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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蒔蘿 -【(銀子的約定II之)財神姑娘卜一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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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3: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意料之外的親吻

        這日一驚一乍,又要救人,搞得諸葛苡湛精疲力盡,直到皇甫璟淵的高燒完全退下,確定他沒事了,她的心神才定下來,坐在床沿稍微休息一下,卻沒想到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當空氣中的霧氣完全散去,太陽剛剛爬到半空,皇甫璟淵這才悠悠轉醒。

        他到胸前有些悶悶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壓在上頭,他吃力地眨著沉重的眼皮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個女子趴在他身上睡得正熟。

        瞇眸睨著那個微張著小嘴的膽大女子,他眉頭不禁皺起,諸葛苡湛怎麼會趴在他身上?

        就在他感到困惑時,熟睡的她似乎是作了正在吃東西的美夢,微張的小嘴不停地咂吧咂吧著,口水還順勢流到了他的胸上。

        他嘴角劇烈一抽,額角隱隱暴著青筋,他雖然沒有潔癖的毛病,但也絕對無法忍受有人將口水滴至他身上,下意識的手一揮,隨即便聽見「砰」一聲物品掉落撞擊地面的聲音,而後陡然傳來一記哀號——

        「啊!」

        睡的迷迷糊糊的諸葛苡湛毫不設防的被人扔了地上,瞬間被摔醒,睜開眼睛,還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怎麼會掉到地上,左右張望時便對上皇甫璟淵惱怒的眼神,瞬間反應過來是這家伙踢她下床的。

        她怒火中燒,指著他開罵,「你有病是不是!我看你傷的不是身體是腦子,本姑娘忙了一整晚,為了讓你退燒,照顧你一夜,我不過是趴在床沿小睡一下,你就將本姑娘踢下床,你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摔得屁股好痛,她就說她算的沒錯,這個皇甫璟淵跟她相剋,早知道就不要救他了。

        原來是她救了他,皇甫璟淵有些訝異,心下的火焰瞬間滅了不少,沒再多說,強撐著床板起身,拿過放在一旁用來降溫的濕布巾將胸口的水漬擦乾。

        她的視線跟著他的動作落在光裸胸口上的那片濕濡,頓時瞪大眼,尷尬地問了一句,「我……我流口水了嗎?」她臉上浮現兩抹紅霞,沉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羞窘,「人睡著多少都會,我又不是故意的……況且睡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會無意識地趴到你身上去……

        「口水流下來,這算我不對,可是……」她滿眼愧疚的瞅著他,「可是就算是這樣,你將我喊醒便是,不用把我扔下去吧,這就是你不對了!」

        「髒。」他感激她救了自己,但還是不能否認這一點。

        她嘴角抖了抖,「你說什麼?」這不懂得感恩圖報的臭家伙竟然說她髒!

        她心底對他的那一絲絲愧疚瞬間被竄起的怒火燒得連渣也不剩,「你這白眼狼,濺了我一身的血,我都沒嫌你髒,你竟敢說我髒,看我不撓死你才有鬼!」

        她氣炸了,忘記他身上還有傷,朝他撞了過去,將來不及防備的他推倒在床上,伸手就要擰他的嘴,讓他嘗嘗教訓。

        即使皇甫璟淵身上有多處刀傷,體力不濟,但也能夠勉強應付像隻炸毛貓味一樣的諸葛苡湛,兩手抓著她張揚的爪子,不讓她的爪子靠近他的臉。

        兩人一番拉扯,諸葛苡湛始終沒能如願的扯爛他的嘴,令她怒火更加旺盛,氣呼呼咬著牙撂下警告,「嫌我髒,我讓你更髒!竟敢嫌我,我就噴你一臉口水……」

        說著說著她低頭就往皇甫璟淵的臉上開始舔,將黏呼呼濕淋淋的口水舔在他俊挺的臉龐上。

        瞬間,皇甫璟淵僵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諸葛苡湛會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情來,竟然舔他!

        回過神,他要將她推開,然而剛剛為了阻止她已花了不少力氣,而且傷口愈來愈疼痛,諸葛苡湛又坐在他身上,他只能盡力左閃右躲避開她口水的荼毒。

       他氣得怒吼,「諸葛苡湛,你找死!」

       「找死?找死的人是你,竟敢嫌我髒,不懂得報恩的白眼狼!」她繼續用力的在他臉上留上濕答答的痕跡。

       「放開!」

        去到鎮上買藥、才剛回來的追風聽到喊聲,還以為殺手再度尋來,匆忙丟下手中物品,提刀憤怒的推開門殺了進來,然而一進門就被眼前這非禮勿視的畫面給駭得宛如雕像般頓在原地。

        「呃……主子、諸葛姑娘……」追風的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裡擺,左右亂錯,就是不敢對上他們兩人。

        老天爺啊,他壞了主子的好事,不知道主子會不會把他調到黑森林接受地獄特訓啊……

        諸葛苡湛被突然闖進來的追風給嚇到整個人愣住,嘴唇卻還是貼在皇甫璟淵的臉龐上。

        這一幕被手下看到,皇甫璟淵怎麼可能不惱怒,但卻在第一時間冷靜下來,別過臉要命令諸葛苡湛下去。

        他轉頭的同時,她的臉也正好往他這邊轉來,就這樣,兩人的唇碰在了一塊。

        三人登時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瞬間,房間內詭異的安靜。

        皇甫璟淵神情風雲變色,忍下心中滔天怒火,雙眸射出凜冽寒光,沉聲道︰「還不起來!」

        諸葛苡湛這才從驚駭中回神,慌亂的從他身上爬了起來,縮著腦袋站在一邊去,看都不敢看這對主僕,此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吼,吼,她要暈了,她這都幹了什麼事情?以後恐怕沒臉見人了。就算她來自現代,也多少要顧慮一下這古國的風俗民情啊。

         皇甫璟淵閉了閉眼睛,冷聲質問著追風,「你上哪裡去了?」

        追風心下哀號,果然,主子要將怒氣發洩在他身上了,天地良心,他根本不知道主子跟諸葛姑娘兩人在……

        追風撇間心中的幽怨,抱拳稟告,「主子,因為我們預備的藥品昨夜皆已用完,屬下才連夜趕到二十里外的鎮上給您購買新的傷藥。」

        「藥呢?」皇甫璟淵撐著坐起身,解開胸口的繃帶,低頭看了一眼胸上的傷,果然傷口裂開了。

        諸葛苡湛這女人如此粗魯,日後恐怕嫁不出去。

        想什麼,這時該關心的是自己的傷勢,而不是關心她日後是否嫁得出去!

        「就在外頭,屬下即刻拿進來。」追風收刀,趕緊靠著這藉口溜之大吉。

        看著他再度出血的傷口,站在一邊的諸葛苡湛滿臉愧疚,剛剛一激動她就忘了他是個傷患呢,「呃……我也不是故意要讓你傷口流血的,實在是因為你……」

        皇甫璟淵一點也不想聽她解釋,更不想請她幫忙,對著外頭吼道︰「追風!」

        追風聽到聲音,沒敢立刻進來,只站在門外恭敬詢問︰「主子,是否要請諸葛姑娘為您上藥?」

        「不想到黑森林接受特訓,就馬上給我滾進來!」

        話落,追風迅速進來,將所購買的傷藥遞上,看到傷口裂開的情況比先前還要嚴重些,忙道︰「主子,諸葛姑娘包紮止血的手法比屬下還好,這樣主子也能少受些痛苦。」

        「不必了,我不是細皮嫩肉的姑娘,你先幫我隨意包紮,這裡不宜久留。」昨日既然他沒死,對方定會再派殺手前來,在此之前,他必須找到一個隱密的地方療傷才成。

        「是。」追風眼神複雜的瞅了諸葛苡湛好幾眼,想讓她自行開口提出要幫忙上藥包紮。

        可她卻像沒看到他的暗示,「你的手下來了,也沒我什麼事了。」說完徑自離開。

        一晚未回去,老爺子跟回去伺候他的銀子肯定焦急得不得了,她不能再耽擱了,趕緊走人,要是趕不上船那就糟了。

*             *             *

        「主子,湯藥熬好了,請趁熱喝。」追風端著剛熬好的湯藥進來。

        「這湯藥……」

        「主子請放心,這是華凌所配的湯藥,請安心服用。」

        皇甫璟淵喝了一口,微頓,「華凌到了?」

        「是的,世子您醒來後又昏迷了近五天,屬下們急得只好快馬加鞭將華大夫給抓來。」

        他眉頭微蹙,一口將湯藥喝掉,「諸葛苡湛呢?」他記得當時她轉身走人,也不知之後如何。

        「諸葛姑娘離開了,往京城前去。」

        「她離開了?」

        「世子,您醒來當天,諸葛姑娘便已經搭船離開。」

        皇甫璟淵聽到追風這麼說,一種說不清楚的失落感悄悄滑過心頭。

        「對了,主子,這是諸葛姑娘交給屬下的,她說這玉牌是從與您對峙的殺手身上搜出來的。」追風將屬於國師府的玉牌交給他。

        他看到後,眼底瞬間閃過一抹震驚與憤怒。

        追風又道︰「主子,還有一事,諸葛姑娘曾說她一直在尋找的東西與這塊玉牌似乎有些淵源。」

        皇甫璟淵皺眉,「派人打探她的下落,若真如她所說,也許能從她身上找到更多關於國師的線索。」

        追風點頭後便轉身離去,交代手下兄弟們前去調查諸葛苡湛的行蹤。

*             *             *

        一艘戰滿著貨物議客的商船緩緩駛過水花激蕩的江面,沿岸是奇特巍峨的崎壁與嶙峋怪石,峭壁上偶而出現懸空而下的大小瀑布,還有猴子不時在周圍的樹上跳躍晃蕩。

        諸葛苡湛三人跟著其他乘客一起倚靠在船沿,欣賞著沿途處處令人驚艷的風光。

        「好美啊,還好當時有趕上這班船,否則就看不到這麼美的景致了。」諸葛苡湛嘆道。

        五天前,他們終於在開船前的最後一刻登船,若是錯過可是要再等上七天,那他們就只能改走陸路了。

        「就是啊,丫頭,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讀書只是增加知識,但行萬里路卻是增加智慧與經驗,更勝書中所得到的。」老爺子一邊撫著被水氣打濕的鬍子,一邊點著頭說道。

        她在心底暗忖了一番,前世她早已經不知行幾十萬里的路了,學識遠比這古國的任何人來得豐富,但看到這雄壯恢弘的湖光山色她還是會忍不住驚嘆。

        驀地,對岸山壁上閃過幾道銀色光芒,她警覺的朝閃光所在的位置看去,心下喊著不好,不動聲色地拉著老爺予跟銀子往後退。

        老爺子不解的看著表情突然變得嚴肅的她,「丫頭,不好好欣賞風景,把我們拉走做什麼?那位置可是好不容易搶到的。」

        「不對勁,我們先回床艙。」她小聲地告知兩人,拉著他們飛快往船底的客房前去,「不要驚慌,快跟著我回去,把貴重物品全帶在身上。」

        「丫頭,你這樣我心裡沒底啊!」

        「你們忘了,這一代有水賊,官府一直抓不到他們,不知道他們躲在哪裡,我方才看到兩邊山壁上有銀色光芒,可山壁上沒住人,怎麼會有銀色光芒?那光芒應是刀刃被陽光照射的反光,我猜是有人藏在山壁上打暗號,讓下頭的水賊準備進行搶劫。」

        「什麼!」老爺子被這消息給嚇得腳下一軟。

        諸葛苡湛用力架起全身一陣虛軟的他,壓低嗓音鼓勵他們,「想要活命就不許腿軟,乖乖聽話,給我打起精神。」

        神情緊張的銀子用力點頭,「小姐,您說什麼奴婢都照做,絕不扯您後腿。」

        來到艙房,諸葛苡湛厲聲交代,「現在把自己最貴重的物品和一套衣服帶在身上,其餘的不要拿,聽到沒有?半盞茶後我們門口集合,動作快。」

        很快的,三人收拾好,已經在門外,諸葛苡湛領著兩人往人較少的船尾前去,來到一旁吊著一艘小船的船沿。

        「跳上小船,然後趴下,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許出聲。」她朝銀子使個眼色,示意她一起幫助老爺子登上小船。

        緊接著,諸葛苡湛跟銀子跳下,她拉過一旁的油布將他們的身形覆蓋住,避免讓人發現。

        果真應了諸葛苡湛所擔心的,當船只緩緩駛過一處彎道時,不知道藏在哪裡的數十艘小船突然冒出來,不約而同地朝商船靠近。

        躲在山壁上頭的人拉弓朝船上的乘客射箭,尖叫聲、哭嚎聲四起,不一會兒,水賊似乎已登船,傳來砍殺聲,整個甲板上血流成河。

        銀子身體發抖,驚恐的透過縫隙看著外頭的情景,「小姐,好恐怖啊……」

        「想尖叫也得給我忍著。」她冷著臉沉聲警告。

        「丫頭,我們躲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啊……」老爺子語氣嚴肅地提醒她。

        「再等等,打劫馬上就結束,人質跟貨物應會被他們押到另一艘船上,這時警備會較鬆懈,我們才好脫身。」她眼睛一眨不眨地觀察著外頭。

        老爺子瞇起睿智老眸定定看著她,接收到他奇怪的眼神,她擰著眉頭瞅著他,「老爺子你不注意外邊情況,你盯著我做什麼?」

        「丫頭,你一個鄉下姑娘,怎麼知道該如何躲過這些水賊?遇事時的這份沉靜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培養出來的,我怎麼覺得不認識你了?」

        「老爺子,現在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嗎?」

        「不是,我就是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可以把心思拉回來嗎?」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老爺子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

        「銀子,趁現在,我們將兩邊的繩子解開,慢慢的把船放下去,我擔心一會兒他們會放火燒船。」

        她爬向一邊船頭,拉住上頭固定的繩索,與銀子互相搭配,不動聲色的將小船放到江上,任由著水流將小船往下游推去。

        當他們與被劫的商船相隔一段距離後,整艘商船忽然「轟」地一聲瞬間著火,躲在小船裡的三人看到這一幕全驚呆了。

        要是他們沒有及時放下繩索,現在他們就要跟著這團大火一起燒死了。

        三人臉色微變,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還好老天保佑!

        「我的老天爺啊,幸好小姐有先見之明!」銀子用劫後餘生的恐慌神情看著另外兩人,「小姐,那我們可以掀開這塊油布了嗎?」

        「再等等,等我們離那群水賊遠一點再掀開,不然容易被發現。」諸葛苡湛掃了一眼遠處水賊的船隻,小聲交代。

        「丫頭,難道我們要任由小船跟著水流一路往下漂?」老爺子煩惱的說著。

        「放心,我記得商船方才有經過一個用來停小船的小船塢,我們就在那裡靠岸,然後改走陸路。」

        「可是小姐……我們的騾子、騾車……啊,小姐您有沒有發現,船好像不對勁……」銀子正要為他們即將被燒死的騾子在心中點上一根蠟燭,卻發現他們的船好像被什麼拉住。

        話還沒問完,船身突然往下一沉,隨即好像有人從水底翻身上船,將整個重心壓在他們三人身上。

        「啊,啊,啊!」拔地而起的尖叫聲瞬間響徹江面。

        三人不約而同掀開蓋在上頭的油布,查看究竟是什麼東西突然壓住他們,這一看,他們全愣住了,是一個濕淋淋、年約八九歲的小少年!

