬如賓,太客氣了。

  「你想喊那一種?」她淺眉低笑,深色溫柔。

  「聽你的,明韞,你的名字好聽,我喜歡,明韞、明韞、明韞、明韞、明韞……」她終於成了他的妻子。

  「又犯傻了,也不害臊。」聽他連連喊著自己的名字,溫明韞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濃聚成小女人的嬌羞。

  第一眼見到他時,她只覺得這少年真孩子氣,頑皮又討人厭,太黏人了,根本是跟屁蟲,讓她想遠遠離開,那時她還很同情他日後的妻妾,有這麼個胡鬧的丈夫,往後的日子怎麼過,靠典賣祖產嗎?沒想到那個「可憐」的女人成了她,而他也不再是個不事生產的紈褲。

  「我臉皮厚,不要臉,臊不到。」

  他一臉得意的承認自個兒厚顏無恥,還用行動證明——他朝她一撲!

  「啊!小心,我頭上的釵環簪梳尚未取下,你也該出去敬酒了。」要不鬧騰的就來了。

  「不去,我陪你。」他拿開插得繁復的金釵銀簪,解開梳得緊的髮髻,輕輕按揉她的頭皮。

  「不是說都聽我的?」男人的話果然是聽不得,成親第一日便言而無信。

  雷霆風抱著她,對著誘人紅唇深深一吻,「捨不得走呀!你太好看了,把我的人和心勾住了。」

  「貧嘴,還不快去,不然一會兒人家要笑話我了。」

  「誰敢笑你,我一拳把那家伙捶成肉餅。」

  「每一張嘴。」這世上太多人會人云亦云,哪能堵住悠悠眾口?不是人,而是嘴,立刻知其意的雷霆風抱著美嬌娘輕嘆,「明韞,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早點回來陪你?」

  「有。」

  「什麼?」他精神一振。

  「讓雷爺爺陪你去敬酒。」

  「是咱們祖父。」他們成親了。

  她從善如流地改口,「嗯!是咱們祖父,他一出面,所有人都怕了,誰敢跟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敬酒。」尤其他的另一個身分是前首輔,在座的人沒有一個的官比他高。

  這招雖然有點損,但不失敬意,給足了面子,相信不會有太多異議。

  「好主意,你比我聰明,計謀信手拈來,相公我佩服佩服。」

  他有智、她有慧,兩個人將來生下的孩子肯定絕頂聰明、驚才絕艷。

  看著心愛女子,雷霆風想得長遠。

  「快走,別黏黏糊糊的。」她也得梳洗,再吃點東西填肚子。

  「好,聽你的,我馬上回來,你不能睡著了,敢辜負我的洞房花獨夜我跟你沒完。」他惡狠狼的撂下話,唯恐她一時疲憊睡過去,讓他期待己久的餓虎撲羊落空。

  溫明韞沒把他的話當真,當人一離去後,她立即喚來春草備水。

  房間的左側被一座屏風隔開,屏風後面便是可容兩人淨身的大木桶,有兩條注的黃銅管從屋外導入,一冷一熱,出水口有個簧片擋住,將簧片往上推便出水,一按下又關住,十分便利。

  將臉上的脂粉洗淨,她又泡了一會兒花瓣浴,覺得身上的皮膚快泡皺了,她才踏出木桶,披上艷色寢衣。

  驀地,一隻男人的手從後攬向她腰身,她驚叫出聲,「啊!」

  隨即,雷霆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你勾引我的,不能怪我情不自禁。」她好香、好軟、好滑嫩,勾得他都饞了。

  「放手……」她聲音細碎。

  「不放,你是我的,乖乖地服侍大爺,否則……啊!你怎麼咬人,哼,見血了,我得讓你知道男人可不能隨便挑釁。」他要一展雄風,重振夫綱,讓她知道誰才是一家之主。

  帷幔內,紅浪翻攪。

  男人的熊吼,女人的低泣,綿延了一夜。

*             *             *

  「什麼,你成親了?」

  正如雷老爺子所料,雷霆風還沒趕赴京城,麻煩就先找上門了。

  眼前的女子容貌甚美,以花為貌、玉為骨、秋水為眸、冰雪為肌,美得有如太液池中的白蓮,讓人感到自慚形穢,不敢直視,只能苦求她的悲憐,賜予靈露。

  如此連女人都憐惜的美人卻在看到雷霆風和溫明韞的互動,得知兩人已經成親時一臉錯愕,面如死灰,未語淚先流,讓人內疚,好像欠了她什麼,負了她多少,如今她來討債了,欠債的人得割肉放血來償還,否則難償一二。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快成親?你不是剛從西南回來,依常理而言應該在六個月至一年間才走完六禮。」她沒有來遲,是他們不照規矩,一招釜底抽薪打得人措手不及。

  看似弱不禁風的貌美女人一開口便是質問,好像雷霆風要做什麼都要得到她的同意,她不點頭,他便不能有任何作為,唯她是從。

  可是雷霆風已是人夫,而他的正妻並不是她,這等態度就莫名其妙了,難怪向來無法無天的雷霆風一臉冷意。

  「我想娶就娶,誰管你狗屁倒灶的規矩,在爺這裡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一個外人管得著嗎?」哪家的瘋狗沒拴好,跑到別人府裡狂吠。

  「我不是外人!」女人使出全力一喊,但仍舊細弱無力,彷彿嗓音再大一聲就要斷氣。

  雷霆風哈了一聲,「不是外人難道是內人,你腦子有病就去看大夫,不要破壞我們夫妻的感情。」

  一轉身,他又溫柔體貼的摟住嬌妻,怕碰碎水晶人兒似的小心翼翼,「娘子嚇到你吧?這年頭瘋子特別多,你一定要離遠些,免得受無妄之災。」

  「我沒病,你也不該用嘲弄的語氣對我說話,我的確與你關係匪淺,你叫所有人都退下,我要單獨跟你談。」這不請自來的女人潔白下顎一抬,命令道,張狂得彷彿她的話一出所有人都要聽從。

  「沒必要。」她當她是誰呀!也敢對他頤指氣使。

  「有必要,你不能不聽。」女人微微揚高聲音,似在生氣,可是平靜的面龐上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雷霆風用小指挖挖耳朵,神色散漫,「你又不是我老婆我幹麼要聽,真以為臉大吃香呀!你還沒那麼大的面子。」

  「放肆。」女子身後的一名侍女高聲喝斥。

  「我還放五、放六呢!你什麼東西,敢對爺大呼小叫,要不是爺不打女人,此時早已把你打成豬頭,看你有哪個顏面面對爺的絕世美顏。」這輩子只有一個女人能對他吆來喝去。

  溫明韞聽得忍不住噗嗤一笑。

  「娘子,為夫取悅你了?」雷霆風一挑眉,頻送秋波。

  溫明韞揶揄地看他,「絕世美顏?」他怎麼有臉說出口。

  雷霆風要為自己叫屈了,「如果不是你家相公我玉樹臨風,不然怎會有人慕名而來,對我多方糾纏,一副她才是正妻的模樣,無視我家娘子的存在。」

  「有道理。」聽了他的歪理,溫明韞忍俊不已。

  「當然,你要相信你相公,我的話就是聖人言。」聽者增長見識,頓悟世間因果。

  溫明韞又笑了,為他的厚顏感到敬佩,一個人的臉皮厚成他那個程度也不容易,千錘百煉也做不到。

  被忽略的女人尖聲道:「你……你們太過分了,恣意調笑,不成體統,眼中可曾還有我。」目中無人,從無人敢這般對待她。

  雷霆風說話依然不客氣,「你誰呀!可沒人認識你,不請自來,哪裡來、哪裡回,不要讓人趕。」

  門口的侍衛太失職了,居然隨便放人入府,萬一是刺客呢!他們夫妻和祖父不就任人宰割?雖然這女子顯然身分不凡,侍衛們不敢阻攔是正常,可是失職便是失職,該有的懲處不能少,扣三個月月銀,各打二十大板。

  「你不認識我?」女人一臉震驚。

  「你長得還可以,但還不致於美得傾國傾城,不要以為表現出一副受傷的神情我就會憐惜你,爺成親了,不會多看你一眼,我家娘子累了要休息。」

  他言下之意是送客。

  「我們從小就相識,你怎麼可能認不得我。」女人泫然欲泣,搖搖欲墜。

  「從小?」雷霆風眼眸一深,由鼻孔嗤哼一聲。「我小時候狐群狗黨不少,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可爺的玩伴之中沒你這種快要斷氣的,萬一玩死了我還吃罪哩。」

  他是京中一霸,聚眾打架是常有的事,上茶樓聽書、包花船遊湖、偷夫子的毛筆丟進典池裡、被罰抄書、偷看某侯爺養外室,再把此事報出去……

  他做過的調皮事罄竹難書,可裡面絕對沒有一條和此女扯上關係,他向來討厭哭哭啼啼,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名門之後、大家閨秀,所以絕無可能玩在一塊。

  扯謊也要扯得高明點,不要漏洞百出,讓人一戳就破,他還沒蠢到人家一說便信以為真。

  「你太無禮了,快向郡……我家主子道歉,否則治你不敬之罪!」方才女氣焰高漲,一個下人比官老爺更威風,竟沒將五品武將放在眼裡。

  「誰無禮,私闖民宅還敢在爺面前充大爺,立刻給爺滾出去,要不然爺一個個扔出去。」他在自個兒府裡還怕她們嗎?真把他惹毛了,留下一手一足算是客氣了。

        「你敢——」侍女猖狂到沒邊了,以為到了離京數百里的小地方還有人給她面子。

  「你看我敢不敢。」他手心一轉,多了一把匕首,朝她臉上輕輕一劃,血立刻淌離開出來。

  「啊——我的臉、我的臉……」侍女抬手捂住臉,拿開手一看,頓時跌坐在地上。

  血,都是血,她的臉毀了……容貌有損者不能在主子身邊伺候,她這輩子完了!

