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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蒔蘿 -【(銀子的約定II之)財神姑娘卜一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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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0: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蒔蘿 -【銀子的約定II之】財神姑娘卜一卦

出身神算世家,無論卜卦還是看風水,樣樣難不倒她,
哪想到穿越後卻見祖先們個個都是兩光的,算命全靠唬爛,
她重新教導族人家傳絕學,以振興家族為己任,
誰知才剛靠著精準的斷卦能力打響名號就遇上麻煩,
皇甫璟淵這鐵齒的男人真討厭,每每遇見總說她是騙子、神棍,
也不看看她給的建議多可靠,不但助他躲過因連日降雨而發生的泥石流,
並算到他有死劫,救了遭到大批殺手襲擊、昏迷不醒的他,
如今總算讓他承認她有兩把刷子,不再冷著一張臉對她,
還會在她受託前去皇陵勘查卻遭遇意外時保護她,讓她的心不禁撲通撲通跳,
她是不是該自己卜一卦,看攻下他是易如反掌還是難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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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1:09 |只看該作者
序言】   迷信要不得

  說起迷信,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前一陣子十分火紅的恐怖解謎遊戲《還願》。故事中,小女孩美心因為家庭帶來的種種壓力,導致身體出現狀況,曾經極為喜愛唱歌的她變得唱不了歌了,她爸爸為此尋求多方援助,諸如看醫生等等,最終卻是找上神棍何老師。

  因為美心的狀況曾經有所好轉,爸爸因此更加相信何老師所言,在之後美心因為父母爭執而病情加重時,選擇聽信偏方與宗教儀式,而非依照醫生的建議為女兒轉診精神科。

  在當時那種視精神病為妖魔鬼怪的年代,爸爸會做出這種決定不難理解,不願面對這種真相的他,轉而將全部的希望寄託在何老師身上,變得十分迷信,已經到了喪失理智的地步,那些在一般人眼中荒謬可笑、用膝蓋想也知道不能相信的方法,他卻願意去嘗試、去做,最終導致一場悲劇發生。

  而蒔蘿老師的新作《財神姑娘卜一卦》中,男主角皇甫璟淵就是迷信下的犧牲品。因為幼時家庭因素,他極為厭惡算命、卜卦等事,認為一切命理學說皆不可信,在遇上以卜卦為業的女主角諸葛苡湛時,才會出聲「提醒」他人莫要輕易相信。

  他的行為在諸葛苡湛眼中顯然是來妨礙她做生意,兩人的針鋒相對由此展開,每每遇見總是火藥味十足,然而眼見諸葛苡湛一次次做出關鍵的提點、一次次準確地指出未來的危機,皇甫璟淵終於逐漸卸下心防,願意相信她是有真本事的人才。

  兩人的關係逐漸轉好,放下以往的成見,懂得互相幫助扶持,曖昧之情也因此油然而生。盡管關系漸入佳境,他們卻不能就此安心,刺殺與危機層出不窮,他們積極面對,追尋真凶,卻發現等待著他們的是更大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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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1: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氾濫的假乞丐

        「小姐,小姐,該喝藥了,您醒醒,大夫交代了這藥不能過時才喝,您趕緊起來,喝了藥再繼續休息。」

        朦朦朧朧間,一個急切的聲音在耳邊一遍遍地迴蕩著,諸葛苡湛不堪其擾,緩緩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名梳著雙丫髻、一臉焦急的十三歲少女。

        「妳……」

        「小姐,您醒來了!來,奴婢扶您坐起,先把湯藥喝了。」少女見她醒來,大大鬆了口氣,綻放出開心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將諸葛苡湛扶坐起身,又拿過兩個小墊子放在她身後讓她靠著。

        小姐三天前經歷了一場意外,有一瞬間完全失去了呼吸心跳,還好老天爺保佑,今天早上小姐終於醒了過來。

        大夫說小姐雖已度過難關,但還是要隨時注意狀況,藥更是必須按時喝,否則一不注意就可能傻了或是一覺不醒。

        諸葛苡湛差點被入口的苦辣湯藥給嗆得噴出眼淚,紊亂的記憶卻也因此瞬間清晰了起來。

        她出了場車禍,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剎那,有一股強勁的力量將她的靈魂吸進一道紅光中,當她再度醒來,已成為十四歲的諸葛乙辰。

        而原主諸葛乙辰是為了救一名孩子,被疾駛而來的馬車撞上,當場死亡。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穿越到這古國,又為何會附身在諸葛乙辰身上,絲毫沒有頭緒。

        「小姐,您沒事吧?」小丫鬟滿臉擔憂地看著神情恍惚的諸葛苡湛,焦急問著,「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小丫鬟這麼一問,諸葛苡湛這才收回震蕩的心神,強壓下內心起伏不定的心緒,她搖了下頭,「沒事。對了,妳……」

        「小姐,您真的沒事?」小丫鬟緊張的望著她。

        「我沒事,只是……小姑娘,妳是誰?」早上醒來時她渾渾噩噩的,頭痛得很,無法思考,只喝了藥就又昏睡過去,直到現在情況才好些。

        小丫鬟頓時瞪大眼,「小姐,奴婢是銀子啊,您怎麼不認得奴婢了?」

        「銀子?」

        「是啊,小姐,銀子自小與小姐一起長大,您怎麼把奴婢給忘了!」銀子見小姐認不得她,急得都快哭了。

        「銀子,妳別急,我被馬車撞了後,有很多事情都忘記了……我一時想不起來……」見淚水在小姑娘的眼眶裡打轉,她顧不得腦門抽抽的疼,連忙安撫。

        「小姐,您忘了以前的事情?」銀子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嗯,忘了很多事情……」她的腦子裡沒有太多諸葛乙辰的記憶,也只能這麼說,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銀子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驚呼了聲,「啊……我的小姐啊,您明明是做好事,怎麼會……老天爺真是不開眼啊,小姐您怎麼傻了……」

        「銀子,我什麼時候說我傻了?」諸葛苡湛眼尾抽了抽,想來這丫頭也是少根筋的。

        「大夫曾經說過,小姐被馬車撞到時後腦杓先著地,醒來後可能腦袋會有所損傷……」

        「銀子,我只是忘了以前的事情,沒有說我傻了。」她翻了翻白眼。

        「沒傻?」

        「是的,沒傻。」她再次重申。

        銀子大大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小姐,奴婢這幾天最擔心的就是您要是傻了,那可怎麼辦才好?還好老天保佑!」語末,還不忘合掌向四方天地拜了下。

        「好了,妳跟我說說我的事吧,說不定可以幫助我恢復記憶。」諸葛苡湛掀開被子想下床走走,躺了三天,全身又酸又痛的感覺令她快要崩潰。

        「唷,好,小姐想先聽哪一部分?」銀子趕緊向前替她套好鞋子,扶著她下床。

        「這裡是哪裡?還有我的家人等等的吧……」她指著窗下的矮榻,「扶我到那裡坐下,妳再跟我說說。」

        「小姐,我們位在雲璟國的江州珠江鎮。我們諸葛家是……」銀子扶著她坐好,為她倒來了杯溫開水後,開始滔滔不絕地將所知道的事情一件不落的告知她,期間還拿來了族譜讓她認識自己的老祖宗。

        看完族譜,諸葛苡湛這才知道原來她是穿越回四十幾代以前的祖先身上。

        讓她感到驚奇的是,這一支先祖的來歷並不平凡。

        她查遍了當時記載的典籍,得知他們家原本是中原有名的神算家族,十幾代前不知誰向皇帝進讒言,說諸葛家有一本預言天書,皇帝便要諸葛家將預言天書交出,殊不知根本沒有這種東西,皇帝不信,下令若是不交出便要抄家滅族。

        家主將族人分為四批,讓他們分別帶上有關算命、卜卦、風水、占星四部不同典籍以及財產,往東西南北四個不同方向逃亡。

        其中一支族人帶著風水典籍一路往南方逃走,因緣際會下遇到一位願意幫忙的神祕人,他開啟了一道光門,領著這支族人來到架空古國後就離去。

        典籍上除了記載這事,還附有一張神祕人的畫像,他手上拿著當年用來開啟光門的神祕法器。

        諸葛苡湛一邊拆開畫卷,一邊咕噥著,「這就是那神祕恩人的畫像?」

        「是啊,每年除夕那晚,諸葛家所有族人都要對著這畫像叩上三叩,感謝恩人當年的救命之恩。」銀子用力點頭。

        諸葛苡湛的視線從神祕恩人的臉一路往下,落在他手上所拿的那個神祕聖物上,倏地,她震驚地瞪大眼睛。

        上頭畫的聖物不是、不是那個陪葬品嘛!難道她穿越跟那個陪葬品有關?

        她不會認錯,這聖物就是穿越當天她所接洽的業主從拍賣會上買到的陪葬品。

        穿越前她是小有名氣的室內設計師,由於出身神算世家,本身精通命理與風水,因此她工作時除了會按著業主需求的格局機能與喜好的風格來設計外,更會將風水學融入設計之中,深得客戶好評。

        那天,她前去接替一直未能搞定業主要求的同事,跟業主詳談設計變動,當時業主拿出了他剛從拍賣會買到的一件骨董,要她以這件骨董為中心重新設計。

        這件骨董的形狀有些類似八卦羅盤,中間鑲著兩塊半月型紅寶石,組合成圓形而不是太極,兩旁用著這世上從未出現過的材料鑲嵌成奇怪的圖紋。

        從業主口中得知這是陪葬品時,她只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當時他們是在裝潢到一半的工地現場,她要接過骨董仔細端詳時,抬起的手不小心劃過一旁突出的鐵釘,血滴在骨董上,她即刻感覺到一陣詭異的力量像電流一樣竄過身體。

        當下她不以為意,專心研究起這個陪葬品,想著該如何設計裝潢,可她愈研究愈感覺到勞累,只能拖著疲憊的身子先跟業主道別。

        她穿過馬路打算到對面的停車場取車,這時深諳命理的父親來電,告訴她最近她會遭遇橫禍,要小心。

        就在這時,一輛闖紅燈的車子直接撞上她,而後一道紅光將她籠罩,她便穿越了。

        想到這裡她可以肯定一點,便是她之所以穿越,應該跟八卦聖物有著絕對的關係,若她想回到現代,就必須找到那聖物。

        只是都幾百年過去了,她該如何尋得那聖物呢?

*             *             *

        諸葛苡湛托著下巴,歪著腦袋,微蹙著眉頭看著族譜還有這幾代的家族紀錄,思考著這些天接收到的資訊。

        前幾代族長總是意外身死,沒來得及解說家族典籍中最困難的部分,又無天賦異稟的小輩可以分析理解其中的精髓與奧妙,一代代下來,當年那個神算家族完全沒落,最後只好改行經營茶藝館勉強維生,以算命、看風水為副業。由於技術不佳,其實他們大部分都是三分靠自己,七分靠唬爛,糊弄前來算命的客人。

        「小姐,喝藥了,您身子還未復原,怎麼不躺在床上休息?老爺與夫人看您這樣不愛惜自己,都十分擔心呢。」

        銀子端著湯藥來到她身旁,無奈地看著佔滿整張桌子,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冊子還有諸葛家祖先們傳承下來的算命典籍。

        諸葛苡湛看到那碗湯藥,眉頭又擰得更緊了,「銀子,這湯藥得喝到什麼時候啊?」

        「小姐,這是最後一碗,這碗喝完您就不用再喝了,族長也允許您離開自己的屋子。」

        「那好,喝完我們就出門,到茶藝館看看。」她闔起看到一半的典籍,接過銀子遞過來的湯藥。

        「小姐,您身子才剛好就急著到茶藝館幫忙?您今早還說頭痛著呢。」

       「不去看看我不放心。」她第一次一口氣將這碗湯藥給喝個精光,抹了抹嘴後起身,「走吧。」

        諸葛家的男人們可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平日裡是有諸葛乙辰坐鎮照看才小有盈餘,若非如此,茶藝館至今可能還處於虧損狀態,諸葛家老小只能苦哈哈的過日。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再不到茶藝館坐鎮,我擔心茶藝館會被族長他們給賠個精光。」

        這幾天她有了諸葛乙辰的片段記憶,得知茶藝館是靠諸葛乙辰親手做的茶點勉強撐起生意,而她休息的這幾日茶點肯定供應不上,族長若是讓不熟悉茶點做法的嬸子姊妹們做,肯定沒有諸葛乙辰做的好吃,且不說可能遭到客人嫌棄退貨,連賣不賣得出去都不知道,這一來一往定要損失不少。

        銀子立馬想到喜歡把茶藝館的食物分給附近的乞丐們或者是貧苦人家、心善過頭的族長,臉色一變,緊張的催促著,「小姐,那我們快走吧,奴婢擔心茶藝館外頭又要被乞丐給佔滿了。」

        「被乞丐佔滿?」

        「是啊,您一定不記得了,族長常常為了佈施,把族裡的公款還有茶藝館裡的食物給施捨得一乾二淨,這幾年若不是有小姐幫忙看顧,諸葛氏族人恐怕早流落街頭。」銀子扶著她疾步踏出院門。

        諸葛苡湛猛然想起曾經在諸葛乙辰的記憶中看過這一幕,族長諸葛風是個熱心的大善人,即使自己手中只剩下一顆饅頭,看見貧困人家,他也會把這顆饅頭給出去,任由自己餓肚子。

       「快走,快走,我們趕緊到茶藝館去看看。」這下她不能淡定了,有這種不會掌家的族長心真累啊!若家族過得拮據,連溫飽都成問題了,她如何安穩地尋找聖物?

        兩主僕匆匆出門,約莫一刻多鐘後便趕到茶藝館附近,還沒靠近便見到一群乞丐聚集在茶藝館前。

        銀子看著那些乞丐無奈搖頭,「小姐,奴婢曾聽人說,很多乞丐都是假扮的,就為了來蹭吃蹭喝,也不知道這些人當中究竟誰才是真正需要幫忙的。」

        諸葛苡湛臉色瞬間變得很不好看,連忙拉著銀子大步流星的往清風茶藝館趕去。

        來到茶藝館,只見裡頭喝茶的客人沒兩桌,外頭卻一堆乞丐聚集,會有人想來品茶那才有鬼。

        諸葛苡湛咬了咬牙,站在門口扯著嗓子開始大聲趕人,「散了,散了,從今天起沒有饅頭點心發放,不要聚在這裡,都散了。你們再不散去,我可是要請捕快來將你們抓進衙門了!」不是她狠心不願意幫忙,而是在不能分辨真假乞丐的情況下,一味施捨只會助長歪風,她只能先用強硬的方式讓人離開。

        那些已經等了大半天的乞丐們自是不甘心,氣急敗壞地敲著碗向前理論。

        為首的一名男子對著她怒喝,「姑娘,我們都等一上午了,叫我們走就走,妳耍我們是不是!」

        「就是,妳說讓我們散我們就散,妳把我們當什麼!」身旁幾個乞丐也跟著附和,對著諸葛苡湛吼道。

        「今天沒有分到食物,我們是不會走的。」有人乾脆耍起無賴。

        「對,沒錯,不給食物就不走!」

        「怎麼,還賴上我清風茶藝館了?」見開口之人都是身材並不瘦弱的青壯年,她冷冷勾動嘴角,「我清風茶藝館願意將多出的食物分給你們,讓你們免於飢餓之苦是情分,卻沒有義務養著你們。」

        「妳一個姑娘家心地竟然如此冷硬,我們若不是沒得吃,會賴在你們茶館前頭?」聞言,一名乞丐氣呼呼地向前指責她。

        「我冷硬?你們有手有腳不去找份正經工作,卻好吃懶做,要我們茶藝館接濟你們,依我看,你們根本是故意假冒乞丐想得到好處吧。」

        這群乞丐當她是姑娘家,罵她兩句她就會覺得沒臉地哭著回家,這簡直是天大笑話。

        想當初她剛踏入設計界,為了自己的口碑,每每親自監工,以免他們偷工減料便宜行事。

        一些比較奸詐懶散的工人見她是女生,覺得她好欺負,將難聽的話都往她臉上招呼,她什麼酸言酸語沒聽過,才不會被這群乞丐嚇到。

        「既然給不出食物,當初就不要說大話,說什麼只要我們來就一定有食物吃,不過幾天就反悔了!」

        「對,沒錯!」

        「叫你們掌櫃出來,今天不把食物發了,我們絕對不走!」

        「妳這沒有同情心的姑娘,今日之事傳出去,日後看有哪個好人家敢娶妳。」

        「對,妳這壞心眼的女人,就該嫁個瞎眼跛腳的。」

        被拆穿假冒之事,他們惱羞成怒,其中一人高舉著拳頭揮動,其他人也跟著鼓譟。

        「連著領了幾天的食物就認為給你們糧食是應當的,還臉紅脖子粗地跟我理論……」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諷,「我告訴你們,這年頭誰也不欠誰,別人幫過你們,你們不懂得感恩就算了,不要拿著別人對你們的好,當做你們攻擊對方的資本。」

        在茶藝館裡頭當掌櫃的諸葛風得知外頭的騷動,放下算到一半的帳冊趕了出來,一踏出茶藝館便看到諸葛苡湛正在力戰乞丐,急得連忙將她往後一拉,小聲地問著,「我說小乙啊,妳身體還未康復,到店裡來做什麼?還跟外頭的乞丐們吵了起來。」

        「我再不到店裡來,不用一個月,我們諸葛家就要被這群乞丐吃垮,跟他們一樣淪落為乞丐了。」

        「嗄?怎麼會,我不過是把做失敗跟賣不出去剩下的點心分給外頭這些乞丐啊。」諸葛風瞪大眼,「沒有妳說的這麼誇張。」

        「你不知道族裡的家底剩下多少嗎?那些點心、饅頭難道不該拿回家發給家裡的下人吃?」對於諸葛風完全不懂得掌家的情況,諸葛苡湛感到很無奈,「你不知道我們每天要花多少銀子製作嗎?」

        「這沒多少啊……」

        「沒多少?族長難道沒發現這些乞丐多得不像話,而且發出去的食物一天比一天多?」

        「有嗎?」受不了她那犀利的盯視,諸葛風有些心虛的伸出一根手指,「就……不過就是多了袋麵粉……」

        「每天多一袋,族長認為這些天累積下來,真的只是多一袋麵粉嗎?」

        「這、這……」諸葛風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反駁,不過隨即又道:「可……小乙啊,我們是在做好事,做善事……」

        「族長應該聽過一句話吧?」

        「什麼話?」

        「升米恩,斗米仇。」她眸光冷戾的看向那群忿忿不平躁動的乞丐們。

        這下諸葛風更是說不出話來。

        「如今族長成就的便是他們的仇。」她眸光微斂,語氣凌厲。

        這一番話讓那群乞丐們頓時面面相覷,一旁看熱鬧的群眾們也覺得諸葛苡湛說的有道理,紛紛開始指責這群乞丐。

        一些面皮較薄的乞丐們,開始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溜出人群,一些臉皮厚的乞丐則是不痛不癢,就是要死賴著再討到一點好處。

        這一番騷動引得不少鎮上的人趕來看熱鬧,當然也包括路過的旅人,其中便有幾個騎在馬上的年輕男子,瞇著眼像是在看戲一樣。

        一名身著藏青色錦袍、頭戴玉冠的男子,黑眸深邃銳利如鷹隼,鼻梁挺直,豐神如玉,冷沉的俊臉上扯出一個譏諷的輕笑,「升米恩,斗米仇。」

        「主子,您贊同那位姑娘所說的?」在他身旁的手下追風有些詫異,沒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主子竟然會因一名教訓乞丐的姑娘而露出睽違已久的笑容。

        「嗤,這世上多的是忘恩負義的人,難得這個姑娘年紀輕輕,倒是看得如此通透。珠江鎮上的乞丐就是群無賴,把食物施捨給他們是糟蹋了。」皇甫璟淵斂下嘴角的笑痕,語氣裡充滿鄙夷。

        「江州水路發達,當中的銀川河南下接玉靈川通閩州外海,北上至雲州,由雲州的運河接烏龍江可直通京城,是南來北往重要的交通要道,而銀川河的中間點便是這淤泥堆積沖刷出的彈丸之地珠江鎮。

        「商人、旅人們中途休息或是交換貨物都會到這座重要的小鎮,這些人出手一向大方,對乞丐也不吝嗇,因此有些乞丐吃得比一般百姓還好,乞討所得的銀子甚至比小康人家一年所得來得多,看上去大多油光滿面,若不是那一身破衣裳,說這些乞丐是哪個小戶人家也是有人相信的。」追風左右觀察了下珠江鎮百姓的穿著與特徵,「有吃有喝有銀子還不用辛勤工作,不少好逸惡勞的人乾脆當起乞丐,才會有今天這情景。」

        皇甫璟淵雙眸凜然森寒,睞了眼那些身形圓潤的乞丐,「追風,拿本世子的玉牌前去府衙,讓縣令管管珠江鎮上的乞丐,把那些假乞丐全關進牢裡教化,不然再這麼下去,這些乞丐就要成為珠江水域的一霸了。」

        「是,屬下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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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為了算命起爭執

        兩個月後。

        諸葛苡湛坐在特地區隔開的算命區,替面前神情焦急緊張的婦人卜卦,片刻後她放下手中的龜殼,照著搖出來的銅錢記錄著卦象。

        此時,外頭傳來一陣驚呼聲,她好奇地停下手中動作望向外頭,原來是原主的父親諸葛預正說到精采處,這才引來下邊聽書的群眾一陣驚呼。

        兩個月前,藉由那次無賴乞丐鬧事,她索性讓族長將茶藝館關掉重新整修。雖然諸葛家財務已經十分吃緊,可她卻硬是讓族長點頭同意。

        沒法子,前世她可是個深具美感的室內設計師,哪裡能忍受自家產業又醜又土,於是發揮了設計師的專長,大刀闊斧將茶藝館重新整修一番。

        好歹他們諸葛氏是神算世家,可她的便宜爹諸葛預還有兩位族兄諸葛新、諸葛學是一點算命的本事也沒學成,每天就喜歡看話本談論故事,她索性挖掘他們的專長,發揮他們的長項,讓他們說書去。

        確認過《西遊記》、《水滸傳》、《三國演義》、《封神榜》、《聊齋志異》、《紅樓夢》在這架空世界未曾出現,她很放心的透過口述請族中文采最好的幾名族人將這幾部古典名著改寫成話本,讓諸葛預還有兩位族兄一一背下,屆時在重新開幕的茶藝館說書以招攬生意。

        她還在茶藝館裡開闢了一處專門用來算命的地方,只要到茶藝館消費超過一兩銀子,顧客便能免費卜上一卦,若是想另外算命問事,只要再添三十文錢便可。

        若是單純只想要算命卜卦也成,一卦三十文錢,算命半兩銀子,合八字看日子等等亦是三十文錢。

        膳房的菜單還有點心方子她也都做了更改,除了原有的一些基本吃食外,還增添了好幾樣做法簡單的現代小吃,例如地瓜球、雙色玫瑰饅頭、蛋塔、炸雞等等。

        當初她提出這些改變時,遭到所有族人們反對,因為工程太大,所要花費的銀子也不少,他們擔心改變失敗,生意沒有起色,整個家族從此就要吃土。

        她索性利用這次受傷做藉口,告訴族人們她昏迷期間曾經到陰曹地府走一圈,在那邊遇到了諸葛氏第一代的老祖宗。

        諸葛家老祖宗看到她就開始罵他們這支族人不上進,把老祖宗傳授的東西丟得一乾二淨,對他們失望透頂,且因為他們的不長進,連帶拖累老祖宗們沒有辦法成仙,只有他們將家族所傳的東西發揚光大,過去這些老祖宗們才有辦法成仙升天。

        她這一番說法把諸葛氏族人們給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們完全相信她所說的,當場就跪下來痛哭流涕,嘴裡不斷喊著自己對不起祖宗,給祖宗們丟臉。

        待族人們情緒緩和些,她才又說,在地府時老祖宗已將畢生絕學全傳授給了她,交代她回到陽世後必須挑選幾個有天賦的子孫,將這一門學問毫無保留的交給他們,讓諸葛氏的神算功夫再度名聞天下。

        不這麼說,她如何交代自己這一身神準的算命本事是從哪裡學來的?