        小少年也驚恐地看著他們,「你、你們……你們……」

        銀子用力推開那個小少年,「你究竟是誰?為何跳上我們的船?」

        「你們、你們為何會在這船上?」小少年食指顫巍巍地指著他們。

        「我們為什麼不能在這船上?倒是你,想劫船是不是!」銀子雙手叉腰怒聲質問。

        「我……我跟大叔為了逃離水賊,方才趁亂,大叔帶著我跳下水躲在那邊的蘆葦叢中,看到你們的船才想把船拉過去,讓大叔上船……」小少年雙手抓緊衣擺,緊張的解釋。

        諸葛苡湛翻身坐起,微蹙著眉看著眼前這個慌張無措的小少年,「你是被水賊抓走的?」

        小少年點頭,「是的,我要前往京城,結果半途被水賊擄走,跟大叔關在一起,大叔有功夫,他不願意,他們就將他吊著毒打一頓再關起來,大叔是為了帶我離開水賊窩,這才假意答應他們,並要求將我帶在身邊。方才他們擊行搶商船時,大叔趁亂帶著我跳水逃離水賊窩,卻不慎被上頭掉下來的箱子砸中,暈了過去……」小少年一邊抹淚一邊說著經歷,「求求你們幫我救救大叔吧……」

        「小姐……」銀子拉了拉諸葛苡湛的衣袖。

        「丫頭……」看這小少年哭得這般可憐,老爺子也於心不忍的看向她。

        諸葛苡湛睞了小少年一會兒,點頭,「好吧,想來你口中那位大叔也不是什麼壞人,你把他藏在哪裡了?」

        小少年喜出望外,猛道謝,「謝謝,謝謝你們的大恩大德,我日後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不要說報答了,先救人吧。」

        他們費了一番功夫才將被藏在蘆葦叢中載浮載沉的人救起,而後找到先前她看到的那個小船塢上岸,租了輛牛車將他們載往鎮上的醫館。

        「大夫,那人如何了?」一見大夫看完診,諸葛苡湛等人馬上圍了上去,焦急問道。

        「諸葛姑娘,你送來的這位傷者身上的傷勢不是很嚴重,可是他後腦勺的傷口情況很不好。」檢視了傷患全身傷勢並包紮好的大夫一邊淨手,一邊同諸葛苡湛說著。

        「大夫,求你救救大叔!」小少年元生立馬跪下哀求大夫,見大夫沒有接話,爬到諸葛苡湛面前拉著她的衣袖哭求,「苡湛姊姊,求求你讓大夫救救大叔,這輩子除了啞叔外,對我最好的就是大叔了,雖然他只跟我在一起幾天,但是我感受得到他是真心對我好,求求你!」

        看著元生哭泣哀求的模樣,諸葛苡湛就算想狠下心搖頭拒絕,告訴他一切聽天由命都做不到。

        她暗吁了一口氣,拉他起身,「元生,你起來吧,我會讓大夫盡全力救治那人的。」

        衝著元生的名字是她所取的,也不能讓他失望。

        他們救了小少年跟這位昏迷的大叔後,從談話中得知,小少年自出生後到現在,並沒有自己的名字,從小就被關在一個院子裡,一直到七歲從未出門到外面過,而照顧他的唯一僕人是個啞巴,也因此他原本並不太會講話。

        還是他爬過圍牆溜到隔壁的學堂,偷聽學堂的夫子教學才慢慢學會的,夫子以為他是個小啞巴,因此並不在意他躲在窗外偷聽。

        得知他的故事,她替他取了一個名字,叫元生,有新生的意思。

        她轉頭問道︰「請教大夫,你說他情況不好,是如何不好?難道不能再醒來了嗎?」這是她想到的最糟的情況。

        大夫神情嚴肅的點著下顎,「有可能,因此——」

        「因此,請你盡最大的能力醫好他!」不等大夫說完,她毫不猶豫說道。

        大夫眉頭皺得更緊了,「姑娘,想要救醒他必須要用上好的藥材,而這些藥材不便宜……」

        「需要那些藥材?」她毫不遲疑問道。

       「最少要百年人參搭配其他藥材,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醒來,若不然繼續昏著,很有可能就這麼永遠昏下去。」

       她知道大夫為何如此猶豫了,「百年人參需要多少銀子?」

        「百年人參最少需要五百兩銀子。」

        「銀子方面的事情大夫無須擔心,為他治療吧。」

        「不,姑娘,你聽我說,即使你有五百兩我也沒辦法救治,因為我的醫館裡並沒有百年人參。」大夫很無奈的順了順他那把半白的鬍鬚。

        「那……」

        「若是要救他,必須送往百里外省城的仙芝堂,仙芝堂裡有各類百年以上的藥材,還有告老還鄉的御醫坐堂。」

        「百里外?大夫,他這情況,能舟車勞頓到百里之外?」面對坑坑疤疤凹凸不平的黃土路以及硬邦邦的交通工具,她實在擔心那位大叔的傷勢會更嚴重。

        「依在下淺薄的醫術判斷,送到仙芝堂是他醒來的唯一機會,但有一點很重要,在下必須老實告訴你們,仙芝堂也不一定能夠救醒他,你們必須要有心理準備。」

        賭的是一個奇蹟,這才是讓人為難的地方,幾人臉色沉了下來,一時間做不出決定。

        元生眼眶裡的眼淚猛掉,看著他難過哭泣的模樣,諸葛苡湛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他。

        片刻後,臉色凝重的諸葛苡湛抿了抿嘴,做出決定,「大夫,我們決定將人送到仙芝堂,但在這之前請你先盡量穩定他的傷勢,不然我擔心一路上舟車勞頓會讓他的傷口裂開,影響到後續治療。」

        大夫聽到她的決定,心下也鬆了一口氣,畢竟總是一條人命,他道︰「姑娘,你們放心吧,這是我身為醫者該做的事情。」

        「那就有勞大夫了,請你先幫我們照顧傷者,我們去找間客棧清洗一番再過來。」她拿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交給大夫,「用藥無須省,請你盡全力救治他。」

        她會決定醫治元生口中的大叔,是因為她方才暗暗卜了一卦,卦象顯出元生及那位大叔身分極貴,是位高權重之人,兩人日後會對她產生極大的幫助,是她命中的貴人。

        雖說如此一來必須動用大筆銀子,還會影響到進京的時間,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算是給自己跟殺了不少殺手的皇甫璟淵做些功德。

        想到這裡,也不知到皇甫璟淵如何了?

        那家伙命大得很,肯定是死不了,不過傷得那麼重,沒死還真是祖上積德,上天保佑。

        大夫聞言點頭,「你們放心,我會派我的大徒弟親自照顧他的。」

        「那就有勞了。」她欠了欠身,之後便領著幾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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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4: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原來是誤會

        踏出醫館後,元生是一步三回頭。

        諸葛苡湛走過去拉他,「元生,走了。放心吧,先把大叔交給大夫,你也需要休息梳洗一番,一直穿著濕衣服會生病的,你也不想他醒來了,你卻生病了吧。」

        好在大夫有給他一條巾子擦一擦,他身上才沒有滴水。

        元生垂下眸子點了點頭。

        「元生沒有行囊,先到布莊買兩套現成的衣裳穿,我們的行李大多沒帶出來,也順便再買套換洗的。」她指著不遠處的布莊。

        「還好我們出門時沒有帶太多行李,不然現在都被燒了,奴婢肯定心疼死。但是奴婢最心疼還是那隻騾子,被活活給燒死,唉,好幾兩買的耶……」銀子一想到方才那場劫難及損失就心疼得忍不住叨念幾句,「現在又要花大筆銀子救人……」

        「好了,這也是我們的劫數,別念了。我們只要憑著良心做事,老天爺不會虧待我們的。」沒死在那場火燒船或是水賊手中就已經是萬幸了,做點功德她也才能心安一點。

        「是啊,銀子,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凡事有定數,你別心疼錢了,你家小姐有的是法子賺錢,生財有道,不用擔心。」老爺子呵呵笑著,點著銀子這個傻姑娘的頭。

        「老爺子,你又知道了!」諸葛苡湛橫了老爺子那笑得跟老狐狸一樣,一張精明的嘴臉。

        「自然,老頭子我是用心看,不是用眼看。」

        一整排急馳而過的馬車遠離,她催促,「我看你是缺心眼,別多話了,快點,趁現在沒有馬車經過,我們趕緊過去對面。」又叮嚀道︰「銀子,扶好老爺子。」

        四人跟其他路人一樣,趁著空檔匆匆忙忙穿越街道,來到布莊。

        這時又有一輛馬車緩緩從另一頭行駛而來,皇甫璟淵半靠在車壁上,不疾不徐地喝著追風送進來的湯藥。

        「追風,還沒有諸葛苡湛的下落?」皇甫璟淵語氣有些急切地問著。

        追風搖頭,「主子,我們的人已經全力追查那群水賊的下落,想辦法營救那些人質。」

        依舊沒有消息,皇甫璟淵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色更是難看,他將空碗交給追風,語氣嚴厲的交代,「繼續追查,一旦有她的下落,不管任何代價,全力營救!」

        「是。」追風才要敲車壁示意車夫將馬車停下,他要下車,轉頭的瞬間視線剛好掃過車,眼睛倏地瞪大,「主子,是諸葛姑娘!」他激動驚呼,「她沒事,她、她,我們馬車剛從她身邊經過,我看到帶著丫鬟還有那老頭……快,停車,停車!」

        「你馬上下車去將人帶來!」

        追風不等馬車停好便掀開車廉跳下馬車追了上去,可當他到達方才看見諸葛苡湛一群人所在的位置,幾人早已輕失去蹤跡。

        追風在附近找了好一會兒,卻一直沒有看到他們,也沒有打探到她的下落,只垂頭喪氣的回去稟告。

        在馬車裡焦躁不安等著諸葛苡湛的皇甫璟淵,聽到追風傳回讓人失望的消息,當即道︰「立刻讓所有人去找,一定要找到她!」

        「那還在搜尋水賊的弟兄是否要調回來?」

        「你說呢?」他渾身氣息陡地變得森冷無比,眼底晦暗不明,瞇著眼盯著追風。

        那危險的視線像是一道銳利的冰凌朝追風直刺而來,懾人的氣息凍得他瞬間打了個寒顫,「屬下知道了,屬下馬上去辦!」他一刻也不敢在馬車上多待,推開車門拔腿趕緊去交辦任務。

        皇甫璟淵鬆口氣緩緩往後躺,得知她平安無事,未被水賊擄走,一顆掛在喉間不上不下的心終於能夠放下了。

        「阿璟,你怎麼一臉如釋重負?」來查看他傷口復原狀況的華凌掀開車簾,便看到他甩脫連日來的陰沉,神情終於變得較為輕鬆,不由得感到好奇。

        「你想太多了,我一直都是這個表情。」皇甫璟淵靠在車壁上面無表情地睨著華凌。

        華凌上下掃視著他,「阿璟,什麼叫欲蓋彌彰,你現在就是。我是醫者,自己病人的狀況我還會不清楚?」

        「不要把你那套觀察病人的手法用在我身上,否則你的招牌絕對會被劈了當柴燒。」他語出警告。

        「會威脅我了,想來你今天的狀況不錯。」華凌拉過他的手,兩指抵在他手腕上,閉眼仔細感受他的脈象,「脈搏比昨日沉穩有利,復原得很好。」

        「你是神醫谷谷主華嚴的首席弟子,若是治不好我,我想你師父恐怕會將你踢出師門。」他薄唇微勾,帶著一抹笑。

        「只要你好好活著,我相信師父是不會捨得將我逐出師門的。」華凌鬆開手指,眉尾微挑,關心問道︰「對了,你讓追風領著手下去找尋的那位姑娘,她跟你是什麼關係?你竟這麼關心她的死活。」

        「你應該很清楚,怎麼又來問我?」他脫下衣裳讓華凌替他換藥,「她救過我的命,而她又似乎與國師有什麼關係,必須好好徹查一番,畢竟她前往京城是為了替我三舅辦事。」

        「你這套是官方說法。」華凌打開醫藥箱,拿出特製的藥水與藥粉塗抹在皇甫璟淵的傷口上。

        「信不信隨你!」略帶刺激性的藥水造成一陣刺痛,讓他的眉頭不由得微蹙。

        每每一想到諸葛苡湛,他就會忍不住想到兩人的意外之吻,還有那件粉色肚兜……

        他是不會向任何人承認,他是有那麼一點別樣心思的。

        「我說阿璟,我們兩人可是同穿一條開檔的交情,你對別人說謊就算了,還瞞著我,真是太不夠意思了!」華凌眼神幽怨睨著他,一邊替他包紮,一邊語帶委屈的抱怨。

        「本世子這一輩子從沒穿過開檔褲。」

        當年祖父從母親手中救下他,將他送到神醫谷療傷,而他就是在那時認識華凌的。他在神醫谷待了近一年的時間,因為與剛進神醫谷學習醫術的華凌年紀相當,兩人常玩在一塊,他才因此逐漸放下母親帶給他的傷痛,這麼多年下來,兩人早已經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

        「你真是太枉費我們這二十多年來的交情!」華凌忿忿地將包紮傷口的布條用力綁上。

        「你若想讓我這隻手廢了,可以再綁緊一些。」皇甫璟淵冷聲提醒公報私仇的華凌。

        「你……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只是阿璟,我希望你能快樂一些,我發現這位諸葛姑娘能左右你的情緒,終於讓你看起來比較像人一點,而不是冷冰冰的雕像,說實在的,我很開心。」華凌語重心長的說著。

        皇甫璟淵怔了一下,片刻後道︰「謝謝你。」

        「好兄弟,謝什麼,我只希望你能打開心結,多的我就不說了。」華凌收拾好醫藥箱,敲敲車壁讓車夫將車停下。

*             *             *

        昨日諸葛苡湛找了一間位在醫館附近的客棧住下,草草梳洗一番,吃了點東西後,便又匆匆忙忙趕到醫館。

        在與大夫詳談一番後,諸葛苡湛決定租輛馬車,明日一早帶著那位大叔前往仙芝堂求診。

        天才濛濛亮,晨光剛從天邊綻放,諸葛苡湛幾人已經來到醫館,而昨日已付了訂銀,談好今日清晨載他們前往省城的馬車跟車夫也在醫館外等待。

        幾個學徒用擔架小心翼翼的將人抬出醫館,準備抬上馬車,只是馬車較高,醫館的學徒們年齡都還小,身形也較為瘦小,實在是抬不上去。

        諸葛苡湛決定使點銀子找人高馬大的路人幫忙,可是一大清早的,街上根本沒有什麼人,讓她懊惱不已。

        好不容易發現兩名身形高大健碩的男子從不遠處的巷子走出來,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她即刻衝了過去,「兩位壯士,兩位壯士,能否幫個忙?」

        那兩人停下腳步轉身,不約而同詫異驚呼,「諸葛姑娘!」

        「追風,追雲!」這也太巧了吧,竟然是他們兩人。「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諸葛姑娘,我們正在找你,沒想到你就這麼出現在我們眼前!」追風驚喜道︰「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你們找我?」她眉頭皺起。

        「是啊,我們主子聽說你——」

        「欸,等等,別說那個,你們兩個先過來幫我一個忙。」她打斷追風的話,要他們過來幫忙扛人,邊說邊邁開腳步。

        兩人見她已輕跑掉,只好趕緊跟上,來到馬車邊,問︰「諸葛姑娘,要幫什麼忙?」

        「幫我把人指上馬車,要小心點,這位大叔受了重傷,正處於昏迷中,我們要帶他到仙芝室求診。」她指著擔架上的大叔。

        「他?」追風稍微探頭看了下昏迷的中年男子,不看還好,這麼一看,眉頭都皺起來了。

        「你光看做什麼,趕緊幫忙啊!」

        「不,我是詫異他跟我們主子……」長得好像,跟國公爺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追風連忙打住嘴,關心問道︰「諸葛姑娘,你說要送他到仙芝堂求診?」

        「你也知道仙芝堂?」

        「仙芝堂在全國的省城都有分堂,我當然知道,只是他是你什麼人,你怎麼要送他去求醫?」

        「是反抗水賊時一起落水的。」她隨便說了一下,不想講得太清楚,「既然都是一條船上的,有緣就伸把手,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是吧。」

        「是,我完全認同。」

        「追風,你忘了!」一旁的追雲也發現了方才追風突然出現驚詫神情的原因了,暗示他一下。

        「忘了什麼?」

        「華大夫不是在嗎,他的醫術可是師承神醫谷谷主。」追雲朝他猛使眼神打暗號。

        「是啊,我怎麼差點忘了這事。」追風接收到他的暗示,恍然大悟,他怎麼那麼傻啊,主子對諸葛姑娘的態度明明就不一樣,他要是犯傻將人給放走,主子不剝了他的皮才有鬼,先不管主子對諸葛姑娘是什麼心態,把人帶回去才是重點。

        「華大夫?神醫谷?這是什麼人、什麼地方呀?」

        「丫頭啊,這神醫谷自然是出神醫的地方,而這位華凌可是神醫谷谷主的首席弟子,也是小有名氣。」老爺子解釋道。

        「就是,姑娘,若是華大夫願意出手,那可比你千里迢適將人送到百里外的仙芝堂,只求一個渺小的機會來得有保障。」

        「諸葛姑娘,華大夫的醫術僅次於他的師父,他師父可是人人稱頌的神醫!」

        聽到他們這般認同這位華大夫,她當然想馬上點頭將人送去,只是……

        她眉頭打結的看著他們,「我當然也想啊,可是我們並不認識華大夫,他既然是神醫的首席弟子,恐怕不會隨便替人治病。」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只要主子答應出面替這位傷者說情,華大夫一定會同意醫治的。  諸葛姑娘,你只要去拜託我家世子,他會幫你說情的,畢竟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是吧,他會答應幫這個忙的!」追風連忙鼓吹道,他覺得自己都快成了誘騙無知少女入火坑的老鴇了。

        欸,呸呸呸,他怎麼可以說他家主子是個火坑咧,再怎麼樣也是冰坑。

        「諸葛姑娘,你對我家世子不夠了解,他只是面惡心善,其實很好說話的。」追雲也在一旁敲邊鼓。

        「那好吧,你們幫我把人抬上馬車,我們先去拜訪華大夫詢問他的意願,再做最後的決定。」她實在很不想拿著那一點恩情去求皇甫璟淵,但為了救人,也只能放下身段了。

        追風動作十分迅速,她才點頭同意而已,眨眼間他們已經將人搬到了馬車上,不為什麼,就是擔心諸葛苡湛反侮,屆時換他們倒楣。

*             *             *

        皇甫璟淵雙指夾著茶蓋,端著茶盞不疾不徐地喝著蔘茶,眸子隔著杯沿看著坐在眼前快半個時辰、幾乎被他當成不存在的諸葛苡湛。

        諸葛苡湛隱在袖下的拳頭緊了幾分,怎麼辦,她這充滿憤怒的拳頭好想往皇甫璟淵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龐揮過去,可是目的還未達到,她不能這麼做,否則她擔心皇甫璟淵會先要了那大叔的命。

        她磨了磨牙,又深吸口氣,壓下胸口那團怒火,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他將茶盞放下,連忙扯出一抹甜美卻顯得僵硬的笑,「皇甫公子,不知道你是否肯幫這個忙,請華大夫出手相救?」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那張明明想將他掐死,卻必須壓下火氣對著他扯出比哭還難看的假笑,她大概不知道自己這時的表情有多麼生動。

        看著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他積壓心底多時的煩悶竟然消失不見,心底舒坦了不少,想不到看著她多變的神情竟能放鬆心情,真是神奇。

        他染著一抹不明幽光的深邃眸子,與她那對燃燒著兩團小火焰的璀璨美眸對視,嘴角勾起淺淺弧度,「你來之前有照過鏡子嗎?」

        她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座小山丘,心頭那被她壓縮成一小團的怒火瞬間如爆發的火山,怒焰沖天地質問,「皇甫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我不要臉,還是我臉皮厚!」