  「下一個是你。」雷霆風看向嬌柔的女子,臉上出現嗜血神情。

  「住……住手,你不能動我。」驚到臉色發白的女子並未如外表柔弱,她還能一手托起侍女手臂,使其站起。

  「給我一個不劃花你臉的理由。」他想起那個想對他下蠱的夷人公主,她和眼前的女人一樣令人痛恨,都為一己之私而不顧他人感受。

  「因、因為我是你的未婚妻。」一說出來,她感覺有股冷風貼耳而過。

  聞言,他哈哈大笑,「我都成親了哪來的未婚妻,你是想嫁人想瘋了才賴上我是吧!可惜爺沒打算納妾,你的姿色爺看不上。」他轉頭看溫明韞又趕緊解釋,「明韞,我可沒背著你胡來,這沒臉沒皮的女子不知打哪裡來的,咱們別沾上她的晦氣,快走。」

  雷霆風帶小妻子就要往房間走去,卻聽一聲嬌喝「攔下他」,一行八名看來出身大內的男子忽然現身,站成一排攔住他的去路。

  「想要拚個魚死網破嗎?」他冷聲。

  「我有你爹簽名的婚書。」女子揮手讓人退下。

  原來她就是雙月郡主?黑眸一閃,雷霆風冷然嗤笑,「那又如何,我有妻子了。」

  「事有先來後到,我才是正妻,她必須讓位,要不休了她,我容不下她。」

  雙月郡主以為她這麼說雷霆風便會休妻,改娶她為妻,從小到大都沒人忤逆過她。

  「我與妻子三年前便已訂親,我們原本就打算今年成親,哪來的先來後到,一直只有她,我的妻子只能是她。」他說得鏗鏘有力,霸氣護妻。

  「什麼,三年前?」雙月郡主顫抖著唇,難以置信地說。

  「從來沒有什麼婚書,我根本沒聽過這件事,至於我跟明韞是因為祖父重病沖喜才提早成親,事急從權,故而未知會京城的親友前來喝杯喜酒。」想算計到他頭上,看最後倒楣的人是誰。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雙月郡主喃喃自語。

  雙月郡主段凝雪和雷霆風的緣分起於她五歲那年,那時她胖得像顆球,圓滾滾的,但白嫩可愛,深受皇上和後宮嬪妃的喜愛,因為皇上和長公主的緣故,她不時進出皇宮,與宮裡的皇子、公主打成一片。

  可她不是公主,反而比公主更受皇上寵愛,想當然地引來若干嫉妒,在她還沒學會到皇家子女再小都個個是人精前,她已經被算計了,為了一直貓爬上樹,她上得去,下不來,抱著樹直哭。

  此時,身為皇子伴讀的雷霆風打樹下經過,不知事情來龍去脈的他接住了支撐不住摔下來的段凝雪,兩人一起砰地一聲跌坐在地。

  從那時候起,雷霆風身後就多了一個小跟班,揚言以後長大了要嫁給他為妻,不勝其擾的他只好騙她說,「你太胖了,等你瘦到美若天仙我再考慮要不要娶你。」

  小孩子很天真的,段凝雪居然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為了要當雷霆風的妻子不斷改變自己,讓自己更美、更好。

  她始終牢牢記住小時候的話,當是兩小無猜的誓言,她以為只要長大了就能得償所願,沒想過別人會騙她,隨口一句話只是為了擺脫她,從沒放在心上過。

  因此當戶部侍郎雷鴻文放出有意為嫡次子說媒的消息後,她便請母親表達意願,說出吾家有女初長成的事,一來一往兩相合拍,水到渠成的定下婚事。

  雙月郡主的主動送上門讓雷鴻文欣喜若狂,他正為四皇子拉攏朝中勢力,長公主的加入無疑是如虎添翼,故而私自定下婚約並未知會鄉下的老父,一紙婚書便把兒子賣了。

  但段凝雪怎麼也沒想到,她聽到的回答卻是如此。

  「沒什麼不可能,我娶的是我愛的人,我們兩情相悅,有她為妻是我畢生所願。」

  明韞,感動不,晚上多給我吃肉?雷霆風眼底帶笑的看向小妻子,意思是入夜之後的夫妻事多擔待了。

  想吃肉?先斬桃花——溫明韞抬眸一睞,意思很明顯。

  他愛的……他愛的……他愛……不,他只能愛她,他承諾過她。

  段凝雪泫然欲泣地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有心仕途的男人都想得到她。

  「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就好。」雷霆風已經猜到,但他不願說破,這女人不是他想要的,他何必沒事惹一身腥。

  「我是長公主之女,雙月郡主段凝雪。」她昂起下巴,皇家氣勢立現,但是……

  小夫妻倆不為所動,細語喁喁、淺淺的笑聲讓人感受到兩人的新婚燕爾、情意綿長。

  「你沒聽見我說什麼嗎?我是雙月郡主段凝雪,我娘是長公主,我在皇家地位崇高。」她高傲地挺起胸,睥睨著他們。

  「要我們跪地請安嗎?」他嘲諷。

  「你是官,可免跪拜之禮,但她……就算有誥命之身也在我之下,不行禮於法不合。」

  她只想出口氣,將人一腳踩入泥裡,無法再與她爭輝。

  雷霆風、溫明韞聞言同時臉色一變,他們互視了一眼,眼中都有怒意。

  「拙荊身子不適,臣代拙荊見過郡主,恭祝郡主身體安泰、百事無憂。」雷霆風二話不說的行禮,不過是一跪,沒什麼了不起。

  「你……你起來,我沒叫你跪,你快起來,不許跪……」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輕易下跪?看到在她面前矮了一截的男子,段凝雪慌亂地失了方寸,她眼眶發酸,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郡主若不免了拙荊跪拜之禮,臣就代替拙荊跪到郡主同意為止。」

  「你……她對你就這麼重要?」她淚盈於睫,柔弱到令人心疼,恍若一朵白蓮花遭風殘。

  「是,她是我的命。」

  感覺一隻小手在他背上寫了四個字——晚上吃肉,他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可雷霆風的歡喜在心中,面上仍冷冽無情,對她的惺惺作態毫無任何憐惜之意,他是顧家愛妻好男人。

  「你的命……」她笑比哭還難看,面頰蒼白。「你……你起來,我免她行跪拜禮。」

  「謝郡主成全。」他一躍而起,在妻子手上劃兩橫,表示最少兩次,不然他吃不飽。

  別想,我會累死,你一次就弄很久,兩次我要不要活了——溫明韞果斷地瞪他一眼,表示拒絕。

  我為你下跪了,你不用彌補我?雷霆風又耍賴的劃上一橫。

  夫妻本是一體,我好你好,我有難你敢視若無睹?溫明韞的眼底布滿殺氣,她怒氣衝衝的寫了個「敢」字。

  不敢、不敢,都聽你的——雷霆風敗下陣,夫人難惹。

  兩人的眼神交會好幾回,心裡難過的段凝雪全然無視,她不懂為什麼抬出郡主身分,別人聽神色就變了,阿諛奉承、吹捧諂媚都來了,他們都想藉著她扶搖直上,而他卻無動於衷,不想順勢攀梯。

  段凝雪不自覺問出心中的不解,而她得到這樣的回答——

  「因為我從來沒想過高官厚祿,人死一口棺,也就方寸地埋骨,要那麼多虛名、身外物何用。只要能得一個心愛之人為伴,便是世上最富有的人,再無匱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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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 20:47: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到京城面對麻煩

  「跟來沒?」像做賊似的,雷霆風偷偷摸摸的往後瞧,唯恐某個黏人的身影又纏上來,叫人不得安寧。

  「躲躲藏藏像什麼樣,咱們是明媒正娶的夫妻,還怕她一個半路跳出來攔道的?背挺直,正大光明,讓人瞧瞧咱們的濃情密意。」她不喜爭鬥,但事兒撞上來了,正面迎擊便是,沒有逃避的必要。

  「我是怕她找你麻煩,以她的身分咱們得敬著,沒法和她硬碰硬,你看她每回一出現身後便掛了一串,有男有女,那些是宮裡出來的,皇上賞賜的。」為她助陣,顯出皇家的威嚴。

  「你怕他們?」溫明韞取笑。

  「笑話,你家夫君是京中一霸,曾幾何時怕過誰了,我是不想和他們糾纏不清,在這世上我唯一的軟肋便是你,我不能讓別人有害你的機會。」他說時目光一冷,有如一把出鞘的利戲。

  「不是軟腳蝦?」她杏目一睨,顧盼生輝。

  每回只要一見妻子笑吟吟的樣子,雷霆風胸口便覺得有股熱火焚燒,直想把她壓在身下恣意憐愛,他語帶曖昧道:「要不多給我吃幾回肉,你就知道軟不軟了,我可是蓄勢待發。」

  「肉吃多了容易上火,要節制。」好在這些年她湯湯水水的將自個兒身子調理得不錯。

  要不哪能應付他的需索無度。

  每每看到他高人一等的身形,溫明韞心中便有太多的埋怨,怨上天的不公。

  初識時他以她的個矮讓她吃了幾回暗虧,以致於她在發育期痛下決心,讓自己努力長高,小毛毛蟲蛻變成蝴蝶。

  誰知她努力增高的同時他也在長個兒,三年不見各有變化,在女人堆中她算是高個子了,和他一比又縮水了,不論她如何拉長身子,個頭始終與他肩膀齊高,讓她看了很是氣悶,大為不快。

  「不怕,男人肉吃多了才有體力,下回咱們再試試觀音坐蓮,肯定讓你整晚睡得好。」

  他俯在她耳邊輕語,順便偷香,不管會不會引人側目。

  「雷霆風,你給我收斂點,天子腳下不是能任你張狂胡來的地方,你的靠山不在了。」她一掌推開他提醒。

  溫明韞口中的靠山指的是已致仕的雷老爺子,有他的時候,雷霆風大可如螃蟹一般橫行,朝廷中人多半會賣老首輔幾分面子,這助長了他的氣焰,讓他更加地我行我素。

  可是雷霆風聞言想到的是已故太子,他順風順水的前十四年都是太子在罩著他,彼時太子還未被立為太子,可一惹了事沒法擺平便往二皇子府跑,有如兄長的二皇子便會出面,以皇家氣勢告訴所有人,這是本殿下的兄弟,若是對本殿下心有不滿便來二皇子府喝個茶吧!本殿下掃榻以待。

  他忘不了太子對他的好,也放不下太子的仇未報,儘管皇上已按下此事不許查,他還是和對太子忠心耿耿的人聯絡上,眾人分頭進擊,終於查出太子的死與四皇子有關,是他讓人暗下黑手。

  此仇不報枉為兄弟!