        不過說起來,此番她能順利融入這裡,還真要感謝前世的父親。

        她出生時父親曾替她卜算,算出她命中會有一次事關生死的奇遇,只有精通命理才能救自己一命。因此自小父親便全力栽培她,將所有功夫交給她,若是日後她真遇上那段奇遇,不管她是否能夠再回來,這功夫都能夠讓她在不同世界安身立命。

        還好父親有遠見,否則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要重振神算家族的光輝,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更趁著這次機會,將原主的名字改成自己前世的名字。即使她身在古國,也不想隨意捨去前世的一切,保留原本的名字就好像自己與前世還有牽絆。

        茶藝館重新開幕已經有二十多天,每天只要說書時間一到,整間茶藝館便高朋滿座、人聲鼎沸,拍掌叫好聲不時自茶藝館裡傳出,成了最好的活招牌。

        第一本開路先鋒是《西遊記》,這本歷久不衰的作品即使是傳到不同國度,故事還是一樣吸引人,再搭配父親跟族兄們豐富的表情與生動的肢體動作,引人入勝的內容深深吸引著顧客的心,經過口耳相傳,吸引大批客人湧進茶藝館。

        果然如她所預料,《西遊記》一推出便造成轟動,她就是要藉由說書來帶動茶藝館的人潮,不只銀子有了,也能讓更多人注意到來這能算命。

        這二十多天下來,趁著空檔前來找她卜卦問事的客人愈來愈多,也有不少人開始慕名特地前來。

        她從族裡挑了幾名對於命理學很有天賦又勤奮的族人,讓他們跟在她身旁觀摩,經過這陣子的學習,一些簡單的卦象他們也有辦法論斷了。

        至於族長諸葛風,本就是族人裡對於命理功夫領悟最深的人,常替人算不準的原因,不過是一些細節他從未發覺,也沒有人點破或是前人教導,導致他只有半桶水功夫,她費了一點時間將其中的關竅告知他後,他的進步可以說是一日千里。

        諸葛風真不愧是族長,雖然他對於如何掌管一個家族,讓他們興盛這方面的能力讓人搖頭嘆息,但對於命理學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一經點破,他現在已經可以很有自信的向客人解說所卜出來的卦象為何,不用再像以前一樣一半用矇的,靠一張嘴糊弄客人。

        按照如今的情況發展下去,相信日後她離開此地前去尋找可以回到現代的聖物,也不用擔心諸葛氏一族會再度衰敗。

        「姑娘,瞧妳神色不太對,是不是我這卦不好?」婦人擔憂地看著突然陷入沉靜,神情顯得高深莫測的諸葛苡湛。

        這個小姑娘是最近竄出的命理師,有小神算之稱,讓她卜過卦的人無不豎起大拇指稱讚,所預測斷言之事無不應驗,她還會依卦象給出相應的建議或是破解的方法,為求卦之人趨吉避凶,帶來助益,不少人按著她的建議而行,所遇到的問題皆迎刃而解。

        她也是聽到他人這般稱讚,這才天未亮便上路,走了兩個時辰來找這位小姑娘卜卦,問她出門在外的兒子是否平安。

        但這卦一出,小姑娘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讓她一顆心忐忑不安。

        「不,大娘您多慮了,這卦象顯示您的兒子不日就會歸家。」諸葛苡湛撥開重疊的銅板,安撫著前面這位婦人。

        婦人驚喜地瞪大眼睛,語氣顫抖地問著,「小神算,妳說的是真的?我兒子平安無事,不日就會歸來?」

        「是的,您兒子這趟出遠門有驚無險,還有小財,大娘您就放寬心回家等著吧,不出七天您兒子定會平安回來。」

        聽她這麼說,婦人一直積壓在心頭的那顆大石瞬間放下,原本愁容滿面的臉龐瞬間鮮明了起來,不停地對著她點頭道謝,「小神算,謝謝妳,謝謝妳,我這就回家等我兒子的好消息。」

        「恭喜您,不日您兒子就要回來跟您團圓了。」

        「江湖騙子!」

        忽地,一記冷聲傳進這個小角落。

        諸葛苡湛跟婦人詫異的回過頭,看到站在角落處神情冷冽的男子。

        這位客人諸葛苡湛有印象,在婦人來卜卦前就已進到茶藝館喝茶,因為他身形頎長,五官稜角分明、深邃俊挺,即使在盛產各式各樣美男的現代,他的模樣也夠讓人眼睛為之一亮,她這才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

        她微皺起眉頭,冷聲質問,「這位客人,不知道我哪裡說得不對了,或是得罪了你,讓你如此汙衊我?」

        「嗤,我汙衊妳?你們這種江湖騙子我看多了,十有八九是騙子,抓準了求問之人惶惶不安的心理進行詐騙。」

        「洩天機開卦收取金額合情合理,公定價格開一卦三十文錢,並未漫天叫價,我所言也皆是事實,哪裡詐騙?」

        「妳並未斷言這位大娘的兒子現在人在何方,確定何日歸來,只憑著一個模稜兩可的期間先安撫人心,待日子過了,人歸來便說自己神準,若未歸來或遭遇橫禍,則說福澤不夠業障太重,冤親債主前來討要,因此不是妳的卦不準,而是問事人祖上沒積德。不管準與不準,像妳們這種江湖術士,多的是法子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諸葛苡湛知道並非所有人都相信算命,她往往會用事實令那些人信服,但今天事情發生在她諸葛家的地盤上,這人這樣做有砸場子的嫌疑,因此她特別惱火,就要讓人來將男子請出茶藝館。

        可她萬萬沒想到,前來卜卦的婦人比她更為憤怒激動,單手扠腰,另一手直指著男子,一副要向前理論的模樣,「這位爺,你這是什麼意思?小神算破天機斷生死無不靈驗,你今天說她是騙子,莫不是在詛咒我兒會橫死他鄉?」

        「大娘,在下並無詛咒妳兒子的意思。」皇甫璟淵解釋著。

        「你這還叫沒詛咒?你根本是見不得我好,你這黑心肝的,我兒子是跟你有仇是不是?竟然詛咒我兒子!」事關兒子的安危,大娘根本聽不進男子的解釋,顧不得這裡是茶藝館,扯著嗓子朝男子咆哮。

        「這位大娘,我家主子只是好意,希望妳不要受騙上當,妳怎麼罵人!」追風向前替主子打抱不平。

        「受騙?我看你們主僕倆不是好東西,就是見不得我兒子平安歸來!」大娘吼著吼著突然想到什麼,眼神頓時變得狠戾,怒瞪著他們,「唷,我知道了,你們兩個是其他算命館派來破壞小神算名聲的人,可悲唷,人模狗樣,竟然做這種事情。」

        追風表情一僵,這大娘竟然這樣形容他家主子,他氣急敗壞的反駁,「我家主子是好意,深怕妳被騙了!」

        皇甫璟淵臉黑成鍋底,他好心提醒這位大娘,她不識好人心便罷,竟然說他長得人模狗樣,簡直是汙辱!

        「好意?這種好意我不要,你們根本是故意咒我兒子出事!」大娘氣得伸手扯住皇甫璟淵的衣襟怒喝,大有要將他狠揍一頓的打算。

        「夠了,妳不領情便罷,動手動腳是什麼意思?」皇甫璟淵憤怒地扯開大娘的手,理了理衣裳,疾言厲色道。

        「你這種好心我不屑,誰敢詛咒我兒子,我跟誰拚命,混蛋!」

        諸葛苡湛站在一旁無言地看著這一場混亂,眼看場面有些失控,聽說書的客人紛紛看向這邊,有的人還朝他們丟花生殼、瓜子殼抗議他們擾了自己聽書。

        她揉了揉額頭,睞了眼丟到她桌上的那幾個花生殼後,嘴裡念念有詞,片刻後出聲,「別吵了,這位大娘,謝謝您為我說話。為了證明我是真材實學,並不是某人口中的江湖騙子,今天我免費送您一卦,為您道喜。」

        「道喜?」大娘稍稍壓下火氣,不解的看著諸葛苡湛。

        「大娘,您現在朝東前去,約莫三里處便能見到您心心念念的親人。」諸葛苡湛直接斷言。

        「我心心念念的親人?」大娘這下震驚了,「我唯一心心念念的就是兒子啊!」

        「是不是您兒子我不清楚,但卦象顯示那人是您睽違已久的親人。」

        「真的?」

        「是的,我的卦沒有不準的,大娘前去定能遇到。」諸葛苡湛神情自信,篤定點頭。

        「好,我馬上趕過去。」說著大娘就要衝出門。

        「大娘,等等!」

        「小神算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大娘回過頭問道。

        「大娘,您見到那位親人後能否將他帶來,證明我是真的命理師,而不是江湖騙子?」她的視線最後落在皇甫璟淵冷硬傲然的臉龐上。

        「成,這自然沒問題,小神算,妳等著。」大娘點頭後便匆匆往東邊前去。

        既然大娘已經離去,皇甫璟淵便也轉身離去。

        諸葛苡湛自鼻腔裡發出一記冷哼,叫住他,「這位公子,要走了,不留下來印證看看我究竟是騙子,抑或是真才實學嗎?」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沒興趣知道,我只曉得掃蕩天下神棍與江湖騙子是我的任務。姑娘,妳年紀輕輕,我勸妳一句,莫再做違背良心的事。今天我就饒了妳,若再讓我遇到妳靠著算命騙人,我便將妳送進官府,感受一下什麼叫牢獄之災。」

        「你還沒驗證便說我是騙子,是不是太武斷了?」這個人是誰啊,無緣無故便一口咬定她是騙子,還講不講理!

        「即使妳是真才實學,但沒有你們這些所謂的命理師或是神明代言人,這世道才會平穩安定,不會被你們搞得烏煙瘴氣、妻離子散。」

        「你這分明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總而言之,妳自己好自為之。」皇甫璟淵橫了她一眼,撂下最後的警告後,便轉身大步流星離去。

        諸葛苡湛看著那個快速從面前消失的身影,氣得頭頂冒煙,她是招誰惹誰了,都怪今早出門沒有翻黃曆,才碰上這麼一個專找命理師麻煩的神經病!

*             *             *

        轉眼間,茶藝館的算命生意大爆紅,前來卜卦的客人必須拿著號碼牌等候叫號,在等待的同時不免叫壺茶喝,一邊聽著說書,連帶著茶藝館也跟著日進斗金。

        這一切都跟那日前來替兒子卜卦的大娘有關係,當時她按照諸葛苡湛的指示,在東方三里外的地方遇到了失蹤三年、剛歷劫歸來的丈夫,當即帶著丈夫前來向她答謝,翌日又接到兒子報平安的信件,再次帶著厚禮上門。此事被廣為流傳,也因此諸葛苡湛的算命功夫聲名大噪,前來尋她卜卦的客人是絡繹不絕。

        諸葛苡湛也剛好趁這機會訓練家族裡的子弟,讓他們練練手,發現經過這一陣子的密集培訓與累積重重經驗後,他們幾乎都可以獨當一面了,不會被考倒,更不用擔心神算這招牌被人拆了。

        相較於清風茶藝館的熱鬧景象,對街一間客棧的生意就冷清許多。

        位在二樓面對馬路的一間雅間,窗子被推了開來,皇甫璟淵眸光森冷的看著坐在茶藝館外排隊的人們跟館內高朋滿座的景象,不禁咬了咬牙。

        他沒料到那天只是純粹想要阻止一個神棍欺騙無知百姓,卻反而成就了那個女術士。

        「主子,您實在無須為一個女騙子而生氣,不值。」站在一旁的追風也看到了那景象,知道自家主子定會為此事而惱怒,連忙勸道。

        「追風你說,這群百姓怎會如此無知?就跟……」母親及皇上一樣。

        話到嘴邊,他尚未說出,目光便被一抹騎著快馬疾馳的身影給吸引,眼睛倏地睜大,「那人!」

        「主子,您說……什麼人?」追風順著他的眸光看去。

        「那人袖子上頭繡著岳王府的家徽。」皇甫璟淵手中摺扇指著那個正匆匆下馬的男子。

        追風認出了那人,「那不是岳王府管事林聚財的兒子林坤嗎?這兩年頗得岳王爺的重用。」

        「林管事的兒子,林坤?」皇甫璟淵愣了下。

        據他所知,三舅岳王爺的心腹就是管事林聚財,連帶著他兒子也受到舅舅的重用,自小就被送進崇尚五育並重的逐鹿書院學習,聽說科舉成績還不錯,二甲第三十名進士,本可光耀門楣,但林坤卻拒絕當官,反而回到岳王府在舅舅身邊聽後差遣。

        如今在這裡看到林坤,著實讓他感到意外,記憶中林坤可是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跟今日這健壯帶著一絲爽朗氣息的模樣相去甚遠。

        「是的,半年前岳王爺壽宴,屬下替您送賀禮前去,便是林坤招待屬下。」

        皇甫璟淵劍眉微微挑起,低喃,「他跟印象中不太一樣。」若不是追風認出林坤,他還真看不出來。

        「主子也好些年未見過林坤,對他的印象自然是停留在幾年前。」

        「說的也是。」皇甫璟淵敲了敲手中摺扇,認同點頭,「你說林坤急匆匆趕往清風茶藝館,所為何事?」

        「這……」追風抓了抓頭,「屬下不清楚,沒聽過岳王爺與諸葛家族有過交情。」

        他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皇甫璟淵一事,起身往外頭走去,「走吧,前去看看。」

        「是。」追風趕緊跟了上去。

*             *             *

        茶藝館裡,諸葛風冷汗涔涔,滿臉愁容看著眼前這封信,不知該如何是好。

        拒絕,怕岳王爺惱怒滅了他們諸葛一族,但若是答應,他怕當年為了金元寶隨口胡扯的謊言被拆穿,屆時岳王爺一惱怒,他們諸葛一門怕是一樣得落得滅族的下場啊!

        「諸葛族長,不知您考慮得如何?」林坤抱拳禮貌詢問。

        「這……」

        「諸葛族長,這回我們家主子遇上大事,他這輩子只服您、信任您,還請諸葛族長務必前往京城一趟,為主子解決這次的難題。」

        「這……林公子,不是老朽不願意前往京城為您家主子排憂,實在是……」老頭子我雖然卜卦技術進步飛速,但還是怕遇上招架不住的難題啊!

        「莫非諸葛族長有什麼難言之隱?」

        「沒有沒有,只是……」

        「那……」

        「林公子,您家主子信上所提這事,老朽還必須與族人們討論,無法馬上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諸葛風最後決定使出拖字訣,打算等林坤走後,就趕緊找諸葛苡湛想辦法,現在整個家族以她馬首是瞻。

        「不知諸葛族長何時能給在下一個答覆?」

        「這還得開家族會議,招集人員,少說也要三五天。」

        「那好,在下就在鎮上靜待諸葛族長佳音。」林坤想了下,的確,他匆匆忙忙到來便要諸葛族長拋下一切同他前往京城,確實不妥。「只是,有關主子的身分,在下希望諸葛族長能保密。」

        「放心吧,林公子,老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還想安穩過日,給他九條命他也不敢隨便洩漏岳王爺的身分,若是讓岳王爺當年的仇人知道是他壞了他們好事,他焉能有活命機會!

        「那就好,在下先告辭。」林坤再度抱拳作揖,轉身離去,獨留下對著那封信無聲哀號的諸葛風。

        岳王爺當年平安回到京城就好,沒事總將他記在心上做什麼啊!