        「你難道不知道?」他用略帶嘲諷的語氣故意誤導她,其實他根本不是這意思。

        「皇甫璟淵,你這人恩將仇報,沒良心,根本是個以享受別人的痛苦為樂的變態!想來我是來錯地方了,告辭!」

        她真是個傻子,明知道皇甫璟淵跟她不對盤,竟然還妄想拜託他出面請華大夫醫治大叔,在這邊浪費時間,若是當時直接趕往省城,現在說不定已經到隔壁鎮了。

        「站住!」在她踏出門檻之前喊住她。

        「傻子才會繼續留在這裡,跟你這種黑心肝的人共處一室,我覺得空氣都是黑的,吸了肺疼!」她答應元生要盡全力救治大叔的,得趕緊把握時間將他送往省城。

        皇甫璟淵瞪視著諸葛苡湛一溜煙離去的背影,經過幾個深呼吸火氣才逐漸消失,將剩下的蔘茶一仰而盡後,抬腳隨著諸葛苡湛消失的方向走去。

         諸葛苡湛一出屋子,拔腿便往大叔暫時待的屋子大步走去,腳下才剛要拐彎而已,迎面便撞上一個大塊頭。

        「唉啊!」這突如其來的撞擊讓她的身子失去了平衡,驚呼出聲,整個人往後跌進一個健碩的溫暖胸腔之中,腰間多了一雙手,一抹夾著傷藥味道的男性氣息充斥在鼻息之間。

        「沒事吧?」低沉薄厚的嗓音自上頭飄下。

        往後仰倒的瞬間她閉緊了變眼,當這聲音傳來時,她霍地睜開眼,對上的是皇甫璟淵那染著一抹關心的深邃黑眸。

        「嘎?怎麼是你!」她連忙站好身子,推開他的手臂。

        「怎麼,你希望是誰?」她那嫌棄的口吻讓他感到火氣莫名的浮上。

        她揉著差點被撞斷的鼻子,想到剛才的事,沒好氣地回應,「誰都比你好!」

        皇甫璟淵決定不跟她計較,否則會氣死自己,冷然看著跟她撞在一起的追風,「發生何事?也不看路。」

        一臉無辜的追風可不敢為自己辯論,只道︰「主子,諸葛姑娘救的那中年男子已經稍微恢復一點意識,屬下急著前來告知她,沒想到會在這邊與她撞上。」

        「什麼,恢復意識了!」她驚呼。

        「是的,諸葛姑娘,華大夫請你過去一趟。」

        「華大夫!」她又難以置信的驚呼,「他不是不隨便出手,怎麼會主動替那位大叔醫治?」

        「諸葛姑娘,這一切都要感謝我們世子,若不是他,華大夫是不可能出手的。」追風趕緊在她面前替他們主子說好話。

        他從華大夫那裡得知,主子肯定對這諸葛姑娘有不一樣的感覺,讓他們眼睛睜亮些,別壞事了,若是有必要最好替他們主子增加印象分。

        聽到追風這麼說,她傻了,眼神亂飄,就是不敢與盯著她的皇甫璟淵對上。

        皇甫璟淵擺手,「追風,你先下去。」

        「是。」追風抱拳行一禮後,像腳踩風火輪一樣火速退下,「咻」一聲就不見人影,讓諸葛苡湛想拉他當擋箭牌都來不及。

         皇甫璟淵沉沉勾著嘴角,緩緩朝她逼近,「我這人恩將仇報,沒良心,是個以享受別人的痛苦為樂的變態,嗯?」

        她額頭的冷汗不斷滴下,臉上掛著尷尬無比又牽強的假笑,驚恐的退後,「欸,不,你怎麼會是這種人呢,在我看來,你、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大好人,會那麼說你的人肯定是心胸狹隘之人,你這麼有度量又有善心,老天爺肯定會開眼,讓你好心有好報的!」

        她在他的逼近中一步一步後退,最終退到了牆邊,無路可退。

        皇甫璟淵欺上來,將她整個人困在自己與牆壁之間,居高臨下睨著眼前這個只敢嘴上逞威風強裝鎮定的紙老虎,將她的慌張和防備盡收眼底,心頭瞬間舒坦了許多,不過卻繼續裝模作樣冷沉質問,「跟我這種黑心肝的人在一起,空氣都是髒的,吸進去讓你肺疼?」

        他輕柔低沉的嗓音明明那麼性感那麼好聽,可是怎麼聽進她耳裡,就像是索命閻王的召喚一樣驚悚陰森?

        她的背脊抵在了牆壁上,直挺挺的,頭更是搖得像撥浪鼓,「不,肯定是你聽錯了,跟你在一起,空氣中就像有百花盛開,滿是清新迷人的香氣,聞著精神百倍,身體健康,無病無災。」

        嗚嗚嗚,她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也能這麼狗腿,還這麼會睜眼說瞎話,最可悲的是她一個現代人,竟會被古代人給嚇得不敢反駁,任由他欺凌。

        皇甫璟淵濃眉微蹙,微微彎下身,修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顎,逼使她帶著慌亂的杏眸與他的黑眸平視,「諸葛苡湛,你今天出門有好好照過鏡子嗎?」

        她在心底怒聲腹誹著他,而他似乎聽到她在心底咒罵他的聲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鼻腔發出一記輕哼,「自己看看!」他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如胭脂盒般大的水銀鏡。

        她傻住了。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臉蛋,將水銀鏡塞進她的手中,「姑娘家,出門前最好再照次鏡子。」

        她不解地眨著眼楮看著大步流星離去的他,他吃錯藥了?還是良心發現?否則怎麼這麼簡單就放過她!

        久久,他一直未再折回,她整顆心才安穩了下來,疑惑地拿起小小的水銀鏡,仔細看著自己的容貌。

        她赫然瞪大眼睛,驚聲尖叫,「啊!」

        鏡子裡的人是誰?臉頰上竟然有好幾道墨汁的痕跡,這是怎麼回事?

        她眸光一閃,忽然想到稍早他們到醫館,她看到一名藥僮躲在角落哭泣,隨口問了一下,這才知道他家人生病,她便幫他起個卦,告訴他解決方法。

        那藥僮拜託她將卦象跟解決方法寫出來,否則他怕忘記,所以她提筆寫了下來。

        正好那時銀子不小心撞到她,墨汁噴了上來,沾到臉上,她先拿帕子將墨汁擦掉,還沒來得及去淨臉,又出了一些事情,她就忘了……

        所以是她誤會了皇甫璟淵!

        只是……老天爺啊,她怎麼就頂著這麼一張臉出門?銀子他們難道都沒有看見?

        難怪皇甫璟淵會問她來之前有沒有照過鏡子,他分明是好意提醒她,卻被她誤會,還被罵黑心肝、沒良心,真正沒良心又黑心肝的人是她吧!吼,她該怎麼辦,該去向他道歉嗎?

        諸葛苡湛嘆口氣,打算先將臉洗乾淨再去看大叔,然後……去找皇甫璟淵道歉。

        做錯事本就該向人道歉,就算被他罵、被他冷嘲熱諷,她都認了。

        她往前面的客房走去,好不容易找到店小二要了一些水,把臉上的墨漬全洗乾淨,用水銀鏡仔細照了一下,確定臉上沒有留下任何一點髒污後,這才朝大叔所在的屋子前去。

        真搞不懂皇甫璟淵,他們的人明明沒多少,包下半間客棧就可以,沒事包下一整間做什麼?他自己還住那麼後面,像這樣到前頭一來一回的得浪費多少時間。

        她來到大叔所在的房間時,華凌正好將插在大叔頭上的最後一根金針拔掉。

        大叔剛才雖然曾短暫醒來,可很快又昏睡過去。

        華凌看到她進來,未等她自我介紹便率先道︰「你就是諸葛姑娘吧。」

        一直靜靜待在一旁看著華凌治療的元生立刻跑到她身邊,欲言又止,不安地搓著雙手。

        不用元生開口,她便知道他的擔心,握住他的雙手溫柔地看著他,安撫他慌亂的倩緒,「別緊張,姊姊既然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到,請神醫醫好那位大叔。」

        從沒有女人這麼牽過他,元生感到好溫暖,臉蛋瞬間浮上一層紅暈,害羞的點頭。

        她欠了欠身,「見過華神醫,神醫你好。」

        「不要稱我什麼神醫,都是虛命,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大夫,醫治病人是我的職責。當然了,這病人還是要得我的眼緣,否則銀子堆得再高我也是不會醫治的。」

        她勾了勾嘴角,「華大夫客氣了。」

        「叫我華凌吧,華大夫華大夫的叫,怪生疏的。」

        諸葛苡湛嘴角隱隱的抽動了一下,他們很熟嗎?今天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他怎麼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好的,華凌,不知道這位俊美大叔現在的情況如何?你能跟我簡單說一下嗎?」她牽著元生來到床邊,視線落在大叔那張充滿中年男性魅力、俊美無儔的臉龐上。

        「俊美大叔?」華凌有些好笑的指著昏迷的大叔,「他?」

        她點了點頭,「是的,雖然他正在昏睡,但你不覺得他有種中年男子的成熟魅力嗎?」

        「不,我只覺得他有些眼熟。」

        「眼熟?」她歪著頭仔細端詳著昏迷的大叔,「聽你這麼說,我還真感覺有些眼熟,只是他長得像誰呢?就只是覺得眼熟……」

        「無法想起來,應該就是不熟的人,既然不熟,就不要費腦力去想。」

        「說的也是,無關緊要的人,無須浪費我的腦力。」
  
        「諸葛姑娘,我聽阿璟說這人是你救的,你現在對他的傷勢有什麼想法?想要醫治好他,讓他完全恢復,得費不少銀子。」

        「銀子我有,請你盡你所能讓他清醒,我不忍心讓元生傷心。」看到元生那雙眼睛,她就想到她在現代的弟弟,元生跟他一樣有一雙澄澈得讓人無法拒絕的眼睛。

        「他跟我好歹也算有個水賊情誼,同樣是落難人士,也不好棄之不顧,你說是吧?」

        華凌認同的點頭,「說的也是,想不到你這麼有善心,老天會保佑你、賜你良緣的。」

        她瞪圓了眼,賜她良緣?她怎麼覺得這個華凌比她更像神棍!

        「諸葛姑娘,他的情況不是很樂觀,最少還要施上五次針才能醒來,期間他不宜隨意搬動,就讓他住在這裡吧,平日他需要人照顧護理,你們也就一起住下,這樣大家都方便。」華凌提議道。

        其實只要再深度施一次針,傷者的狀況便能加快恢復,不過這麼快將傷者醫好,諸葛苡湛一行人肯定會急著離開,這樣就打探不到想知道的消息了,所以只好委屈一下這傷者了。

        「我們一行人住在這裡方便嗎?」想到要跟皇甫璟淵同一屋簷下,她額頭就隱隱發疼。

        「方便,怎麼會不方便?不過還是要知會一下阿璟。」華凌開始收拾自己的看診工具,「我接下來要去幫阿璟換藥,不如你跟我一起去,詢問他的意見,你看如何?」

        「我也一起去?」她好猶豫啊,一想到他那張冷得跟冰雕一樣的臉,她就全身發寒,可是隨即又想到自己還沒跟人家道歉呢,只好垂著雙肩點頭,「那好吧,我跟你一道去……」

        「走吧。」他看向一旁的元生,「小像伙,那大叔就交給你照顧,他要是有什麼狀況你就大喊,知道嗎?」

        「好的,華大夫,我一定會照顧好大叔的。」元生雙手握成拳,用力點頭承諾。

        她揉揉他的頭,「元生,你先在這,我一會兒讓銀子過來幫你一起照顧大叔,好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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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4: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達成協議

        「找我有事?」皇甫璟淵手執著狼毫不疾不徐地沾著墨汁,睞了眼有些手足無措的諸葛苡湛。

        在前去尋找皇甫璟淵的途中,華凌為了給兩人獨處的機會,故意裝做突然想到什麼的樣子藉口離去,諸葛苡湛只能獨自前來面對皇甫璟淵這個大冰塊。

        她嬌俏的臉蛋微微皺成了一團,不知道怎麼開口向他表達歉意。

        方才罵人家罵得很爽,結果發現根本是自己誤會,現在要跟人家道歉,可她這張嘴怎麼也開不了口。

        金色陽光透過樹梢穿過雕花窗欞,斑駁的落在屋子的地板上,風吹過樹梢,光線隨著擺動的枝葉若隱若現,成為一幅有趣的畫。

        皇甫璟淵已經寫完幾個大字,諸葛苡湛卻還不將來找他的目的說出來,只是死盯著地上搖晃的光影,他放下手中的狼毫,拿過一旁已涼的蔘茶喝了一口,而後道︰「諸葛苡湛,我想屋外花園的風景會比我屋內的光影來得有趣,若是有興趣,你可以到外頭欣賞。」

        「不,我是來……」

        他放下手中的茶盞,「有什麼事情就直說。」

        「欸,你、你身上的傷勢如何了?」

        「放心,已經好多了。」

        看他態度終於不再那麼冷冰冰,她食指用力的撓了撓後腦勺,五官糾結的說著,「我……我是來道歉的!」

        「你說什麼?」

        「道歉,皇甫璟淵,我是來跟你道歉的,我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猛起身,朝著他深深地來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禮,「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不該那麼說你的,對不起。」

        「道歉!」他身體往後倚,整個背脊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手支在椅子扶把上撐著一邊臉頰,像是在看什麼新奇事物一樣看著她。

        「我用你給的鏡子照過了,這才發現自己錯的有多離譜,你好心提醒我,我卻誤會你,對不起!」她再次道歉,這次音量更大了。

        皇甫璟淵看著她那低得不能再低的頭頂、柔美的後頸跟纖細的後背,本平靜無波的眸子突然閃了閃,耳垂立馬浮現一抹紅暈。

        他忽然想到,稍早她因撞擊往後傾倒、被他護住的當下,她纖細柔軟的身體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掌不慎碰觸到她胸前的柔軟,雖然僅僅那麼一瞬間,快得讓人根本無法察覺,但當下卻有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戰慄從他體內炸出,倏地竄過全身。

        那輕微的碰觸讓他聯想到前些日子撿到的那件粉紅肚兜,心跳更是紊亂不已。

        「唔……」

        耳邊傳來一聲極細微的痛苦呻吟,將他有些飄遠的思緒拉回,他猛地一個甩頭,在心頭咒罵了自己一聲。

        這是怎麼回事?習武多年的他早已練就心如止水的本事,面對一切淡然處之,卻在碰到她後出現各種奇怪反應。

        不,應該說,自從遇上諸葛苡湛,平時遇事冷靜不衝動的他開始變得不淡定。

        只要是與她有關的事物,情緒起伏就會變得異常,有時連自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激動反應給嚇了一跳,讓他變得簡直不是他認識的自己。

        正是因為先前陌生的騷動,讓他不得不進屋提筆寫字,好不容易壓下了混亂的心緒,現在卻又因為無意間的眼神接觸憶起,心再度狂跳得厲害。

        他心神猛然一斂,提起狼毫藉著沾墨汁的動作緩和情緒,僵著嗓子問︰「你打算就這麼一直保持這個動作?」

        她愣怔了下,火速挺直身子,「不是啊,你沒有說你原諒我了,所以我才沒有起來。」

        「其實要我原諒你並不難。」他若無其事的沾著墨汁,「只是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她扭著手指虛心的問著。

        從卦象中,她早得知他貴不可言,只是不知道「貴」到哪裡去,這也是她會這麼果斷道歉的原因之一。

        「從今往後不許再為人卜卦算命。」

        「不可能!」她一口回絕,「要我不再卜卦算命,等於是要我的命,你不如現在殺了我,況且你這條件是不對等的。」說完她起身就要走人。

        不過是罵了他,他就要她收起吃飯功夫,這筆買賣他可真是賺大發了。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他繼續低頭提筆寫字,在她一腳踏出門檻前,慢悠悠的提醒,「你應該是為了讓那位大叔繼續留在這裡讓華凌治療,才會來向我道歉,若我不同意,他就準備等死,難道這樣你還打算走?」

        她腳下一頓,旋身死死瞪著他,咬牙問︰「除了這點,你還有什麼條件?」

        「沒有。」

        她磨了磨牙,看到他手腕上包紮著的傷口,突然想起一事,「我記得你還欠我一件事,你若是原諒我,並且答應讓大叔繼續在這邊療傷,我便不再追究你毀約之事。」

        「我毀約?」他何時跟她有過什麼約定?