  再次回到京城的雷霆風一看到熟悉街景便觸景生情,他偷偷帶著太子逛遍京城大街小巷,處處都有回憶,當時的他們是多麼的無憂無慮。

  「怎麼了,看你情緒有點低落。」溫明韞很快便發現他的不對勁。

  他搖頭苦笑,伸手握住她柔嫩小手,「沒事,只是離開多年,有些不適應,京城景像太過太平了。」

  沒有漫天的廝殺聲,少了馬鳴嘶嘶,看不見屍橫遍野,聞不著同袍身上的血腥味,以及怎麼也不敢睡沉,隨時等著戰鼓響起……他真的覺得京城太安逸了,消磨男人的銳氣和傲骨。

  他和妻子半個月前出發上京,原本沒打算這麼快回來,拖過三個月的長假在見機行事,甚至他們想索性不回了,好好玩個一年半載再說,理由便是祖父的『病』時好時壞,他們得在榻前侍疾。

  可是段凝雪來了,她陰魂不散的糾纏,一句「沒地方住」便暫居雷府不走了,每天像不用睡覺似的,天還沒亮就帶著侍女、侍衛去小夫妻住的院落,讓人叫門說她餓了,要府中的少夫人,也就是溫明韞安排她的早膳。

  她非要溫明韞安排,其他人不行,明目張膽的刁難誰看不出來,她就是要折磨溫明韞,讓她知難而退,不再跟自己爭夫,她會在銀錢上有所補償,只要人肯離開。

  可是溫明韞不在意早起,以前採霧蓮起得更早,甚至整晚不睡,郡主再無恥也不可能整天跟著她,總有補眠的機會。

  最後第一個受不了的是雷霆風,因為段凝雪不盯著溫明韞的時候便來纏他,他走到哪便跟到哪,如影隨形,過了亥時還不回房,非要和他秉燭夜談。

  他才新婚,剛嘗到小妻子香軟的滋味,怎麼可能因為一個沒事嗡嗡亂叫的小蟲子而放棄,郡主不走他走,為了吃肉他會想盡辦法。

  於是兩夫妻商量半夜開溜,兩人只帶少許行李和銀票便啟程,共乘一騎連夜趕路,等段凝雪發現他們已回京覆命了,兩人一馬已在百里外,相擁睡在客棧的暖床上。

  被擺了一道的段凝雪怒不可遏,隨後快馬加鞭趕上去,以為將人甩下的小夫妻差點在某個小鎮和她碰上,兩個人真的冷汗涔涔,隨即改弦易撤,繞道而行。

  既然他們是提早出門的,那就慢慢走,不用趕,和雙月郡主一行的急趕快行相比,兩人悠哉多了,遠遠落於人後,等他們到達京城時,段凝雪滿京城找人已有十天。

  「太平有太平的好,百姓安居樂業,家有餘糧,不生在亂世是我們的福氣。」要是家裡連一粒米都沒有那才是叫苦連天,人要知福、惜福。

  「對,遇到你更是我的福分,我的心得到圓滿了,以後你得跟緊我,如同我心上的一塊肉,我帶你到處玩樂,吃香喝辣。」雷霆風又恢復無賴本色,向妻子頻頻眨眼,公然調情。

  「朝廷的事不做了?」他好歹還是個官,還頗受重視,整天不務正業,無所事事真的好嗎?

        他哈哈笑著,大庭廣眾之下將妻子摟入懷中,「有我爹和大哥在朝中當官,我就不湊熱鬧了。」掛個虛職也好,反正他不打算留京,早晚要走。

  「想避災?」她輕聲問,即使她不在朝為官也知道京城的亂像,來京的這幾日跟著丈夫閒逛大街小巷,從所見所聞中已猜到一二局面,皇上老了,皇子大了,京城也差不多要開始亂了。

  就如同她現在住的侍郎府,公爹對她有意見,看她不順眼,多次明示暗示要她回桃花鎮,婆婆則冷嘲熱諷,處處挑刺,只差沒叫人把她丟出去了,臉上的輕蔑和輕視連瞎子都看得見。

  原因無他,就是他們還想和長公主府聯姻,她的存在便是一個阻礙,把人休了便能為雷府次子挑一個合適的媳婦。

  不是雷霆風,而是雷府次子,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兩方勢力的結合,奪嫡之爭相當激烈,四皇子需要長公主的支持,助其上位。

  「噓!自己知曉就好,不要說出來。」雷霆風笑看妻子嬌顏,又心疼她因他受的委屈。

  「我想做藥。」京城的開銷太大,不多攏點銀子在手邊不安心。

  「好。」他聽她的。

  「你不問為什麼?」有時候她覺得他太順著她,把她寵得越來越嬌,有些氣就忍不住了。

  他一眨眼,面容愁苦,「家境困頓,賣藥維生。」

  「聰明。」原來他有腦子。

  「那是,你相公才智過人,聰明絕頂,乃世上一聖人也,你能嫁我為妻實在三生有幸,當知珍惜,日日給肉吃。」

  臉皮薄的溫明韞悄悄臉紅,他三句不離「吃肉」,他不臊她都害臊了。

  她立刻岔開話題,「咱們就賣榮養丸,美顏散那些,不賣市井小民,專走權貴世家,以粒計算,高價售出。」

  再京城不愁沒有錢人,只要藥好用,多的是人送錢來,也不用弄個要鋪子,就和春草在自個兒院子做,想做的時候多做一些,不想做便看書、放空,釣京中貴人胃口。

  春草是兩夫妻離開後才由長順護送上京,可是雷霆風兩人走得慢,邊走邊玩,因此在入京前一日入住同一間客棧,兩方會合便一起上路,隔日午後進入侍郎府邸。

  「你想幫我?」他為之動容。

  她目光一閃,笑靨如花,「我是為了賺錢。」

  「這情我收下了。」她是為了他才想打入權貴圈,為的是藉由賣藥打探朝廷動向,探查誰是四皇子黨羽,或是其他皇子一派,再從中挑撥,瓦解四皇子勢力。

  雷霆風的感動和感激難以言說,動容地看著溫明韞,而她心知肚明他的心意,情在深處,不用言語。

  「請我吃頓好的吧,我餓得慌。」不想他太在意的溫明韞笑了笑。

  「走!上滿福樓,我請你吃他們最有名的五元神仙雞,別好吃到把舌頭都吞進去。」

  「我才沒你那麼貪嘴。」她輕吐丁香舌,模樣可人。

  「我……」下腹一熱,口發乾。他忽然不想去滿福樓了,只想抱著她回府往床上一扔大快朵頤。

  「你又想躲哪去?」

  耳邊忽地響起一聲高喊,雷霆風下意識想躲起來,避開陰魂不散的雙月郡主,可是繼而一想,這是男子的聲音而非女子,他才放下心,抬頭挺胸,昂首闊步地看向來者。

  他這番態度變化,看在溫明韞眼中十分有趣,她忍不住笑出聲,引來丈夫一記責備的白眼。

  他躲段凝雪是為了誰,還不是讓她少受點罪。

  「我說你這小子呀!回來也不說一聲,這麼多年去哪裡了,京城少了你無趣多了。」

  一隻白皙的手搭上雷霆風肩頭,溫明韞看他沒厭惡的撥開,明白這人和他的交情不錯,算是朋友。

  「瘋子,你還活著呀!沒被你家那群女人的淚水淹死。我可慘了,被祖父扔到西南,過得苦不堪一言。」雷霆風裝出往事不堪回首的苦樣,似乎真的沒好日可過,苦得滴膽汁了。

  「呿!別提我家的女人,一提就頭大,今日正好遇到了,不如去喝一杯。」家中姊妹眾多的陶丹峰家裡就他一根獨苗,十幾個女人一圍上來實在叫人吃不消,故而他老想往外跑。

  「不行,我成親了,家裡管得嚴。」他笑著看向身邊的女子,眼中的深情蜜意滿得都快溢出來。

  「什麼,你成親了?怎麼這麼想不開……啊!口誤口誤,恭喜,恭喜,得一如花美眷嫂子……呃,好像不是京中人氏?」他瞄了一眼,感覺溫明韞容貌雖然不俗,氣質沉靜,缺少了一股京中貴女的驕傲,容貌也很是陌生,便問了出口。