        諸葛風垂著雙肩精神委靡的盯著桌上那封信,有一種想將信燒掉的衝動,可是沒種啊,他不敢。

        驀地,諸葛苡湛的聲音自耳邊傳來—— 

        「族長,您是被女鬼勾了魂啊?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叫了您幾聲都不應答。」她眼尾斜睨著諸葛風,語帶揶揄。

        諸葛風猛然回神,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我被女鬼勾了魂,你們下面這些一個個要我操心的晚輩能好過?」

        「您老怎麼了?方才那人來找您後,您整個人就呈現失魂狀態,需要我預約法師幫您招魂嗎?」

        「呸,呸,呸,招什麼魂,我好得很!」諸葛風氣呼呼的呸了幾聲。

        「您確定您很好?」族長的臉呈現灰白色,她才不相信他現在很好咧。

        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了一會後,諸葛風有些撐不住了,垮下臉,唉聲嘆氣的求救,「苡湛啊,妳可得救救族長我啊,妳不給我想個法子,我們諸葛氏一族就得滅族了啊!」

        「發生什麼事情這麼嚴重?」族長不去演戲真是太可惜了,瞧他誇張的表情有多到位。

        「當年、當年我就不該因為貪那一枚元寶,胡亂說了一堆,結果瞎貓碰到死耗子,反而還真的救了岳……」諸葛風差點將岳王爺的名號說出,想到方才那位大人的交代,連忙改口,「救了一位貴人,讓他逃過一劫,結果現在這位貴人有難,派人接我去京城幫他解決難題。」說著說著他的眼淚竟然噴出來了。

        「這是好事啊,表示您的功夫得到認可。」

        「苡湛啊,妳不知道啊,當年……」諸葛風長吁短嘆的將當年之事大約說了遍。

        原來二十多年前,家族有一度要揭不開鍋,彼時諸葛風剛接下族長職務不久,什麼都還不熟悉,便面臨急需解決大錢坑的情況。

        這可為難死諸葛風了,族中的產業能變賣的多已變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當下他有種想要跳崖的衝動。

        就在他往山上走的時候,一對行色匆匆的夫妻撞到了他,剛好把他隨身攜帶用來占卜的龜殼給撞掉。

        那對夫妻一看到龜殼,馬上取出一個五十兩左右的金元寶,請求他替他們卜上一卦,詢問該往哪去才有法子逃過一劫。

        諸葛風一看到那金元寶,想死的心都沒有了,想著自己卜卦能力雖然只有半桶水的功夫,但吹噓的能力可是十足十滿桶的。

        他就裝模作樣的為那對夫妻卜了一卦,故作神祕,表情為難的畫山畫水糊弄了那對夫妻一番,結果現在報應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苡湛妳說這我能去嗎?能讓那位貴人為難的肯定不是小事,我如今雖掌握算命大部分的精髓,卻自知功夫仍不到家,碰上大事的話……」

        「族長,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出來混是遲早要還的!」她沒大沒小,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拍了拍諸葛風的肩膀。

        「諸葛苡湛,妳站在一旁看戲,這樣對嗎?好歹妳也是諸葛家族的人,當年要不是為了整個家族,我怎麼會這麼做!」諸葛風沒好氣地瞪著她。

        「別,別扯上我,當年我可還沒出生啊。」她那便宜爹還不知道在哪裡掏鳥蛋呢。

        「妳姓諸葛!」諸葛風提醒她一個不爭的事實,「那位貴人的身分無比尊貴,若我卜算失敗,他想要我們這小小家族幾口人的命,還不簡單嘛。」

        她嘴角扯了扯,「好吧,我姓諸葛,這是共業。」視線同時落在桌上攤開的那封信上,「這就是那位貴人派人送來的信?」看來族長口中身分尊貴的貴人,跟王公貴族脫離不了關係。

        「我知道妳很感興趣,妳就看吧。」諸葛風垂肩點頭,「看完後幫我卜個卦,看如何逃過一劫。」

        諸葛苡湛拿起那封信仔細閱讀內容,愈看心下的歡呼聲愈大,簡直就是打瞌睡就有人主動送枕頭。

        她正愁著用什麼藉口離開這裡前去尋找聖物的下落,沒想到就有人送來一個這麼好的理由,可以讓她大大方方離去。

        她難掩激動心情,嘴角壓抑不住的勾起,「族長,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去不就成了。」

        「什麼,妳去?」諸葛風瞪大眼驚呼。

        「是啊,當然得由我親自前去,難道您想自己去,然後順道帶上整個諸葛氏族人的腦袋?」她理所當然地反問。

        「可是……」

        「族長,我的實力您應該很清楚,整個家族裡頭就數我能力最強,只有我有辦法勝任,您不這麼認為嗎?」

        「欸,妳說的也是,現在整個家族都仰仗妳,若不是妳,我們也找不回諸葛家在歲月更迭中逐漸遺失的家傳絕學。」

        「所以這任務還是得交給我解決。」誰敢跟她搶這個任務,阻礙她的回鄉路,她就跟誰拚命。

        「這……」諸葛風思慮片刻,最後做出決定,「苡湛,畢竟事關整個家族,必須回去開家族會議再做決定,即使我答應讓妳代替我前去,也得妳父母答應,是吧!」

        「說的也是,那就開家族會議,若是家族裡所有人共同決定的,我父母也不好反對。」她決定先退一步,反正到時不管是哪一人反對,她都有辦法讓他們點頭。

        就在諸葛苡湛與諸葛風討論這事的同時,走出茶藝館的林坤與皇甫璟淵兩主僕正好撞上,簡單交談後,三人回到對面的客棧。

        皇甫璟淵坐在窗邊,不疾不徐的呷了口重新泡上的香茗後,開口詢問,「林坤,三舅派你到珠江鎮來辦事?」

        「回世子爺的話,王爺派在下前來接諸葛家族的族長回京。」

        「三舅跟諸葛風認識?」

        「是的,據王爺所說,他早在二十年前便認識諸葛族長,當年王爺那條命還是諸葛族長救的。」林坤據實以告。

        面前這位可是平國公府世子,長公主之子,自家王爺的外甥,很得王爺器重與疼愛,王爺曾說過有任何事都不必瞞著世子。

        「諸葛風救過三舅?」皇甫璟淵頗為詫異。

        「是的,父親說當年就是因為諸葛族長的指點,才讓王爺與王妃逃過一劫。」

        一抹久遠的記憶浮上腦海,皇甫璟淵恍然想起,「莫非,這諸葛風就是三舅不時掛在嘴邊,在他心中那位永遠凌駕於國師之上的神算?」

        「是的。」

        皇甫璟淵想到諸葛風那張臉,怎麼也無法將他跟神算畫上等號,眉頭微蹙,「林坤,你確定我三舅沒有認錯人?」別是個騙子吧。

        「沒錯,就是諸葛風,王爺記得他右邊眉尾有一顆硃砂痣,左手虎口上也有一顆痣,方才在下已經確認過,無誤。」

        「沒想到三舅的救命恩人是他,還真是讓我訝異。」

        林坤扯了扯嘴角,「是呀,想來諸葛族長是深藏不露。」

        「為何三舅一定要你接諸葛風回京?三舅出了什麼事情嗎?」

        「還不是國師,他挖了個大坑,主子一時失察便跳進去了,只好讓在下前來請諸葛族長進京。」林坤很無奈的說著,糾結的眉頭顯示著他的憤怒。

        「又是國師!」一聽到國師兩字,一股怒火衝上皇甫璟淵的心頭,他惱怒的拍著案桌,「這次國師又做了什麼事情!」

        「唉,只要有國師在的場合,王爺一向是小心謹慎的,可日前宮宴王爺多喝了兩杯,一不小心多說了兩句,正好被國師抓到了語病,便……」林坤搖頭無奈的將當時的情況說出。

        聽完,皇甫璟淵再度怒拍案桌,力道之大,連桌上茶盞裡的茶湯都飛濺出來,他握緊爆著青筋的拳頭,憤憤地咬牙,「國師對於剷除異己不遺餘力,究竟還有多少人是他的眼中釘?」

        「主子請冷靜,小心隔牆有耳,難保這附近沒有國師的爪牙。」追風連忙勸道。  

        「是的,世子爺,您出門在外,凡事必須小心謹慎,以免落入他人的圈套。」林坤也提醒道。

        這他人是誰,他們三人自然知曉。

        皇甫璟淵深吸了三大口氣,將滿腔的怒火斂下,看著他們,「那人剷除異己的動作愈來愈大,他究竟想做什麼,林坤你在京城是否有調查到任何消息?」

        林坤搖頭,「沒有,各方人馬皆盯著國師,可國師除了定期進宮教導九皇子之外,極少出國師府,也未曾見過他與哪位皇子或是權貴們交好。」

       追風抱胸擰著眉頭低喃,「他擁有的權力已經夠大了,還這樣剷除異己,著實讓人感到困惑。」

       「狐狸尾巴藏得再久也總有露出來的一天,不用去揣測國師的想法與心態。」   

       「世子爺說的不錯。」林坤認同點頭,「對了,世子爺,既然我們在這裡遇上,是否一起回京?」  

       「不行,太子委託我找的人還未找著,有消息說對方曾經出現在珠江鎮一代,我與手下必須留下來找到那人。」那人對太子日後很有助力,他非得找到不可。

        林坤曾經聽岳王爺提起此事,關心問道:「世子離京近一年,還未找著那人?」

        皇甫璟淵搖頭,「那人的消息我也是前陣子才好不容易打聽到,想找到他恐怕還得費一番功夫,你先行回京,代我向三舅問安。」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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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1: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想要上京不容易

        「丫頭,丫頭,你這兩天在忙什麼啊?怎麼都不見人影啊?」

        院子的牆上趴著一名白髮散亂、髮髻上插了根竹簪的老頭,扯著嗓子問道。

        「老爺子,你怎麼趴在圍牆上面,你一大把年紀的,不怕掉下去摔斷腰、摔斷腿嗎!」諸葛苡湛停下腳步,雙手叉腰對著趴在圍牆上的白髮老頭驚吼道。

        「不會啦,我確認過這梯子穩得很,我已經爬過兩三次了,不會摔下來的,放心吧。」

        老頭搖了搖自己腳下的梯子證明所言不假。

        「老爺子,你找我什麼事情?」

        隔壁的老爺子是她穿越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當時她在院子裡養傷,每天聽著老爺子念書,開口閉口之乎者也,她被念煩了,一日索性拿著梯子爬上牆,叫那老爺子不要只啃書,還要懂得學習新知,之後講述諸如槓桿原理等等的生活科學,甚至做了簡單實驗讓他知道,從此這老爺子就黏上她了,每天追著她問有關科學這方面的知識。

        「你這兩天在忙什麼?從茶藝館回來後就看不到人。」

        「舌戰群雄啊。」

        「什麼,舌戰群雄?需要幫手嗎?老頭子我這張嘴辯論從未輸過,當年可是曾經活活罵死兩個人,一個氣得中風至今躺在床上不能動。」

        「你就使勁吹吧,我看你能不能把牛給吹上天。」

        「丫頭,你不相信?」

        「嗯,是不信。」她很老實的點頭承認。

        竟然這麼不客氣,也不給他留點面子,他真是會被這個不懂得嘴巴甜一點哄哄老人家的臭丫頭氣死,唉,算了,正事要緊,不跟她計較了。

        「我也不指望能從你這臭丫頭嘴裡聽到什麼好聽的話,說說,發生何事了,要你一個小姑娘家跟別人理論?」

        「我們族長最近接到一封信,遨請他上京城幫一位貴人解決風水上的難題,但是你也知道我家那些老頭子看風水的功夫如何,全沒有我這個小女娃來得強,此事自是由我出馬最好,不過他們不放心我一個人上京城,遲遲不肯答應。我為了爭取能夠前去,這幾天可是費盡了唇舌。」

        「你想要上京城?」老爺子聽到這話,那對白眉忍不住糾結成一座山丘。

        「怎麼,你也覺得不妥嗎?」

        「你一個姑娘家,又才十四歲,如何獨自上京城呢?」老爺子滿臉擔憂,居高臨下地看她。

        「老爺子,這就不用你擔心了,我年紀雖輕,但腦子裡的東西可不年輕,絕對有辦法安全到達京城,幫那位貴人解決問題。」

        前世她可是已經二十六歲了,腦袋裡裝的東西比這裡的每一個人還多,她不相信憑她腦袋瓜裡的東西無法平安到京城。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這一路不太平啊!」

        「放心,那位貴人派了人來,有那些人手保護,相信可以一路平安到京城。」

        「若是這樣就能夠放心一點,所以現在你戰勝群雄了沒?」

        她聳了聳肩道︰「沒有,前面會議室還在論戰呢。」

        老爺子點了點頭,撫了撫斑白的鬍鬚,「原來是這樣,那我知道了。」

        「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要去前面了。」按照她卜出來的卦象,今日會有助力出現,她可以順利上京。

        「丫頭,別急著走,我問你一事。」老爺子再度把整個身體趴在圍牆上。

        「什麼事情你問吧。」看到他變換姿勢的動作,她差點嚇出一身冷汗,連忙喊道︰「老爺子,你不要再亂動了,這樣很危險你不知道嗎?你孤寡老人一個,若跌下去還要連累我去照顧你,這樣就會影響到我上京城,你還是保重一點好。」

        「呸,呸,呸,你是恨不得我跌下去是吧?這樣詛咒我!」老爺子氣呼呼地瞪著她,鬍子被粗重的呼吸給吹得一上一下。

        「老天爺啊,這真是冤枉,我哪有恨不得你跌下去,我是好心好意提醒你老人家。」

        「得了,我問你,你是否真的想上京城?」老爺子神情嚴肅地看著她。

        「這是自然,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她先前卜過一卦,得知那聖物就在京城,所以這趟京城她是勢在必行。

        老爺子瞇起那雙充滿睿智的老眼,語氣不再似方才那般詼諧,「看在你為了解決家族難題的份上,就由我陪你一起去吧。」

        諸葛苡湛心下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他會想一同前去,故意調侃他,「你要陪我去?你一個老爺子搞不好根本沒出過遠門,怎麼陪我去?可別到時把我們都給賣了!」

        「小丫頭,我可是曾經在京城住過幾年的,你也太小看我了。」老爺子臉上露出一抹得意與驕傲,睨著下方的諸葛苡湛。

        「你在京城住過幾年?看不出來啊!」她抬頭上下瞄著頭髮亂糟糟的老爺子,一點也看不出曾經被京城繁華洗滌過的感覺啊。

        「我還沒有歸隱之前,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氣,如今還有不少朋友留在京城,陪你上京,正好順便去拜訪拜訪他們。」他又道︰「有我同行,你們家那幾個老頭子應該會放心,我與你們諸葛家可是當了十幾年的老鄰居,他們不放心我放心誰?你說是吧。」

        她再次確定問道︰「老爺子,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假話?但陪你上京城有個條件,你必須答應我。」老爺子決定先把條件說清楚,免得小丫頭事後後悔。

        「條件,什麼條件?我跟你講,我可沒銀子喔,家中最近雖然生意看起來不錯,但是所賺的銀子都拿去填之前的坑洞了,目前諸葛家可沒有太多的銀子可以使用。」

        如今已從當鋪贖回了幾張地契,可據她所知,還有一疊未贖回,光想到諸葛家道坑洞,她也真是醉了。

        「諸葛家屁股有幾根毛我清楚得很,我不找你要銀子,我也有點積蓄,上京城的旅費不成問題。」

        聽他這麼說她就放心了,小心問著,「那你的條件是……」

        「只要你答應我會在路上把知道的科學天文知識全告訴我,那我就陪你上京城。」

        「原來是這事,沒問題,我一定全部毫無保留地告訴你。」她拍了拍胸脯保證道。

        「一言為定,我這就去找你們家族那幾個老頭子,他們敢不同意讓你跟我上京城,我就把他們的鬍子都拔光!」

        「成,那一切就看你的囉!」

*             *             *

        「丫頭,你不是跟我說那位貴人會派人接你上京城,派來的人呢?」

        「那個人昨天半夜匆匆來找族長,說他接到一封急信,是貴人的生意上出了大問題,他必須馬上回京處理,來不及找人送我們前去京城,留下了信物,讓我們自行上京。」諸葛苡湛翻了翻白眼,滿臉無奈的告知老爺子這個不幸的消息。

        想到這事她簡直要昏倒,哪有可能這麼剛好,這根本是在玩她!

        老爺子也用一臉狐疑的眼神瞅著她,「丫頭,你不覺得這事太恰巧了嗎?你們該不會是遇上騙子了吧?」

        「應該不是,因為還有這塊信物。族長今早將這交給我,讓我們到京城的東玉大街,街尾最後一戶就是那貴人的家,拿著這信物,下人就知道我們是他們主子在等的人。」

        老爺子扯過那塊信物,瞇眸仔細看了下,只覺得怎麼這麼眼熟,好像在哪看過……

        京城王公貴族的家徽長得都大同小異,只能從細部區分,所以他一時間真的想不出來這究竟是哪一個大戶人家的信物。

        「怎麼,老爺子,你見過這上頭的圖騰?」

        「印象模糊,一時間想不出來。」他將信物遞還給諸葛苡湛。

        「既然這樣,那我們上路吧。」她將信物跟信件一同貼身收好,「我們先到驛馬總站去,有驛馬車可以載我們到平安碼頭,由平安碼頭搭船到雲州,再換交通工具前往京城。」

        驛站雖然是供傳遞軍事情報的官員途中食宿、換馬的場所,但是江州的縣令將它的功能發揮得更為廣大,在州內設置數十個驛站,行車路線貫通整個江州。他還在各驛站旁邊規劃出一塊空地作為轉運總站,除了驛馬車,其他想做載客生意的人都可在此招攬客人。

        當諸葛苡湛知道這裡有驛馬車這種古代公車後,早早將路線以及班次時間表等等查得清清楚楚,甚至還自己做了個圖表,以備來日所需,如今果然派上用場。

        驛站外,一隊商隊正在做準備,像是要啟程前往下一站做生意,忙進忙出,沒有人是空間的。

*             *             *

        「主子,前去尋找清儒大師的追雲已經從楓樹村回來。」追風稟報著。

        皇甫璟淵放下手中正看到一半的信件,「讓他進來。」

        接著,一名穿著灰色短打、長著一張國字臉的男子進入雅間裡,抱拳恭敬作揖,「追雲見過主子。」

        「免禮,找到人了嗎?」皇甫璟淵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追雲愧疚的看著他,「主子,屬下慚愧,未能在楓樹村找到清儒大師。」

        「那可有打探到他的下落或是其他消息?」即使心底早已經有再次錯失清儒大師的準備,但聽到屬下的回報,他還是免不了失落。

        「據附近的居民所說,清儒大師當年確實曾經在那落腳過,但只在那裡待過三個月便走了,離去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清儒大師深居簡出,未曾與當地村民有過深交,離去時也未曾告知其他人,只告知屋主他要到處走走看看,因此並沒有清儒大師的下落或是行蹤。」

        皇甫璟淵臉色沉了下來,也就是說,清儒大師的消息到了楓樹村就完全斷掉,尋人未果,這讓花了大把精力與心力的他感到十分失落。

        「屬下無能,未能打聽到更多大師的消息,請主子責罰。」

        「這不關你的事情,天下之大,尋一個人本就如同海底撈針般不容易,何罪之有?下去休息吧。」皇甫璟淵吁了口長氣,擺了擺手。

        「是的。」

        追雲出去後,追風臉色凝重的看著皇甫璟淵,「主子,線索到這裡算是斷了,接下來您有何打算?」

        「先回京城吧,一直待在外頭尋人也不是辦法,回京與太子討論過後再做打算。」他推開緊掩的窗子,視線落在搬著貨物的手下們,語氣裡帶著惆悵、落寞還有一絲無奈。

        「我近一年左右未回京了,也是該回去看看,祖父應該想我了。」

        「屬下這就交代下去。」追風詢問,「世子,不知您這次回京是要走水路抑或是陸路?」

        「水路,這季節河水水量豐沛,適合行舟,可以節省時間。離京夠久了,能早點回到京城便早些回去吧。」

        其實他並不想回京城,那裡就像是有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牢牢困住,讓他沉悶的心情總是無法得到紆解。

        他清楚心中無法發洩的壓力多半來自於母親玉陽長公主。當年父親戰死,國師斷言是他八字過硬剋死父親,母親得知後便拿著鞭子發了瘋一樣的鞭打年僅四歲的他,他差點就死在母親的鞭子之下,若不是祖父衝進來救了他,並且怒斥母親,今天他墳頭上的草都不知道除了幾回。

        從那以後,母親便搬回長公主府,而他從此留在平國公府跟著祖父母一起生活,每年只有在除夕宮宴上才會見到母親。

        即使一年只見一面,母親卻從沒對他噓寒問暖,更沒有對他笑過,見著他一貫冷冰冰的,與他對話時也總是尖酸刻薄,母子倆的相處甚至比陌生人還不如,因此他寧願打著做生意的名號在外漂泊也不願意回京。

        但他還是要顧及年邁的祖父母,他們護著他長大,祖父更是親力親為地教導他,他們每每讓人送來的家書都充滿對他的思念,若他再不回京未免也太不孝,還是讓老人家早日看到他為好。

*             *             *

        今天搭驛馬車前往平安碼頭的人很多,諸葛苡湛領著老爺子跟銀子到轉運總站時二則頭已經排了十幾個人,顯然得等下一班驛馬車。

        諸葛苡湛煩惱的看著前面的隊伍,驛馬車不大,能載的人不多,這樣下去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

        「丫頭啊,照這樣子,我看一刻鐘後的那輛驛馬車我們也是搭不上的。」老爺子撫著白鬚搖頭嘆道。

        「我知道,但是目前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

        「丫頭,你有沒有看到旁邊那些人身上綁著黑色腰帶?」

        「看到了,有什麼特別的嗎?」她歪著頭看著老爺子,等著他解釋。

        「私人載客的馬車,俗稱黑車,那些綁著黑腰帶的人都是在替黑車招攬生意的。」

        「黑車?」

        「是的,那並不是公家的,而是私人馬車,價錢稍微貴一些,我們搭驛馬車到平安碼頭只需要二十文錢,搭黑車可能要三十文錢。」

        「原來是這樣啊,老爺子,想不到你知道的真多啊。」

        「那是,我知道的事情可多,古人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老頭子不敢說讀萬卷書,但行萬里路肯定有。」老爺子有些得意地揚起頭,「我年輕時可是爬過幾大名山的,像是第一大山孤峰山,還有號稱被神仙遺落的仙境銀河谷、西江高原等等,看遍每個地方的風景,體會當地的民情,最後才落腳在這珠江鎮。」

        「看不出來你出外經歷豐富啊,不過我看你身體還是很硬朗,怎麼沒有繼續雲遊?」人不可貌相,老爺子明明就跟鄉下糟老頭沒兩樣,沒想到人生閱歷那般精采。

        「丫頭,雲遊四海是要花銀子的,我到了這裡後發現銀子所剩不多,索性在這落腳,靠著剩下的一點銀子過活。」

        「老頭,你真誠實啊。」

        「哈哈,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誠實!」老爺子抓了抓頭,自誇著。

        諸葛苡湛扯了扯嘴角,「老爺子,你知道自己臉皮很厚嗎?」

        「有嗎?我今早還特地用皂角洗臉,現在這臉光滑得很。」老爺子說著摸了下自己的臉皮。

        她嘴角用力一抽,好吧,不得不承認,老爺子是自她穿越以來所見過臉皮最厚的。

        「好了,我們還是想想該怎麼到達碼頭吧,老爺子你覺得呢?」要多花錢,她的心是有些抽疼,但時間就是金錢,這麼想,心疼的感覺似乎也好了些。

        「想要節省時間就搭黑車。」老爺子不做其他想法。

        「不行,奴婢反對。」銀子一聽馬上在胸口比上大叉,「小姐,這一差可是差了許多,我們出門在外,盤纏本來就不夠充裕,奴婢還擔心沒有辦法順利到達京城呢,能省一文錢是一文錢,我們不能搭黑車。」

        「銀子,你這種想法不對喔,時間就是金錢,你為了十文錢,難道要在這邊浪費一個時辰的時間?」

        「但是小姐應該也聽過一句話吧,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奴婢還是覺得要把這十文錢省下來才是。」銀子不斷搖頭,「我們三個人就白花了三十文錢,這樣奴婢會心疼死的。」

        這時,皇甫璟淵正巧從一旁的驛站裡走出來,才剛來到旁邊的空地查看貨物打包的情形,便聽到她們主僕的對話。

        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思索了下,他還滿認同諸葛苡湛所說的這句話,在財力許可的狀況下,他也是這麼行事的,想不到這個女術士跟他的想法多少有一些雷同。

        「主子,怎麼了?」追風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詫異地微挑著眉,「那位不是茶藝館的算命姑娘嗎,她怎麼會在這裡?她所排的隊伍是前往平安碼頭的路線。」

        他拇指腹抵著下顎,有些納悶的嘀咕著,「她一個姑娘家,沒有家人陪同,前往平安碼頭做什麼?」

        「平安碼頭?」皇甫璟淵腳下一頓,回頭看著追風。

        「是的,那個站牌是前往平安碼頭的。」

         皇甫璟淵銳眸微斂,盯著諸葛苡湛,難道諸葛家派出的人是這個姑娘?