        「上回你讓我幫你算所要找的人,你還記得那事吧?」

        他放下手中狼毫,雙手抱胸與她對視,「記得,如何了?」竟告訴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當他是睜眼瞎不成。

        「當時我曾經免費送你一卦,說你這一個月內有個生死劫,能救你一命的是你的仇人,而好巧不巧我的卦是那般神準,你經歷了生死劫,而且是我這仇人救了你。」

        「所以?」

        「當時我說過,若是你幸運逃過一劫,你就得在京城的城牆上掛上布條向我道歉,同時承認我是千年一遇的小神算!」她大聲地將當時提出的條件說出,提醒貴人多忘事的他,「而當下你也同意了這事!」

        皇甫璟淵眼尾暗抽了一下,飛快的回想當時,好像還真有這麼一回事。

        「你現在提出這事,是想跟我談條件?」

        「沒錯!」她雙手叉腰,對著他抬了抬下顎,「我可以讓你不用履行方才說的那些條件,但你必須讓華大夫繼續醫治大叔。」

        瞧她那副像是抓到他的小辮子一樣得意驕傲的神情,皇甫璟淵嘴角若有似無的輕勾,「若是我不答應呢?而且,你確定你有辦法安全到達京城?」

        「怎麼,你想殺人滅口?」她瞇起眼眸危險的睨著他。

       「殺一個人就跟吃飯一樣簡單。」他揚起一個迷人的微笑。

        「你究竟想怎麼樣!」這臭家伙,怎麼可以用他那低沉性感的聲音說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我並不想怎麼樣。」他深邃的眸子晦暗不明的瞅著她那張因憤怒而顯得生動的臉蛋。

        「你不肯接受我的道歉,又不肯答應我的要求,還說你不想怎麼樣!」她心下有些急了,氣得磨牙,杏眸怒瞪著皇甫璟淵。

        他雙手食指交錯,抵在下顎,「你應該很清楚,我厭惡所有的江湖神棍,恨不得將他們都抓進牢裡,因此……」

        「因此?」

        「我也不是那麼冷血無情、見死不救之人,既然你救我一命,我便把這恩情還給你,答應讓華凌救治那名大叔,也可以讓你們暫時住在這裡,但是條件是你必須配合我,這段時間不許在我的地盤上算命。」

        「成。」還好只是這段時間,不是永遠,她暗吁了一口氣。

        「還有把你當時搜到的所有物品全交出來。」

        「什麼搜到的東西?」

        「我知道你曾仔細搜過林子裡那一群殺手,包含我的手下他們身上的物品。」

        「是有這事,我不過是想看看那些是什麼人罷了,搜到的玉牌已經給追風了。」

        「你把搜到的其他東西給我,我要看看是否有其他漏失的細節。」他很老實的告訴她。

        「成,我可以給你,條件是對你沒有用處的東西必須還給我,此外我還有一個條件。」

        「你問題怎麼這麼多?說!」

        「我答應在你地盤上不幫人卜卦算命,但若是你自己來找我卜卦,就是你破壞約定,在那之後我就可以繼續幫人算命賺銀子,包含你在內。還有,雖然我們借住在你這裡,但是你算命卜卦還是要付我銀子。」眼見機不可失,她趁機將所有條件提出。

        「成!」

        「很好,合作愉快!」

*             *             *

        「小姐,老爺子又跑到哪裡去了啊?一大早就不見人影。」銀子提著一大盆從老爺子屋裡翻出來的髒衣物,打算趁著天氣不錯,替他把衣服洗了。

        「他說附近有一個他多年不見的好友,本來是不打算前往拜訪的,但是既然我們要在這邊停留一些時日,他就去見見老朋友,不然他這一把年紀了,下次要見也不知是何時。」

        諸葛苡湛拿著炭筆在紙張上塗塗畫畫的。

        「小姐,您在畫什麼?」

        「地圖啊,你看,這裡是我們當時遭到水賊突擊的地方,這裡是發現元生的地點,這邊則是我看到銀色閃光的地方。我回憶了當時的地理位置,猜測水賊的窩就在這附近。」

        她拿著炭筆指了幾個地點。

        「小姐,您怎麼知道水賊窩在這裡?」銀子低頭仔細看著她畫的這張圖,好奇問著。

        「你瞧,這裡不是有一個大瀑布,當時我們看到的水賊身上或多或少是濕的,也許是被瀑布噴濕,畢竟若他們是藏在水底,一定是整身濕,所以我才斷定他們是窩藏在瀑布後方的山壁洞穴中。」

        「天啊,小姐,您好聰明,這樣就能猜出水賊藏身在哪裡。奴婢聽說官府找了很久,始終沒有找到他們的藏身處,反而被打得賊慘的,臉都丟光了呢!」銀子繼續將這幾天聽到的消息告知她,「奴婢還聽說啊,官府為了破獲賊窩,甚至懸賞重金呢,小姐,說不定您把這張圖拿去就可以領賞了。」

        「還有這事!」諸葛苡湛詫異地看向銀子。

        「是啊,因為再不破獲,會損失更多人跟貨物,聽說上個月有一個大官的孫子被水賊抓了,要求一百萬兩的贖金呢。」

        「要是我猜的不錯,官府能因此破獲水賊窩,那我可就真的是大功一件了。」一聽到有賞銀她就心動了,感覺眼前有一片金光閃閃的金元寶正對著她招手。

        驀地,她手中那張畫得十分詳細的圖被人抽走,抬眸一看,叫道︰「皇甫璟淵,你做什麼!」

        他瞄了一眼,指著其中一處,「你說,你懷疑水賊藏在瀑布後面?」

        她警覺的瞇起眼睛,「你問這個做什麼?莫非你想拿著我的圖去領獎金?」

        他橫她一眼,「一萬兩銀子在我眼中不過是個零頭。」

        「你說有一萬兩?」她眼睛瞬間瞪大驚呼,「獎金竟然這麼多!」

        「想要?」

        「廢話,哪個人不愛財,我可沒有視錢財如糞土那麼清高的節操。」

        「把你觀察到的與所懷疑的告訴我,我保證你能拿到那一萬兩,甚至還能從知府那裡再敲出一筆獎勵。」

        「此話當真?」她的眼底冒出閃光,興奮的瞅著他,要他給個肯定的話頭。

        「就看你透漏多少你所觀察到的。」這諸葛苡湛自小學習命理,對於周遭的地理環境有一定的敏感度,能察覺出一般人所看不到查不到的盲點。

        她拿過他手中的那張圖,指著其中幾個點,「這裡,還有這兩座瀑布,後面可能有洞穴,正是他們躲藏的地點。我為何會這麼肯定,以奇門遁甲的人來說是死鬥……後面可能有洞穴裡肯定有密道,密道連接到某個隱密處,要做案時從這裡出去佈局,襲擊完又能夠將船隻拖回裡頭。我懷疑那群水賊中有人懂得風水,不然就是有會打仗用兵的能人,否則他們不可能次次平安返回而不被發現……若是要破這水賊窩,需要從這裡……」

        皇甫璟淵看著她所指出的幾個位置,聽著她的分析,極有道理,不免刮目相看。

        「很好,你等著吧。」他拿著風景圖突轉身便走人。

        她倏地瞪大眼,在他身後跳腳喊道︰「喂,你把我的圖拿走,又把我的想法帶走,好歹先付個訂金啊!」

        「欠著。」

        「欠什麼欠,不許賒賬……」

        銀子連忙拉住她,很膽小地小聲提醒她,「小姐,別喊了,萬一您又不小心惹皇甫公子生氣,別說訂金,說不定他會把我們一群人全趕出去。那位大叔正值治療的關鍵期,要是被趕出去,可是會害了大叔一條命。」

*             *             *

        皇甫璟淵回到用來處理事物的臨時書房,未踏進門便火速下令,「追風,馬上傳令,命蛟龍營、地虎營的六名主將即刻過來見我。」

        「主子,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突然召喚這兩營的主將?」

        「剿匪!」

        「嗄,剿匪?」追風詫異的張大嘴巴,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的,我皇甫家的這些弟兄們,也是時候出來活動活筋骨了!」皇甫璟淵斜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這一役,我絕對要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追風一聽,眼睛跟著亮了起來,手握成拳貼在胸口,「主子,請您務必帶上屬下。」

        「少不了你,火速去將人傳喚過來。」

        「是!」

        平國公是開國元老,手中有一支讓人聞風喪膽的軍隊,這支軍隊在平國公世子皇甫衛瀾戰死沙場,除了當中由他親自訓練帶領的親衛軍未解散外,剩餘人馬全並入其他大營,平國公府的皇甫軍從此消失在眾人眼前。

        彼時平國公年邁,無法帶兵打仗,而皇甫璟淵年僅四歲,根本無法接掌虎符率領皇甫軍,各方勢力又虎視眈眈地覬覦著皇甫軍。

        皇帝明白他們的擔憂,由自己暫時接管,下令皇甫璟淵成年後要先得到親衛軍的認同才可從他手中暫時接掌,而後必須在幾年內交出漂亮的成績證明自己有資格,他才會真正承認這支軍隊。

        皇甫璟淵早在四年前就通過親衛軍的測驗,得到他們的認同與承認,正式接掌了親衛軍,將他們分成蚊龍營跟地虎營,一軍專攻陸戰,一軍則是水戰。

        最主要是為了打探敵情,以及繪製他國的軍事地圖。

        這些年來,皇甫璟淵瞞著平國公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讓皇甫軍揚名立萬,重新回到眾人眼前的機會,而這機會似乎巳經送到他面前了。

        昏迷幾日的大叔昨天中午終於清醒,皇甫璟淵接到消息,決定先過來探望他。

        攻打水賊的行動在即,得到愈多有關水賊的訊息對親衛軍愈有利,這麼久以來從未聽聞有人從水賊巢穴脫逃,因此大叔的訊息對他來講十分重要。

        他來到大叔休養的屋子,站在門邊敲了敲門框。

        端著溫開水讓大叔喝的元生看到了皇甫璟淵,雙眼一亮,興匆匆的朝他跑來,「皇甫公子,你怎麼過來了?」

        元生不知道為何,每次看到皇甫璟淵總是非常開心,即使他冷著一張冰塊臉,還是會不由自主湊上去,要跟他說上兩句話才會開心。

        諸葛苡湛曾經問過元生,幹麼每次都喜歡用熱臉去貼冷屁股,元生給她的回答竟然是,看到皇甫璟淵,他總是有一種親切感,就像他對大叔一樣,好像看到親人,讓他忍不住想要親近。

        聽到他這麼說,諸葛苡湛只在心頭說了聲可憐的孩子,之後就隨他去了。

        皇甫璟淵將手中提的糕點給他,關心的詢問︰「元生,我聽華凌說你患了風寒,還好嗎?這給你。」

        他從諸葛苡湛口中得知元生的可憐身世後,對元生多了一分疼愛,每每外出時看到適合他這年紀玩耍的小玩意,或者是精緻的糕點糖果,便會帶一些回來讓他嚐嚐。

        對於元生這孩子他總感到親切,就像是自己的小弟一樣,會不由自主的放在心上。

        「大叔。」皇甫璟淵來到床榻邊對著大叔抱拳問禮,「在下今日才有空前來探望,還望您不要見怪。」

        「皇甫公子客氣了,在下借你的地方養傷,該是我前去拜訪皇甫公子,怎麼能夠讓公子過來,你這一番話在下慚愧啊。」大叔作揖抱拳道歉。

        「您客氣了。」

       元生趕緊搬了個圓凳過來放在床邊,「皇甫公子請坐。」

        皇甫璟淵抬手摸了摸元生的頭,「元生以後叫我皇甫大哥吧,公子公子這樣叫,聽久了感覺挺生疏的。」他是真的打從心裡喜歡這個惹人疼愛的孩子。

        「好的,皇甫大哥。」元生聽到他這麼說,開心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大叔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皇甫公子,請坐。」

        皇甫璟淵微掀衣袍,在圓凳上坐下,「您身上的傷勢如何了?」

        「多顧了華大夫,若不是他妙手回春,我也醒不過來,不過最感謝的還是世子你,若不是你出面,我今日恐怕早已入土。」

        「感謝就不必了,我只是開個口,也是讓他有機會練手,若按著他那挑病人的性子,不用多久一把好功夫就要荒廢了。」他接過元生倒來的茶嚐了口,「不過,也真的是只有他那醫術,才能將您從地府拉回來。」他很為華凌的好醫術感到驕傲,提起華凌便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是我衛某命大。」

        「大叔姓衛?」

        「在下衛嵐,山嵐的嵐。」

        「衛嵐!」皇甫璟淵驚駭地瞪大眼,激動難以置信的直盯著美大叔。

        「是的,聽到在下的名字,皇甫公子為何如此激動?」衛嵐不解的睨著他。

        皇甫璟淵壓下心頭突然竄起的激動,搖頭,「大叔,您的名字跟我……一名長輩的名字相同,乍聽之下感到震驚,所以有些失態了,抱歉。」

        「原來如此,想必那是對你很重要的人。」衛嵐微微點了點下顎。

        「是的,很重要的一個人,不過他用的字是波瀾的瀾。」

        「即使如此,也算是一個緣分。」衛嵐摸摸了摸元生的頭,「元生,你到外面玩,或是去找老爺子練字,他昨天教你的你都記下了嗎?」

        「您放心,我都會背了,我這就去找老爺子認字。」元生向兩人行禮後便跑出了屋子。

        「找老爺子認字?」

        「是啊,你別看他整天樂顛顛跟個瘋老頭似的,他肚子裡的墨水可是難以估計,元生喜歡讀書認字,老爺子又樂意教他,我便讓元生有空就去纏著他,免得老爺子一天到晚想往外跑,讓諸葛姑娘擔心。」衛嵐同他說了原因,而後定定看著皇甫璟淵,「皇甫公子,元生已經離開,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問了,若是我沒猜錯,你應該是想問我水賊的事情吧。」

        皇甫璟淵眉尾微挑,輕笑了聲,「大叔的觀察力真不容小覷,看來您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我被那些水賊抓進賊窩之前,不過是名普通商人,並不是你口中的那種人。」

        「商人?」大叔這模樣一看就是練家子,若是從軍,恐怕也是軍中一名大將,怎麼可能是商人。

        「怎麼,不相信?我確實是個商人,前些年一直在南夷地區做生意,這兩年才想將生意拓展到江南,結果卻落得這下場。」衛嵐嘴角扯著一抹複雜的笑。

        「不,不是不相信,據我觀察,您的身手不錯,卻說自己是商人,我才感到些許詫異。」

        「凡事總有例外。」衛嵐將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的矮桌上,「皇甫公子,只要是我知道的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我聽元生說您被水賊們關押在賊窩有半年之久,他們一直極力要讓您加入,期間您始終拒絕,但為了保護也被擄進水賊窩的元生,才虛與委蛇假意成為水賊。」

        「沒錯,不知怎麼回事,我看到元生的第一眼便喜歡上這孩子,若是我不出面救他,他恐怕會被賣到小倌館成為男妓,於是我向水賊提出條件,讓他待在我身邊。」

        「既然如此,相信你對於整個水賊窩的地形有一定的了解,是吧?」

        衛嵐沉沉的看著他,「皇甫公子,能否告訴我,你知道這些後有什麼打算?」

        「大叔,叫我璟淵吧,我看到您就跟看到元生一樣,總有一股像是見到親人一般的親切感,您是我的長輩,一直喚我公子,我聽了心裡總是不太舒服。」

        衛嵐長笑一聲,「實不相瞞,看到璟淵你,我也有這種感覺,就像是見到久違的親人,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以後就這麼叫你了。」

        衛嵐眉開眼笑地看著他,心下卻暗忖著,為什麼對璟淵這個名字,他感到很熟悉、很溫暖,似乎在哪裡聽過,甚至曾經喊過似的……

        「大叔,璟淵求之不得。」

        一陣熱絡閒談後,皇甫璟淵神色轉為嚴肅,看著衛嵐,不擔心他是否會洩漏消息,對他就是有一種信任感,直接了當的告訴他,「我要率兵攻打水賊窩,將他們一舉殲滅。我皇甫軍不能再繼續沉寂,他們不出山則已,一出山就必須打一場漂亮的戰役,揚名立萬,讓世人記起我皇甫軍!」

        衛嵐眼睛一亮,朗聲直說︰「好,好,好,不愧是皇甫公子,成,我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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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4: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率軍攻打水賊

        當最後那一抹夕陽被黑幕吞噬,客棧裡裡外外掛滿了照明的燈籠,昏黃的燭光令整間客棧籠罩在一種帶著溫暖的迷離之中。

        沐浴完,穿著寬鬆中衣的諸葛苡湛坐在窗邊擦拭著一頭濕髮,嫌棄長髮不容易乾,於是推開了窗子讓晚風吹進屋內。

        「吼,小姐啊,您怎麼可以打開窗子!」端著晚膳進來的銀子見狀,將手中的食盒隨便一放,火速衝到窗邊將窗子拉上,「這裡可不是我們自己家,整個客棧裡的人都是男的,只有我們兩個女子,您能不能凡事上心些,要是被人偷看了,您的名節就毀了!」

        「銀子,你太誇張了吧。」

        「小姐,奴婢哪裡誇張了?您穿的可是單薄的中衣,中衣!這能隨便讓人看嗎?」銀子嘰哩呱啦的念著。

        「好了,好了,你去把晚膳擺好,我餓了。」諸葛苡湛舉雙手求饒。

        「小姐,您一定要上心啊,萬一像之前一樣,肚兜又被偷了怎麼辦?不得不防啊!」

        她怔了一下,停下擦拭髮的動作,「說到這個,銀子,你覺得我那肚兜是被誰偷走的?總不會是風吹走,整件濕淋淋的,風也吹不動啊。」

        「小姐,小偷是不會承認自己是小偷的。」銀子開始將晚膳從食盒裡拿出來。

        「說也是,我啊,詛咒那個偷我肚兜的小偷手爛掉,要是他敢拿我的肚兜做……」意淫之事,「我就詛咒他……那裡爛掉。」

        「小姐,您一句話怎麼都說一半的,奴婢聽不懂。」銀子停下擺飯的動作,一臉困惑的看著她。

        「唉,你不用懂那麼多,快盛飯,我肚子餓了。」諸葛苡湛將手中布巾隨意一放,坐到桌邊,歪著身子撐著一邊臉頰看著今天的菜色。

        她這動作讓她的衣襟微敞,露出纖細的頸項,雪嫩傲人的酥胸若隱若現,引人遐想。

        來到屋外想找諸葛苡湛問些事情的皇甫璟淵見屋門沒關,一邊敲著門框一邊探頭,沒想到會看到這風光無限的誘人美景,整個人頓時僵在了原地。

        諸葛苡湛猛地抬頭,見到他站在門外用灼熱的視線直盯著她看,這才驚覺自己只著了一件寬鬆的中衣,猛烈倒吸口氣,摀住胸口,起身問道︰「你過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要死了,他怎麼這時候來,還有銀子方才進門怎麼沒把門給帶上!