  但陶丹峰沒說出口的話顯然是——你怎麼沒娶個大家閨秀,此女看來出身小門戶,與你並不相配。

  看出他眼裡的不滿意,雷霆風先前的熱絡淡了些,「沒娶個夷人公主回來已經是不錯了,她是我祖父看中的,品貌皆佳、賢良有德,娶她不吃虧。」

  一聽是老首輔中意的,陶丹峰的神色又是一變,熱切了許多,老首輔的眼光誰敢說一句不好,「相請不如偶遇,這一頓我請,算是給你接風,不許說不。」

  「有女眷在旁,不方便。」雷霆風相當護妻,不想妻子受到輕蔑。

  「一起去,別說我小氣,兩個人而已我還請得起。」他真心邀約,他很識相,看出好友對妻子的重視。

  他一頓,看了看妻子,見她頷首才答應,「好。」

  可是這世上有很多事沒法說得清,不知該說冤家路窄呢還是孽緣難斷,越是想躲開的人越是避不開,撞個正著。

  三人剛到滿福樓,才要了一個雅間準備上樓,卻碰上了段凝雪,與友聚會的她正好要下樓,她身後跟了幾個公子、小姐,看其衣著非富即貴,簇擁著她恍若眾星拱月。

  「喲!瞧瞧這是誰,野雞窩裡飛出來的雜毛雞,以為顏色鮮艷就當自己是鳳凰了,還想飛到枝頭棲梧桐呢!」一名身著白底繡牡丹衣裙的女子吊著眼睛,語氣刻薄。

  「你……」雷霆風正想為妻子出氣,一隻柔若無骨的纖手覆上他手背,示意他讓她自己解決。

  「相公,這是哪裡來的耗子在吱吱亂叫?長得尖嘴猴腮、小頭銳面,人醜不打緊,別出來嚇人,相公,我嚇到了。」溫明韞小鳥依人的偎入丈夫懷中,還裝出嚇得不輕的樣子,身子直抖。

  「別怕、別怕,相公在,醜人一向多作怪,我們要原諒她,她這麼醜不出來嚇暈幾個俊郎君,怎麼把人拖回家當相公。」

  雷霆風配合的輕拍妻子的背,假意安撫,夫妻倆一搭一唱,讓人氣得怒髮衝冠。

  「幾個?」她故意摀嘴輕呼,讓所有人都聽見她跟丈夫的『耳語』,「京裡的姑娘胃口都這麼大嗎?她一個人吃不吃得消,這是不是你們說的養相公,她好放得開。」

  此相公非彼相公,另一說法是面首,女人養的小白臉。

  「你……你們在胡說什麼,敢污蔑我的名聲,我撕爛你們的嘴!」穿著繡牡丹衣裳的女子氣得跳腳,真想把人給撕了。

  「來撕呀!來撕,實話還不讓人說了,天老大、地老二,你老三不成,被人說中了還惱羞成怒,你不做別人怎麼會知曉,全是立身不正。」他的意思暗指物以類聚,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她品性有缺,她身邊的人也一樣不是好貨。

  「你……你無賴……欺負小姑娘……」那女子氣得眼圈都紅了,眼裡泛起一層淡淡水霧。

  「全京城誰不知道我雷霆風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我無賴還怕你告狀不成,像你這種嘴上缺德又不賢不淑的掉毛雞,給我媳婦捧屎盆子都不夠格,別說摸一下梧桐木了,你連多看一眼都眼瞎,因為福氣不夠……」罵完了之後,他把胸一挺,輕蔑的目光把所有人都掃了一遍,活脫脫是玩世不恭的浪蕩子,要比臉皮之厚,冠軍在此,看誰來比厚。

  他這麼做的用意有二,一是護妻,讓人知道得罪他可以,但別往他妻子身上潑髒水,他會放狗咬人;二是把他的不學無術表現出來,讓人別打他主意,他就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主兒,扶不起,拉攏他跟撿個廢物沒兩樣。

  京城的水深得很,他才不想被攪入其中,若是太子還在他二話不說是太子黨,全心全意扶太子上位,可太子沒了,他便是無主浪人,最好的歸宿是當鎮守一方的武將,而他也正為這個目標籌謀中,希望由一城守備做起,若干年後升為三省總督,成為一地霸主。

  那女子嗚咽出聲,從小到大還沒受這樣的羞辱,堂堂護國公之女的臉而蕩然無存。

  「靜姝,別哭了,霆風哥哥只是嘴壞,他沒惡意,你也曉得他脾氣壞,被人一挑撥就衝動了。」話語溫柔的段凝雪看似在安慰被欺負的姊妹淘,實則暗指有人態恿。

  抽抽噎噎的江靜姝一下子就聽出話中的重點,惡狠狠的目光直視無辜中刀的溫明韞。

  「也不知哪來的野花野草,也妄想成為蘭芷一般的名花,溝渠裡的臭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靜姝,你別這麼說溫姑娘,人家在鄉下地方沒見過世面,難免眼光侷限了一些,以為哄住了霆風哥哥便一家獨大,殊不知家族才是最大的依靠,人不能脫離族親而活。」

  段凝雪始終不承認雷霆風和溫明韞這門親事,刻意以溫姑娘稱呼,是在廣而告之這不過是露水鴛鴦,她才是正主,得到家族的認同方為雷府媳婦,溫明韞不配。

  一說完,她又看向溫明韞聲音輕柔地邀約,彷彿她們之間不曾因一個男人而鬧不和,她為人寬厚,對溫明韞禮遇有加。

  「溫姑娘,三日後長公主府有個荷花宴,你會來吧?我給你下帖子。」她美麗的眸子閃過一絲冷意。

  溫明韞淡淡地道:「第一,我不是溫姑娘,請稱我雷二少奶奶,老爺子可是喝過我敬的茶,他是雷氏族長。第二,不會有下藥、溺水、丫頭帶錯路、屋裡有男人這種爛劇碼吧?只要郡主敢保證我就去,畢竟你想搶我的男人,我可不能示弱。」當她是無牙的貓嗎?

        搶男人?這句話一說出口,威力驚人,每個人看向段凝雪的眼神都有異樣,讓人猜測她有多缺男人,連別人的丈夫也咬住不放。

  段凝雪一口血氣得吐不出來,緊咬後槽牙。

*             *             *

  「你……你們……一個個存了什麼心呀!不活活把我氣死不甘心是不是,跪下,都給我跪下!我今天非執行家法不可,每個抽上一百藤條,不見皮開肉綻不准停手……」

  這是多大的仇恨吶!一百藤條抽下去還有命在嗎?雷霆風帶著嬌妻回府,立刻就被叫去雷大夫人住的正院,才進門,迎接他們的就是雷大夫人的怒吼質問。

  其實雷大夫人罰的是她不承認為二兒媳的溫明韞,最好一次把她抽死了,省得禍害她雷家人,她還能給兒子說一門好親事,迎個她中意的媳婦,一家人不用因為一個狐狸精而弄得府裡烏煙瘴氣。

  至於兒子哪會真給他罪受,府裡的下人都知眼色,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做做樣子就是。

  「娘,我們錯了什麼事,你好歹說個理由,平白無故叫我們跪,還要挨打受罰,做兒子的不服,我們不能白揹黑鍋。」雷霆風眼神冷厲,段凝雲的手伸得真長,才一會消息傳回府中。

  沒看見兒子眼中的冷意,只瞧見他故作小兒狀的胡鬧,本來就偏寵小兒子的雷大夫人心一軟,就想放過兒子。

  可溫明韞是必須要罰的,這女人擾得府裡不安寧,剛一來就大事小事不斷,還把京中的貴女都得罪光了,雷府再容她闖禍生事,偌大的宅子不就給她拆了?這女人太厲害了,不僅兒子護得緊,不許她動一根寒毛,而且還伶牙俐齒,時不時將公爹這座大山掛在嘴邊,壓得她無能為力,不得不允其入門,錯過了這次機會,她哪還有機會對付溫明韞?偏偏兩人一起出門惹禍,她如果放過兒子只罰溫明韞,恐怕會顯得她為人不公,不配為當家主母,受個人情緒所影響。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自個兒摸摸你們的良心回答,府裡可有缺你們穿、缺你們吃,你們幹什麼天天往外跑,沒一日待在府中,還去福滿樓欺壓國公府千金……」

  「娘,你說錯了,是滿福樓。」這就是不常出門的結果,連京裡最出名的滿福樓也不認得。

  話說一半被打斷,雷大夫人神色不悅的瞪向兒子,「我不管是福滿樓還是滿福氣樓,你欺負人就是不對,你自己說有沒有這件事?」

  「沒有。」雷霆風大聲喊冤。

  「你沒害人家哭了?」她不信。

  「娘呀!天地良心,她愛哭關我什麼事,我可是連她一根頭髮都沒碰到,還離三尺遠呢!是誰在你耳邊造謠生事,兒子打掉他三顆牙!」他拳頭一握做勢要揍人。

  「你真沒碰到?」她臉色微僵地以指撫髮。

  「這種事還需要問真假嗎?大丈夫光明磊落,俯仰無愧於天地,有就是有,無就是無,沒必要為了一個外人說謊吧!」他說得理直氣壯,振振有詞。

  雷大夫人想了想,以二兒子平時的處事作風,真打人了確實也不會隱瞞。

  「那她為啥哭了?」真是的,沒事哭什麼哭,沒發生什麼事就別來告狀,好像他們欺人太甚似的,沒給個公道不罷休。

  他肩一聳,「你得去問告訴你這話的那個人,我是你兒子,又不是人家養的狗,知道主子的心思,召來喚去便汪兩聲。」

  雷霆風真的汪了兩聲,把他娘親氣得倒仰。

  溫明韞倒是在內心悶笑,他可真是能屈能伸,不顧臉面地彩衣娛親,什麼丟臉的事都做得出來。

  「叫什麼叫,你還要不要臉呀!回來都幾天了,還不找個正經的差事,要不讓你爹幫你問問……」整日遊手好閒該如何是好,四皇子那等著用人昵。

  「不必,祖父會安排。」他娘真是糊塗了,他可是有官職在身的人,找什麼差事啊!但是和他娘多說只是更麻煩而已,拿祖父這座大山堵住他爹娘的任何計畫便是。

  雷大夫人表情僵了僵,忍著怒氣道:「你祖父老了,怎能還勞煩他老人家。」

  又是那老頭,他怎麼還不死,不是說重病嗎?為什麼又活蹦亂跳的盡攪局。

  雷大夫人最痛恨的人莫過於自己的公公,她既要利用雷老爺子過去的人脈為自己的丈夫、兒子鋪一條錦繡大道,又恨他擋著丈夫的路,使其走得不順遂,因為有公爹的珠玉在前,顯得做兒子的太過平庸。