         「主子,有什麼問題嗎?」

        「看來諸葛風是打算把整個家族給毀了,竟然派一個小姑娘前去解決三舅的問題。」皇甫璟淵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追風愕然的瞪大眼,「主子,您的意思是,諸葛家那些人討論一番後,派出諸葛姑娘這個小輩前往京城?」

        他自鼻腔發出一記輕哼,「嗯。」

         「諸葛家族的族長是腦子壞了嗎?竟然由她前往京城!」雖然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那姑娘似乎真有幾分本事,可她畢竟還是太年輕了……

        當然,「有幾分本事」這話他可不敢當著主子的面講。

        「若是他們誤了三舅的事情,我會第一個送他們上斷頭臺。」皇甫璟淵眼底倏地射出一記凜冽寒芒,「傳令下去,準備出發。」

        「是。」

        與此同時,與諸葛苡湛爭論是否要搭乘黑車的銀子,眼尾餘光瞄到了兩抹有些眼熟的身影站在正準備出發的商隊旁邊。

        「等等,小姐,也許我們不用再為這三十文錢爭論,可以省下來了!」銀子連忙拉住諸葛苡湛的衣袖,指著那兩個人。

        「怎麼省?」

        「小姐,您瞧那兩位公子。」銀子食指指向那兩人。

        「他們!」瞧見其中一人,諸葛苡湛的秀眉馬上打了一個大結。

        「小姐您還記得嗎?那位公子他——」

        「我當然記得,他是前些天到茶館來搗亂,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是騙子的家伙,他化成灰我都認識!」她翻了翻白眼,很不耐地打斷銀子接下去的話。

        「小姐,現在不是記仇的時候,您看那位公子明顯是旁邊商隊的頭,方才我聽到商隊的人提到他們要前往平安碼頭。」

        「所以呢?」別跟她說是要她去賣臉,跟那個把她當成騙子的家伙說好話,讓他們搭順風車。

        「小姐,奴婢覺得您完全可以放下當時的不愉快,上前跟那位公子套套交情,讓我們搭個便車。」

        她陡地冷下臉,「銀子,你的節操呢?三十文就把你賣了?」

        見她突然間變臉,銀子頓時驚覺自己好像錯了,她不該為了省那三十文而不顧小姐的面子,「小姐,奴婢錯了。」

        「欸,丫頭,等等,我覺得銀子說的沒錯。」老爺子看她臉色又陰沉了下來,連忙解釋道︰「不過你放心,不是你去賣臉,是我去賣我的老臉,我認識其中一個人。」

        「你?別跟我說你認識那個說要把我送進監牢的家伙。」她腳下一頓,轉身盯著他。

        「我當然不認識你口中那個不長眼的,我認識的是鏢局的二當家,我可以請他順路帶我們。」

        「鏢局?」

        「我要是沒有猜錯,你口中的那家伙應該是旁邊那商隊的東家,他們的貨物很多,光靠商隊裡的人是絕對沒有辦法將所有商品運送到平安碼頭的,必須在珠江聘請粗工、腳力幣忙,而珠江鎮只有賀平鏢局有那麼多人力,他們一定會聘請賀平鏢局。」

        「這跟我們要前往平安碼頭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賀平鏢局中專門負責押運貨物前往碼頭的是他們的二當家霍遠,霍遠與我有些交情,我可以請霍遠載我們一程。」老爺子瞇起精銳老眸,在成堆的貨物與人群中搜尋著他所說的那人。

        「你的提議好像不錯,只要不必經過那像伙,我就同意,不過你確定你那朋友會願意順路載我們一程?」

        銀子的考慮沒有錯,他們的盤纏的確不多,能省一毛是一毛,但先決條件是不能為了省錢而失去尊嚴,因此當老爺子這麼提議時,她才毫不猶豫地答應。

        「放心好了,霍遠為人十分豪爽,定會同意的。」老爺子眸光陡地一亮,腳步飛快地朝忙著搬運貨物的人群走去。

        不一會兒,老爺子便眉開眼笑的走了回來,「我猜的果然沒有錯,這支商團聘請的是賀平鏢局,霍遠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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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2: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再度遇找碴

        老爺子憑藉著與霍遠的交情,順利的讓他們搭上順風車,不僅省了車費,時間也快了不少,只要沒有意外,整個商隊定能在午時前趕到平安碼頭。

        出門前諸葛苡湛曾經了卜了一卦,在辰時尾時出發,這一路上有貴人相助,雖然中途會遇上麻煩,但因有貴人相助,有驚無險,相信她此番前去京城定—路平安順利。

        前往平安碼頭的路上,靠在馬車窗邊的皇甫璟淵橫眉冷眼地看著不遠處載貨馬車上所坐的三個人,其中一個女子撩開窗簾,正瞇著眼睛愉悅地享受著清風拂面的清涼快感。

        為何那個女騙子會在他的商隊中?「追風,去問問霍遠,那個女子為何會在我們的商隊中?若是沒有正當理由,讓她馬上離開。」姑且不論她是否是騙子,鏢局的人本就不該隨便放外人進入他們的隊伍中。

        「是!」

        諸葛苡湛怎麼也沒有想,她正興奮地享受著沿途風景,暢想著即將到來的古代之旅,追風便來到他們所搭的貨車邊,要她馬上離開。

        她當下與追風吵了起來,最後還是老爺子出面,要追風看在他年紀大的面子上,讓他們搭順風車,他們願意付車資。

        追風詢問過皇甫璟淵後,表示他家主子看在老人家的份上勉強答應,而後警告諸葛苡湛一到平安碼頭便必須馬上離開商隊,不許再與商隊上任何人即使是鏢局的人有任何接觸。

        那毫不掩飾的嫌棄與厭惡擺明是還把她當成騙子,簡直是太污辱人,她當即要去找皇甫璟淵理論。

        老爺子連忙拉住她,說出門在外萬事要忍,不然她一個姑娘家下場會很慘,她只能硬生生地吞下這份怒氣。

        一到達車水馬龍的平安碼頭,她毫不遲疑地跳下馬車,憤憤難平地瞪了眼正在下馬車的皇甫璟淵,赫然發現他印堂灰暗,她隨即瞄了眼他身上所穿衣物的顏色,暗中掐指一算,旋即冷笑兩聲。

        沒度量的臭男人,報應就像龍卷風,很快就會到來,希望這不會讓你喪命,保重啊!

        「丫頭,你笑得好恐怖,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嗎?」老爺子看了下她臉上那抹不尋常的冷笑,有些心驚的小聲問著。

        「沒事,就算有事也與我們無關,無須害怕。」她拉了拉肩膀上的包袱,輕哼了一聲。

        「各種大風大浪我都經歷過,你看我像害怕?我只是好奇是哪個人即將倒楣。」老爺子挑眉。

        「就是,小姐,是誰即將發生意外?我們也好避開一點,免得被他波及。」身上背著大包小包的銀子猛點頭附和。

        諸葛苡湛下顎朝皇甫璟淵抬了抬,「七日內必有血光之災,若福分淺薄遇不到貴人,那結果自負不必說。若遇得到貴人,也許就能逃過一劫,不過很好笑的是,他的貴人跟他是冤家,若他惹惱貴人,人家選擇見死不救,那黃泉路上一樣會多條新魂,端看他造化。」

        「丫頭,此話當真?」老爺子瞪大眼,有些不太相信她的預言。

        「老爺子,我們拭目以待,七天而已,我想我們都看得到答案。」

        她對她的卜卦功夫很有自信,既然卜出來的卦象如此,這皇甫璟淵就難逃血光之災。

        至於是否要提醒當事人?呵呵,抱歉,她不是聖母,沒有廣大的胸襟,她是不會對當眾污辱命理師聲譽的人有太多同情心的。

        因到達平安碼頭時時間還早,諸葛苡湛三人便先到邊上的茶肆點上一壺茶,等著前往雲州的船隻開放登船。

        老爺子帶著銀子去買前往雲州的船票,諸葛苡湛則被留下看顧著行李,坐在樹下等著。

        她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賣力搬著貨物的苦力們,還有來來往往的船隻,碼頭一片熱鬧升騰、充滿活力。

        就在一壺茶都快喝完的時,老爺子才領著銀子回來,他們身邊還跟著霍遠,這倒是讓她有些詫異,她還以為沒有機會再見面。

        稍早追風趕他們離開商隊時,霍遠曾出面替他們說話,這份情她還沒來得及跟他道謝。

        她朝老爺子揮了揮手,「老爺子,這裡!」

        老爺子鬆了一口氣,「你怎麼換位置了?這裡人來人往的,你可別亂跑,容易被人口販子抓走。」

        「放心吧,我曉得,我是見太陽太大才換到較為陰涼的地方躲陽光。」她心裡暗忖著,古代沒有防曬乳,她可不想曬黑一張臉。

        「你知道就好,可不是所有人都是溫良的,未來這一路上,我們必須時時提高警覺心。」老爺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不忘再提醒她一次。

        「我腦子帶出門了,老爺子你就別再叨念了。」老爺子是個很不錯的同伴,就是太愛碎碎念。她連忙轉移話題,「二當家怎麼和你一起過來了?」

        「小姐,若不是二當家,我們可能買不到船票。」銀子說著將船票以及剩餘的銀子交給諸葛苡湛。

        「買不到船票?」

        「是啊,小姐,今天前往雲州的船隻被包了半艘,剩餘船位很少,不少人哄搶,若不是二當家正好看到我們,他跟船東家又有交情,我們今天根本無法搭上船。」銀子將來龍去脈同說了出來。

        「多謝二當家大力幫忙,順路載我們一程,半路又為了我們得罪商隊的東家,這份恩情我還未來得及向你道謝,現在你又幫我這麼大一個忙,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諸葛苡湛連忙向霍遠福了福身。

        「諸葛姑娘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霍遠拱了拱手,「不過,諸葛姑娘,在下有事想要拜託你。」

        「不知是何事,二當家請說。」

        「在下聽聞你精通命理、卜卦,斷卦更是神準,能否請你為我卜上一卦?」

        「當然沒問題,不知二當家想要問什麼事情?」她做出請的手勢示意他坐下。

        「是這樣的,我的未婚妻多年前往外祖家後遲遲未歸,去信詢問也沒有回應。」霍遠在她身邊的位子坐下,簡單將想問的事情說出,「畢竟我年紀不小了,我娘總催著我早日成親,未婚妻卻遲遲未歸,也未派人前來解除婚約,我不好貿然迎娶其他女子,因此想請諸葛姑娘幫我卜上一卦,問問她何時會歸來?」

        霍遠總是東奔西跑,忙於事業,對於婚事看的很淡,並不覺得未婚妻失蹤這事有什麼可恥的。

        「是這樣啊……」她掐著手指算著,由於算到的結果並不太好,她決定慎重些,「那我幫你卜個簡易的卦好了,你去撿幾顆石頭回來,隨意撿幾顆就是。」

        「稍等我一下。」霍遠起身便要撿拾小石頭。

        「對了,或者是你想要拔樹葉也是可以的。」她喊住他。

        「沒問題。」霍遠也不多問,乖乖照做。

        「小姐,您要為霍二當家佔卜,怎麼不用平日的龜殼?」站在諸葛苡湛身後的銀子不解地問道。

        「龜殼我放在行李裡面,取出麻煩,便決定用梅花易數卜卦。」

        「梅花易數?」銀子跟老爺子異口同聲低呼,不解的看著她,他們怎麼沒有聽過這種算命方式?

        「梅花易數不動不沾,是一種簡易而富有生氣的算命方式,適用於沒有卜卦工具時。」

        她執著瓷壺替老爺子添了些茶水。

        「唷,是嗎?!」老爺子新奇的睜大眼睛瞅著她,他就知道跟著丫頭一同前往京城,肯定能夠吸收到更多他所不知道的知識與學問。

        「是的。」

        「所以你方才也是用梅花易數,算出皇甫公子近日有血光之災?」老爺子恍然大悟,追問︰「可方才他並沒有撿石頭或是拔樹葉,又如何算出?」

        「從他穿著的衣服顏色起卦,心念意動,任何物品都能卜卦。」

        「天啊,好神奇!小姐,既然這種卜卦方法這麼方便神準,您怎麼沒教給府裡的少爺還有幾位老爺呢?」銀子不明白。

        「不是不教,而是我不想讓他們這麼懶惰,等他們將最艱深的部分學習熟了、上手了,我再教他們這簡易卦法,免得他們從此就不精進了。」她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後解釋。

        「說的也是。」銀子認同的直點頭。

        不一會兒,霍遠抓著一把小石頭回來,「諸葛姑娘,石頭我撿回來了。」他將石頭放在桌面上。

        諸葛苡湛看了下,「二當家,你將撿回來的石頭隨意分成三份,我隨即為你卜卦。」

        「好的。」霍遠飛快地動作著。

        諸葛苡湛瞄了眼那三堆小石頭,隨即倒了些水在桌面上,開始驗算卦法,不一會就計算出整個卦象。

        她神色有些凝重的看著霍遠,「二當家,你要聽實話還是安慰的話?」

        一般卜卦,算命師都是撿好聽的說,只告訴問事的人未來好的一面,卻不教他們如何防患未然、趨吉避凶,因此才會常聽到人說命愈算愈薄。而她卻不是如此,但凡有什麼問題,她都會或委婉、或直接地告知。

        霍遠神色堅毅,語氣堅定的說道︰「諸葛姑娘,既然我來找你卜這一卦,當然是希望知道所有事情,不管好壞,希望你誠實告訴我,這有助於我未來的決定,不要擔心我會因這卦象而影響心情。」

        「那我就老實說了。」諸葛苡湛神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後,食指指著桌上這三堆小石頭,「你的未婚妻恐已經另嫁他人。」

        「什麼,另嫁他人?她與我有婚約,如何另嫁他人?」

        「若是我沒斷錯,她與人私奔了,對方還是個……」她又撥弄了一下桌面上的小石頭,「有家室的。你跟她還有些緣分,必須注意兩個月後她會懷著身孕回來找你,屆時為了讓她腹中的孩子有個爹,可能會對你來個仙人跳,你自己要注意。」

        「仙人跳,讓我當便宜爹?」霍遠簡直無法相信他竟然會得到這麼令人難堪的卦象。

        諸葛苡湛有些尷尬地點頭,「是的,從這卦象來看,屆時你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得認下這便宜兒子。」

        「太過分了,當我霍家是什麼人,竟這樣設計我!」霍遠愈想愈憤怒,抑制不住的怒拍桌案,只是這一掌拍下,他頓時發覺自己太激動了,畢竟事情還未發生,他抱拳道歉。

        「諸葛姑娘,抱歉嚇到你了,還請你指點一條明路,霍某可不想替他人養兒子,娶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回去。」

        她抿了抿嘴,又撥弄了一下那三堆小石子,「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侮一門親,況且你跟她有緣,我本不好給你什麼建議,但你未婚妻的人品有待考驗,娶了日後只會家宅不寧,而你為人義氣海派,跑鏢期間救過不少人,我不想見你這麼好的一個人被毀,所以給你一個建議,你考慮考慮。」

        「諸葛姑娘請說!」霍遠抱拳。

        「近期鏢局應該會有一樁生意,是要出遠門的,來回大約要半年,你接下這趟鏢,避開未婚妻便可躲過這禍事,我也不用背負著毀人姻緣的業障,待你半年後回來,這婚約自然得解除。這是我的建議,你參考看看。」

        「感謝你。」得到這麼個良好而不會毀壞名聲的建議,霍遠激動的直道謝,並自荷包裡取出一枚銀子推到她面前,「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你收下。」

        「二當家你客氣了,這銀子我不能收,你一連幫了我們幾個大忙,我怎麼能夠收你的銀子,就這樣吧。」她將銀子推回去給他。

        「不行,諸葛姑娘,你們這一行的行規我是清楚的。」霍遠連忙又將銀子堆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道涼涼的聲音自隔壁桌傳來——

        「霍二當家,女騙子的話你也信,小心損失了銀子跟自己的姻緣。」

        他們幾人不約而同抬頭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竟是皇甫璟淵!

        「皇甫公子。」霍遠抱拳朝他微微頷首。

         看到他,諸葛苡湛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座小山丘,每次碰上他都不是令人愉快的經歷。

        她倏地起身,雙手叉腰道︰「這位公子,你家住海邊嗎?否則未免管太寬!」

        對於她的諷刺,皇甫璟淵恍若未聞,眸光落在霍遠身上,「霍二當家,你將自己的未來交付到怪力亂神上,不覺得太過不明智?若有人故意行騙想詐財……」

        諸葛苡湛簡直要氣死了,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明明是真才實學,卻一而再再而三遭到這個家伙質疑,能忍下才有鬼。

        她一向以卦象開出來的結果論斷未來之事,卦象結果如何,她就怎麼向人解釋,有什麼說什麼,從未欺瞞。

        他卻因為尚未發生就一直認定她是騙子,這是她最無法接受的事情。

        她雙手叉腰,質問道︰「皇甫公子,你不覺得你太武斷、太偏激了嗎?你哪一眼看見我行騙?」

        「兩眼都看見。」他的視線落在桌上那枚方才被兩人推來推去的銀子上,「我想你大概還是沒將我的警告聽進耳裡,我說過,不許再靠著算命騙人銀子。」

        他不由得開始考慮,是不是該讓這女騙子知道胡亂說話的嚴重性,免得她到京城禍害三舅。

        「本姑娘是真才實學,你自己去問問找我算命卜卦的人,我所斷言的事情哪一件未發生?人人稱我小神算,為什麼到你那裡就變成騙子?全天下的算命師都跟你有仇啊?那你的第一大仇人應該是當今國師,你怎麼不去把國師給抓進天牢,安他一個妖言惑眾、怪力亂神的罪名!」

        一提到國師,皇甫璟淵原本就顯得冷淡的俊逸臉龐突然掀起一陣風暴,冷厲的氣息逐漸擴散,瞬間籠罩她全身,那雙深沉陰鷲的眸子危險地看著她。

        須臾,皇甫璟淵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語調森寒,不疾不徐地說著,「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給你機會!」

        低沉沙啞的嗓音帶著濃厚的警告意味,宛如有凜冽寒風呼嘯而過,讓人下意識的打著寒顫。

        諸葛苡湛不解,她不過是提到國師而已,怎麼這個叫皇甫的就好像被激怒?氣勢恐怖得讓她下意識想拔腿就逃。

        霍遠見狀況不對,連忙向前擋在諸葛苡湛前面,「皇甫公子,等等,我與諸葛姑娘並沒有金錢上的往來。在下雖然請她卜卦,但她並未收下在下的銀子,因此構不成詐騙,還請皇甫公子明鍳!」

        他不知道為何皇甫璟淵對諸葛苡湛有這麼深的敵意,但基於這事是他惹的,他不免要出面替她說話。

        「她未收下銀子,並不能表示她就不是騙子。」皇甫璟淵垂落在身側的雙手握緊了鬆開,鬆開了握緊,若不如此,他難以按捺下聽到國師二字所產生的怒火。

        「我與老先生是舊識,諸葛姑娘與他一同出行,在下好奇才會請她幫我卜上一卦,卜著玩的,況旦諸葛姑娘年紀小,在下權當是讓她練手,並未當真。」

        「霍遠,你認為我會相信你為了替她開脫所說的拙劣說詞?」提到國師就如觸了他的逆鱗,他怒火難消。

        「皇甫公子,我們認識也有段時日了,你應該了解在下的性子,有什麼說什麼。諸葛姑娘確實未收取在下任何一文錢,沒有騙子會這麼傻地推拒到手的好處,顯然這不屬於騙子的行為,要將騙子二字強加在她身上實在太過牽強,且有污辱諸葛姑娘的嫌疑。」

        其實皇甫璟淵知道將這罪強加在諸葛苡湛身上對她並不公平,更顯得他以勢欺人,但他心頭這把怒火卻怎麼也無法消彌。

        國師是他今生最痛恨的人,她誰不好提,偏偏提國師……

        若不是國師以八字斷言他剋親,他也不會對於一切與命理、卜算有關的事如此厭惡。

        就在這時,追風神情急切地匆匆趕來,在他耳邊小聲告知,「主子,有清儒大師的下落了,他就在平安港。」

        皇甫璟淵眼睛倏地一亮,「當真?」

        「是的,主子,這是清儒大師派人送來給您的字條。」追風自衣襟裡取出一張紙,「是名乞丐送來的,人我已經將他暫時留下,就等您過去。」

        皇甫璟淵看見字條上的字跡還有落款,馬上確定這是當代大儒清師親筆所寫。

        「人呢?」

        「在船邊。」

        「走!」他邊說邊大步流星的走著,轉眼間身影已到對街。

        看著他們主僕離去的身影,幾人瞬間鬆了一口氣,諸葛苡湛更是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