        他撇過頭看向他處,不與她對視,尷尬的咳了聲,「我在外頭等你。」話落,人已轉身,還不忘伸手關門。

        銀子完全嚇傻了,方才她看見小姐只著中衣坐在窗邊,急著向前關窗,結果就忘了將門扇給拉上,這下、這下……

        諸葛苡湛拍了拍銀子,「傻了啊,還不去幫我拿衣裳過來。」她徑自走到梳妝臺前拿梳子,給自己隨意編了個辮子。

        還好她是現代人,被看就被看,又不是沒穿,這沒什麼。

        在現代,哪一年夏天她不是穿著比基尼往海邊衝,要是被他們這些古人看到,不是嚇暈就是罵她傷風敗俗,要將她浸豬籠了。

        「小姐,被皇甫公子看到,您……您不難過嗎?」

        「難過?要難過什麼?他是看到我沒穿衣服還是看到我沒穿褲子?」

        「小姐,您只著一件中衣被他看見,這有損您的閨譽,萬一傳出去,您……您日後就很難找到婆家了!」

        「那最好傳出去,我可沒打算嫁人。」

        「什麼,小姐您不打算嫁人!」這消息比剛才的事還更讓她感到震撼。

        「我立志要將我們諸葛家的神算招牌發揚光大,怎麼能夠成親嫁人。」諸葛苡湛拿過銀子手上的衣裳套上。

        「可是,小姐,您這樣就成老姑婆了。」銀子實在很難想像她家水靈靈身材又好的小姐成為老姑婆的模樣。

        「放心吧,銀子,等你大一些,有喜歡的對象了,我就備一份嫁妝將你嫁給你喜歡的人,之後自己背著行囊雲遊四海。」

        「小姐,我們說的是您,您怎麼扯這麼遠。」

        諸葛苡湛擺了擺手,徑自走出屋,「好了,我先出去看皇甫璟淵找我有什麼事情,你餓的話就先吃了,別等我了。」她早將銀子當成自己妹妹,根本沒有什麼主僕之分。

        藉著迴廊上燈籠所散發出的昏黃光芒,她找到了站在院子石桌旁仰望著星辰,雙手負於身後的皇甫璟淵。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她先出聲免得尷尬,畢竟皇甫璟淵是古代人,思想保守,說不定現在正想著怎麼推卸責任,就不要讓他對這事感到困擾了。

        「你來了。」他語氣有些僵硬,轉身後卻被眼前的她給驚艷了。

        隨意綁著一根辮子的她看起來青春俏麗,宛若初春枝頭綻放的花朵那般清新嬌艷,讓他有一剎那被迷了眼。

        「是啊,有什麼事情你趕緊說,我還要回去吃晚飯呢。」她毫不在意的越過他,走到他身後的石椅上坐下。

        她的音調喚回了他心神,「你……」

        「我怎麼了?你該不會以為我哭得要死要活吧?」

        「當然不是,只是……」她這般毫不在意的模樣,倒是讓他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方才他已經想了一堆說詞,甚至做了若是她要他負責,他也會應下的決定,畢竟他看到了那樣的畫面。

        「我不過是穿得少一點,又沒露什麼,你有什麼好愧疚自責的,且問題不在你,是銀子忘了關上門。放心,我不會像其他女子一樣,因為這麼一點小事情尋死覓活地要你負責,安心吧。」

        看她如此灑脫不介意,他心底反倒有些不悅,「你是姑娘家,怎麼可以如此不注重自己的名節!」

        「我哪裡不注重?我只是好心放你一馬,放心好了,若你是我的菜,我一定會藉機死賴上你,讓你逃不掉的。」她撐著一邊粉腮自我調侃。

        他嘴角抽了抽,什麼叫做她的菜,敢情這女人把他當成一碟菜了,還是不合她口味的那一碟!

        一想到這點,他心裡就特別不舒爽。

        就在那股悶氣在他心頭慢慢湧動時,諸葛苡湛眨了眨眼,疑惑的問著,「皇甫璟淵,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快說吧,我餓著呢!」

        他氣結的瞪她一眼,在她對面坐下,將前來找她的目的告訴她,「明日剿滅水賊,我也會一起行動。」

        「你也要一起前去?」她愣愣的看著他,吶吶的嘀咕了句,「你行嗎?」

        「諸葛苡湛!」一團火瞬間從頭頂噴出,什麼叫做他行嗎?他不行還有誰行!

        她驚覺自己說錯話了,連忙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看輕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身上的傷勢還未完全復原就跟著去剿殺水賊,不太好吧。」

        「你在關心我?」他幽暗的深眸一亮。

        「好歹我們現在也算是朋友吧,朋友間互相關心一下是應該的,是吧,是吧!」她手指慢慢的橫過桌面,輕輕點了點他的手背,扯著一張有些虛假的笑臉,「是吧?」

        他感受著她的碰觸,內心隱隱有一絲喜意,面上卻有些高傲的輕哼了聲,「嗯。」

        「你明天就要出征攻打水賊,我替你卜個卦看看會不會旗開得勝,你看如何?」

        「諸葛苡湛,你得寸進尺了,可別忘了當初定下的條件。」他冷聲提醒她。

        「喔。」她雙肩垂下。

       看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他睨她一眼,勉強讓步,「既然你當我是朋友,那就算吧,別說我這個朋友不盡人情。」

        她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在心底罵了他一句,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就想讓她為他卜吉凶,還一副是她求他的樣子,哼!

        她心裡打起了主意,掛起一抹甜美的笑,「不過,皇甫璟淵,我們雖然是朋友,但是開卦問事要付潤金,否則會不靈驗的。」

        「不就是要銀子,我會付不起?」

        她連忙為自己辯解,「我怎麼可能這麼認為,你把我看得太小心眼了。」

        「要不算了。」

        「欸,不過啊,皇甫璟淵,我等等幫你開卦,這樣就算破壞了我們兩人之間的約定,那我以後是不是可以在你的地盤上替人卜卦算命了啊?」

        「準了。」

        「謝謝你,皇甫璟淵,我就知道你是面惡心善的好人。」

        他黑著臉瞪著手舞足蹈的她,對於自己竟然會點頭同意也感到錯愕,他本想拒絕她得寸進尺的要求,可是看到她那笑得很不誠心的虛假笑容,他就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面惡心善,你對我的評價還真高。」他沒好氣的回應她。

        「嘿嘿,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個小女子計較啦,我幫你算算,算算。」她隨手折了枝樹枝,數著上頭的樹葉。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後,諸葛苡湛睜著一雙大眼睛,滿臉笑容的直瞅著他,「這一戰會直接打響名號,從此名揚四海,我先跟你恭喜恭喜。」

        「此話當真?」他雖然願意讓她卜卦,可心底多少還是有些質疑。

        她撥弄了下前面的樹葉,表情認真的點頭,「當真,你這一戰一定會旗開得勝,將那些水賊一網打盡。」忽地,她眉頭微蹙的瞅著他,「欸……奇怪,卦象怎麼會這麼演變……」

        「有變數?」

        「是有變數,不過這結果是好的,無須擔心。」

        「變數從何而來?」

        「這卦象顯示……父子聯手,戰無不克。」

        「父子?」皇甫璟淵也愣住了。

        「是啊,這卦象顯示你與你父親聯手,可是……」

        「我父親已經在多年前去世!」

        她點頭,「所以我才感到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我手中的兵是我父親當年留下來的,這不也算是父子聯手。」他馬上聯想到這一點。

        「你父親?」

        「他當年是個大將軍。」他並不想跟她說太多有關自己身分的事情。

        「唷,那……」也不可能。

        她不想潑他冷水否定他的想法,然而她算出的「父子聯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卦象呢?

        追風穿過花園來到,「主子,蛟龍營與地虎營的六名主將前來尋您,想就明日的剿匪行動與您做最後的討論。」

        「知道了。」他微點頭,起身。

        「欸,等等,皇甫璟淵,你還沒付我開卦費用!」她手心向上討要銀子。

        他腳下微頓,摸了下腰際,發現並未將荷包帶在身上,「我沒帶銀子,下回一起付,先欠著。」說完便轉身離去。

        「喂,你沒帶銀子,不會讓追風先付啊!」看著他們的背影,她跺了下腳喊道,可是那兩主僕像是沒聽到似的,徑自邁開大步,早就不知走到哪裡去了。

        她氣結的坐回石椅上,皺著眉頭看著替皇甫璟淵卜的卦象,又屈指算了下,愈算眉頭愈皺,最後手一揮,將桌上的樹葉全掃落至地面。

        希望最後的結果真如她所斷言那般,若不然,她可能要回去重修了……

*             *             *

        天雖然才剛亮,但溫暖的晨光已經普照大地,清爽的空氣讓人感到心曠神怡,這麼好的天氣,實在很難想像今天江面上將會發生一場流血衝突。

       諸葛苡湛仰頸大吸了口氣,緩和積壓在心頭的那股沉悶之氣。

       剿匪這事跟她沒有關係,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只要一想到皇甫璟淵也有參與這場戰役,心頭就很不舒服,悶悶的。

        「小姐,您怎麼了?感覺心情不是很好耶。」銀子提著食盒向她走來,關心的問著。

        「你多心了吧,我好得很。」嘴上這麼說,可是她心下卻忍不住暗忖,有這麼明顯嗎?

        「可是小姐您從昨天晚上看起來心情就不大好,而且也睡不好,整晚一直翻來覆去的。」

        「昨天下午睡太久,晚上當然睡不好。好了,把早膳擺了吧,我們就在院子裡用。」諸葛苡湛指著不遠處的石桌。

        「是。」銀子提著食盒才要走過去,便看到元生低著頭悶悶不樂的走過來,「元生,你怎麼了,地上有銀子讓你撿嗎?一直看著地上,小心撞到東西跌倒。」

        「銀子姊姊。」元生抬頭淚眼汪汪的看著她,又看到她身後的諸葛苡湛,本來忍著不落下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哭著喊道︰「苡湛姊姊……」

        「元生,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怎麼哭成這樣?」諸葛苡湛趕緊拿出帕子替他試淚。

        「沒人欺負我,是……皇甫大哥跟大叔他們都去剿滅水賊了,我很擔心,他們身上的傷勢都還未痊癒,要是……這樣元生又要成為沒有人要的孩子……」

        「元生,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你皇甫大哥還有大叔的武功都很厲害,別人傷不了他們的,況且他們是在後方指揮,不會親自上陣殺水賊。」

        「真的是這樣?」元生眨著淚眼看著她。

        「是啊,元生,上戰場殺敵的通常都是底下的士兵,將領只需要在後方出謀劃策運籌帷幄就好,畢竟將領親自上陣,萬一出了事情,不就群龍無首了。」

        他眨了眨眼睛,這時才有些相信她說的,而不是認為她是在安撫他,「好像是這樣,老爺子就曾經跟我講過幾個類似的故事。」

        「是啊,所以你是不是該放心?」諸葛苡湛雙手搭在他肩上,推著他一起走向石桌,「你還沒用早膳吧?跟姊姊一起用吧,銀子,替元生添碗筷。」

        「好的,小姐。」銀子飛快地往客棧廚房的方向跑去。

        諸葛苡湛讓元生坐到石椅上,將銀子替自己盛的粥遞給他,「元生,餓了吧,先吃姊姊的。」

        元生搖頭,扭著十指猶豫的看著她,像是在做什麼困難決定似的。

        諸葛苡湛看得出他有話對她說,也不催他。

        片刻後,元生自衣襟裡取出一塊掛著玉珮的金鏈子,推到她面前,「姊姊,你看這個,我想姊姊是可以信任的人……啞叔過世前交代我,除非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否則不要讓人看到。」

        「這個是?」她疑惑地拿起玉珮,當她看清楚上頭的雕刻時,驚詫的瞪大眼睛,「元生,這塊玉珮是從哪裡來的?」

        玉珮被雕成龍形,自古以來龍就是天子的象徵,而龍的形體只能被皇家所用,以爪來區分階級,元生這塊玉珮上的龍形雕刻為五爪,應是皇帝的物品,為何會在他身上?

        「這塊玉珮可以證明我的身世,啞叔臨死前將這玉珮,還有我隨身包袱裡的那件黃色小肚兜交給我,要我上京城找尋親人。」

        五爪金龍玉珮跟黃色肚兜!

        她對古代再怎麼不了解,也知道這兩樣東西代表著皇家,莫非元生是遺落民間的皇子?

        但不可能啊,她從老爺子口中得知,排行一到九的皇子每個都健壯的活著,沒有一個遺失或死亡,那元生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她百思不解時,眼尾瞧見銀子拿著碗筷往這裡走來,她連忙將玉珮掛回元生的頸子上,神情嚴肅地小聲交代,「元生,記住姊姊的話,玉珮還有肚兜不要隨便給人看,即使是面對你最信任的人。你的身世,姊姊到京城後會幫你調查,助你找到親人,但是在這之前你絕對不能再將這東西拿出來讓他人瞧見,聽清楚了嗎?」

        他用力點頭,「好的,姊姊,元生不會再將東西拿出來。」

        諸葛苡湛救過他,又毫無條件的救治衛嵐,無形中她成了元生最信任的人,因此她說的話他是無條件信任的。

        「嗯,來,先用餐吧,用完早膳我們出去打聽一下最新消息,如何?」她接過銀子盛來旳粥,替元生夾了顆荷包蛋,「得吃飽些才有體力到處打探,銀子,你也坐下一起用吧。」

        銀子沒推辭,坐下來飛快地吃著。

*             *             *

        之後一連十天,每天都有新消息傳到這,一下是水賊大勝,皇甫軍慘敗;一下是水賊頭領死了,皇甫軍已經攻下所有水賊窩,或是皇甫軍主將死了,要不就是水賊半夜偷襲皇甫軍,皇甫軍撤退至江邊等等。

        各種小道消息傳得天花亂墜,聽得諸葛苡湛還有元生無法淡定,最後他們決定直接到最靠近水賊窩藏地點的綠溪鎮打聽最新的消息,省得在客棧乾等,一顆心跟著忽上忽下。

        皇甫璟淵雖然帶走了大部分的人,但還是留下人手看管著貨物與牲畜,因此他們很順利地借到一輛馬車,帶著老爺子與銀子飛快的往綠溪鎮趕去,大約花了三個時辰的時間才抵達。

        一進入綠溪鎮,他們亟欲知道的消息便紛紛傳進耳裡,人們說得口沫橫飛,好像他們身歷其境,就在戰場似的。

        「姊姊,你有聽到嗎?他們說皇甫大哥身邊的一個中年人受了重傷,會不會是大叔啊?」元生緊張的扯著諸葛苡湛的衣袖不安的問著。

        「小姐,奴婢聽到有人說皇甫公子被水賊暗箭所傷,那箭上有毒,現在大夫們正在急救。」銀子臉色發白的將自己聽到的說出。

        「你們兩個別急,現在聽到的都是小道消息,真偽還有待查清,不要緊張。」諸葛苡湛一邊小心駕著馬車穿過擁擠的人群,一邊安撫著他們的情緒。

        「丫頭啊,我看我們直接到開打的岸邊去吧。」老爺子聽了這麼多,心裡頭也不淡定了。

        「直接到戰區?那裡能讓我們進入嗎?」

        「你傻啊,戰區外圍肯定有不少人圍觀,我們就去那裡,這樣得到的消息才正確。」

        「好像也是。」諸葛苡湛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他們向路人確認了最近的戰場在哪裡,便往那裡前去。

        訓練有素且蟄伏已久的皇甫軍猶如出柙的猛虎,奮力廝殺著,連續十天的攻擊令水賊們死傷慘重。

        看著一個個或死去、或重傷的同伴,餘下的人心裡滿是惶恐,因密道被入侵,讓原本認為窩藏地點絕對不會被攻破的信念瓦解。

        水賊這群烏合之眾除了人數眾多外,實力遠遠比不上皇甫軍這支在山林裡嚴格訓練的軍隊,加上信念瓦解、精神崩潰,兩方一陣交鋒下來,水賊陣營漸漸出現了潰敗的跡象。

        水賊窩裡,響喊聲、哀號聲直沖天際,水賊大當家眼看情況不對,率領著部分手下與金銀珠寶,從一條直通下游的秘徑逃走,準備等之後再另起爐灶。

        他們一路奔馳到了水邊,將作為退路所藏在水邊蘆葦叢裡的小船拉出,而後喬裝成普通的船家欲離開。

        就在一行人偷偷往下游而去時,原本空蕩的水面上赫然出現二、三十艘小舟,將他們團團圍住。

        那些人統一穿著黑色勁裝,右邊胸口上繡著一條蛟龍,手持弓箭對準著他們,只要敢輕勵,他們手中利箭必會齊發,將他們射成篩子。

        早已經在這里等著的皇甫璟淵手持利刃,氣勢恢弘地喝道︰「爾等賊寇還不投降,負強頑抗下去必死無疑,若不想葬送在這裡,速速歸降,尚有一線生機!」

        一路逃命到此的手下紛紛看向大當家,等著他的決定。

        好死不如賴活,很多人會歸順大當家做水賊,都是因為無須勞動便有大把銀子可花,他們只想吃香喝辣,可不想當墊背,陪著大當家一起到地府去。

        皇甫璟淵凌厲的眼神帶著一股能剜入心窩的肅殺寒意,看著每一個水賊,銀色鎧甲在陽光船耀下熠熠生輝,卻讓這些水賊們感到通體發寒,紛紛放下手中兵器,舉高雙手投降。

        大當家見手下一個個開始背叛他,心知大勢已去,這一群沒有義氣的家伙是不可能與他拚搏最後一波的。

        他心中憤恨不甘、即使如此,他也不願意向眼前這個不知到從哪裡冒出來的年輕男子投降。

        「你已是俎上肉,再不繳械投降,可別怪我沒有給過你機會。」

        大當家憤怒的磨著牙,提起鋼刀飛跳而起,朝皇甫璟淵衝去,「作夢!」

        皇甫璟淵身形一轉,手中利劍飛出,直刺大當家心窩,順勢一腳飛起,直接將他踢下去,清澈的江水瞬間被一片血水染紅。

        兩旁的手下悄然下水將大當家的屍首拉上岸,其中一人抽出大當家窩上那把利劍,雙手雙呈上,「主子,您的兵器。」

        皇甫璟淵拿回兵器,冷睞了眼嚇得臉色發青、渾身打顫的水賊們,「全綑了,帶回京由皇上定奪。」

        一向凶狠、殺人無數的大當家就這樣被人一劍了結,橫死在眼前,一些原先還在動歪腦筋的水賊們想著這男子武功如此厲害,大當家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們衝上去恐怕也只是找死,遂再也不敢有任何心思。