  更惹人厭的是,雷老爺子一點也不想著幫助雷鴻文,辭官歸隱不說,還牢牢把握著原本累積的人脈,又作主讓雷霆風去西南,讓他成了親。

  所以她才要公爹死,他一死,他留下來的資源全歸丈夫所有,夫婿便能藉此再上一層,坐上首輔之位指日可待。

  「祖父桃李滿天下,只要祖父一句話,自然有人替他忙,累不著他。」若是祖父說他老了辦不了事,那肯定是他老人家不想插手,好比奪嫡那些事。

  「你……你呀!一根朽木,娘不知把你生下來干什麼?」他為什麼這麼頑劣不堪,和他大哥沒得比。

  「孝順你呀,讓你長命百歲!」雷霆風嘻嘻哈哈地替母捶腿。

  這沒出息的樣子讓人嘆息,一看他眼瞇瞇的笑臉,雷大夫人想氣也氣不起來,只覺得疲憊,兒子是她生的,她也沒轍。

  可是看到兒子打回來的那個女人沒事人似的站在一旁,不會哄人,嘴也不甜的說上兩句好聽話幫腔,雷大夫人本來消下去的怒火又往上竄,整個人快要燒起來。

  「你,跪下。」

  被指的溫明韞沒動作,倒是正在做孝子的雷霆風開口了,「娘,你叫我媳婦兒跪什麼,她又沒做錯事。」

  娘是太閒了,閒到整天找人麻煩,哪天給他爹弄個年輕貌美的小妾讓他娘忙宅鬥,他陰險的想著。

  雷府家訓是年過四十未有子方可納妾,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至於他爹要不要……他爹可不是什麼潔身自好的君子,不只有逢場作戲,還養過一個戲子三年,要是送個撩人的,肯定馬上暈頭,四皇子那像伙就用過這一招。

  雷霆風目光森寒,他爹一開始便是中了美人計,這才上了四皇子那條船,被他抓住了把柄同流合污,到後來他食髓知味,被富貴迷了眼,更是不想回頭了,打算一條路走到黑,成為任憑使喚的狗。

  「我叫她跪就跪,沒有理由,她敢不跪就給我滾出去,這個家我還做得了主。」雷大夫人態度強橫。

  「娘……」她還講不講理。

  「請問夫人用什麼身分叫我跪?」溫明韞低著頭對雷霆風笑了笑,示意他別擔心,仰起頭,眼神清亮地直視雷大夫人。

  「憑我是雷府的當家主母。」她理直氣壯,當家十年,從來沒人質疑她說出的每一句話。

  「那我又是什麼身分?」溫明韞問。

  「你……」她沒法回答,她並不承認眼前人是自己的兒媳。

  「如果你認我為雷府媳婦,以婆婆身分自然能管敎媳婦,我這一跪絕無二話,可你不願我為媳,憑什麼以婆婆身分叫我跪?雷府的規矩是沒有是非對錯、無視禮儀嗎?對客人也當下人使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雷大夫人最看重的是禮法,一切依禮而行,她最怕被人說沒規矩,連府邸也管不好,因當年的老夫人對她要求甚嚴。

  也正是因為如此,多年媳婦熬成婆後,她常常端著架子,擺出一家主母的氣勢。

  今日溫明韞的一番話打得她臉啪啪響,正經的高門大戶不會將人當乞丐看待,即使是打秋風的親戚也好生款待著,讓人說不出一個不好,好聲好氣的將人送走。

  就如同溫明韞所言,她若不視溫明韞為媳,憑什麼擺婆婆的譜兒叫人做這做那,她敢用同樣的態度去為難娘家的侄女嗎?不,她不敢,因為規矩,因為禮教,因為她還要賢淑之名,在夫人之間博取美名。

  雷大夫人被氣得發抖,「你……你敢對我無禮……」這女人應該百依百順的跪地求饒,伏低做小的低眉順眼,怎麼敢、怎麼敢字字如針扎著她的心窩,把她的臉面丟在地上踩?

        「我只問夫人一句,我是不是雷府媳婦?」溫明韞要求正名,而不想像如今下人嘴上喊著二少奶奶,看她的眼神卻是鄙夷。

  「這……」雷大夫人口中塞了一團棉花似的,吐不出來又不能吞,難受的滋味只有自個兒曉得。

  「所以不能怪我對你不敬,雖然我很想叫你婆母,可你不願意,我又不像你兒子臉皮那麼厚,人家打他左臉他又把右臉貼上去,求人家打個痛快……」

  「你打我,我絕不還手。」雷霆風笑呵呵的把臉靠過去,他心甘情願挨巴掌。

  別鬧!溫明韞把丈夫的臉推開,他卻又像哈巴狗似的一直蹭她的手。

  「風哥兒——」雷大夫人看得太陽穴直跳,隱隱泛痛。

  「娘,我家娘子沒說錯,你幹麼不承認她是你媳婦,她的名字已上了祖譜,為雷氏祖先所認同,你在這兒死咬著不鬆口有什麼用,滿京城都曉得她是我媳婦。」

  他進宮向皇上覆命,交代了西南軍情後得了假期,這些日子才能在外閒晃,只是當他這些些日子出去閒逛真只是單純出門玩耍嗎?他是要讓人知道他已有妻子。

  能從西南戰區活著回來不會沒有一點本事,只不過大家記得的是他縱馬街頭的紈褲身影,沒想過他也有謀有勇,捨去半條命才立下了戰功。

  雷大夫人恨鐵不成鋼地往他肩頭拍了一下,「你這個不長進的東西,中了她什麼迷魂藥,被迷得暈頭轉向、魂不守舍,每一句話都向著她,娘真是白生你了……」

  「娘,你幾時看過兒子長進了,我本來就是吃閒飯的,你不能指望我像大哥一樣能幹,事事都聽你的,我是個渾不吝還變得了嗎?」他自汙以維護妻子,把自己說得很不成器。

  「你你你……」雷大夫人連說了三個「你」之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臉上一片疲色。

  「雙月郡主有什麼不好,出身好,人又長得漂亮,還是長公主之女,你再渾長公主也能把你抬得高高的,讓你做大官,手握重權。」

  明明是步步高升的一條路,還有人替他披荊斬棘,把路鋪平,為什麼他偏不走,寧可踩在一堆爛泥裡?對雷大夫人而言,溫明韞就是那攤爛泥,不但對兒子的前途毫無助益,還會拖累他往前走的腳步。

  「娘,你覺得段凝雪像不像尊水晶做的人兒?」雷霆風狡猾地將母親的思路往歪路帶。

  她不知兒子此言何意,略想了一下,「像。」出塵脫俗、人間絕色。

  「娘,你兒子是人,你塞塊水晶給我,我敢碰嗎?我怕一用力她就碎了。」他露出驚慌的神色,怕成了罪人。

  「啊!」她怔愕,忽然覺得好像、似乎、可能……不太好,水晶人兒是形容美人的,可真讓兒子娶了那樣脆弱的美人,日後還不得高高供著,若出了什麼事兒子豈不委屈……

  她打個哆嗦,覺得雙月郡主這媳婦人選也不是那麼好。

  「夫人,我做了幾顆榮養丸,你夜裡盜汗、多夢,驚悸,用了能有所改善,一天一粒,三天後見效。」溫明韞趁機送上自己做的藥,緩和兩人之間的對立。

  「榮養丸?」她神色恍惚的收下。

  「一瓶二十粒,夫人服後若覺得好再跟我說,我再做給你。」說完,她福了福身,退出廳堂。

  見妻子走了,自認為沒用的雷霆風歡歡喜喜跟上去。

  「咦!我怎麼拿著這個?」

  回過神的雷大夫人想把手中的瓷瓶丟掉,服侍的嬤嬤連忙阻止。

  「夫人,不能丟呀!這是榮養丸。」扔了就太暴殄天物了。

  「為什麼不能丟?」不過幾顆藥丸子而已。

  「它一顆價值一百兩,聽說只有平源縣那兒的一個鎮子買得到,但供不應求,價格飆漲,老奴是從江夫人身邊的嬤嬤那兒聽說的,江少爺送了一些給江夫人,聽說吃了會回春,臉色紅潤,氣血健旺,手腳冰冷的毛病也沒有了,沒想到居然是二少奶奶做的,外邊為了搶榮養丸都快搶瘋了……」

  雷大夫人張口欲叫她不許喊二少奶奶,但是看到手裡的瓶子,她怔了一下又收回嘴邊的話,倒出一顆榮養丸往嘴裡放。

  藥一入口,淡淡的藥香溢滿口中,沒有苦味,反而帶著一絲甜味,以及耐人尋味的氣味,而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老是泛疼的胃似乎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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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 20:47: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護妻大丈夫

  因為是皇帝唯一的長姊,同母所出,又自幼受她照顧,因此長公主府建得又大又宏偉,占據一整條街,裡頭有湖,還有一條溪流。

  一進長公主府直到正廳最少要走上兩刻鐘,腹地之大相當驚人,因而公主府中備有一輛驢車接送客人,坐在驢車上速度快多了,沒多久就到了廳堂。

  溫明韞前世看過不少宮廷劇,去過電影城,也曾到名勝古蹟遊玩,還爬過最有名的雁門關城牆,可她怎麼也想像不到長公主府是如此奢華,放眼望去,屋瓦盡是琉璃瓦,每間廊下掛的不是放了蠟燭的燈籠,而是鑲上夜明珠的六角宮燈。