        「還好,這神經病終於走了,有驚無險,有驚無險。」看來她稍早卜卦卜到的麻煩就是這一劫了。

        她還是早早登船好了,免得那家伙想到又折回來,她就倒楣死了,「老爺子,銀子,我們還是早些上船吧。」說著拿起身邊的包袱。

        「好,也好。」老爺子也拿過自己的。

        「諸葛姑娘,都是在下不好,給你惹了麻煩。」霍遠愧疚的向她道歉。

        「二當家,你客氣了,這事與你無關,那個叫皇甫的家伙就是存心找我碴,不,應該是說他看所有的算命師都不順眼,今天不管是誰在這卜卦都會被找麻煩,並不是因為對象是你。」

        霍遠總算明白了其中緣由,吁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勸道︰「諸葛姑娘,聽我一勸,皇甫公子的身分顯然不簡單,你們一樣都要前往京城,這一路上或多或少會再度遇上,你能避則避,不要與他有正面衝突,吃虧的只會是你。」

        「我知道了,二當家,謝謝你多次替我說話,還有,方才我所解的卦意,你不要不把它當一回事。」她說著學男子一樣抱拳拱了拱。

        「諸葛姑娘你放心,我相信你這個小神算不會害我的,我心中自有主張,無須擔心。」

        「那我就放心多了,我們去搭船了,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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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2: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好心忠告

        冤家路窄這四個字,用來形容諸葛苡湛跟皇甫璟淵真是最貼切不過了,他們搭了兩天的船到雲州後,原本在雲州接烏龍江前往京城,可萬萬沒有想到雲州五天前便開始下大雨,河川暴漲,船隻無法安全行駛到雲州,紛紛在中途的吞雲縣停泊。

        趕時間的人便從吞雲縣走陸路,或是到其他縣城搭船前往目的地,不趕時間的便就地住下,待雨停河川水位降下再上路。

        諸葛苡湛思考了一下,決定走陸路前往烏龍江有經過的光州,從那邊搭船前往京城,畢竟他們的盤纏吃緊,沒有多餘的銀子可以留在吞雲縣。

        時間對他們來講就是金錢,於是她咬著牙不管銀子的反對,硬是買了輛騾車跟一份地圖上路。

        只是天公不作美,這一路上不是陰雨綿綿就是豪大雨,讓他們前路難行,盡管今天一早便從客棧離開,連續走了六個時辰,可轉眼間天都黑了,還是無法到達預定的目的地,他們只好先在破廟過夜,待明日一早再出發。

        破廟夕漆黑一片,看不清前方的雨幕,可突然間,白色閃電如蜘蛛網般在天邊閃過,照亮整個夜空,雷聲轟隆隆地響著,驚心動魄地敲擊著心魂。

        銀子縮了縮身子,有些驚恐地看著窗外不時爆開的閃電雷鳴,「小姐,您說這雷會不會打到我們這裡啊?」

        諸葛苡湛淡定地睞了眼天空,「放心吧,劈不到我們這里,要劈也是先劈那些成天發誓的男人。」

        「嗄?」銀子愣愣的看著她,不解她的揶揄。

        「那些流連花叢、喜歡欺騙清純姑娘芳心的男人,不是都喜歡發誓,說自己若有違誓言,定遭天打雷劈,所以不劈那些男人要劈誰?」

        「原來如此,其實是要劈死那些壞東西啊。」銀子恍然大悟。

        「欸,丫頭你說的還真有道理,原先我一直有一點想不通,經你這麼一說,我就清楚了。」搜集了破廟裡的乾稻草打算丟給驢子吃的老爺子連忙停下動作,興奮的說著,「原來啊!」

        「原來什麼?」諸葛苡湛丟了塊木頭進入篝火裡。

        「我那些朋友都不愛在打雷的時候出門,原來是怕雷劈!」老爺子朗笑一聲。

        「所以沒事少發誓,免得被雷劈成了木炭。」

        銀子用力點頭,「小姐,奴婢一定不亂發誓。」還不忘拉上老爺子,「還有老爺子也不會的。」

        老爺子嘴角抽了抽,扯開被銀子拽住的袖子,「別扯上我,我一把年紀了,還發什麼誓,更不會被雷劈,你這小丫頭說得好像老頭子我是慣犯似的。」

        「老爺子您也曾經年輕過,也是男人啊!」銀子一臉呆愣地說著大實話。

        老爺子嘴角劇烈抽搐,嚴厲申明,「我就算是年輕時也不會隨便發誓。」

        「是嗎……」銀子斜睨著他滿臉不信。

        老爺子幾乎要被她那眼神給氣得倒仰,「我不跟你這小丫鬟說話了,瞧你那是什麼眼神!」

        一旁的諸葛苡湛看著他們鬥氣,笑得合不攏嘴,「你們兩個較真什麼勁啊,這只是笑談,拜託別當真好咩。」說話的同時,她丟了根樹枝到篝火裡。

        連日的大雨讓撿拾來的柴火有些潮濕,丟進篝火裡,不僅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響,更有濃濃的黑煙。

        火焰隨著吹進破廟裡的強風忽明忽暗,搭配著遠方天際不斷炸開的響雷跟駭人心魂的聞電,讓整間破廟顯得更加陰森。

        方才的熱鬧瞬間被這迷離詭譎的氛圍給淹沒,一瞬間詭異得讓人心慌。

        銀子丟下手中的柴火,往諸葛苡湛的身邊靠去,「小姐,怎麼突然變得那麼恐怖……」

        一記閃電在破廟後面的山坡落下,劈中廣闊樹林裡的一株高聲樹木,整棵樹瞬間在雨夜中燃燒。

        「啊!」銀子被這幾乎要震破人耳膜的雷鳴給嚇得驚聲尖叫。

        「沒事,不用怕,打雷而已。」她拍了拍緊靠著她的銀子。

        銀子驚恐的看著一臉淡定的諸葛苡湛,有些困惑地問道︰「小姐,您以前不是也很怕打雷嗎,怎麼現在不怕了?」

        諸葛苡湛的心跳了一下,暗暗哀呼了聲,露餡了!她連忙找了個藉口,「當你死過一回,就會覺得這世界萬物沒有什麼好怕的。」

        「唷,原來如此,也是,如果奴婢像小姐這樣子幾乎可以說是死過一回,醒來後一定也什麼都不怕,就算是面對牛鬼蛇神也一樣!」她屈起手臂握緊拳頭似是再給自己打氣。

        「以我對你這丫頭的理解,你就算死了十回啊,還是一樣沒膽,聽到雷聲只會驚聲尖叫,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怕!」老爺子還是不改本性,打趣她一番。

        「老爺子,您就非得拆我的臺不可嗎!」

        兩個人又開始拌嘴了,把籠罩著屋內的緊張氣氛給沖散。

        忽地,一陣陣車輪轆轆聲及說話聲穿過雨幕傳進破廟內。

        「停!」

        「主子,那兒有間破廟,我們先到那破廟休息吧。」追風騎著馬來到馬車邊。

        馬車裡的皇甫璟淵朝破廟望去,夜中隱隱約約地看到篝火晃動,「裡頭已有人。」

        「雨這般大,相信裡頭的人也是來躲雨的,進去借個角落休息,對方應該會答應的。這雨愈下愈大,繼續趕路不好,容易發生危險。」

        「也好,你前去詢問,切記不可無禮。」出門在外他一向低調,以和為貴,不與他人結怨,除了面對神棍以外。

        追風鬆了口氣,策馬趕往破廟。

        破廟裡,諸葛苡湛眉尾挑,警戒的看著外頭,手指動了動,不一會兒緊張的心情消散無蹤。

        「小姐,外頭好像有人來了耶!」銀子向門外望去,除了一片漆黑與綿延的雨幕外,看不到其他,但那聲音卻是愈來愈接近。

        「放心,即將到來的那群人對我們沒有影響,不會有危險。」諸葛苡湛丟了顆剛烤好的饅頭給老爺子,「饅頭熱了,老爺子先吃吧,一會兒可能有得忙。」

        「小姐這麼說,那奴婢就放心了。」銀子拍了拍胸,鬆口氣,而後挑了顆放在篝火邊的烤饅頭吃。

        諸葛苡湛一邊吃著饅頭,一邊攪動柴火,讓它們燒得旺一些。連日的大雨讓所有柴火都染上濕氣,要不時地攪動讓柴火翻面,烤乾裡頭的水氣才不會一直冒出嗆鼻黑煙。

        馬蹄聲和輪子轉動聲愈來愈大,她停下動作,「老爺子,外頭的動靜愈來愈大,看來來的人不少啊。」

        老爺子眉頭皺起,「丫頭,你確定我們沒事?」

        「沒事的,而且來人應該是熟識的。」

        「熟識的?我們在半路上還能遇到熟識的,那可真巧了,那人是誰?」老爺子將最後一口饅頭吃下,給自己舀了碗熱開水。

        「恐怕是我們的仇人。」

        「仇人!」老爺子驚呼,「仇人我們還能平安無事?」他急著要起身帶著他們漏夜趕緊離去。

        說時遲那時快,來人已經在破廟前下了馬,大步流星的走來。

        「裡頭的好友,方便讓我們進來嗎?這雨愈來愈大,因為來得較晚,想進破廟躲雨,特來與好友們打聲招呼。」追風對著裡頭的人喊著。

        銀子眉頭微皺,看著快走到大門的人影,「小姐,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當然耳熟啦,我都說是仇人了。」諸葛苡湛嘴角勾起一抹冷冷淺笑。

        不一會兒,追風便冒著雨衝了進來,抱拳道︰「幾位,在下看這破廟頗大,可否讓在下的主人與同僚們一起進來躲雨……」話才剛說完,他一張嘴便張得大大的,看著正用一雙明亮無比的眼眸看著他的諸葛苡湛。

        「呃……諸葛姑娘,怎麼會是你們?」

        「是啊,好巧喔,怎麼會是我們?」她語氣裡充滿嘲諷。

        追風心底哀號著,死了,大水沖倒龍王廟了,諸葛姑娘跟主子間的糾葛,他比誰都清楚,她恐怕不會同意他們進入破廟躲雨,今晚注定要在雨中過夜了。

        「呃,是啊,真巧,想不到我們與諸葛姑娘這麼有緣啊!」

        「我看是冤家路窄。」

        「諸葛姑娘,你這麼說就嚴重了,好歹我們也算是有幾面之緣的朋友啊,俗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好歹我們也算是有緣人。」為了進到破廟,他臉面都可以不要了,厚著臉皮跟人家扯這麼一大段。

        「別,千萬別跟我攀親帶故,我跟你們無緣,更不是朋友,我可是你們不屑為伍的騙子,千萬別說認識我。」她夾槍帶棍地酸了追風一把。

        「欸……諸葛姑娘,我想你大概是對我家主子有些誤會,我家主子不是你所認為的那種人。其實我們也沒什麼仇啊,我家主子只是對算命師較為敏感,只要你不再四處以算命騙人,我們家主子就不會盯著你。」

        「你哪一隻眼睛看見我騙人了?我卜出來的卦象是真是假,你們去印證過?不要開口就說我是騙子,你們再胡言亂語隨意污蔑我,我告訴你,到時就算是神仙來也救不了你,你跟你的主子最好記住這句話!」她警告著。

        「這……諸葛姑娘,你別激動,是小的說錯話了。」追風趕緊道歉。

        諸葛苡湛絲毫不想理會這個會讓她氣到腦中風的追風,拿起一旁的包袱背到肩上,「銀子,老爺子,我們連夜走人,這裡不能再待了。」

        「嗄!」銀子跟老爺子詫異地瞪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諸葛姑娘,我們的人只要一處休息即可,你不用離去。」追風誤以為是他們到來她才要離去,連忙勸道。

        她回身冷冷睞了一臉愧疚的追風一眼,「我還想要這條小命,這才要離去。」

        這話怎麼感覺飽含著很多意思?追風追問,「諸葛姑娘,請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們主僕不是說我是騙子嗎,問騙子什麼意思,不怕被騙?」

        追風頓時啞口無言。

       「小姐,怎麼大半夜的突然要走?外頭下著大雨呢。」銀子雖然有疑問,卻已經將所有物品背到身上。

        老爺子也穿著簑衣前去將放在後頭牛棚裡的騾子跟騾車牽了過來,「丫頭,你是不是感覺什麼不對,還是算出什麼了?」

        「老爺子,一會兒一路往東行,能趕多快就趕多快,半路千萬別停下來。」

        因為暴雨的關係,騾子不太願意前進,這兩天都是由老爺子趕車,這種天氣只有老爺子有法子降得住這頭倔騾子。

        「好,沒問題。」老爺子接過銀子手中的包袱放到騾車上。

        因為追風與諸葛苡湛他們交涉的時間有些過久,在潮濕馬車上等待的皇甫璟淵有些受不了,徑自下了馬車,與負責撐著紙傘的追雲來到破廟。

        「追風,對方若是不願讓我們的人進入,使點銀子……咦,是你!」皇甫璟淵話說到一半便看見諸葛苡湛,一時間感到詫異,隨即想到他們的目的地相同,走的路線也泰半一樣,會在這裡看見她並不奇怪。

        諸葛苡湛見到他到來,一點也不想理會,只是冷冷睞了眼他灰暗的印堂,暗中掐指一算,確認自己日前所卜的卦象沒錯,這家伙在劫難逃。

        「老爺子,東西都放好了嗎?那我們走吧,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她點了兩盞燈籠,交給老爺子讓他插在騾車車棚的兩邊照明。

        「你無須離開,只要將破廟一部分地方讓給我們即可。」即使兩人有過節,但他還不至於那般無情,將早一步到破廟的她趕出去。

        「我還想留著一條命發揚我諸葛家族的命理之術,這裡就留給你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恕我不奉陪。」

        皇甫璟淵皺眉,「從沒見你這麼掘強的女子,寧願不顧安危帶著無辜的人冒著大雨離開,也不願暫時收起自尊。現在出門極可能因天雨路滑出意外,你不要命了?」

        聽到這話,諸葛苡湛頗為意外,想不到這個皇甫璟淵還會替她著想,是她太小心眼了?

        但她要走是真的有原因,因此她只轉過身,道︰「走了。」

        「你!」再次被拒絕好心,皇甫璟淵氣得臉色鐵青。

        她看老爺子跟銀子已經上了騾車在等她,回過身若有所思,美眸微歛,上下掃了他一番,「皇甫璟淵,今天我就做個好人,用你最厭惡的卜卦告訴你一事,要信不信隨你。」

        皇甫璟淵怎麼也沒料到她竟然會回這麼一句,愣愣地沒說話。

        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之時,她又說了,「想要活命,就趕緊帶著你的手下離開。」

        「諸葛苡湛是吧?你倒是騙到我頭上來了,你認為我會相信?」

        「自負的人死得快,言盡於此,保重。」她抬腳跨出玻廟門檔,臨離去前又回頭瞅他一眼,「你算不錯,有這麼多人陪著你,路上也不孤單。」

        「等等,你把話說清楚!」皇甫璟淵頓時感到不對,她的話中有話讓那件積壓在心頭多年,早已成為他心結的事情再度浮上心頭︰心頭閃過一絲惶恐興不安。

        「說清楚?在你心中我可是個騙子,我說的話你會相信?我可不想自取其辱,再次被你指控!」

        「這種套路我看多了,說穿了不過是要銀子,說,要多少銀子,你才願意將方才的話說得仔細點?」他對於這種要銀子的招數感到十分不耐。

        「我並沒有索要銀子,在你眼中我們這一類人就是騙子,只會斂財,既然如此,自傲自負的你就帶著一群手下到地府去驕傲吧!」

        「放肆,誰給你膽子讓你詛咒他們!」皇甫璟淵慣來是護短的,聞言神情頓時風雲變色,寒眸像淬了毒,冷冰冰的盯視著她。

        「最好我的卦算得準,讓你有所感悟逃過一劫,否則過不了那一關,還連累一群人一起死就罪過了,願上蒼保佑你。」

        「丫頭,丫頭,有話好好說,人家不領你的情,那是他的命,神仙也救不了無命子,火氣這麼大做什麼呢?」眼看衝突一觸即發,老爺子趕緊跳下車走過來,出面安撫她。

        「皇甫璟淵,兩個時辰後你若逃過一劫,便欠我一百兩,希望我能夠順利收到你這一百兩。」她衣袖一甩,轉身離去。「老爺子,走吧,再遲就晚了。」

        皇甫璟淵面容冷峻,抿唇不語,冰寒的眸子凝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心底的那抹不安卻隨著她的離去逐漸擴大。

        他擔心若真如諸葛苡湛所說,那……當年那件足以毀掉他一輩子的事情會再度發生在他身上……

        「主子,您沒事吧?」追風向前小聲詢問。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

        「諸葛姑娘說……」

        「江湖騙子的話也能相信?」

        「只是,主子您忘了,清儒大師給您的那張字條上,所寫的時間就是今日,不如我們跟著諸葛姑娘一起離去吧。」追風忍不住提醒他。

        那日在平安碼頭,突然有個小乞丐送來一張紙條,要主子最好在原地待上七日,七日後再啟程,不然必遭意外。主子當時只當是有人假借清儒大師的名義惡作劇罷了,並未將這事放在心上。

        「惡作劇的紙條你也相信。」皇甫璟淵不置可否,「別廢話了,時間不早,明日一早還得前往京城,馬上下令讓所有人休息。」

        「是。」追風壓下心頭那股不安,手一揮快速指揮著手下們進入破廟生火燒水。「分批休息,加強戒備,這種天氣很有可能引來宵小殺人越貨,大家提高警覺。」

        追風不似皇甫璟淵對於江湖術士所說的話嗤之以鼻,一些合理的建議他多少還是會接受,因此他將諸葛苡湛所說的事放在心上,提高警覺,提醒手下們加雖戒護。

        這些手下都是皇甫璟淵常年在外經商遊歷的人,因此生火煮水這類事情很快地便完成。

        不一會見,一鍋熱騰騰的菜湯便煮好,破廟裡彌漫著香噴噴的肉味以及蔬菜清香。

        追風端了碗熱湯來到正看著漆黑夜空的皇甫璟淵身後,「主子,也不知這雨要下多久,天氣濕寒陰冷,容易生病,若是著涼了可不好,喝碗熱湯去去寒吧。」

        皇甫璟淵接過熱湯呷了口,關心問道︰「所有人都喝上熱湯了?」

        「主子您放心,都喝得上,您不用擔心。」追風將夾著肉片的乾糧遞給他。

        「傳令下去,讓所有人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準時出發。」他搖頭拒絕乾糧,端起湯碗一邊喝著,一邊睨著眼前那片漆黑夜空,「今晚無須派人留守,這種鬼天氣不會有人想要搶劫。」

        「是的,主子。」

        皇甫璟淵將空了的湯碗遞給追風後,在篝火旁坐下,若有所思地看著跳耀的火光,平淡無波的神情讓人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諸葛苡湛離去前的那一番話對他造成了莫名的壓力與不安。

        連日趕路加上身體總又濕又冷,所有人疲憊不堪,經過溫暖火源的加持,很快便陷入了熟睡。

        打呼聲一聲高過一聲,沒有人因為外頭稀哩嘩啦的雨聲或時不時霹靂響著的雷鳴而被吵醒。

        睡得東倒西歪的人堆裡,好不容易有一個動了,追雲半瞇著眼坐起身,雙眼迷濛的看著外頭,許是晚上喝太多熱湯,一陣尿意上來,逼得他不得不清醒。

        追雲舉著火把,瞇著眼睛摸到了破廟後面,暢快的解放著。

        他舒緩的吐著氣,期間聽到了轟隆隆的撞擊聲,且這聲音愈來愈大,他疑惑地睜大乾澀得幾乎黏在一起的眼睛,朝那聲源處望去。

        藉著火把昏黃的光芒,他隱約看見後山山頭的樹木在劇烈晃動,不過片刻就突然轟然倒下,自他眼前消失,他心下大驚,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一處,以為自己還沒睡醒導致眼花沒看清楚,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往那一處仔細看著。

        眼看著倒下的樹木愈來愈多,他突然想起諸葛苡湛臨離去前的那一番話,心下大喊不好,褲頭也來不及綁好,手中火把一丟,沒命地衝回破廟,「主子,主子!不好了,後山崩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再遲我們就要被埋在破廟裡了!」

        追雲的驚吼聲將熟睡的人驚醒,皇甫璟淵倏地掀開蓋在身上的披風,「追雲,把你方才說的話再說一次!」

        「主子,後山崩了,不少大石跟被撞斷的樹木往山下滾來!」追雲臉色發白,激動的將自己所看見的大聲說出。

        這消息一出,破廟裡瞬間一陣譁然。

        「安靜!」皇甫璟淵大喝一聲,四周瞬間寂靜無聲,安靜得連篝火裡火苗跳躍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隨即緊急下令,「所有人馬上退出破廟,上馬火速離去,快!」說著立刻行動。

        眾人一刻也不敢耽擱,操上自己的隨身物品衝出破廟,翻身上馬後馬腹一夾,策馬狂奔至幾百尺外的距離。

        盡管距離破廟愈來愈遠,後山那劇烈聲響卻愈來愈清晰,皇甫璟淵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