        與此同時,諸葛苡湛他們終於趕來,這才剛到達而已,便聽到有人敲鑼打鼓,歡聲雷動,甚至還有燃放鞭炮的響聲。

        「老爺子,這是怎麼回事?」

        「看這樣子應該是贏了,要不就是水賊窩被攻破了。」老爺子觀察了下現場分析道。

        諸葛苡湛連忙問著從前面走來、滿臉興奮的兩名男子,「兩位大爺,請教一下,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好像聽到有人在放鞭炮?」

        「贏了啊!姑娘,皇甫軍已經攻下水賊窩,皇甫公子手刃水賊的大當家!」

        「大當家一死,那些水賊便一個個丟下兵器投降,真是太好了,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安心的走水路了。」兩名男子興奮地將最新消息告知他們。

        聽完這話,一車的人全驚叫出聲,「哇,太好了,贏了!」

        「兩位,多謝。丫頭,快,快,我們趕緊到營區去,皇甫公子應該已經回營區了。」老爺子向那兩人拱拱手,之後指著遠方那飄揚的旗幟。

        「是啊,姊姊,我們快去,我擔心大叔!」元生也催促著。

        「好了,你們坐好,走囉。」諸葛苡湛手中韁繩一揮,趕著前頭的馬匹。

        皇甫軍直搗水賊藏身地,不僅剿殺了水賊頭頭,俘虜了近千名水賊,更救出了大批的人質,還繳獲大批金銀財寶、馬匹裝備以及糧食。

        為此,暫時駐紮的營區頓時忙翻了天,幸好皇甫璟淵早有對策,又有衛嵐獻計,雖然整個營區十分忙碌,但所有事情皆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衛嵐叔,您沒受傷吧?」皇甫璟淵一回到營區,第一個關心慰問的便是衛嵐。

        「璟淵,放心吧,我沒受傷,倒是你,不錯,英雄出少年!」衛嵐對他贊賞地豎起大拇指。

        這聲贊賞比得到任何賞賜還要讓他得意高興,就像是小朋友得到家長的稱贊一樣,但是他隨即想到什麼傷心事,神色一暗,「衛嵐叔,您過獎了,我只是想實現我父親當年來不及實現的願望而已。」

        「不管如何,你在我眼中是最優秀的,我以你為榮!」衛嵐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挺起胸膛,揚著嘴角,「我相信你父親在天之靈也會以你為榮!」

        皇甫璟淵淡扯著嘴角,接受衛嵐的稱贊,但內心卻是落寞無比,父親會以他為榮,但,母親會嗎?也許母親更希望他就此死在這場剿匪戰役裡吧。

        「璟淵大哥!大叔!」

        就在他情緒低落之時,幾聲興奮的嗓音將他飄遠的心緒拉回,他轉身,看到的是朝著他跑來的元生與諸葛苡湛他們。

        遠遠的便瞧見諸葛苡湛睜著一雙閃亮亮的大眼,滿臉愉悅的朝他走來,陽光灑在她充滿笑的粉嫩臉龐上,不知怎麼的,方才佔滿心底的落寞與寂寥瞬間如雪融一般消逝無縱。

        這一刻,他終於清楚明白一件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就是他喜歡她,他喜歡上諸葛苡湛這個只會跟他唱反調,將他氣得牙癢癢,卻活潑俏皮又陽光的俏姑娘。

        「皇甫璟淵,恭喜你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這下你真的要揚名立萬了!」諸葛苡湛真心實意的恭喜他。

        聽到他打贏了水賊,手刃水賊大當家,不知為什麼,她比任何人都還要開心,想搶在所有人之前向他道賀。

        看到他毫髮無傷、英勇帥氣的站在面前,她原本一直煩躁的心情頓時靜了下來,她不知道為什麼、心情會因他而起伏,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為他開心。

        「謝謝你,要不是你那一卦,說真的,這次要攻打水賊窩,我還是會有些遲疑與猶豫,不會這般義無反顧。」他誠心說道。

        「真的?」她興奮的對著他挑了挑眉,「這麼說,你承認我是神算了?」

        「你的臉呢?」

        「喂,你才剛認同我,現在還問我要不要臉!」她氣得跺腳。

        「諸葛苡湛,真的謝謝你。」他朗笑一聲。

       「你的謝意我收下了,對了,你欠我的潤金呢?還沒給呢!」

       「欠著,我身上沒銀子。」皇甫璟淵的大掌搭在元生肩上,將他帶往自己的帳篷,「元生,你不是一直很好奇軍營的帳篷陳設?走,我帶你進去瞧瞧。」

       「你讓人拿給我就好了啊!」她追上去,在他身後嘀咕著。

        他旋過身朝她眨了眨眼,「我自己欠的我自己還。」

        突然收到一記魅眼,諸葛苡湛腳下一頓,看著他那張充滿魅力的臉龐,爽朗的笑容和勾人心魂的眼睛,心突然怦怦跳得好快,甚至還感覺到臉熱熱的,她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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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4: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夜半談心

        陽光和煦,涼風徐徐吹拂,蔚藍天空下,幾朵棉花糖似的白雲緩緩飄過,諸葛苡湛彎著身子倚靠在船沿邊,雙手撐著雙頰迷戀的看著明媚的兩岸風情。

        一行人近十五艘船浩浩蕩蕩的前往京城,再過兩天便能到達,每想到這裡,她就有說不出的開心。

        終於有機會探查那神器的下落,到京城後,她一定要想辦法拜會國師,找到回到現代的方法。

        先前為了獎勵她,皇甫璟淵給了她三萬銀票,她將其中的兩萬銀票換成等值的金銀珠寶,若是之後能夠將她在古國得到的這些金銀珠寶一起帶回現代,那就太完美了。

        每每想到她可能很快就可以回到現代,眉眼就不自覺的彎了起來。

        只是……怎麼每次一想到這件事情,她的腦海就會不由自主浮現皇甫璟淵的臉,想著若是回到現代,她應該會想念他吧,畢竟在古代那麼養眼的美男不多。

        皇甫璟淵自底下船艙上來,便看到她一個人對著岸邊樹梢上晃蕩的猴子傻笑。

        沉涼的微風吹拂著她的髮,即使站在這裡,似乎也能聞到她髮絲上的幽香。

        皇甫璟淵停下腳步,看著她不知道想到什麼因而發笑的柔美側臉,心情也不自覺跟著飛揚。

        諸葛苡湛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一道熾熱的眸光鎖著她,她挑眉回頭,對上的是皇甫璟淵那雙幽暗如海的深邃眼眸。

        不知怎麼的,她總覺得他眼底有一種從未見過的異芒在閃動,被盯得感覺有些詭異,趕緊開口問道︰「皇甫公子,有事嗎?」

        「有事。」他收回自己不受控制的心神,向她走去,站在她身旁望著底下波光粼粼的江面,「再幫我卜一卦吧。」

        「還算?你還有不能解決的事情?」她秀眉微蹙。

        「怎麼,怕我不給潤金?」

        「皇甫公子,您貴人多忘事吧,可別忘了您還欠我一兩銀子呢!」剿水賊前那一次。

        「你這財迷,可是分了三萬兩的銀票。」

        「那不一樣,卜卦是我的正職,我幫你卜卦了,你就要給我潤金。」

        「先幫我算了,等會兒一起給。」

        「你要算什麼?」她抬頭看著從天空緩緩飛過的那幾隻鳥。

        「回京後的情況。」

        她皺著眉頭繼續看著天空,「不好,風雲詭譎,父子相認。怪了,怎麼還會來個父子相認的卦象跑出來?」說完她納悶地看著他。

        「風雲詭譎我相信,但這父子相認,我懷疑你這個小神算真是個半吊子。」他一對好看的劍眉打了個大結盯著她,若不是對她有所認識,肯定又會將她歸類到騙子這一掛。

        「你才半吊子,難道你都沒有想過,為何為你算的卦象總是會跑出這種結果?」

        「我父親在我四歲時便戰死沙場,這是不爭的事實,你難道要讓我去挖墳,確定墳墓裡頭躺的人是不是我父親?」他雙臂抱胸,冷聲提醒她。

        諸葛苡湛頓時啞口無言,她對自己的卦是很有信心的,可皇甫璟淵的父親當真過世多年,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算了,你就當我沒說。」她伸出手,「潤金拿來,一共二兩銀子。」

        他摸了自己的腰間一會兒,「錢袋子我沒帶出來,先欠著,改天再給你。」話落,轉身走人,獨留她在身後氣得大吼,徑自往自己住的船艙前去。

        進到船艙,皇甫璟淵將門掩上後,自衣襟內袋裡取出一個錢袋子,眸光意味不明的看著裡頭不少的銀子。

        他明明有帶銀子在身上,為何要騙諸葛苡湛他身上沒有?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這種賴皮的舉動。

        當下他只覺得,只要不將欠的債還清,就有藉口繼續找她說話,不管是任何理由……

*             *             *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也擔心有漏網之魚會藉著他們停泊靠岸之時突襲或是搶劫,因此皇甫璟淵下令晚上船隊不必靠岸,直接停留在水中央休息。

        明日就要靠岸了,下船後改走官道,約莫六個時辰的時間就能到達京城,這讓諸葛苡湛興奮得幾乎睡不著覺。

        既然睡不著,就到甲板上看星星好了,以後可能沒有機會搭船欣賞沿途風景或是在江上看夜景了,還是把握最後的機會再好好感受一把吧。

        她輕手輕腳地來到了船頭,皇甫璟淵讓人在這裡放了兩張躺椅,如此一來就可以隨時躺下欣賞滿天繁星。

        她剛要走到船頭,便看到其中一張躺椅上坐著一個銀白色的身影,對方拿著酒瓶一邊敬著夜空,一邊不疾不徐地喝著。

        她好奇的走向前,一看竟然是皇甫璟淵,藉著船頭吊燈的照明,她發現他神情透著一抹寂寥與悲傷。

        他這是怎麼了?似乎喝了不少酒,躺椅旁散落著一個個空酒瓶。

        最近她總感覺他的心情不太好,她想著他可能需要一點自己的空間,便沒有主動找他。

        此時為欣賞夜景,她走向前去居高臨下地盯著正搖搖晃晃喝著酒的皇甫璟淵,故意揶揄的問道︰「你大半夜不睡覺,一個人在這邊喝酒,是想學人家撈月嗎?」

        他微掀一眼瞅去,看到來人是她,輕笑了一聲,勾了勾嘴角,「你一個姑娘家半夜不睡覺,到上頭來做什麼?也不擔心發生意外。」

        「我上來看星星,夜觀天象你不懂嗎?」

        「還會夜觀天象,你就吹吧。」他搖頭嗤笑了聲,擺明了不信。

        「我不吹牛。」

        他又灌了口酒,「你若是會夜觀天象,這時就不該還活在世上了。」

        「喂,皇甫璟淵你這什麼意思!」

        他將一瓶酒塞進她手心裡,「陪我喝一壺吧。」

        「陪你喝一壺?你想讓我醉死不成!」她皺眉盯著手中的酒壺,她酒量不行啊,前世號稱一杯醉,哪裡敢碰這種東西。

        「拿著做做樣子都不會。」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橫她一眼。

        「好吧,我陪你,不過你得先跟我說,為何我會夜觀天象就不能活在這世上?」

        他低頭沉沉笑了兩聲,那笑聲裡充滿了憤怒、鄙夷和不屑,「因為當今能力突出又會夜觀天象的人全……」他猛地抬頭,整個人逼近她,染著酒氣的臉龐與她只有一指的距離,語氣森冷,在她唇邊低語道︰「死了。」

        「全死了!」她驚駭的看著那張在她面前過分放大的俊臉。

       「死在國師手中。」

        又是一個令她震撼的消息,她瞪圓了眼,實在很難相信。

        「不信是嗎?也是,在世人眼中,高風亮節的國師怎麼會做出這種鏟除異己的事。」他自嘲地道。

        她趕緊拉著他的衣袖解釋,「不,我不是不信,我是震驚。為何你會這麼說?你是不是有什麼證據?」她忽然像是想到什麼,問道︰「你是不是調查過國師?你查出了什麼?」

        「你相信我?」他愕然的看著她。

        「自然,我認識你也有一段時間了,你的人品如何我自然清楚,嫉惡如仇,是非分明,不隨意道他人是非,但那國師我又不認識,我怎麼會知道他的為人,與其相信坊間傳言以及世人對他的歌功頌德,我還比較相信自你口中說出的。」

        積壓在心底多年的不快與委屈終於得到理解,他眼眶含淚,仰頸狂笑,「哈哈哈,沒有想到世上最了解、最相信我的人,竟然是你諸葛苡湛!」

        「喂,皇甫璟淵,你沒事吧?」她關心地看著他,他神情哀傷,讓人看了難過。

        只是……照她所算,他身分不凡,誰敢給他委屈受呢?莫非是那個國師?

        「沒事。」他深深吐了一口濁氣,「沒事,我能有什麼事?」

        「都借酒澆愁了還說沒事!」她瞥他一眼,「既然把我當朋友,就說說你心裡的事吧,放心,過了今晚我就全忘光了,說不定你說了,我還能想出法子幫你解決。」

        「吹牛吧!」他仰頸喝了口酒,望著滿天繁星的夜空。

        「是你根本沒有勇氣將自己心事說出來,否則你不會愈接近京城臉色愈難看,如果我的分析沒有錯,你不想回京,跟這國師有很大的關係。」她擲起酒壺敲了下他手中的酒壺,喝了一小口,「來,你乾杯我隨意,今天我們就來個秉燭夜談吧!不,就著這漫天星光聊聊心裡事,說說自己的不甘不願與委屈吧。」

        「你真寬心,一個姑娘家敢跟男人單獨相處一夜。」

        「這裡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你瞧瞧周圍有多少人戒護,說吧,也許我可以幫你分析分析困擾你多年的事。」她抿了一口酒。

        「嗤,真是大言不慚!」他輕笑了一聲,又嚐了口酒,仰頸看著不斷閃耀著光芒的星子,片刻後才緩緩開口,「有人毀了我的一生,讓我成了一個不吉利的人。」

        「不吉利的人?你胡扯什麼,你怎麼看也不像是不吉利的人,你這副長相天庭飽滿,耳垂豐厚,地格方圓,唇紅齒白,根本就是大富大貴之相。」她雙手很自然地捧著他的臉龐說著。

        「長相天生,承自父母,是我的八字刑剋,凡是我的親友,皆會被我剋死。」他唇角與眼底掠過一抹苦澀,這事就如同他心口上的一根刺,拔不掉,極力想忽視卻不時隱隱作痛。

        「你,刑剋?」她瞪圓了眼後突然笑得前俯後仰,「你這怎麼看也不像是會上剋父,下剋母,左剋鄰居,右剋好友。」

        「很好笑?」他冷下臉。

        「不,一點也不好笑。」她連忙止住笑意,再笑下去,某個家伙就要翻臉了。

        「哼!」

        「可是,若真如你所說,剋得這麼厲害,那你的母親、祖父母,甚至是左右鄰居,都死了嗎?」

        她一語驚醒夢中人,就像堅持多年的信仰被打破,困擾著他多年、早已成為心魔的結像是被突然打開一個缺口,皇甫璟淵陡地瞪大眼,眼裡有著難以置信的震撼。

        「要不這樣吧,你不介意就把你的八字給我,我替你算算,看看是哪個大師這麼厲害,從哪裡算出你剋死一堆人。」

        皇甫璟淵聽她這麼一說,心裡生出了冀望,下意識的說出自己的八字。

        她倒了些酒在桌子上,開始算起來,須臾後,她臉色凝重地看著他。

        皇甫璟淵看她臉色如此難看,心底的那麼一點冀望完全消失無蹤,反而反過來安慰她,「不用為我感到難過,我已經習慣背負這原罪。」

        「靠!」她突然憤怒地爆粗話,「誰說你命帶刑剋,剋父剋母剋親朋好友的,那個混蛋是誰?把他叫出來,我非得揍死他!不會算命就不要出來害人,好好一個大富大貴的命竟然被他算成了掃把星,是誰!」

        「國師。」他冷冷地回答她的問題。

        她滿腔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瞬間熄了,她垂下雙肩,有些膽小的縮了縮,「呃……國師啊,原來是他。」

        「船上都是我的心腹,有什麼事就說,無須忌諱。」他伸手將垂落她額前的髮絲撩到耳後。

        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讓她暗驚了一下,看著他溫柔的臉龐還有就在眼前的性感薄唇,想起當初那個意外之吻的觸感有多好。

        一想到這裡,諸葛苡湛臉上竄起一股熱氣,迷濛的眼眸對上他冷然的眼,猛地回神,暗罵了一聲,要死了,她在胡思亂想什麼,怎麼會對皇甫璟淵產生那種粉紅色的遐想,還差點閉上眼睛吻他,想被他劈死啊!