  所謂的荷花宴不只有女賓,也有男賓,以湖為界分成兩邊,通常是一對夫妻帶著兒女赴宴,母親和女兒歸女眷那邊,父親和兒子則留在男賓這邊,各自有各自的活動。

  像雷霆風和溫明韞這樣的小夫妻單獨前來比較少見,原本要同行的雷大夫人臨行前忽然腹痛如絞,便讓兩人先行,言明若依然不適就不去了,讓他們好好玩,別衝撞到貴人。

  小倆口一到湖邊就被分別帶開了,放不下心的雷霆風想跟著妻子走,他不相信雙月郡主辦這宴會別無居心,祖父在他臨行前交代一定要提防長公主母女,藏得深的毒蛇不會輕易現形。

  可是他一跟過去,十來個膀大腰圓的婦人拿著比人高的長棍,排成一排將他攔住,制止他上前,表明男賓止步。

  氣到想掄拳頭的雷霆風沉著臉走開,有些不安地頻頻回首,就怕妻子遭到暗算。

  而他的擔憂沒多久就成真了。

  雖然他倆花了一夜的功夫去設想會發生什麼事,譬如賞荷要乘小舟,舟翻了,或舟底被鑿了洞滲水,也有可能被人推進湖裡,丫頭故意把熱湯倒在她身上,衣服髒了要換衣,在更衣的處所埋伏歹人……

  他們心想,最糟的狀況也就毀容受傷、名譽被抹黑,還不敢要人命吧?但他們錯了。

  看到二十多名身形壯碩的黑衣人走過來,手中拿著冷光閃閃的三尺青鋒,溫明韞便知他們是來取她性命。

  她的臉色微白,手心在冒汗,心跳比往常快了一些。

  面對生死,人還是比較想活下來。

  「段凝雪,你還真看得起我,對付我一個小女人居然派了這麼多人來送我最後一程!」

  她故意朝著四周喊話,她是在賭,賭幕後主使者會現身。

  果然,女人的細細嗓從樹林中傳來—「段凝雪是你能叫的嗎,你是個什麼東西,你只能尊稱我雙月郡主。」

  哈哈……這女人就要死了,再也沒人能跟她搶霆風哥哥,說出的話是要實踐的,當年他說當她變美就要娶她就該娶她。

  「我不是東西,你才是東西。」她好好的當著人。何必當東西。

  「不要跟我耍嘴皮子,不管是不是東西你都得死。」

  一棵結滿果子的石榴樹後面,走出一名比仙子還美的女子,眉兒彎彎杏仁眼,點絛唇色艷如火,一口貝齒潔白如玉,透著酡紅的雙頰宛若吹彈可破。

  但那雙眼比毒蛇還陰冷,黑黝黝地,沒有亮光,只有一絲惡意在游動。

  「既然我只有死路一條,那麼我在死前問一句,我的丫頭在哪裡,她還活著嗎?」這是她唯一在意的。

  在眾人圍成圈玩擊鼓傳花時,有人遞了春草的隨身物品給她,讓她出來,她看到上頭有著血跡,擔憂春草遇上危險,便找了藉口跟隨那人離去。

  她猜想過這是陷阱,可她還是大意了。

  在園子裡一個轉彎後,那人不見了,接著她發現自己進了迷魂陣,花草樹木似乎以五行八卦排列,她左彎右拐就是走不出去,生生被困住,四處望去皆是相仿的景物,看得她目眩眼花。

  這個陣會令人喪失心智,頭暈腦脹,她差一點要陷入迷茫中,不知何去何從,後來她想到懷裡有一顆清心丸,趕忙吞下,人才稍微清醒些,也才有機會思索該如何自救。

  陣,她破不了,但可以找人來幫她。

  因為迷魂陣佈置在園子裡,因此四周有不少乾葉子和濕草,她曾告訴雷霆風鹽、匕首、打火石,野外求生不可少,她自己為防萬一,今日也都帶在身上,她取出打火石點火,點燃了生平第一道狼煙。

  園子燒不掉,可遠遠升起的狼煙一定會有人瞧見,如此她就有機會可以逃出生天。

  只是黑衣人來得太快了,一下子便把火滅掉了,她也不得不面對凶惡的歹徒。

  「死了。」

  「死了?」她訝然。

  擔心陪了自己十來年的丫頭,春草不聰明,但忠心,是個只要吃飽就覺天下無難事的傻姑娘,她不該遭難。

  「哈哈,你竟然會為一個丫頭難過,太可笑了,你都自顧不下了還在意別人的死活,你實在是愚蠢啊!」段凝雪笑聲如孩童,清脆而乾淨,但是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白蓮染墨,再無原色。

  「都要死了總要問清楚,只是不想欠下一條人命而已。」溫明韞說得雲淡風輕,好像並不看重生死。

  「呵!我不會告訴你的,等下了陰曹地府再去問閻王爺把!也許她還能再伺候你一回。」

  故弄玄虛的段凝雪往後退了一步,似要從迷魂陣離去。

  「你太不了解霆風了,今日我喪命長公主府,明日他血洗長公主府,你看過滿天的紅花在風中飛舞嗎?那是你的血,你親人的血,你府中所有人的血……」

  「住口、住口,霆風哥哥不可能這麼做,你少在那妖言惑眾,他怎麼可能殺我們公主府的人。」段凝雪嘴上說著不信,身子卻還是回轉,面帶怒色的衝向出言恐嚇的女人,臉上有著驚恐,深怕一語成真。

  她是郡主,她娘是長公主,她們有皇家侍衛保護著,不會有事,她不能把別人的危言聳聽聽當真。

  「不然你以為他如何從西南回來,他是殺光擋路者,踩著血走回來的。」

  每每看見雷霆風身上的傷疤,溫明韞都能相像他浴血奮戰的身影,在生與死之間勇往直前,那總令她落淚,他身上刻畫了戰爭的殘酷。

  她也慶幸自己會做藥,而且會做好藥,一次又一次將丈夫從死亡深淵拉回來。

  「你……你這話嚇不到我,等你死後,霆風哥哥就會娶我,他會把你忘掉,不會再記得,我們會住在郡主府,他會是我的丈夫。」她眼露笑意,做著無比歡愉的美夢。

  「你作夢。」溫明韞冷冷譏諷。

  「你是死人了,死人不會跟我爭,你就去死吧!我給你造個墳,叫你生生世世不得超生。」她要困住她,不管人或魂魄,鎖在陰暗的地底裡,日日夜夜與冰冷為伍。

  「錯了,死人才永遠不死,活在他的心裡,他的虧欠是至死方休,他會記得是誰害死他的妻子,十年、二十年……他都會折磨殺妻凶手,讓她痛苦的活著。」這個郡主可惡又可恨。

  「不……不會的,我做得很隱密,霆風哥哥不會知道是我下的手,你……你都要死了為什麼還要擾亂我,我只是想要我要的人。」段凝雪尖叫道,她從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娘說她是天家寵兒,理應得到最好的。

  「隱密?」溫明韞冷笑,眉宇輕抬走向劍鋒。「他身上還掛著四皇子府令牌,這麼大的破綻誰沒瞧見。」

  「不可能,我向四表哥借人時就讓他……」不許留下任何象徵身分的東西。

  「郡主!」一名黑衣人大喝。

  驀地一驚的段凝雪怒不可遏,「你套我話?」

  「長公主府和四皇子府有所勾結,你們想幹什麼,是謀反還是逼宮?」溫明韞仔細看了眾人反應,在說到『逼宮』兩個字時,有人眼神閃了一下,對她的殺意更重。

  「你知道的太多,該去死了。」死人才不會喋喋不休,讓她心裡慌亂,段凝雪厲聲道:「動手!」

  「是。」

  黑衣人一起向前,面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人,要她的命太容易了,一劍便能刺穿她的心窩,可是……

  劍尚未舉起,黑衣人們忽然像喝醉似的左搖右晃,沒一個人站得穩地跌坐在地,呵呵地開始傻笑,手裡的劍拿都拿不穩,紛紛落地,眼神開始渙散,就連段凝雪也站不穏……

  段凝雪瞇著眼看向溫明韞,「發……發生什麼事……」頭好暈,是地動了嗎?為什麼站不穩,搖搖晃晃,眼前出現疊影。

  「有沒有人告訴你我會做藥?」溫明韞輕拍手指,將指上的藥粉拍散,微細的粉末帶著一點淺褐。

  「做藥?」什麼意思。

  「我會做很多很多種的藥,防風寒的、去骨頭酸痛的,補中益氣的,益心費血的,消食去膩的……最近我做了一種藥,能使人全身酥軟無力,我叫它軟骨丸,今兒個剛試用過。」

  「你……你是說……」段凝雪小鹿般濕漉的雙眼突地睜大,想起身又暈眩在地,身上沒有一點力氣。

  「沒錯,我剛才故意和你說話便是為了拖延時間,我把軟骨丸捏散了,它便會散發一股淡淡的清香,你沒發覺我站在上風處嗎?捏成粉狀的軟骨丸便會隨風四散。」

  她又不是傻的,沒有一點準備就來赴宴,尤其對方是蛇蠍女,有備無患好過事後諸葛,被人當傻子宰了。

  她身上隨時帶了一個香囊大小的藥袋子,裡面林林總總三十幾種藥,外觀相似卻藥性不同,但她閉著眼睛一聞味道便知是何種藥丸,從未拿錯。

  隨著那個傳遞消息的人過來時她便做了防備,除了軟骨丸、還有見風倒的迷藥,手一灑粉倒一地,點了狼煙時她二話不說的捏碎藥丸,寧可先小人後君子,也不要給別人傷害自己的機會。

  「你想幹什麼?」段凝雪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多了一種顏色,發青。

  「咦!這句話我剛才好像問過,你是怎麼回我的?」她居高臨下,俯視想逃又逃不了的小鴿子們。

  段凝雪又氣又急,「你想殺了我?」因為她只想她死,屍骨無存。

  「殺了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把你的肉剔了做人肉包子嗎?太費勁了,剩下的骨頭我往哪裡扔?」她輕描淡寫的說著,卻給人陰風陣陣的感覺,似乎屠夫在身旁磨刀霍霍,等把刀磨利了便能宰。