        「主子,後山大片土石崩落,有大量泥流沖至破廟左側,加上大雨,恐怕會有泥石流發生。」追風來到他身邊,稟告方才調查的情況,「再不趕緊離去,恐怕我們就走不了了。」

        皇甫璟淵看了眼周遭的處境,暗暗咬牙,長臂一揮下令,「往東邊走,全速前進,中途不許耽擱!」

        他認為諸葛苡湛不會將自己往死路上帶,因此盡管不太想,卻還是選擇跟著她的決定往東一路直行。

        一聲令下,整支隊伍動了起來,在大雨中急速前進。

        由於馬車所載的貨物過於沉重,嚴重拖慢了速度,他們只能斷然放棄,任由泥石流將多數貨物淹沒,只帶走少數最為重要的。

        當逃過一劫後,皇甫璟淵心底清楚知道,諸葛苡湛所言非虛。

        很可笑,即使他一點也不想承認她的卜卦功夫,卻還是不得不佩服她確實厲害,斷言準確。

        兩個時辰,決定他一念人間、一念陰間。從他們進破廟休息到驚心動魄全力逃命的這段時間,的確不多不少兩個時辰。

        神準的斷卦能力讓他……心底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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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2: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害羞的燙手山芋

        諸葛苡湛三人往東連夜趕到最近的福澤鎮,此時連日的大雨正逐漸減弱。

        他們一身濕淋淋的坐在路邊攤子中啃著包子大口喝著熱騰騰的豆漿,驅走身上的寒意。

        「我的老天爺,趕了一夜的路,又下著大雨,我全身發冷又僵硬,這兩碗熱豆漿下去,總算感覺活過來了。」老爺子舒服的吁了一口長氣。

        「吃完早膳後,我們去找間客棧住一晚,好好梳洗一番,明天再上路吧。」諸葛苡湛將最後一口包子吃下後提議道。

        「小姐,這樣花費會不會太凶了?」銀子有些擔心銀子會不夠用。

       「銀子,我們這一路到京城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偶而也該對自己好一點,尤其這幾天身上的衣裳沒有一天是乾的,我們受得了,老爺子可不行,再不讓他老人家好好休息一番,他會生病的!」

        「說的也是,那我們今晚就睡客棧,讓老爺子養養身體,他太辛苦了。」銀子聽到小姐的解釋,認同地點頭。

        老爺子得然的看著她,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是因為他才決定睡客棧,心底一陣感動,「丫頭,你對我真好。」

        「得了,我對大家都好,我們也確實是該好好休息,連著幾日趕路,就算是鐵人也受不了。」她擺了擺手,嫌棄的瞥了眼感動得要哭的老爺子。

        「我知道你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心軟不忍心,卻要裝做自己不在意,總而一言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老頭子囫圇地又喝了碗豆漿。

        「老爺子,你吃慢點,沒人跟你搶……欸……」她皺著眉頭瞅著他那沒有形象的吃法,提醒著。

        這時,她眼尾餘光看到了一支熟悉的狼狽隊伍,倏地抬起頭朝那方向看去,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隊伍的領頭人也發現她了,淡然的眸光落在她一副「早就說了吧」的表情上,沉聲道︰「追風,送二百兩銀子過去,本世子不欠任何人一分一毛。」

       追風下顎微點,夾了下馬腹,往攤子前來,自衣襟裡取出一個荷包放到她面前的桌上,「諸葛姑娘,這是你的潤金。」

       她拿過拿荷包打開看了下,裡頭裝著十枚二十兩的銀元寶,眼睛倏地一亮,勾了勾嘴角,將荷包掛在自己腰間,「貪財了。」

        「諸葛姑娘,你不覺得收費有些高?多餘的銀子你不退還,良心不會不安嗎?」追風有些心疼那多給的一百兩銀子。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雖然我並未受人之託,但我好歹讓事主見證了『奇蹟』,事後收取事主未付的錢財,這本是應該之事。」她理所當然地說著。

        奇蹟?好一個嚇死人的奇蹟,追風嘴角用力抽了兩下。

        「至於多出的銀兩,我認為我的斷卦能力有資格收下多出來的感謝金,而且絕對是收得心安理得。」

        看著她一臉理所當然,一點也不謙虛的表情,追風卻想不出任何一句反駁的話,因為她說的沒錯。

        然而他還是心疼多付出的一百兩銀子,畢竟主子雖然貴為平國公府世子,但那些全是血汗錢,是主子出生入死憑本事賺來的,不是大風颳來的,因此他特別心疼。

        「你叫追風是吧?你比你主人還不上道,這也是為何他是主人,你卻是隨從的原因。」

        「你說什麼!」這個女人真是討厭,一張口就讓人發火,難怪主子對她十分厭惡。

        「回去找你的主子問問緣由吧,只長個兒不長腦的大塊頭。」她擺擺手趕人。

        現在有兩百兩銀子在手,可以不用顧慮客棧的價錢,現在她只想趕緊找間乾淨客棧住下,洗個熱水澡,舒服的睡上一覺,沒時間跟這個大塊頭瞎扯。

        追風滿心不爽地回到皇甫璟淵身旁,皇甫璟淵見了問道︰「為何去這麼久?她對潤金的數字不滿意嗎?」

        「不是,是屬下問她,潤金收得這麼多,良心不會不安嗎?」

        「唷,她怎麼回答你?」諸葛苡湛這個女人年紀雖小,脾氣卻不小,他倒是有些好會怎麼回答追風的問題。

        「她說……」追風一五一十的將方才兩人的對話敘述了一遍。

        聽完,皇甫璟淵輕笑了一聲。

        追風不解,納悶地看著他難得顯露的表情,「主子,雖說您多給的一百兩銀子是打賞她的,但她要求的一百兩潤金早已超過行情範圍,另外的打賞她著實不應該收下,如今她收下了,您怎麼還這般開心?」

        「追風,你是站在一個問事客人的立場想的,這樣沒錯,一百兩潤金是超過行情,但難道我們所有人的命只值一百兩?」

        追風頓時恍然,「主子,是屬下想得太淺了。」

        「在我看來,她跟我要求萬兩銀子我都會給,區區一百兩算什麼。」

       「這麼說,主子您認同她的算命功夫了?」

        他的神情倏地冷下,「這是兩回事,即使她預測神準,我也不會認同她,多給她一百兩的賞銀只是不想欠她。」

        「原來如此!」追風抓了下頭,看來他還不夠了解主子的想法,得多努力才成,否則他這個第一貼身侍衛遲早會被其他手下取代「主子,已經安排好客棧了,是前面兩條街的福臨門客棧,不知主子要現在前往嗎?」

        前去尋找可以容納商隊三十多人的客棧的手下前來回報。

        「這麼快就找到了?」他們人數眾多,臨時要找到能容納的客不容易,因此皇甫璟淵有些詫異。

        「一戶包下福臨門客棧的人家正好退房,那客棧夠我們商隊弟兄入住,院子跟兩個大倉庫,夠放剩餘的貨物,於是屬下馬上包下整間客棧。」

        「這事辦得不錯,走吧。」皇甫璟淵勾了勾手指,示意身後的手下們跟上。

        才剛送走一批大客戶,馬上又迎來一批,福臨門客棧裡負責打下手的店小二們忙得團團轉,連平日站在門口招攬生意的人也被叫去幫忙,大門口沒有人留守。

        諸葛苡湛拉了下韁繩,「應該就是這間了吧,奇怪,怎麼沒有小二哥在外頭招呼?」

        最近大雨不停,鎮上客棧住滿被大雨困住的客人,他們會找到這,還是前頭旺旺來客棧的小二哥介紹的,告訴她福臨門客棧剛送走了一批客人,應該有空房,要她趕緊過來詢問。

        只是,若客棧一口氣少了大批客人,小二哥應該會急著在外頭招呼來往的旅人,怎麼會沒有看到呢?

        「是啊,怎麼會這樣?」老爺子自車廂內探出頭,困惑地看著客棧。

        「銀子,你過來拉著韁繩,我進去問問。」今日天氣好,騾子聽話,因此改由諸葛苡湛駕車。她將韁繩交給銀子,跳下騾車往客棧裡頭走去。

        一進到裡面就看到店小二正忙裡忙外,好幾人扛著一大籃剛換下來準備清洗的被單,有僕役拿著工具四處清掃,在櫃檯裡的掌櫃則忙著算帳,將算盤珠子打得劈啪響,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走上前敲了敲櫃檯,「掌櫃的,掌櫃的!」

        一臉富態的掌櫃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歉意的笑問著,「姑娘,抱歉,抱歉,請問有什麼事情?」

        「掌櫃的,我要住店,給我兩間上房。」

        掌櫃隨即面有難色地看著她。

        她不解,「怎麼,有問題?」

    「是這樣的,姑娘,我們客棧的房間都被包下了,已經沒有多餘的空房,抱歉。」

        「沒空房了?怎麼可能,旺旺來的店小二說你們剛剛才送走一大批客人,這時候來絕對有空房,怎麼會轉眼間就沒了?」

        「今早小店確實是送走了一大群客人,但隨即就有人前來將整間客棧包下,因此這會兒真的沒有房間,請見諒。」掌櫃好聲好氣的解釋。

        她眼尾嘴角抽了下,心中激動叫著,怎麼會那麼巧啊!

        「所以,姑娘,很抱歉……」掌櫃搓著肥肥的手掌心陪不是。

        「真的不能讓給我一間房?」

        「姑娘,抱歉,真的不能,小的已經收了訂銀。」掌櫃委婉地拒絕。

        她垂下雙肩,「那好吧,打擾了。」

        「姑娘,您慢走,再到鎮上其他客棧問問吧,相信一定會有空房的。」掌櫃客氣的將她送至大門處。

        他們才剛走到門口,皇甫璟淵跟他的人馬就到來,她看到那一大隊人馬立即明白,問道︰「掌櫃的,包下你們客棧的人是否就是他們?」

        掌櫃看到了前頭那位男子,眼睛馬上一亮,「是的,姑娘,就是他們!」

        諸葛苡湛確定是皇甫璟淵之後頗為無語,果真是冤家路窄,卻還是扯著笑容道謝,「掌櫃的,謝謝你的告知。」

        「哪裡,姑娘您客氣了。」

        諸葛苡湛裝做沒有看到皇甫璟淵,徑自自他身邊走過,因為她發現只要踫上皇甫璟淵這個討人厭家伙,她的運氣就會變得不太好,還是離他遠一些以策安全。

        皇甫璟淵瞧見她垂著雙肩一臉懊惱的離去,不知怎麼的竟然鬼使神差的開口詢問,「怎麼,你找不到客棧休息?」

        想到就是前面這人害她沒得住,她不耐煩地點點頭,不想多說,往自己的騾車走去。

        這個女人脾氣真大,不管何時見到她總是發著脾氣,皇甫璟淵暗忖著,卻忘了之前可是他沒事揪著人家不放,硬是把神棍、騙子等稱號冠在人家頭上,怎麼能夠怪人家一看見他就沒給他好臉色看。

        「追風,你去問掌櫃,我們的人全部入住後是否還有空房,有的話就給他們兩間。」

        聽到這話,追風像是見鬼了一樣瞪大眼看了他一下,接收到主子凌厲的眼神,隨即下馬前去尋找掌櫃。

        諸葛苡湛回到車上,將經過說了下,決定前往下一家客棧碰碰運氣。

        她才揮動韁繩而已,福臨門的掌櫃便匆匆忙忙地來到車邊。

        「姑娘,等等,有房間了,這商隊的東家好心,願意讓出兩間空房給你們。」

        「讓給我們?」她猛然拉住韁繩,「掌櫃,您沒說錯吧?」

        「是的,那位東家說了,他不喜歡欠人情,讓給您兩間房算是兩清了。」

        她哼笑了聲,「他倒是上道!」

        一聽有房間,後頭的老爺子不等她同意,連忙道︰「掌櫃的,麻煩您帶路。」又對她道︰「丫頭,既然是還你人情,我們就不用跟他客氣。」

        「也好。」既然人家要還人情,她就大方接受,拒絕才是傻子。

        「對了,姑娘,因為前頭的房間都住滿了,只剩下靠後院的一個三房獨立小院子,小的一樣收您兩間房的錢,您看如何?」

        「既然有三間房,那我們就一人一間吧,該付多少住宿費就多少,我不想佔你便宜。」

        一人一間房也可以睡得舒服一點。

        「好,姑娘您真是明理。」掌櫃見她這麼好說話又不佔便宜,能夠多租出一間房間他當然是更高興。

        「那就有勞掌櫃了,還請掌櫃交代下去,先為我們送幾桶熱水到房裡,昨夜淋了一夜的雨,身子著實難受,再送兩壺熱茶過來。還有,請小二將我的騾子喂飽,幫牠刷刷毛,勞煩了。」她一邊說著一邊跳下驢車,而後扶著老爺子下車。

        「沒問題,沒問題。」掌櫃指揮身後的兩名店小二幫他們將行李搬下,商隊東家丟了銀子讓他招呼好這位姑娘,他可不敢怠慢。「姑娘,小的讓他先領你們到小院,熱水馬上就給你們送過去。」

        「幾位請跟小的來。」店小二扛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領著他們上樓。

        片刻後,已經率先住進客房的皇甫璟淵聽著追風的回稟——

        「主子,諸葛姑娘一行人已經入住,掌櫃也按著您的吩咐先緊著她的需求。」

        「那就好,追風你下去休息吧,剩餘的我自己來即可。」

        「是,屬下告退。」追風壓下滿腔疑惑與不解,迅速退下。

        皇甫璟淵推開窗子看著下頭後花園的景致,他知道追風的困惑,但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像是突然中邪似的,大發慈悲讓給諸葛苡湛兩間上房……

*             *             *

         翌日,連著幾天的豪大雨真正停歇,久違的陽光終於露臉。

        冒著大雨趕了好幾天的路,好不容易可以窩在溫暖的被窩裡好好睡上一覺,諸葛苡湛實在捨不得離開床鋪,但難得出現的太陽讓她不得不起來,趁著今早天氣好,趕緊將換下來的衣物拿出來清洗,否則難保這天氣又變了。

        因為有老爺子隨行的關係,她把銀子派去照顧他的生活起居,還好前世她並不是一個嬌嬌女,基本的生活技能她還是會的。

        她捧著一籃濕濡的衣物,打算到客棧後院花園的井邊借地方洗衣物。昨天入住時她便店小二問過了,前來住宿的客人們可以隨意使用那口井。

        她得趁著所有人都在用早膳、沒人會前來的時候趕緊將衣物給洗了,免得一會兒得跟一群大男人擠在這邊,那就尷尬了。

        果然如她所料,來到井邊時一個人也沒有,她當即動起手來。

        刺眼的陽光毫不客氣的穿透雲層,像是頑皮的小家伙從樹葉間隙鑽過,斜斜的溜進了寂靜的屋裡,在裡頭長長短短的追逐。

        也許是碰到久違的床鋪,住在客棧二樓上房的皇甫璟淵今天意外的比手下都還晚起。

        他吁了一口氣,看著青色床幔上不時變化的光影,有些詫異。

        為了生意,他總是南來北往居無定所,出門不方便時,在野外過夜是常有的事,他早已經習慣,從不曾貪睡過,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會睡過頭。

        他敲了敲床沿發出清脆的響聲,讓守在外頭的追風知道他起床了。

        果然不一會兒,追風打著一盆水、帶著洗漱用具進入,「主子,早。」

        皇甫璟淵掀開被子坐起,「追風,什麼時辰了?」

        「已經辰時中。」追風將沾了鹽的柳枝遞給他,又將溫水及剛泡好的茶備妥放在一旁。

        「他們人呢?還在睡?」

        「所有人皆已起床,這會兒正在大廳用早膳,大夥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出發。」

        他漱了下口,將溫水吐出,交代,「不,連日趕路,弟兄們身體十分疲憊,又要忙著四處打聽消息,今日在此休整一日,養精蓄銳,明日再啟程。」

        拿過布巾隨意擦拭臉龐後,他將布巾丟回臉盆裡,「你下去吧,剩下的我自己來。」

        「主子,屬下下去為您端早膳。」追風端著用具退出房間。

        皇甫璟淵微點下顎,換過衣裳,拿過桌上的茶盞呷了口,走至窗邊推開窗子。

        窗外碧空如洗,望著燦爛的陽光,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氣,眸光落在客棧後院那小巧的花園。

        想不到這間客棧看起來不大,卻有一個造景優美的後花園,推開窗子便能看到雅致的景色,心情開朗不少。

        忽地,一聲大過一聲的搗衣聲傳來,緊接著是稀哩嘩啦的水聲,像是有人在洗衣服。

        他好奇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發現後花園的角落有個水井,而此刻有位姑娘正蹲在那裡賣力的洗著衣服。

        那姑娘低垂的臉蛋看起來有些熟悉,定眼一看,他這才發現那竟是諸葛苡湛,不由得眉尾挑了挑,眼底閃過一抹幽光。

        一個有丫鬟服侍的小姐,不是應該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沒想到竟還會自己動手服,著實讓他有些詫異。

        他坐到窗邊的椅上看著賣力洗衣裳的著諸葛苡湛,雖然有點距離,卻還是能夠清楚看到她額頭上滿布的汗珠,以及嫣紅粉嫩、顯得十分誘人的臉蛋。

        不知怎麼的,看著她充滿活力的樣子,他竟然捨不得移開視線,直直盯著被水濺了臉,表情顯得十分生動的諸葛苡湛。

        就在他一邊呷著茶,一邊欣賞著俏麗姑娘洗衣的美景時,臉上突地浮現一抹紅暈。

        他火速地別過臉不去看她,他暗暗抽了抽嘴角,該死的,她是個姑娘家,到底懂不懂羞恥!肚兜這種東西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那樣大剌剌的洗嗎?還高舉甩水,甚至毫不避諱的披掛在一旁的竹竿上曬!

        即使嘴裡暗罵諸葛苡湛,他的眸光卻還是忍不住瞄去,落在她充滿元氣的動人臉龐上。

        從方才開始,諸葛苡湛就感覺好像有一道詭異眸光不斷盯著她看,可等到她抬頭尋找時,那道眸光又消失了。

        剛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太敏感,但幾次下來,她相信不是自己想太多,而是真的有人在偷窺她。

        她不動聲色地放下最後一件洗乾淨的衣裳,倏地轉頭朝那道眸光的來處犀利掃去,本還悠閒呷著茶的皇甫璟淵見狀火速彎身,手中的茶盞卻因他劇烈的動作打翻,潑了他一身。

        兩人轉身、彎身的動作幾乎是同一時間完成,諸葛苡湛還是沒能找到人,暗暗咬了咬牙,那個偷窺狂最好別讓她抓到,否則一定潑得他一身是水,管他是誰!

        既然衣服全都洗好了,就不要再待在這裡,免得被人繼續偷窺,要是那個偷窺狂是個變態,那她就危險了。

        思及此,她開始收拾披掛在竹竿上、猶滴著水的衣物,打算拿到自己住的小院子裡曬,較為安全保險。

        皇甫璟淵聽到花園裡傳來腳步聲,想來諸葛苡湛已經離去,這才自地上站起,嘴角抽搐的看著衣服上那一大片水漬,這算是偷窺的報應嗎?

        他有些傷腦筋的朝窗外望去,正巧看到諸葛苡湛繞過鵝卵石鋪成的彎曲小徑,一件粉紅色的衣物從她提的桶子中滑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濕衣物太重,她急著要提回去,沒有注意到衣物滑落,徑自往前走。

        他想開口喊住她,旋即又想到若是喊了,她就知道方才偷看她的人是他了,於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給吞下。

        見她已經推開院門進入,絲毫沒有察覺衣物掉了,他探出頭左右張望了下,確定整個後院並沒有人,輕功一展,自窗子躍出。

        他身形飄逸如飛燕掠過,諸葛苡湛掉落在地上的那件衣物已經被他如蜻蜓點水般拾起,身形一閃,再度回到自己屋內。

        還未來得及看清楚衣物是哪一件,追風已經推門進入,「主子,請用早膳。」

        皇甫璟淵眼尾眸光一閃,火速將那件衣物塞進衣襟內,指著房子中間那張案桌,「放那裡吧,還有去給我取一件乾爽的衣物過來,方才茶不慎弄倒了。」

        「是。」追風困惑地看著他胸前那一大片水漬,忍不住皺眉頭,又看了下地上的茶盞。

        只一盞茶應該不可能濕成這樣,感覺裡頭還不斷的滲出水,到底是怎麼回事?即使心裡這般想著,他卻還是轉身前去取衣。

        追風一踏出屋子,皇甫璟淵毫不遲疑地抽出衣襟裡的濕衣物,不看還好,一看清楚,他身子瞬間一僵,整張臉蹭的乍紅,火燙熱氣直接竄到腦門,耳根更是紅了透,紅暈從耳朵往下延伸到脖子,看起來就像喝醉酒一般。

        他在心底咆哮著,該死的,竟然是肚兜!

        他整個人幾乎要石化了,要丟掉不行,要藏起來也不行,送回去更不成,一定會被認為是登徒子,剎那間,他覺得這件粉紅色肚兜就像是燙手山芋一樣令人棘手。

        「主子,乾淨衣物已經取來。」門外的追風喊著。

        皇甫璟淵拿著肚兜閃進屏風後方,「拿進來吧。」

        「還好昨晚使了銀子請客棧的店小二幫忙起幾個火爐,連夜把主子的衣物供乾了,不然這會兒可還乾不了。」

        追風進到屋內,眉頭比方才揪得更緊,主子什麼時候這麼害羞,會避著他換衣裳,他怎麼感覺其中有貓膩?