        肯定是因為喝酒的關係,她腦子裡才會莫名其妙迸出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趕緊用力甩頭,將充滿色彩的東西全甩出腦海。

        「不忌諱,不忌諱,我要是忌諱,就不會答應背上振興諸葛家神算之名的使命了。」她一邊用手搧掉臉上的熱氣,一邊訕笑著,「喝了酒,有點熱,讓我緩緩,緩緩。」

        「真沒用,喝兩口酒而已,就醉了。」他語氣裡帶著一絲寵溺,調侃著。

        他低沉帶著一絲沙啞的聲線像是大提琴一樣,不禁撩動了下她沉寂的心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心間蔓延開來。

        「就讓你別找我喝酒,我號稱一杯醉的。」她再度收拾好自己被撩得亂七八糟的心,傻笑說著,「我好點了,我們來說說你吧。你的八字根本就不是國師所算的這般糟糕,而是大富大貴之人,命中更有吉星護佑,根本是個大福星而不是災星。」

        皇甫璟淵溫柔的神色冷下,遙望著星空回憶,說起過去的事,「當年我父親戰死沙場,母親悲痛萬分,無法接受父親戰亡的消息,國師……便替母親卜了卦,從卦中得知是家中親人剋了父親,再一細算八字,便發現是我,母親為此事視我為仇敵……這也是我厭惡痛恨算命的原因,不想再有人像我一樣受害……」

        原來是這樣啊,因為國師的一句話,讓他差點被自己母親打死,也難怪他這麼痛恨算命術士。

        若是這樣,她可以諒解他之前的不友善。

        她不解地看著他,「你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國師寧願冒著砸了招牌的風險,也要撒下這漫天大謊嗎?」

        他神情冷獨像冰,「不知,國師所斷的跟你所斷的結果南轅北轍,若真如你所說我是福星,國師為何要如此?」

        「難不成你們有仇?當年你一個四歲孩童,怎麼可能跟大人有仇,還是這仇來自於你的……父母?」

        「這問題我方才便已經想到,不過我父母跟國師應該無冤無仇才是,國師並不是我國人士,他是在我出生前三年才來到雲璟國的。」他否定了這個想法。

        她臉色沉了下來,定定看了他片刻,「皇甫璟淵,你還記得嗎?之前我卜的兩次卦象都跟你父親有關係。其實除了這點,我還演算出另一個非常複雜的卦象,連我自己一時間也解不出其中暗示的含意……」

        「說說看。」

        「卦象中包含了巫術、母親、父親還有往生的親人。」

        他銳利的黑眸閃過詫異光芒,眉頭擰起,直盯著她,疑惑的低喃,「巫術?」

        「是的,那卦還演算出巫術,這才是我最不解的地方。」

        「這巫術指的應該就是國師。」他語氣篤定。

        「國師是巫師?」她詫異低呼。

        他點頭,「是的,他是個巫師,這秘密只有我以及幾個心腹知道,現在你也知曉了,除此之外,其他知道的人都已經不在這世上。」說著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你故意的吧!」她瞪他一眼。

       「是的,跟我站在同一陣線的感覺如何?」他調侃問道。

        她撇了撇嘴角,「很糟。」

        「我倒是很開心!」至於開心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要是哪天被國師滅口,一定會拉你一起下水。」

        「你不會跟國師碰上面的,國師要將你滅口很難。」

        「誰說我不會跟他碰上面?我到京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要找他。」

        「你要找他?」

        「你手上應該有我交給追風的那塊玉牌吧,那玉牌上的圖案與我諸葛家有些淵源,因此我想找國師打聽那圖案的來歷。」

        眼下恐怕只有皇甫璟淵有辦法讓她見到國師,但她自是不會老實同他說,自己在找尋回去現代的方法。

        她又道︰「不要提我的事情了,這國師若是好人,那我會想辦法與他見上一面,但若他是個惡人,我自然會逃得遠遠的,另外想辦法打聽那圖案的出處。」

        「我會幫你。」

        「別,先解決你眼下的問題吧。」她可不想讓人知道她來自未來,雙手打了一個大叉拒絕,「你有想過國師誤導你母親的用意嗎?應該不只是想造成你們母子失和這麼簡單。」

        「我父母十分恩愛,當年父親死訊傳來時,母親差點活不下去……」他虎口抵著下顎,垂眸思索,「也因此當國師告知她我剋父時,母親才將所有的悲傷與憤怒轉嫁到我身上,那時若不是祖父及時出現救了我,現在恐怕就沒有我,而皇甫家也絕後了……

        「天下間最悲痛的人倫悲劇莫過於骨肉相殘,殺父弒母,殺妻弒子……弒子……」他低訴著,猛地抬頭看著她,篤定的說道︰「國師想滅了皇甫家族,用世間最殘忍的方式……他與皇甫家族有仇!」

*             *             *

        船隻才剛停靠在繁忙的碼頭邊,搬運的工人們便馬上上船,忙進忙出的搬運著商隊帶回來的貨物。

        太子則帶了幾名官員以及官兵前來接收剿匪時繳獲的金銀珠寶,以及一起押回京城的水賊。

        從這裡下船後還要經過半天以上的路程才能到達京城,諸葛苡湛等人站在一輛馬車旁邊等著正在與太子進行交接事宜的皇甫璟淵。

        「丫頭,我就先不與你們一起前往京城了,我聽說我一位多年好友已經病了大半年,再不去探望他,以後恐怕就沒有這個機會,你們先到那位大人物府上,我探望完好友便趕到那裡與你們會合,如何?」老爺子滿臉愁容的詢問她的意見。

        「老爺子,你都這麼說了,我能反對嗎?」前往京城的一路上,老爺子時不時就要去拜訪老友,她已經習慣了,「不過你自己一人可得注意安全,知道嗎?」

        「放心吧,我這老頭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別擔心我,倒是衛嵐跟元生,就要讓你多費心了,我不太放心他們。」老爺子的眸光轉向半躺在馬車裡閉目養神的衛嵐,還有照顧他的元生身上。

        衛嵐因為頭受到重擊,傷未痊癒便跟著皇甫璟淵前去剿水賊,引發一些病癥,前往京城這一路上情況不是很好,時常頭痛,今早更是痛得臉色發白渾身冷汗,讓他不放心離去。

        她拍拍胸脯要他放心,「我會把他們帶在身邊照顧得很好的,你不用擔心他們兩人,反倒是你,我就是不放心。」說著說著自荷包裡取出三百兩銀子塞進他手中,「這裡已經算是天子腳下,物價肯定比我們鄉下貴,多帶些銀子,況且您去探病也不好空手去,去買點補品或是包個紅包給您的老友,讓他補補身體。」

        諸葛苡湛這麼說,老爺子就不拒絕她的好意了。他聽說這位老友的兒子將家產都變賣光,就是為了給老友治病,但老友病情始終不見起色,現在生活很是潦倒,這些銀子也許能解他們燃眉之急。

        「你都這麼保證了,那我就放心了。」老爺子點頭,精銳的老眸看向在跟太子談話的皇甫璟淵。

        睿智如他,早發現平國公府世子皇甫璟淵對這丫頭有著不同的心思,他相信皇甫璟淵不會放著這丫頭跟其他人不管的。

        「您老就放心吧,有華大夫在,相信大叔很快就會恢復健康的。」她眸光落在正在喝湯藥的衛嵐身上。

        按華大夫說,大叔會有這情況是因為他以前腦袋曾經受到重創,加上這次重傷,才牽動了沉寂已久的舊傷,會頭痛是必然的。

        馬車裡,衛嵐將空藥碗交給元生,視線落在了窗外正跟皇甫璟淵談話的那名氣宇軒昂的男子身上。

        不知怎麼的,總感覺那名男子十分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但是他很肯定在今天之前自己絕對沒有見過那男子一面,那這份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

        「大叔,您怎麼了,人又不舒服嗎?」元生關心問道。

        衛嵐搖頭,「沒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最近不時會有一些他從未經歷過的畫面從他腦子裡竄出來,有一名女子總是重複出現,而且那女子跟他很親密,就像是夫妻,只是他怎麼也看不清楚她的臉……還有一個小小的跟糯米團似的孩子,他感覺得出來自己很愛那孩子……

        可他這一生從未娶妻生子,為何會有那些畫面,還如此的熟悉?

        就在他眉頭緊蹙,陷入思索的時候,皇甫璟淵來到馬車邊,關心的喊著他,「大叔,您頭又痛了?」

       衛嵐回神,搖頭道︰「不,喝過藥已經好多了,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那就好,衛大叔,我跟您介紹,這位是太子殿下。我同太子殿下提起您,他便直言要見您。」

        原來那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是太子殿下,衛嵐馬上便要下馬車見禮。

        太子連忙制止,「無須多禮,你的狀況孤知道,你在馬車上即可。」

       「萬萬不可,太子殿下,在下只是一介草民,怎能如此托大。」衛嵐還是下馬車向太子作揖行禮。

       當衛嵐抬起頭,太子看清楚他的臉時,震撼的驚呼,「姑父!」

        在場的人皆愣住了,異口同聲問道︰「殿下您喊誰?」

        其中最冷靜的莫過於皇甫璟淵,這些日子不只一人說過他跟衛大叔長得十分相像,若不說,都會以為兩人是父子,不過當太子喊出這一聲姑父時,他心底還是不由得產生一絲疑惑,衛大叔長得跟自己父親真有如此相像?

        「不,孤認錯了,失禮了。」太子作揖。

        「太子殿下您客氣了。」衛嵐也回禮,抱拳作揖時尾指上那道近三寸長的疤痕露出。

        太子見了眸光微閃,心底更是泛起一陣疑惑。

        「衛先生,不知你接下來要在哪裡落腳?」太子關心問道。

        「回太子,在下將與諸葛姑娘一起前往東玉大街的雇主家中,而後再做決定。」

        「雇主?」

        「太子殿下,他們將到三舅府上。」

        「三舅?」太子愣了一下,隨即朗聲一笑,「到他那兒,好,好,到他那兒好,三……他最近確實是惹上了一個不小的麻煩,急需諸葛姑娘那樣的人才為他解圍。」太子的視線再度落在衛嵐身上,「相信他會好好招待你們的。」他也相信三皇叔看到衛嵐後肯定會自動調查的,世上怎麼可能有如此相像之人,甚至連疤痕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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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5: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王府風水藏秘密

        諸葛苡湛眼睛瞪大,下巴掉下,驚訝地看著大門上頭那塊寫有「岳王府」三字的精緻匾額,不是吧,他們的雇主是岳王爺?

        她看著一旁似笑非笑瞅著她的皇甫璟淵,吃力地問著,「你三舅就是岳王爺?」

        「是。」

        「那你是……」

        「平國公世子皇甫璟淵。」他對著她語氣慎重的道︰「今年二十四歲,至今未娶妻,也沒有任何一名通房,身旁不曾有過任何一個女人。」

        她眼尾抽了抽,「誰問你了,你不用跟我說得這麼清楚,你幾歲我知道,八字更是默記在心。」那口吻好像在跟相親對象自我介紹似的。

        「那很好。」他眸光銳利,叮囑她,「記住,絕對不許忘記,還有,我的八字除了親人外,只有你知道。」

        他的八字只有她知道?這聽起來怎麼像是將庚帖交給她似的,感覺似是在互許終身……

        她吶吶抗議,「我幹麼要牢記於心?我又不是……」你妻子。這話到嘴邊她便打住,免得說出後被誤會她對他有不一樣的心思。

        雖然自從那一晚他們一起喝酒秉燭談心後,她對他是真的有一點點不一樣的心思,但是回歸現實,她很清楚自己的身分,跟他可是一點也不配。

        每次她這麼安慰自己時,她的心總感覺空空的,一陣失落,亦感到有一些惋惜。

        「不是什麼?」

        「沒什麼。」她搖頭,突然想起一事,手心向上,「我只是想到你還欠我銀子!」

        「沒碎銀,繼續欠著。」

        「都到這裡了,你還要繼續欠著?」她有些惱怒的瞪他,「幾兩銀子對你來說很難拿出來嗎?你說,我可以施捨給你!」

        「本世子會缺銀子?只是身上沒碎銀。」

        「好差勁的理由!」不知為何,她有一種直覺,沒有趕緊將銀子要回,以後會有更大的事情發生。

        他輕笑了聲,伸手略帶寵溺的擰了下她的鼻尖,「生氣了?」

        「當……當然沒有!」他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讓她臉蛋倏地染上一層薄埂紅暈。

        他有些迷戀的看著她的粉頰,嗓音低啞而迷人的道︰「苡湛。」

        「嗯?」

        「當我將那銀子還給你時,你便答應我一件事情。」

        「欠錢還錢天經地義,你竟然要我答應你一件事情才要還錢!」她秀眉打結瞪著他,想拒絕,可不知怎麼回事,也許是他的聲音太有魔力,他的臉龐太迷人,最終她竟然鬼使神點頭,「好,我答應你。」

        「記住我們之間的銀子約定!」他伸出尾指。

        她瞪大眼,不敢相信這家伙會有這麼幼稚的一面,不過,她怎麼覺得好……可愛。

        「好,約定,銀子約定。」她還是應了他的要求翹起小尾指,與他的尾指相勾,這瞬間竟感覺有一抹細細的電流自尾指竄向全身,讓她的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這時,緊掩的岳王府大門被推了開來,林坤自裡頭焦急地走了出來,看到皇甫璟淵,心下鬆了口氣,「見過世子爺與幾位。」他並不認識諸葛苡湛他們,疑惑的看了下幾人。

        「林坤,這位是諸葛苡湛,諸葛族長派她前來為三舅解決困難。你們別看她是個姑娘,她的功夫可是讓我心服口服,我已經為你們驗證過了,你就這麼告訴我三舅吧。」

        「是的,世子爺。」林坤作揖,「林坤見過諸葛姑娘。」

        「林坤,我把人交給你了,照顧好他們。」他拍了拍林坤的肩頭。

        「世子爺,您不進去見見王爺?」

        「不了,改天我再正式過來拜訪,我先回府見祖父。」

        「是的。」林坤送皇甫璟淵上車後,便領著一行人進入岳王府。

        坐在典雅中透著華貴的大廳裡等岳王爺到來,諸葛苡湛端著茶盞一口一口慢慢喝著茶。

        即使她已經事先做了心理建設,但皇甫璟淵沒有在身邊給她壯膽,她還是忍不住緊張,從踏進岳王府到現在,一雙手是抖的,甚至還隱隱冒著冷汗,只能藉由喝茶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緊張與不安。

        因為太子跟她之間不存在任何糾葛,因此見到太子她一點都不緊張,可這岳王爺不是啊,要是她不能解決岳王爺的難題,很有可能馬上被抄家滅族,她不可能不緊張啊。

        一旁不疾不徐喝著茶湯的衛嵐似乎看出她的緊張,嘴角微勾,安撫她,「丫頭,只要拿出你平日的水準即可,即使對方位高權重,只要你未出錯,是不會用身分欺壓你的。」

       她吁了一口氣,「大叔,您看得出我緊張啊?」

        「你身子僵硬,又不時咬著牙根的,我怎麼會不知道。」衛嵐輕笑了聲。

        「大叔,我覺得您像是天生就適合這環境,骨子裡透出與生來的貴氣,只是坐在那裡不疾不徐地喝茶,就像尊貴的王爺、將軍似的。」

        這種骨子裡帶出來的東西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輕易模仿的,即使她受了二十幾年的教育也無法像大叔那樣,由內而外散發著雍容矜貴的氣息。

        不過……皇甫璟淵身上散發的貴氣倒是跟大叔很像,尤其是兩人扯著嘴笑輕笑時以及不疾不徐品著香茗時,從容的神韻與姿勢、表情幾乎是一模一樣,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為他們是父子……

        父子!

        她眼睛倏地瞪大,緊緊盯著衛嵐,這麼一比較,她發現兩人的五官、臉型幾乎一樣,除了皇甫璟淵顯得更為俊美外,兩人連氣質也可說是如出一轍。

        毫無相關的兩人不可能連氣質、習性都一樣,只能說他們曾經生活在同一個體系,受過同樣的教育、栽培。

        又回想皇甫療淵,突然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中形成,不,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若是這樣,當年死的那個人是誰?