  「我是雙月郡主,你不能動我一絲一毫,皇上是我舅舅,他絕對不會放過你,你敢動我,我誅你九族。」段凝露使面色乍青乍白,仍不知死活的威脅人,以為皇室血緣便是護身符,動了她之後只有一種下場——死。

  「你說的有道理,我還真怕,不過有些事比死更可怕,寧願求死也不肯賴活著。」比如把他們抓起來試藥。

  聽她一說,段凝雪真的怕了,嬌弱似柳的身子抖個不停。「你……你到底想對我做什麼,放……放過我……」

  「放過你……」溫明韞輕笑,眼中無波瀾。「你有想過放過我嗎?為了得到一個男人就殺掉他的妻子,還擺出這麼大陣仗等我入網,郡主好算計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我是郡主,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你一個賤民憑什麼奪我所愛,我要你死是為了你好,免得日後被迫讓位痛苦一生。」她是在幫她解脫,她該感謝她的大仁大義。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看來你不懂。」溫明韞看著段凝雪,心裡的怒火騰騰升起。

  若不是她會做藥,段凝雪是不是得手了,為一己之私殘害人命,『皇家』這塊金字招牌真的這麼好用?她是不能殺郡主,可是能令她身敗名裂,從此皇家以她為恥,連她身為長公主的娘也救不了,眼睜睜地看她永沉煉獄。

  「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千里必誅。」她取出一粒藥丸,令人一見不由自主的顫抖。

  「你不要過來,不……不要……」為什麼她動不了……

  段凝雪第一次後悔,她太大意了,不該以身涉險。

  她太自以為是了,以為萬無一失,以她高高在上的郡主身分捏死一隻螻蟻何其容易,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誰知她把長牙的長蟲看成無害的蟲子,在她得意忘形之際被反咬一口,痛得她無法忘記這一口有多痛。

  「我不過去,因為幫手來了。」她才不弄髒自己的手。

  「幫手?」段凝雪低喃。

  段凝雪正想著她口中的幫手是誰,紛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道高大的身影現身。

  「明韞、明韞,你沒事吧!別嚇我,人嚇一回少活一歲,本來能活一百二十歲,如今只剩下一百一十九了。」握著妻子的肩膀上下打量,看她完好無缺,沒掉一塊肉,雷霆風大大鬆了一口氣。

  是他?雙眼瞪大的段凝雪恨意凝眸,大喊道:「殺了她,快殺了她,本郡主命令你立即殺了她,她犯了滔天大罪,想謀害長公主之女,你將她碎屍萬段……」

  她喊得聲嘶力竭也沒人在意,人家小倆口照樣在那你儂我儂、情意綿綿。

  「你怎麼……」這副模樣?想笑又不能笑的溫明韞忍得辛苦,看著眼前的……美人兒,滿肚子的笑意快爆出來了。

  「我美嗎?娘子。」他搔首弄姿。

  那些婆子說什麼男賓止步,他穿上花裙子,塗脂抹粉,掐著嗓子說話,不就人人以為是個女的,隨便一裝扮就美若天仙,終究是讓他混進女眷這兒。

  「美極了。」她倒沒有說假話,光看臉四大美女都得靠邊站。

  「那倒是。」他自戀地撫撫嬌艷無比的臉,朝看美女看傻眼的黑衣人輕拋媚眼。

  「別犯傻了,快幫我把他們搬進無人的屋子。」

  「好,都聽你的。」看著倒了一地的黑衣人,雷霆風挑了個最壯頑的男人扛起,丟沙袋似的往肩上一甩。

  實在很惡寒,看了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瞧瞧他眼兒含春,玉染脂粉的嬌顏,身著女裝的身影艷麗無雙,整個人恍若那盛放月季花,帶刺而橋艷,可動作粗暴堪比碼頭的搬運工,一肩一袋,健步如飛。

  「他怎麼知道你在這裡?」這個迷魂陣尋常人進不來。

  「心有靈犀一點通咯!你是不會明白的。」頂著一張美人臉的雷霆朝妻子表愛意,嘲諷段凝雪不懂情。

  「引蝶香,我在點燃狼煙時丟入引蝶的香丸,他的鼻子很靈敏,能嗅到三里內的氣味。」真把「蝴蝶」引來了,還好大一隻。

  「引蝶香……」居然還有這種東西。

  溫明韞看了一眼四周後說:「剩下你了,郡主。」她不會以為自己會放過她吧!

  聞言,段凝雪心頭一驚,「你敢對我不敬?」

  「走了九十九步,不差這一步,霆風,把她和黑衣人放一起,自己種下的果子自己收。」就算她不做,這位蛇蠍心腸的郡主也不會放過她,她為什麼要給人斷她生路的機會?

         「你敢——」她真的感到害怕了。

  然而她的叫囂沒有用,夫妻倆一個發話、一個行動,婦唱夫隨配合得天衣無縫,很快地,園子裡打掃乾淨了,只剩他們兩個。

  兩人走進段凝雪等人待著的屋裡,溫明韞拿出一顆藥,「把這個丟進熏爐中。」

  「這是什麼?」雷霆風剛要拿到鼻下一嗅,纖纖素手將他攔下。

  「迷情丸。」不是好東西,她不慎用錯藥材配出來的。

  「迷情丸……」他想了一下忽地了悟,嘴角一彎,「明韞,你想色誘我呀!」

  「想多了,快去。」她需要色誘他嗎?她根本什麼也不用做,色中餓狼便撲過來,把她吃得一乾二淨了。

  「是。」

  不一會,清香繚繞、盈盈撲鼻,不一會兒,令人面紅耳赤的呻吟由那郡主口中溢出,她面色潮紅、眼神迷離,不斷的拉扯身上的衣物。

  迷情丸顧名思義是意亂情迷,一旦吸入迷情丸散發的香味便會不由自主的全身發熱、產生幻覺,以為正在和喜歡的人歡愛,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呻吟。

  當她被人發現時正衣衫不整的撫摸自身,嘴裡高喊著:「我還要,別走……再給我,我不能沒有你……」

  雖然沒有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但段凝雪衣不蔽體的情況被那麼多人看見,太丟臉了,眾目睽睽之下還能喊冤嗎?眾人都知道段凝雪這下是完了。

  而出了這種事,宴會也就結束了,雷霆風夫妻倆回到府裡,小小聲地商議之後的事。

  「長公主寵女,不能留。」為了替女兒報仇,她會毀掉害了愛女的人,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四皇子不能留,他準備逼宮。」他若知曉她知道此事,必定趕盡殺絕。

  「他要逼宮?」雷霆風一臉錯愕的看向妻子。

  「嗯!大概和他母妃聯手,裡應外合,在皇上的飲食中下點藥什麼的,趁皇上受制於人時逼迫禪位讓賢。」歷史上這樣的事層出不窮。

  「他得死!」黑眸冷如冰。

  「他不死我們就得死。」她想活著,只好對不起四皇子了。

  「沒錯。」

  身為臣子的他不可能眼睜睜看四皇子奪位弒君,因此四皇子必敗無遺。

  而他爹太想要從龍之功了,是實打實的四皇子黨,一旦四皇子謀逆,雷家九族難逃,也許在祖父的全力周旋下能保下幾個,但他的父兄肯定只有一死。

  為了他爹和大哥,四皇子必須死。

  「我有一種藥,剛做好不久,也許能拿來一用,四皇子和長公主都是尊貴人,這特製的安養丸最適合他們了,會一天天的衰弱下去,纏綿病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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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 20:47:52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十年後。

  「大赦天下了。」聽了雷霆風說的話,溫明韞慨嘆道。

  「嗯!大赦了。」雷霆風摟住妻子,反正是在書房裡,沒人瞧見,當然,就算有旁人在他也不介意。

  「真快,以為還會拖上幾年。」新君還太年輕了,多磨練幾年才有能力掌控朝臣,為之所用。

  「哪快了,再不登基我鬍子都要白了,咱們煞費苦心等的就是為了今天。」不枉他們助其一臂之力。

  因為雷霆風差點中招,留在西南當夷人女婿,溫明韞對西南蠱毒起了莫大興趣,她試著捉了一百多種毒蟲放在一個甕裡讓它們自相殘殺,活下來的便是蠱王。

  她想養的是金蠶蠱,沒想到陰錯陽差養成噬心蠱,當初她將尚未孵化的蟲卵包進安養丸送進長公主府和四皇子府,由內應讓他們吃下,成為宿主。

  噬心蠱喜食鮮血,尤其是心頭血,便爬到心口處住下了,當蟲子開始吸血後,人會一天天虛弱,食慾不振,提不起勁,做什麼事都懶洋洋的嗜睡,最後渾渾噩噩記不得事。

  誰也沒料到第一個撐不住的會是四皇子,不到三年光景便瘦得皮包骨,形容枯槁,吐了一口血之後便死在皇上面前。

  而長公主也好不到哪去,在她想對雷霆風、溫明韞下手之際,忽地心痛如絞,身嬌肉貴的她承受不起這種痛,慘呼一聲便暈了過去,從此就沒下過床了,虛弱得連筷子也拿不住。

  太醫看過一個又一個,皇上疆榜求天下名醫,她喝下肚的藥所熬出的藥渣都足以堆成藥山了。

  可她還是好不了,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但是為了女兒她勉強自己活下去,因為她知道她一旦死了,女兒也活不成,皇家容不下名節盡毀的女子。

  只是再拖也拖不過五年,全身潰爛的她渾身惡臭難當,在皇上同意段凝雪見她最後一面的第三天,人就僵硬了。

  至於段凝雪還算是好的,當初她被削去封號,送入皇家寺廟,在寺廟內雖然過得清苦些,但至少未受到母親之事的牽連,母親死後沒了靠山,她也沉寂了許多,日日茹素,專心向佛,差一點要剃度為尼。