        屏風後,皇甫璟淵看著粉紅肚兜上頭繡的幾朵清新的茉莉花,腦海中竟然不自覺的想著她穿著這肚兜的畫面,本已經被壓下去的紅暈再度浮上,像火紅的夕陽一樣染滿整張臉。

        「主子,主子!」見皇甫璟淵遲遲不做聲,追風往屏風走去。

        「站住,把衣裳遞給我就行,你去用膳吧,今天好好休息,不需要跟在我身邊。」眼看著追風就要走過屏風,皇甫璟淵喝道。

        追風怔了下,隨即將乾爽的衣物遞過去,「主子,衣裳在這,連同中衣。」

        「知道了,你出去吧。」他接過衣裳,直接將人趕出去。

        追風覺得自家主子今天真的是有問題,但身為屬下,他也不方便過問,只好默默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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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2: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終願卜卦卻不信

       小院子裡,諸葛苡湛皺一眉頭翻動著方才洗過的衣物,不管怎麼看,就是少一件,還是她最喜歡的那件粉色肚兜。

        銀子捧了一大桶換洗衣物準備出來洗,看到她一臉疑惑,便問︰「小姐,怎麼了?」

        「奇怪,方才我明明有洗到那件粉色茉莉花肚兜,怎麼這會兒卻找不著了?」

        「會不會掉在半路上?」

        「我沿著原路回去找過了,沒找著。」諸葛苡湛搖著頭。

        「那是不是被人撿去了?會不會是商隊的那群漢子?」

        「不是他們,他們全在前頭用早膳,從大廳到後花園必須經過廚房,我去洗衣服時特地請店小二幫我注意,有人到後院時通知我一下,店小二說他會交代廚娘,因此若是那群漢子到後花園,我一定會知道。」

        「那……」

        「諸葛苡湛突然想起一事,眼睛突然一亮,「肯定是他!」

        「他?誰?」

        「我方才在洗衣服時一直感覺有人在偷看,可是我找了半天,並沒有發現是誰。」

        「小姐,您不是說沒有其他人到後花圔?」

        「我也不知他是躲在哪裡,但很有可能是那個偷窺狂偷了我的肚兜。」

        在現代,偷內衣的變態狂不少,古代自然也可能出現,只是這偷窺狂是誰?

        「可是小姐,您說衣服都沒有離開您的視線,那個偷窺者也沒出現過,究竟是怎麼偷了您的肚兜?」銀子歪著頭,怎麼也想不出偷窺者是用什麼方法偷的。

        「不只你感到奇怪,我也很疑惑。」

        「那……您現在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沒有人拿著那肚兜來污蔑我的名譽就算了,若是有人拿著它做文章,我有一百種方法讓那變態偷窺狂死無葬身之地。」她露出一記陰森冷笑。

        「既然小姐有方法,那奴婢就放心多了。趁著太陽大,奴婢先去把其餘衣裳洗了,只是小姐的早膳……」這個時辰了她還未到前頭替小姐將早膳端來,這可是失職呀。

        「你去吧,我說過這兩天你把老爺子照顧好就好。」她好笑的睞了眼一臉愧疚的銀子。

        「小姐,那奴婢去洗衣服了。」

        「去吧,我到前頭用早膳。」

        諸葛苡湛來到客棧大廳,商隊的那群漢子早已離開,大廳裡面空空蕩蕩的,她向店小二要了份早膳,慢條斯理的吃著。

        這時,一名衣服上有幾個補丁的婦人匆匆忙忙的進入客棧,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她隨即露出鬆口氣的表情,提著嗓門大喊,「恩人,我總算找到你了!」

        諸葛苡湛被這聲尖銳的叫喊嚇到,口中那口粥嗆得她差點沒法呼吸,「咳,咳,咳!」

        她用力拍著胸口,難受地咳著,抓起一旁的杯子毫無形象的大口灌著茶水,好不容易才將卡在喉嚨間的粥給吞下去。

        「恩人啊,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我一時激動就忘了自己的嗓門特大。」這名婦人不斷的道歉替她拍背。

        她一臉愕然地看著婦人,「這位大娘,我們認識?」

        「恩人,你忘了嗎?我們幾天前見過面啊,當時你還為我卜過一卦,要不是有你,今天我兒子就要準備下葬了。」

        「幾天前?」這些天她跟老爺子輪流趕著騾車,還真沒有印象在哪裡見過這位婦人。

        「恩人,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三天前,就三天前啊!」

        這下她更是一頭霧水,這幾日接連趕路,她怎麼可能擺攤卜卦。

        除了為皇甫璟淵跟自己卜卦外就沒別人了……等等,還有個撐著破傘站在路口的婦人!

        她驀然瞪大眼睛,「你是那個等著冒險上山砍柴的兒子歸來的大娘?」

        「是啊,是啊,你總算想起來了。」婦人用力點頭。

        「那當天有找到你兒子嗎?」她對自己的卦是很有信心的,但還是要關心一下。

        「找到了,找到了!真的謝謝你,當時聽了你的話,我一刻也不敢耽擱,沒命地往南邊的山跑,到山下時正好看見兒子背著柴火下山,他告訴我上山另一處也有大批柴火,他還要去將那些柴給帶回來。

        「我想到你的提醒便拉住他,禁止他再去,結果恩人你知道嗎?就在我兒子猶豫不決的時候,他說的那地方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響,大量的泥石流滾滾而下。」

        婦人心有餘悸的描述著當時的情景。

        「我跟兒子拔腿狂奔,就怕遲了我們母子都要命喪泥石流下……要不是恩人你,我兒子今天就沒命了,因此我順著你離去的方向一路打聽,找來這裡就是為了跟你道謝,還要給你潤金。」婦人趕緊自荷包裡取出十枚銅錢,「恩人,這是我僅有的錢,也是我全部的心意,請你不要嫌棄。」

        諸葛苡湛握住婦人的手,將那十枚銅錢給推回去,「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這潤金我就不收了,當我做件善事。」

        「這怎麼可以,我聽人家說起卦是一定要收潤金,不然會折壽,我怎麼可以害你。」婦人直搖頭,又將銅錢推回給她。

        諸葛苡湛掃了眼婦人手腕上的手珠,像是用不知名樹子串成,有些髒兮兮的,便道︰「這樣吧,我挺中意你這手珠的,你把手珠給我,我們就兩清,你也不用過意不去。」

        「嗄,手珠?這怎麼成,這是我撿了樹子隨意串成的,根本抵不了潤金。」婦人搖頭。

        「我說值就值,就這個吧。」諸葛苡湛讓婦人取下手腕上的樹子手珠,「對了,你用早膳了嗎?坐下來陪我一起用吧。」

        「不,我不餓,恩人你用就好。」婦人看著桌上豐盛的早膳,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

        「一起吧,這麼多我也吃不完,剩下就浪費了。」諸葛苡湛拉著婦人坐下,幫她盛了一大碗粥,還將一塊大餅塞進她手中,「吃吧,吃不完也是要倒掉的,浪費了。」

        婦人實在是餓得緊,靦腆的說著,「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用客氣,吃吧。」諸葛苡湛朝店小二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再端些菜上來。

        人精似的店小二隨即心領神會,對著她點了下頭後,又到後頭追加菜色。

        為了平緩有些紊亂的心緒,皇甫璟淵草草用過早膳後便下樓,打算到鎮上走走。

        他才剛來到轉角準備下樓,便看到那名衝進客棧對諸葛苡湛大喊恩人的婦人,心下感到一絲好奇,便停下腳步駐足在轉角處,看著她們之間的互動與談話。

        當他聽完婦人所說,心頭開始產生動搖,原來算命師也是有懷著真才實學又有良心的?

        慢慢回想著諸葛苡湛所卜的卦,一次又一次應驗,且每每都是幫助人,而非為了利益胡說……他的堅持開始動搖,思慮到最後,不得不承認諸葛苡湛確實有兩把刷子。

        既然她卜卦之術如此神準,那……也許可以請她為他卜上一卦,詢問清儒大師的下落。

        他定定地盯著與婦人聊得十分愉快的諸葛苡湛,看著她眉飛色舞的表情,他腦中突然問過先前她洗衣的模樣,而後畫面跳到那件粉紅色肚兜,上頭的幾朵茉莉花歷歷在目,他的耳根不經意泛紅。

        店小二端著加點的菜色回來,正好看到皇甫璟淵,立馬大聲的招呼,「東家,您早啊,請問是否要用早膳?」

        店小二這一聲呼喊讓諸葛苡湛轉頭看向他,他面色有些不自在,沉咳了聲,不好繼續站在轉角處聽人家談話,冷下一張臉下樓,「不了,我用過早膳。」

        他隨意挑了一張空桌坐下,「給我來壺茶。」

        「好的,東家請稍待。」店小二一邊將菜肴放到諸葛苡湛的桌上,一面回應皇甫璟淵,「東家還需要些什麼嗎?」

        「隨便來幾碟茶點吧。」

        「欸,好,東家稍等。」

        諸葛苡湛本來還覺得這粥很美味,想多吃一碗的,可一看到皇甫璟淵,她的食慾頓時消失無蹤。

        這個討厭鬼該不會是聽到剛剛的談話,又準備給她扣上一頂大帽子,讓她不要靠著卜卦騙人了吧?

        就在諸葛苡湛猜測的同時,皇甫璟淵突然喚道︰「諸葛苡湛。」

        她心裡已做好反擊的準備,冷冷看著他,「有事?」

        「看來你確實有兩把刷子。」

        沒想到會聽到這種話,她頗為意外,斂下渾身準備張開的刺,打趣道︰「雖然我知道你一定很不想承認,但我還是接受你的讚美。」

        皇甫璟淵嘴角用力一抽,轉而說起其他事,「你前往京城,是要為一位大人物看風水解決問題吧。」

        她愣怔了下,他怎麼會知道?

        「我不但知道,還認識那位大人物。不要以為我是胡說的,派來接你們的那人叫林坤,與諸葛族長有過接觸對吧。」

        事情確實如他所說,她沒說話,打算先看看他要幹麼。

        「我有一事想與你交易。」

        「與我交易?」她抬起眸子,戒備的盯著他。

        他微點下顎,大方提出交換條件,「我在尋一人,你為我卜上一卦,看該往何處尋人,潤金隨你開,抑或是你可以跟著我的商隊一同前往京城,這一路吃住我包了。」

        「嗤,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是在自打嘴巴?」她自鼻腔裡發出一記鄙夷的輕嗤。

        「我只問你願不願意。」對於她的嘲諷,他恍若未聞。

        「你的條件並不怎麼吸引人,而且我也不想為你卜卦,誰知道你是不是挖好坑在等我跳,我寧願放棄白花花的銀子不接你這客人,也不想讓自己陷入險境。」她在胸前打個大叉,「尤其是你這種根本就不相信命理之術的人,會突然想要卜卦,肯定有鬼。」

        「你恐怕不知道,近幾年國內盜匪猖獗,並不太平,愈往京城愈凶險,你應該是要乘船經由烏龍江前往京城,你可知道途中會經過幾個水賊寨子?烏龍江沿岸是懸崖峭壁,他們時常埋伏在懸崖上等著劫持來往商船,沒有人保護,很容易被這群水賊抓走,從此毀了一生。

        「我的商隊有功夫不錯的護衛隊保護,況且這些水賊看到我商隊的旗幟,通常便不敢向前打劫,你們三人跟著我一起進京最安全不過。不要認為我危言聳聽,不信,你可以問問客棧的掌櫃,相信他最清楚不過。」他攔住剛好從桌邊經過的掌櫃。

        掌櫃隨即猛點頭,還給她不少建議,「是啊,諸葛姑娘,東家說的都是真的,這兩年那些水賊特別娼狂,上個月有三組人馬被搶,這個月有一組,你一個姑娘家,最好找有護衛的大戶人家或是商隊、鏢局的人一起上路。」

        「就是,恩人,你可千萬別自己動身,若不然就走官道,時間雖然久,但相對較安全。」就連婦人也勸道︰「上個月,我們村子裡的一個少年跟著鏢局出門,卻被用一口棺材給抬回來,據說回來時遇到了水賊,那些水賊是一個比一個凶狠,要銀子不要命的。」

        聽完掌櫃跟婦人說的,諸葛苡湛一對好看的秀眉擰成了一團,為了平安到達京城,最後她不得不妥協,「只要幫你找人,你就帶我們進京?」

        「是的。」

        「好,我跟著你們一起進京。」為了安全,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你要找誰?」

        「找誰你無須知道,只要告訴我,我所要找的人目前在何方。」

        諸葛苡湛將桌上的那盤花生推到他面前,冷聲提醒他,「三次,隨你自己抓,抓幾顆算幾顆,不要懷疑我的算法。」

        他已領教過她的卜卦之術,毫不猶豫的抓了三把花生。

        她睞了眼後,拿起一根筷子撥弄著,用手沾著茶水開始在桌子上演算卦法。

        不一會,她神色凜然定定地看著皇甫璟淵,「我這麼說你肯定不會相信,但是我算出來的卦象就是如此。」

        「說吧。」難道是不好的結果?皇甫璟淵在心底做好最壞的打算。

        「卦象顯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眉頭倏地一皺,語氣裡帶著一絲怒火,「諸葛苡湛,你在糊弄我是吧!」

        「你自己抓的卦,我幫你解出來就是這個意思,愛信不信隨你。」她就知道這像伙是來找她麻煩的,不管她算出什麼結果,他都不會相信。

        他黑眸倏地染上一片寒意,緊盯著她,似是要盯出一個窟窿,片刻後,聲音冷冽地道︰「我找這個人找了大半年,你跟我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認為我會相信?」

        他就知道不該相信這個女騙子。

        「你找他多久是你的事情,卦象是不會騙人的。」她的火氣也上來了。

        「卦象不會騙人,但若是斷錯,結果自然不同。」

        「你竟然質疑我?好,我再為你算一卦,免費的。死而復生,久違的親人相見,而且你這一個月內有個生死劫,能救你一命的是你的仇人。

        「若是一個月內你遭遇生死劫卻幸運逃過一劫,你就得在京城的城牆上掛布條向我道歉,同時承認我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小神算!」她氣得朝他怒吼,「我不與你的商隊同一行了,卜算找人潤金一百兩,給錢,恕不賒帳!」

        「簡直是痴人說夢,等你所說的事情真的發生,再來大言不慚說自己是神算!」皇甫璟淵將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拍在桌上,「一百兩看清一個神棍,值得!」說完轉身離去。

        她氣得差點將那一百兩銀票揉成紙團朝他後腦勺砸去。

*             *             *

        風和日麗的日子最適合航行了,偏偏他們的成員少了一人,導致無法上船。

        少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老爺子。今天一早老爺子跟諸葛苡湛說,他終於聯絡到了多年不見的好友,一定要趕去與他見上一面,並保證定會在開船前趕到碼頭。

        如今諸葛苡湛與銀子卻只能心急火燎地站在碼頭邊,眼睜睜看著今天唯一一艘前往京城的船緩緩駛離,而下一班船要三天後才有。

        這消息讓諸葛苡湛差點吐血,還好船票可以退,否則她真的會抓狂。

        銀子負背著一堆的包袱站在諸葛苡湛身邊,問道︰「小姐,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能怎麼辦?當然是繼續在這邊等老爺子,要不然老爺子回來了,上哪裡找我們?他要是以為我們丟下他自己搭船走了,想不開跳河怎麼辦?」當然她不相信老爺子會想不開,只是嘴上打趣幾句,苦中作樂罷了。

        「小姐,老爺子那頑強得跟油蟲差不多的性子,是絕不會想不開的,肯定會追著我們的腳步尋來。」銀子搖頭不認同的說。

        她用力拍拍銀子的肩,笑道︰「銀子,想不到你了解老爺子比了解小姐我還要透澈。」

        「小姐,是您交代奴婢這一路上一定要照顧好老爺子的,奴婢自當盡力而為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著,諸葛苡湛忽然想到下一步該怎麼辦,道︰「銀子,把我的幌子拿出來。」

        「幌子?」

        「我那塊上頭寫著算命、卜卦的幌子啊,這碼頭人來人往的,應該會有人上門,既然我們要在這邊等老爺子,那就順便賺點外快。」雖然她現在身上已有三百多兩,但是有誰嫌錢多的?也正好可以練練手。

        「說的也是,小姐您稍等。」銀子隨即將肩上的包袱放進驟車裡,找出諸葛苡湛說的那塊幌子,又將騾車上用來充當桌子的空箱子一起搬下。

        在箱子上鋪上一塊葛布,將幌子豎起,諸葛苡湛便在路邊擺起了算命攤子。

        看著如此簡易陽春的攤子,銀子忍不住問道︰「這實在太簡陋了些,小姐你確定這樣會有人來嗎?」

        「會,肯定有,生意還不錯,我算了一下,今天能小有進帳。」諸葛苡湛信心滿滿的朝銀子抬了抬下顎,「至於潤金,則讓問卦的人隨喜功德。」

        「那好,奴婢馬上去招攬生意。」銀子雙手圍在嘴邊,扯開嗓子對著繁忙的碼頭喊著,「來唷,來唷!算命,卜卦,諸葛小神算到來,不準不用錢!快來唷,只有今天,潤金隨意給,不強求!」

        銀子這麼一喊,果然吸引了一些人駐足,不約而同質問,「準不準啊?潤金隨意……真的還假的?」

        「準,我家小姐是有小神算之稱啊,因為要等人,閒著也就閒著,就替有需要的人卜個卦,潤金自然就隨各位心意了,就算是一文錢,我家小姐也接受。」

        經銀子這麼打包票,果然有名粗工放下肩上的貨物,坐到諸葛苡湛前面的小椅子上。

        「小神算,可否為我上一封?我妻子還有兩天就要生了,我想問問她這胎生的是男是女,不瞞你說,我已經有三個女兒了,再生不出兒子……我……」

        諸葛苡湛拿出裝著米粒的小胭脂盒搖了一下,「三次,兩隻手指捏出米粒,隨意捏。」

        粗工捏了三次米粒,分別放在諸葛苡湛面前。

        她算了下這三次米粒的數量,又演算一次卦象,最後笑咪咪地對這名粗工道︰「恭喜,是個男孩,這個孩子還是帶財的,你要好好教養,千萬不可以寵溺,以後是個很有前途的人。」她又看了下卦象,「這會兒跟你報喜的人該出現了,你媳婦已經生了。」

        「嗄?不是……」

        最後一個「吧」字未說完,人群裡就有人大喊著他的名,「大樹啊!大樹,快回家,你婆娘生了!是個帶把的,帶把的!」

        這話喊完,前來向大樹報喜的人已經擠出人群,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一臉激動的拉著他,「快回去啊,你日盼夜盼的兒子出生了!」

        「真的?」

        「真的,比珍珠還真,我親自確認過,確實是帶把的!」

        幸福來得太快,大樹樂暈了,激動地跳了起來,逢人就拉過對方的手,激動的說著,「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

        「恭喜,恭喜。」

        大樹有些語無倫次,自衣襟裡掏出五文錢,「姑娘,這是我身上僅有的錢,因為今天的工錢還未領……改天我包個大紅包,拿紅蛋來請小神算。」

        「沒關係,之後我就不在這里了。你趕緊回去吧,多少我都收,恭喜你有兒子了。」

        「謝謝,謝謝,我先去把貨下了,這就回去。」大樹扛起腳邊貨物,跟著來報信的人興匆匆地走了。

        這一卦極為神準,碼頭上有不少人認識大樹,知道他並不是諸葛苡湛找來的騙子,因此大樹一離開,人群一窩蜂的擠到攤子前,要諸葛苡湛為他們算命。

        果真如她斷言的,馬上有人前來問事,一人接著一人,沒有間斷。

        直到日正當中,碼頭人潮漸漸散去,大批搬運工人開始休息用午膳,老爺子才滿臉歉意的到來。

        「丫頭啊,抱歉,我耽誤了船期……」老爺子一邊抓著頭一邊道歉,「我太久沒有見到老朋友,一開心就多喝了兩杯,結果……」

        諸葛苡湛一邊收拾著卜卦道具,一邊斜眼瞪著他,冷嘲熱諷,「多喝兩杯?自己聞聞身上的酒味再說,我看你是多喝了幾壺酒吧!」

        要不是想著他平時可靠,只出這麼一次差錯,她一定會朝老爺子飆罵,才不管什麼敬老尊賢。

        「啊,這……你就原諒我吧,我保證以後不貪杯!」

        「你知不知道這一貪杯誤了多少事?要三天後才有前往京城的船。」她眸光幽冷,直直盯著他。

        他一臉愧疚,幾乎要無地自容了。都是因為與好友太多年沒有聯絡,好友又請了一些與他理念相同的人前來把酒言歡,心情一好他自然多喝了兩杯。

        「我該怎麼彌補我的過錯呢?」她的眼神盯得他的心一陣陣發涼。

        「你說呢?」

        他左右張望了下,看到她已經收拾好的算命工具,突然想到,「丫頭,你下午還要繼續擺攤算命吧?」

        「沒意外的話是,不然你叫我這三天都在附近吃喝玩樂?」

        「要不下午我在你的攤子旁邊擺個寫字攤,幫人寫寫信什麼的,賺點潤筆費給我們當做旅費,你看如何?」老爺子討好的搓著手心徵詢她的意見,「老頭子我的字還算是能看,在我那群好友裡是排得上名號的。」

        「擺攤可以,但不許擺在我的攤子旁邊,你自己去招攬客人,不許蹭我的人氣,而且你必須把船票錢給賺回來。」她本想說不用,但一想這樣不僅可以賺旅費,也能讓老爺子記取教訓,於是便同意了他的提議,隨即語氣警告,「還有,這兩天你必須死死待在自己的攤位上,要是以生意不好為理由給我亂跑,這次我就真的丟下你,你回珠江鎮,我自己帶著銀子上京城。」

        「一定,一定,我一定賺到船票錢。」

        老爺子沒料到她竟然會同意,她不是該以他年紀大為由否決嗎?雖然跟他預期的有些不一樣,不過既然是自己提出的,那他含淚也得做。

        想想他一幅字畫值數十萬白銀,他都不屑動筆,現在竟然要坐路邊幫人寫家書,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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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3: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撞見追殺現場

        四日後。

        皇甫璟淵與手下領著商隊及貨物來到碼頭,打算搭船一路前往京城。

        在等待著粗工將貨物搬上船的時間,他閑閒著沒事便在碼頭上閒晃,看看有沒有什麼利潤豐厚的貨物可以一起收購。

        這碼頭是個水路的轉運站,匯集了南來北往的商人,其中更有不少是飄洋過海或是翻山越嶺自國外前來的,因此十分熱鬧。

        碼頭兩邊擺滿了各式各樣新奇貨物,打算出清存貨的賣主,喊價聲、叫賣聲一聲高過一聲,不絕於耳。

        他在一個攤子上瞧見了幾樣罕見的水銀鏡跟妝奩,第一個直覺便是這物品適合母親,不假思索地走向前,拿起兩樣物品仔細瞧著,確認是否完好無缺。

        他離京已經有近一年的時間,也不知母親是否會思念他……

        想到這裡,他突然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想他?母親思念兒子這件事是永遠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

        即便如此,他還是決定買下這兩樣物品,付帳時看見一旁還有一個隨身攜帶的小銀鏡,也一起購入呢。

        「拿好,當心摔壞了。」他提醒身後提著物品的追風。

        追風蹙著眉頭瞅了眼手中這幾件女人家的物品,「主子,您這是要送給長公主的吧?」

        「追風,你踰越了。」

        「請主子責罰!」

        「追風,你記住,不管母親如何對我,她始終是我母親,不許對她有任何一絲不敬。」

        他瞇著眸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冷聲道。

        「是!」追風低頭應聲,心下卻腹誹著,主子要離京前曾經到長公主府向長公主告別,當時長公主明明就在屋內,卻讓主子硬生生等上兩個時辰,甚至還咒罵主子希望他就此死在外面,永遠不要回來,說她一輩子也不想看見這個剋死自己父親的人。

        這話從親生母親的嘴裡說出來是多麼傷人啊,長公主身為主子的親生母親,卻這樣詛咒兒子,這是為人母親會說的話嗎?簡直就是仇人。

        「主子,主子!」

        正當皇甫璟淵要往下一攤走去時,一名手下穿過擁擠人群匆匆忙忙趕來,「主子,有新的消息出現!」

        他眼底射出一記光芒,腳下一頓,「有新消息?」他無法相信,質問手下,「確定?」

       「是的,主子您看。」手下將懷中的一封信交給皇甫璟淵,「這是清儒大師親手替人寫的家書。」

        他略帶疑惑的攤開那封信,眼睛霍然一亮,「這,怎麼會……這封家書是誰的?」

        「主子,方才有個目不識丁的跑船粗工拿著這家書問屬下識不識字,請屬下將內容念一遍給他聽,他擔心自己花銀子請人寫家書,對方卻亂寫。屬下一看這字跡就是清儒大師的,便詢問跑船粗工細節,他說碼頭這兩日來了一個替人寫書信的老先生,只酌收潤筆費用,因此不少人找他寫。屬下是替那人再謄寫一份,又給了那人十兩銀子這才換得這封信的。」手下說著經過。

        聽到這消息,皇甫璟淵更是大吃一驚,他反覆看著書信上的字跡,更加確認這就是他們尋找已久的清儒大師的親筆筆跡,激動問道︰「那老先生現在在何處?」

        「屬下不清楚,先前曾到他擺攤的地方去詢問過,但路人說昨天午後就沒有看到那老先生了,聽說他在那裡幫人寫書信只是為了賺船票。」

        「難道他已經離去?」

        這時又一名手下到來,「世子,屬下聽到一個消息,清儒大師這幾天曾前去拜訪他的老友汪全夫子,還因此喝醉酒誤了船期。」

        看來這次的消息是正確的,皇甫璟淵失望的一顆心再度活絡起來,遂下令道︰「傳令下去,將人找出來,還有,派一群人前去尋找汪全夫子,向他打聽清儒大師是否提過自己的去處。」

        「是!」所有人紛紛動了起來。

        結果卻是失望的,盡管動員了所有手下找了幾天,卻仍是沒有尋到清儒大師,只打聽到他離去的那天,需買船票的客船只有一艘,是前往京城的船,皇甫璟淵因此斷定清儒大師就是搭上這艘船離去的,只是不知他是直接前往京城抑或是在中途下船。

        不管如何,他決定沿著那艘船隻所航行的路線尋去。

*             *             *

        雖然走水路可以節省不少時間,前往京城只需要連續搭上二十多天的船,可若是遇上天氣不好河水暴漲不利於行船等各種因素,時間便會拖得更久。

        這一路上船停靠了不少碼頭,讓客人下船,同時進行小量補給,每次停留大約半天到一天的時間。

        諸葛苡湛三人會利用這短暫的時間前往附近的風景名勝參觀,或到古剎參拜,買一些當地的特產、小點再回船上。

        這一日,船停靠在豐沛縣,這裡是一個規模挺大的水陸路轉運站,要進行大補給加檢,必須停留約兩天的時間,第三天一早才會再度啟航。

        因此老爺子又提出了要去找老朋友的要求,並表示這次他絕對不會再誤事,要是他再耽誤,她們就不用等他了。

        諸葛苡湛想了下,反正有兩天的時間,於是便同意老爺子的要求,自己則決定帶著銀子駕著騾車四處探訪當地的名勝古跡,或是前去市集遊玩。

        第二天,諸葛苡湛與銀子去爬了豐沛縣最知名的荒山,登高望遠,看看開闊的美景。

        主僕倆駕著騾車要回碼頭邊的客棧跟老爺子會合,可騾車才剛繞過山下那片樹林往官道前進,遠遠的她們便聞到了血腥味,還有兵器交鋒的聲音。

        她火速拉緊韁繩讓騾子停在原處,警備地看著稀疏樹林裡的刀光劍影,連忙下車,拉住韁繩緩緩地將騾車掉頭,往另一邊茂密的草叢前去,「銀子,快下車,不要出聲。」

        「小姐,發生什麼事情了?」銀子輕輕跳下馬車,壓低嗓音問著。

        「別問,趕緊找個地方躲好,否則我們很有可能倒楣地成為人家的陪葬!」她瞄了一眼,小聲提醒她。

        銀子點點頭,將騾子連同騾車一起拉到草叢後方,藉由茂盛的枝葉將整輛騾車遮掩住,「還好我們的騾車不大,否則就難藏了。」

        兩人彎著身子躲在一顆大岩石的後面,銀子緊張得手心直冒汗,問著,「小姐,他們是什麼人啊?竟然這樣光天化日之下殺人。」

        「不管是誰殺誰,不要殺我們就好。」諸葛苡湛探出頭偷偷瞧了眼樹林那頭殺得難分難解的雙方。

        「小姐,我們不幫忙嗎?」

        「幫忙?怎麼幫?推你出去擋刀?」她橫了銀子一眼。

        「當然不是,我們可以從另一邊繞出去報案,讓官差來救人。」

        「銀子啊,你難道沒把老爺子常掛在嘴邊的話記在心裡?出門在外別多管閒事,容易惹禍上身。」

        「是沒有。」

        「你還真老實。」諸葛苡湛翻了翻白眼。

        「小姐,那等會兒我們需要幫忙收屍嗎?」銀子一臉傻樣的問著。

        「不用,你家小姐我會幫他們點根蠟燭,請他們一路好走安息。」

        「蠟燭?可是我們車上沒有躐燭呀。」

        「笨啊,不會在心底默默點上一根嗎?」她做出祈禱的手勢,還不忘在胸口畫個十字。

        「嗄,還能這樣?」銀子皺眉看著那奇怪的動作,依樣畫葫蘆了一番,「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在心裡為他們點上蠟燭,對他們說安息吧,這樣他們的魂魄就能放心的走了。」她繼續糊弄著銀子,「這法子是我神遊地府時學來的。」

        「地府還有這一招,這麼簡單!」銀子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看著自家小姐,很篤定的點頭,「那好,日後我要是遇到類似的事情,就學小姐這麼做。」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時,那個被他們談論的人正寡不敵眾,身受多處刀傷,刀刀見骨。

        「誰派你們來的!」

        樹林裡,雙方人馬死傷慘重,只剩少數幾個相互對峙。

        皇甫璟淵氣勢凜冽,手持沾染著腥紅血跡的長劍,質問面前渾身散發著陰沉死氣、眼中露出狠絕殺意的男子,若他沒猜錯,這男子是這群殺手之中最厲害的人,也是他們的頭子。

        殺手頭子眸光狠閃,勾著一邊嘴角,「將死之人無須知道太多。」

        話落的同時,只見殺手頭子縱身飛躍,完全不給皇甫璟淵活命的機會,舉著利劍朝他刺來。

        皇甫璟淵黑瞳中迸出寒光,腳下步伐拉開,揮劍擋下那致命一擊。

        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滴,森寒眸光鎖住殺手頭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你用了九分氣力的這一擊,看來不過爾爾。」

        殺手頭子面色驀然一變,銳利的殺意與手中寒光凜凜的刀刃結合,提劍再度殺去,刀劍相擊間擦出了劇烈的火花。

        一番交手後,兩人向後飛躍,拉開距離,警戒的盯著彼此,不給對方一絲可乘之機。

        皇甫璟淵踉蹌的穩住身形,握著利劍的手隱隱顫抖著,幾番交手下來,加上身上有多處刀傷,讓他早已損耗過度的體力流失得更快。

        眼前已有些模糊,若不速戰速決,他將成為殺手頭子的刀下亡魂,只能採取激將法逼殺手頭子先出手,試圖找出那看似完美無缺的攻法的破結。

        殺手頭子似乎看出他體力已經耗盡,眼神陡的變得陰鷙,完全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提劍狠絕地朝著他的面門而來。

        方才幾次強烈攻擊對招沒讓殺手頭子損耗太多體力,他動作流暢,沒有絲毫猶豫,直擊要害,皇甫璟淵只能忙於防守。

        就在這時,殺手頭子一個旋身露出了後背,皇甫璟淵終於發現那套劍術的弱點,眼中凌厲的銳光一閃,手中鋒利的劍尖向著殺手頭子左後背的位置刺去,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一股溫熱的血瞬間自他口中噴出。

        殺手頭子只覺眼前一晃,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從前面穿出胸膛的劍鋒,「你……怎麼可能……」他到死都無法相信自己向來無往不利的劍招會被人看破。

        皇甫璟淵俐落地抽出利劍,將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將死之人不必知道太多。」

        殺手頭子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緩緩趴倒在地上,睜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看著皇甫璟淵,直到死也無法知道真相。

        皇甫璟淵冷冷看著死在腳邊的殺手頭子,究竟是誰這般大費周章收買江湖殺手殺他?

        看來他的一舉一動已被人監視著,不然對方不會知道他急著尋找清儒大師,今日甚至用清儒大師的名義將他引誘到這裡劫殺。

        只是體力不支的他已無力再思索,搖搖欲墜的身體隨著一陣襲來的暈眩倒下,眼前頓時一黑……

*             *             *

        不知過了多久,躲在大石後方的諸葛苡湛聽到好一陣子樹林都沒有再傳出聲音,心想那群人大概是殺完了,她們不用成為陪葬,懸在胸口的一顆心終於安然放下。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嚇傻了,竟然忘了算一算此番危機該如何度過。

        「小姐,沒聲音了耶,他們應該已經結束了。」銀子小心翼翼地張望。

        「有可能,我們前去著看。」

        「什麼,小姐,您要過去看?萬一他們沒有死,反而把您……」銀子表情驚恐,用手在脖子前畫上一橫。

        她拍拍銀子的手背安撫道︰「放心,不會的,我方才算過了,沒事的。我去看看,卦象顯示會有意外的發現,你在這邊等我,不要出聲,直到我叫你,你再出來。」

        「小姐,那您小心些。」銀子拉著她的衣袖小聲的提醒她。

        諸葛苡湛貓著身子朝樹林前去,當她進到樹林,看到的是滿地的屍體,差點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不過心裡素質一向強大的她很快就恢復鎮定。

        「這群殺手也真是不道德,難道出門不會穿著殺手慣常穿的黑衣服出來,這樣怎麼分得清誰是殺手,誰是苦主。」她忍不住嘀咕了一番。

        看著這一地凌亂,根本分不清楚誰是哪一方的人,她決定不管是哪一方都該翻一翻,看看可不可以瞧出什麼來。

        她拿出帕子蒙住口鼻,不是怕這些剛凶死的人會在半夜來找她算帳,而是這裡的血腥味太過濃郁,讓人聞了十分難受,不得已她才如此。

        一番下來,她發現那些穿得比較草莽氣息的應該是殺手這一方,身上什麼也沒翻到,想來是為了隱藏身分。

        另一方穿得較為樸實,只搜出一些銀子與隨身物品,相比之下更像是苦主。

        她來到殺手頭子的屍體邊,看著他末能闔上的眼睛,忍不住對著屍體叨念著,「你這是死不眼目啊,人死如燈滅,你這麼執著不肯閉眼,委實不對,放下吧!」

        當然,她沒有那麼多的閒情逸致幫他把眼睛拂上。

        這個死不瞑目的家伙身上衣飾明顯比其他人來得高級,她決定從裡到外好好一番,結果卻讓她有些失望,她只搜出一面玉牌,一些銀票、金葉子,還有幾瓶藥丸、一堆雜物。

        這面玉牌讓她覺得有點眼熟,上頭的圖案跟將她送到這古國來的那個陪葬品很像,不同的是形狀較小,中間類似太極的圖樣是用白玉與黑玉瓖嵌而成,其他圖紋則是一模一樣,難道這兩者間有什麼關聯?

        她想了下,把所有東西收好,決定改天再將這塊玉牌拿出來研究,或者是問問老爺子是否知道這玉牌的來歷。

        剩最後一人了,她轉身看著另一具屍體,一身銀白華服沾滿血漬,忍不住嘖嘖了幾聲。

        真是可惜了,這衣服一看就價值不菲,除了在皇甫璟淵身上看過相同質料外,也沒見過其他人穿。

        說到皇甫璟淵,這個臉上滿是血痕的人長得還真有些像他。

        諸葛苡湛心裡才這麼想,手就鬼使神差的拂上那屍體的臉龐,將他臉上的血擦掉。

        忽地,她驚聲尖叫,「啊!」整個人往後一跳,「我的媽啊,還真是他!」

        待心神穩了穩後,她有種想罵娘的衝動,因為對於認識的人,她沒辦法做到視而不見。

        她瞪著他的屍身片刻,最後自暴自棄的抱怨,「我跟這家伙是從哪邊牽來的孽緣啊,現在還得幫他收屍!」

        她一邊拿出帕子蓋在他臉上,一邊對他道︰「皇甫璟淵,想不到你還是沒能逃過那一關死劫……你安息吧,我會通知……」

        她本想說通知他的手下來為他收屍,可是這句話怎麼也說不出口,直覺若是把他的屍體丟在這邊,她良心會很不安,只好改口,「皇甫璟淵啊,你放心,我會把你帶回去給你的手下,讓你的手下好好安葬你的。」

        說完這一串話,她雙手叉腰看著四周,想著用什麼東西包裹他的屍體。

        驀地,他的手腳抽搐了下,這一動把她給嚇得再次尖叫,「啊,詐屍了!」

        她手貼著胸口揉了揉,安撫一下受驚的心神,皺起眉頭盯著又一動不動的皇甫璟淵,決定向前去探探他的鼻息。

        她屏息仔細感受,總算感覺到他鼻尖那若有似無一進一出的氣息,嘴角用力抽了抽。

        原來這人還沒死,但這般一身是血還刀刀見骨,讓她怎麼救?

        她猛然想到自己搜刮了不少的金創藥還有保命藥丸,連忙自袋子裡取出上頭貼著各種藥名的瓷瓶。

        其中一瓶上頭貼著「大力還陽丹」,這名字一看就夠給力,肯定能起死回生。

        她撿起不遠處掉落地上的水壺,倒掉一些水,將一瓶子的「大力還陽丹」全部丟進水壺裡,搖晃幾下,確定藥丸都融化了,她抬起皇甫璟淵的頸子,不假思索的將已經化成藥水的「大力還陽丹」灌進他口中。

        之後她左右張望了下,從旁邊屍體的身上撕了幾塊衣服,將手中的金瘡藥豪氣的往他受傷的部位撒下,用著撕下的布塊替他包紮。

        「小姐,小姐!」銀子跌跌撞撞、一臉驚恐的跑進林子裡。

        「銀子,我不是要你在那裡等我,你怎麼來了?」諸葛苡湛用手背抹去額頭上豆大的汗珠。

        「我聽到小姐的尖叫聲就趕緊跑過來……」銀子摀著胸口,一臉害怕的看著滿地屍體,要不是有小姐在,她恐怕就要放聲尖叫了。

        「銀子,你去把騾車拉過來,我們要把這家伙抬上車。」

        「誰?」銀子定眼一看,驚呼,「他不是……」

        「皇甫璟淵。」

        「小姐,我們剛才還在心裡為他點蠟燭呢,那……這燭要不要吹熄?」銀子傻乎乎地問著。

        諸葛苡湛嘴角劇烈一抽,扶著一邊額頭黑著臉回應她,「吹掉,趕緊吹熄,要是被這個像伙知道,他會掐死我們的。」

        銀子還做出吹燭的動作「呼呼」吹了兩聲,這才道︰「小姐,那奴婢先去拉騾車。」

        兩人忙碌的同時,被人用調虎離山計引開的追風與其餘幾個重要手下終於找到這裡來。

        他們一個個神色凝重的分別搜尋著荒山山腳,期望能在這裡找到他們主子的蹤跡,若是主子出了事情,他們也別想活著回京城,只能以死謝罪。

        然而,結果讓他們很失望。

        「追風,怎麼辦,這方向沒發現主子的蹤跡。」

        「我這方向也沒有!」

        就在他們打算將搜範圍擴大時,不遠處的小徑上有一輛騾車急馳而來。

        本要施展輕功飛到一旁樹上的追風瞇眸看了一眼騾車,發現趕車的是神色慌張的銀子,心底才剛泛起一陣疑惑,銀子已經看到他了。

        少根筋的她扯著嗓子大聲喊著,「喂,喂!你,就是你,別跑,快把你主子給帶走,回去準備給他辦後事!」

        追風乍聽,腳下輕功一點,來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手中韁繩,怒聲質問︰「你說什麼!」

        「我家小姐在那邊林子裡救了他,不過他身上有不少刀傷,你們要有心理準備。」銀子有些驚恐的看著他震怒的表情,在心底哀號了一聲,老天爺,她又沒有說錯,追風像是在看殺父仇人一樣看著她是什麼意思?

        追風倏地拉開車簾,看到的是一身是血陷入昏迷的皇甫璟淵,惶恐的驚吼道︰「主子!」

        見皇甫璟淵沒有一點反應,他轉向一旁的諸葛苡湛,「敢問諸葛姑娘,我家主子他……」

        諸葛苡湛聳了聳肩說著,「被人追殺唄,我發現他時他已經昏迷,我是費了好一番才替他包紮好,將他弄上騾車的。」她自懷裡取出玉牌丟給他,「殺他的人是誰我不清楚,不過我在死在他旁邊的那人身上發現了這塊玉牌,也許對你追查是誰買凶殺你家主子的有幫助。」

        她本想將這塊玉牌留著,好方便自己追聖物的下落,但眼下這情況似乎把它交出去較好,免得惹禍上身。

        「這是……」追風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玉牌,「諸葛姑娘,你確定這玉牌是追殺主子的殺手身上的?」

        「是我親自扯下來的,你說呢?」她瞪了追風一眼,隨口一問︰「怎麼,這塊玉牌很有來頭?」

        「這玉牌是……」追風猛然住口,「算了,知道這些對你沒幫助,還是不知道的好。」

        「如果我想知道呢?不瞞你說,這塊玉牌跟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有些淵源,因此我想知道它的來處。」

        追風臉色凝重的沉思了下,「諸葛姑娘,我可以告訴你這玉牌出處,但我希望你保密,行嗎?」

        「自然。」

        「是國師府。」

        國師!她驚詫的瞪大眼睛盯著追風,只見他給她一個肯定的頷首,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錯愕,「好的,我知道了。」

        「諸葛姑娘,在下能麻煩你一事嗎?」既然這些殺手是國師派來的,顯然國師的人馬已經來到這裡,那他就不能帶主子回縣城,更不能出面聘請大夫,這一切只能請諸葛姑娘好人做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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