  但她的駙馬爹不忍心女兒受苦,便以為母守孝為由接回府中,在府裡為她建了座小佛堂,從此長伴青燈古佛。

  而傷心欲絕的皇上將長公主送入公主陵墓,沒多久也病倒了,皇子們侍疾也不見好轉。

  少了四皇子,皇上又倒下了,其他皇子蠢蠢欲動,開始佈局了,等著時機成熟時一舉出手,但誰也沒想到最後榮登大寶的是九皇子。

  先前江照舟升任戶部尚書一職,因供應邊關藥物一事升官了,不再為平源知縣,和雷霆風都蹚進了朝堂風波,九皇子能當上新君,跟兩人也有幾分關係。

  如今,十年過去,雷霆風已經成為一方總督。

  「不要臉,你又在幹什麼,一把年紀了還色慾薰心,你就不能長進點嗎?老幹些下流事。」他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救了,藥石罔效,到了七、八十歳還耍流氓。

  「呵呵,要臉做什麼,要你就好,來,再來一回就好,咱們試試這張案桌……」書房真是親熱的好地方,閒人莫近。

  溫明韞哪裡抵擋得住雷霆風,終究被他得逞了。

  「堂堂總督大人太不應該了,白日宣淫有失體統。」雲雨過後的溫明韞桃腮暈紅,美得誘人,她理理衣裙,從案桌上滑下,拉拉被壓皺得百花裙下擺。

  「總督大人也是人生父母養的,為什麼不能及時行樂,當官這麼多年不就為了活的舒心,不必事事勞碌,不然誰還幹這苦差事?」

  她嬌嗔,「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這種話也說得出口,你難道不知多少人想爬到你這個位置卻終身無望。」

  聞言,他得意地摟愛妻入懷,在她光滑玉頰上一啄,「你摸摸,一點也不厚,吹彈可破,光滑如玉。」

  溫明韞一聽笑出聲,「的確光滑如玉,這讓我想起多年前的長公主府,你比女人還嬌美的模樣……」

  被她取笑,雷霆風低下頭吻住紅艷小口。

  為了闖進女眷所在的園子救妻,他粉墨登場化身成絕代風華大美女,除了太高外,沒人懷疑他不是女人,事後聽說許多賓客紛紛探問他是誰家的閨女,居然還有人為他作媒,要迎他當正妻。

  「唉!真沒想到當年的九皇子會是新君。」十年前若有人說有一日他會為帝,只怕她會嗤之以鼻。

  聽了妻子的感慨,雷霆風哈哈大笑,「怎麼會沒想到呢!有了你、我的支持,小豆丁也能長成參天大樹。」

  她想了一下,自個兒也笑了,「當年才十三歲的九皇子實在太稚嫩了,加上皇后娘娘的保護過度,我都不曉得能不能扶得起來,一直戰戰兢兢的,希望心血不會白費。」

  「你該改口稱太后。」他提醒,失帝已仙去了。

  她橫了他一眼,「要不是太后,咱們會被放逐到這個偏遠地區嗎?哼!還防著咱們呢!也不想想她兒子是誰推上去的。」

  上位者生性多疑,即便太后亦然,千般算計只為兒子的千秋大業,雷霆風夫妻雖然有功,但太后也忌憚雷家的勢力,更忌憚溫明韞的製藥技術。

  「還氣著?」雷霆風取笑。

  「我心眼小。」記這筆帳一輩子。

  「我們當初說好了不參與政事,避免一隅過自己的小日子,如今得償所願了你還有怨言?」官居總督世上有幾人,天高皇帝遠,他能做一方土皇帝,盡情寵愛所愛之人已是萬幸。

  「你該看看她小人得志的嘴臉,被逼和自願是兩碼子事,在我們尚未提起前她便迫不及一腳踹過去。」卸磨殺驢也不用那麼快,至少等皇上坐穩那個位置再說。

  「你最近脾氣變大了呀!」他喜歡她張牙舞爪的樣子,這才是真正的她。

  「還不是你寵的。」她笑道。

  擁著妻子,雷霆風面色柔和,「是,是為夫的錯,不過一看到九皇子,我以為太子又活過來了,兩人長得實在太像了,我沒辦法不幫他,太子的死一直是我心中的遺憾。」

  他常想他若不避禍離京,太子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在太子落馬時他一定能拉住他下墜的身子,挽救太子一命。

  「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一觸及到那個位置,總是危機重重,防不勝防。」前太子就是太自信,以為他已經是太子,—位只有一步之遙,沒有人敢動他。

  「嗯,都聽你的。」娶得賢妻半世閒,凡事不用掛心。

  再一次聽到「都聽你的」,已為人母的溫明韞心口漲滿對這個男人的愛,她覺得這一生已經足夠了,不再有缺憾。

  她和相公帶著孩子,祖父和雷老爺子尚在人世,兩人比鄰而居,偶爾還能上山走走,祖父的腿腳還行,但已經不採藥了。

  溫家藥鋪和藥田還是三叔打理,生意一如往常的好,口碑不墜。

  城裡的回春堂藥鋪一分為二,在她大嫂劉氏的慫恿下,大房和二房已經分家,各自管著各自的鋪子,但是在劉氏的偷斤減兩下,大房這邊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她又打起溫家藥鋪的主意,讓發了火的祖父嚴厲制止她踏進桃花鎮一步,過年圍爐時獨缺她一人。

  夫妻兩個相擁著,滿室溫馨時,門被推開了——

  「爹,你管管弟弟,你再不管他就要變成小流氓了,他今天又打人了,實在太壞了!」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嘟著小嘴,邊走邊隱的走進書房,看見母親也在,不高興的小臉才有一點笑意。

  雷霆風放開妻子迎上前去,「哎呀!爹的小心肝,你今天又更漂亮了,來,讓爹抱一抱,爹的小美人……」不愧是他的種,打小就是美人胚子,簡直天下無雙。

  小姑娘一閃,躲到母親身後,用嫌棄的眼神瞪著親爹,「男女七歲不同席,爹,我長大了,你不可以再抱我。」

  她義正詞嚴,一臉浩然正氣,好像正在審案的大老爺,一絲不苟,不容許犯任何錯誤。

  「你再大也是爹的女兒,爹的心頭肉,你瞧瞧爹都為你相思成疾了。」

  欸!他的女兒怎麼看怎麼好看,若是再捧著一本醫書就跟她娘小時候一模一樣,母女長得很相像。

  因為女兒長得像母親,又是長女的緣故,雷霆風疼女兒是疼入骨了,要月亮不摘星星,叫他往東絕不往西,被兩母女吃得死死的,再無翻身之日。

  不過他甘之如飴,寵女護妻是出了名的,滿朝文武百官只有他一人敢承認「我是妻奴」,甚至對瞧不起他妻子的官員飽以老拳。

  小姑娘眉頭一皺,「娘,爹是傻子嗎?相思成疾不能用在女兒身上,我以後不嫁傻子。」

  「玥姐兒……」他心碎了。

  「爹、爹,姊姊打我,你快打她,幫我報仇,有仇不報是小人,我要當君子……」拿著木劍衝進來的男童約六歲大,一身的泥巴和草屑,小胖臉也髒兮兮的,像剛和豬打過架似的,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乾淨。

  「小髒豬。」小姑娘看不慣弟弟一身髒。

  「臭姊姊。」小男童頑皮的扮鬼臉。

  「爹,弟弟太頑劣了,你一定要好好管教他,不然日後會是欺男霸女的紈褲。」小時不教好,大了成匪類。

  一聽到紈褲兩個字,雷霆風感到特別懷念,「小胖墩,聽見姊姊的話了沒,不許打人。」

  看到爹管弟弟了,小姑娘滿意的點頭。

  「可是那個人欺負小狗,我才用手中的劍教訓他,我是在行俠仗義。」小胖墩回答得振振有詞。

  「嗯!該打就打,有些人不打不長進……」

  「爹!」小姑娘氣吼。

  小姑娘的娘瞪向脖子一縮的父子倆,「身教重於言教,咱們是講道理的人,不可以隨便動手。」

  「對,講道理。」小姑娘鼓起腮幫子。

  「是,都聽你的。」

  「是!都聽娘的。」

  看著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臉,溫明韞嘴角一揚,笑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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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1 20:48:12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最疼愛的侄女

  「姑姑、姑姑,×××買房子了,你知不知道?」

  一日秋的侄女呢呢很緊張的打電話給秋,×××是她表哥,我的外甥,在此不便公布他的名字,這是個人隱私。

  「姑知道呀!他第一個就告訴姑了,連他媽都沒說哦!」秋有點小得意,秋在家還是很有權威的。

  「為什麼你會知道?」呢呢很驚訝。

  秋在想,為什麼不知道,侄女這話問得很好笑,秋是大人,還是一家之主,家裡小孩子買房子不用先問過大人嗎?至少大人可以傳授小孩子一點經驗。

  不過秋的外甥年紀不小了,二十多歲了,秋尊重他的決定,只要他有能力去做他想做的事,基本上秋都會支持,買房子又不是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不能買?他買的是九坪大的套房,在東海大學附近,已經有人承租了,一個月房租五千元,而他月繳貸款三千多。

  還有賺,不是嗎?至少把錢花在房子上而不是浪費掉。

  「喔!姑知道就好了,我以為你不知道,我剛在網路上看到他寫的,趕緊跟你說……」

  好孩子是不是,什麼都跟姑說,秋家的呢呢真可愛。

  秋也不否認自己有點重女輕男,秋有五個晚輩,四男一女,因此秋特別寵這個侄女,她想要的東西大多會買給她。

  六月中,她畢業了,虎科大,外文系。

  她說在找工作,秋祝她鵬程萬里,找到想要的工作。

  姑愛你喔!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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