        「丫頭,你怎麼突然一臉驚恐地看著我?我臉上應該沒有髒東西吧,還是背後站了個沒有腳的?」衛嵐斜睞著用詭異眼神盯著他的諸葛苡湛。

        「沒有。」她猛搖頭,試探性的問道︰「大叔,我們也認識好一陣子了,我怎麼從未聽你提起過年輕時的故事或是經歷?不像老爺子,他可愛提了。」

        衛嵐怔了一下,努力回憶著以往的事情,卻赫然發現他並沒有年輕時的記憶。

        「大叔,您怎麼了?臉色突然變得不好看,是我的話冒犯到您了?」她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盞,愧疚的詢問。

        「並不是,而是我發現自己沒有年輕時的記憶。」他虎口抵在下顎,仔細地回想著,這才發現自己還真的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不是吧,大叔,你沒有過去的記憶?你是不是曾經受過傷,喪失過記憶啊?」她試探性的故意嚷著問道。

        「喪失記憶……」衛嵐擰著眉頭回憶,「我確實曾經……」

        「抱歉,諸葛大師,讓你久等了。」

        一記爽朗的聲音由外傳進屋內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同時也打斷衛嵐所有的思緒,屋內的人眸光不約而同往外望去。

        一身優雅貴氣的中年男子大步往大廳裡走來,他留著漂亮山羊鬍,眉宇間透著一股正氣,頭戴玉冠,身穿藏青色織花錦袍,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

        一進大廳,他便走向衛嵐,作揖致歉。

        衛嵐心知來人定是岳王爺,趕緊起身回禮,「王爺莫向在下行此大禮,在下並不是諸葛神算。」

        「你不……」是?岳王爺沒意料到自己竟然認錯人,抬頭一看,整個人愣住了,驚呼「衛瀾!」

        「草民衛嵐見過王爺。」衛嵐沒想到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略一思索,當即明白岳王爺認錯了人,「王爺口中喚的可是曾經的平國公世子?可惜在下並不是他。」

        「你不是衛瀾?」

        「是的。」

        岳王爺瞇起犀利銳眸,視線落在衛嵐隱藏在右邊眉尾上的那一顆細小紅痣上,頓時震撼得無以復加,激動的拉過他的右手,睜大眼睛看著他指尾上那一道近三尺長的疤痕。

        世上不可能有長得如此相像之人,連痣與疤痕都一模一樣,「你怎麼可能不是衛瀾!」

        「王爺,草民……」

        「你就是我的好哥兒們衛瀾,以前的平國公世子!」岳王爺激動的對著他低喝,「不要否認,除了眉尾的紅痣跟尾指上的疤痕外,我還知道你左後腰際有一塊像波浪一樣的胎記正是因為這塊胎記,國公爺才會把你取名為衛瀾。」

        當岳王爺吼出這話時,衛嵐傻住了,「你怎麼知曉……」

        在一旁的諸葛苡湛等人都震撼了。

        天啊,她聽到了什麼?大叔是皇甫璟淵的父親?他不是死了快二十年了?

        等等,等等,那麼她的懷疑沒有錯,她卜的卦象沒有錯,皇甫璟淵跟大叔是父子!

        「我怎麼知曉?我跟你認識了四十幾年,從小就玩在一起,你身上有什麼特徵我清楚得很!」岳王爺激動的吼著。

        無數個畫面如閃電般閃過衛嵐的腦海,他的頭像是要爆炸一樣疼痛不已,臉色刷白,渾身顫抖,瞬間爆出冷汗,一手抓著頭,一手抓住椅背,痛苦地承受著像是要炸開的疼痛。

        「衛瀾,衛瀾你怎麼了?」

        諸葛苡湛三人衝過去扶著他,她焦急慌張地問著,「大叔,大叔,你怎麼了?」

        「他這是怎麼回事?」

        「王爺,趕緊到平國公府請華大夫過來,只有他才有辦法醫大叔的頭疼!」諸葛苡湛顧不得尊卑,朝岳王爺喊道︰「在華大夫來之前,請王爺先找個空房間讓大叔休息,拜託!」

        「快來人!」岳王爺對外面吼道。

        整個大廳頓時陷入一陣兵荒馬亂。

*             *             *

        午後的陽光從窗欞透進,灑在牆角,無數細微的灰塵在那一縷一縷的金光中翻飛。

        室內沉寂得像是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屋裡的人連呼吸也不敢太用力,就擔心會影響到華凌施針救治衛嵐。

        「好了,現在病人需要好好休養,你們不要再刺激他。這回我是兵行險招,用了最危險的法子,若是再刺激他,我不敢保證下回是否能壓制他的頭疼。」華凌將衛嵐頭頂最後一根針自百匯穴抽出,抬手用衣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

        「華凌,衛瀾他應該沒事吧?」岳王爺關心的問著。

        「回岳王爺,目前看起來是如此,只要不再受刺激,好好休養應該就沒事。」華凌抱了抱拳道。

        聽華凌這麼說,滿屋子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除了諸葛苡湛外,他們皆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讓衛嵐如此。

        諸葛苡湛靜靜走到床榻邊關心的看著他,想著是否該向華凌提起衛嵐曾喪失記憶一事。

        華凌走至桌邊執筆寫起藥方,「按著藥方抓藥,連續服上五服應該就沒事了。」

        「有勞你了。」岳王爺錦袍一撩,坐到床邊矮凳上,神色擔憂的看著陷入沉眠的衛嵐。

        現在他腦子裡一片紊亂,很多事情釐不清,滿腦子疑問,能給他答案的人現在又不知何時會醒來,讓他心焦不已,只能坐在床邊盯著這個有可能是死而復生的好友。

        華凌很快開好藥方,交給一旁的管事林聚財,對方拿了藥方後便領著華凌離開。

        人精似的林管事知道主子此刻的心思,於是吩咐下人領諸葛苡湛他們前往早已經準備好的住處休息,留下岳王爺與衛嵐獨處。

        岳王爺沉定地看著一直未清醒的好友,片刻後吁了一口氣,打算先到長公主府一趟,告知皇妹玉陽長公主皇甫衛瀾還活著的消息。

        就在岳王爺準備起身之時,手腕被抓住了,他驚喜的看著張開眼的皇甫衛瀾。

        皇甫衛瀾語氣嗄啞,沉重的開口叫著岳王爺的名字,「肇陽,不要告知任何人。」

        「衛瀾,你想起來了?」岳王爺睜大眼驚喜的看著他。

        他搖了搖頸子,「沒有,只是一個聲音竄進腦海,告訴我你叫肇陽。」

        「這,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你能想起我就是件好事,我得趕緊告訴所有人你還活著!」岳王爺神情激動的握緊他的手,「對了,你還有想起什麼嗎?」

        「不,別,我的記憶是紊亂的,讓人知道我的存在可能會帶來危險。」

        岳王爺恍然,眼眸倏地閃過一抹寒光,神情冷下,「衛瀾,當年的事情你有印象嗎?」

        「沒有,我現在唯一能記起的就是我從高處掉進水底,暈了過去,還有一些人事物的片段,但那些片段我至今仍然無法連結……」皇甫衛瀾閉著眼楮努力回想著腦海中浮現的記憶。

        「沒事,沒事,你能記起我就很不錯了。當年你在戰場上究竟發生何事無人知曉,為何會傳來你戰死的消息我也不懂,因遲遲找不到墜崖的你,最終立了個衣冠塚。我感覺似乎有什麼陰謀,你活著這事還是先保密比較安全。」岳王爺沉澱下激動心情,思索了一番,發現很多不合理地方,決定暫時隱瞞這事。

*             *             *

        另一邊,林管事派人領著諸葛苡湛三人到住處休息。

        雖然不知道岳王爺大老遠將他們找來為的是哪一方面的事情,但既然眼下無事,諸葛苡湛決定來看看此地的風水。

        諸葛苡湛詢問過林管事是否可以在王府裡走動,得到林管事的首肯後,她便拿著羅盤出了院子。

        前世因為職業的關係,她看過世界各國的皇宮、富麗堂皇的豪宅與各式新穎的建築,因此看見岳王府的雕樑畫棟與別有洞天的亭臺樓閣,就不像銀子跟元生那般驚呼連連,而是鎮定地看著古色古香的每一處。

        當她走到王府東南方一座滿是高大樹木、顯得有些陰森的院子時,腳下不由得一頓,伸手制止銀子跟元生的嬉鬧。

        「你們兩個安靜,我總覺得這邊不對勁。」她拿出羅盤看著上頭轉得飛快的指針。

        「苡湛姊姊,這裡是哪裡不對勁?」

        「這裡陰氣過重,樹木太過茂密且高大,即使現在是中午陽光普照,太陽也照不進這院子裡,導致地氣被奪,這……」

        她開始繞著這座院子,來到了西北角,赫然發現院子竟然不似傳統那般方方正正,這塊缺了一大角,嚴重影響到子嗣的發展,甚至絕嗣都有可能。

        站到這地方,羅盤轉動得更為厲害,她臉色益發沉重,厲聲道︰「銀子,元生,走,快要申時了,不要再待在這裡!」說完領著他們快速離開這裡。

        「小姐怎麼了,這裡有什麼問題?」

        她神情嚴肅地說著,「這裡陰氣過重,申時一到,必被陰寒之氣籠罩,運勢低的人容易沾染上不好的東西。」

        若是沒猜錯,那宅子下面埋了大凶之物,因是跟岳王爺有著深仇大恨,才會藉著破壞風水來破壞岳王爺的運勢以及斷其子嗣命脈。

        因為急著離開,她沒有按著來時路往回走,而是往另一條小徑離去,結果走著走著便迷了路,來到一座妝點得十分清幽雅致,不同於王府內其他格局的院子裡頭不時傳來清脆的木魚聲。

        她突然露出一臉了然的微笑,方才她一直覺得奇怪,為何這岳王府還存在著,原來啊,重點在這座院子,是這座院子擋了所有煞氣,幸好有這院子存在,不然岳王爺恐怕墳草都比人高了。

        她抬腳便往院子走進,循著木魚聲繞過彎彎曲曲的迴廊,來到一間佛堂,只見神龕前跪著一名氣質優雅的中年婦女。

        婦女身旁的侍女察覺有人到來,立刻怒喝,「大膽,竟敢擅闖佛堂,驚擾王妃誦經!」

        婦女停下敲木魚的動作,疑惑的側過臉看著諸葛苡湛,「你是何人?為何擅闖此處?」

        諸葛苡湛連忙拉著元生跟銀子跪下,「民女諸葛苡湛,見過岳王妃。」

        「諸葛……你是王爺在等的諸葛神算家的人?」岳王妃抬手示意他們起身,「你們起來吧,怎麼會到我這佛堂來呢?」

        「回王妃,民女剛到王府,因此到處走走,想看看王府的風水。」

        岳王妃看到她手中的羅盤,有些難以相信,「諸葛族長派你前來為王爺解決難題?」

        「是的,王妃。」

        「你看起來沒幾歲,能……能為王爺解決難題嗎?」

        「王妃,民女若是沒有把握,就不會前來京城了。」

        「唷?看來你對自己的能力很有把握了?」

        「王妃可以考考民女。」

        「考你?」岳王妃輕輕勾起一抹笑,而後冷下臉,「這樣吧,你算算王爺命裡是否有孩子。」她朝一旁的侍女示意,「取王爺八字過來。」

        「且慢,王妃,無須八字,民女就能告知王妃,王爺命裡是否有子嗣能傳宗接代。」

        「無須八字?」岳王妃擰起秀眉審視的睨著她。

        「是的,王爺面相乃福祿長壽、子孫滿堂之相,至今仍無子嗣的問題出在王府的風水上。」她語氣篤定道。

        「這王府可是國師親自指點佈局,又怎會出問題有礙子嗣。」岳王妃語氣裡充滿質疑,溫潤水眸瞇起,冷冷凝視著諸葛苡湛良久。

        一個姑娘家跟國師比起來,人家自然更相信國師的能力。

        堂堂諸葛神算家族的傳人,諸葛苡湛可不會給人質疑她的機會,將自己方才論斷的結果說出,「回王妃,王府東南方的院子極陰,是大凶之宅,妨礙了王爺的子嗣,若不是王妃將此設為佛堂,日日誦經抵擋大凶煞氣,別說子嗣,王爺恐怕早在三年前已魂歸西天。」

        她神色凜然,與岳王妃對視,「岳王爺三年前應該差點命喪黃泉吧?」

        這一斷言讓岳王妃感到震撼,「這事從來沒有人清楚,你怎麼知道!」

        「岳王妃,民女的能力遠遠超過您想像的。」她自信地朝岳王妃挑了挑眉。

        岳王妃沉下臉色,「諸葛姑娘,把你所知道的全告知我吧,我為方才的失禮向你道歉,當年若不是諸葛族長助王爺與我,這世上早已沒有我夫妻倆,我實在不該對你產生懷疑。」

        「王妃無須掛懷,民女年紀輕,能力自然易受到質疑,但民女敢拍胸脯保證,自己的算命功夫絕對不會輸給國師,甚至能解決岳王至今仍未有子嗣的問題。」

        「當真?那你跟我說,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岳王妃喜出望外。

        「拆掉東南方的院子,將院子裡的樹全挖掉,裡頭的土最少要往下挖五尺。」

        岳王妃猶豫了,畢竟東南方的院子是國師監看佈置的,現在要將它拆掉,這不是打國師的臉嘛!

        「只要拆掉那裡,我保證三個月到半年,王府絕對會有喜訊傳出。」

        「此話當真!」岳王爺驚喜的聲音自外頭傳來。

        諸葛苡湛眉尾微挑,看向一臉像是中了樂透彩一樣的岳王爺,心裡嘀咕著,岳王爺怎麼每次都這樣神出鬼沒的突然出現。

        「見過岳王爺……」她要向岳王爺福身時,這才發現皇甫璟淵也跟著岳王爺一起到來,「見過平國公世子。」

        「苡湛,以我們的交情,你喊我世子是不是太見外了?你平日怎麼喊我就怎麼喊吧。」

        「這太無禮了,我擔心會被亂棍打死。」

        「誰敢亂棍打死你,報我的名諱,我讓你靠!」

        「得了吧,你可是一天到晚想把我送進監牢,還讓我靠!」她揶揄道。

        「你若是神棍,我自然毫不留情,但你是真材實料,我又怎麼會這麼做。」

        「切,話都你在說!」

        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的互動,岳王爺朗笑一聲,「璟兒,看來你跟諸葛姑娘處得不錯。」

        「璟淵,原來你與諸葛姑娘認識。」岳王妃有些詫異的看著他們,那鬥嘴的模樣像是互有情意的男女之間的小情趣。

        「三舅母,一年不見,近來可好?」皇甫璟淵朝一旁的追風使個眼色,示意他將帶回來的禮物送上。

        「好,好,我看到你平安歸來就放心了,平安回來是最重要的,怎麼還給我帶禮物。」

        岳王妃眉開眼笑地看著近一年不見的外甥。

        岳王爺不想參與他們的談話,直接對著諸葛苡湛單刀直入問道︰「諸葛姑娘,你方才說有法子破本王無子嗣的煩惱?」

        「是的,王爺,誠如我方才說的,東南角的院子必須拆掉,所有的樹砍掉,樹根也要徹底清除,地基必須往下挖五尺,才能破除王府的煞氣。」

        「諸葛姑娘,是否是這地基被動了手腳?」岳王爺畢竟見多識廣,當她這麼一提,他馬上聯想到。

        「是的,那院子下埋了大凶之物,至於是什麼,必須挖開才知道。」她看了下天空,屈著手指算著,「王爺,那院子最好在這一個月內拆掉,土全數挖乾淨,再過一個月就換節氣了,若是在這之前未處理,我擔心王府會出人命。」

        岳王爺一聽到埋了大凶之物,臉色瞬間鐵青無比,果斷對著站在屋外的林管事下令,「挖,聚財即刻派人動工,把東南院給本王拆了。」

        「王爺,有個更快更省事的方法,不過必須做好萬全準備。」諸葛苡湛看向他,提議道︰「用火燒,也可以除掉裡頭的邪惡之物,待火熄後再挖土,這樣可以省一半的時間。」

        「聚財,聽到了吧?立刻做好準備,東南邊院子裡頭的東西一件都不準留下,全燒了。」岳王爺一點也不心疼,語氣堅定地命令道。

        「是,老奴立刻將此事辦妥。」林管事抱拳領命,後即離去。

       對於岳王爺如此雷厲風行果斷,諸葛苡湛有些詫異,「王爺,您就如此信任民女?」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大老遠將你請來,自然信任你。」

        岳王爺嘴上雖是這麼說,其實是皇甫衛瀾已經提醒過他,不要因為諸葛苡湛年紀小就懷疑她的能力,她能助他爬出困境,這一路上更助自己的外甥躲過無數關卡,立了大功。

        「能得到王爺的信任是民女的福氣。」

       「哈哈,你也別跟本王客氣,前往佛堂的路上,璟淵可是大力推薦你。」岳王爺指著一旁座椅示意大家落坐。

        就這麼小小一段路,他便看出自己外甥對這諸葛苡湛不同,每每外甥提起她時,嘴角總是會不由自主勾著一抹淡笑,整個人溫暖多了,不像以前冷得跟冰一樣。

        既然衛瀾兩父子對諸葛苡湛都有不錯的好感,那他不介意替自己外甥說幾句好話,增加對方的好感。

        分別落坐後,下人即刻泡來了上好的碧螺春,端上剛出爐的茶點,在每個人桌邊的小幾放下後即刻退出佛堂。

        「諸葛姑娘,你應該知道當年諸葛族長一卦救了我們夫妻兩人,從此在本王心中就沒有命理師比得上諸葛家族,即使是國師,而我正是因此惹禍上身……」岳王爺將整件事原委告知幾人。

        原來是岳王爺不小心脫口而出,說他認為最厲害的算命術士非諸葛家族莫屬,國師知道了很不高興,正巧皇陵龍脈遭到雷擊毀損,國師趁這機會挖了個坑給岳王爺,讓他負責修復皇陵。

        皇家人都非常相信國師,皇帝但凡遇到問題都會問他,皇陵整修之事自然也要詢問,但國師只給了日子,說何時之前必須修好皇陵,卻不願意幫岳王爺看皇陵的風水方位。

        眼看日子就要到了,岳王爺想起當年救他一命的諸葛風,於是派人前往諸葛家,請求諸葛風前來解決眼前難題。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諸葛姑娘。」岳王爺很無奈的吁了一口氣。

        「王爺,事不宜遲,不如我們明天就到皇陵去一趟吧,看看毀損的程度,同時查看方位,您看如何?」

        「成,皇陵距離京城要走半天的時間,明日卯時中我們便出發。」岳王爺定下時間。

        這時,林管事匆匆忙忙進入佛堂,微弓著身驅稟告,「稟王爺,王妃,已經全部準備好了,整座東南院堆滿了柴火、潑了火油,周圍防火溝已挖好,隨時可以下令點火。」

        「可有派人守在周圍看顧?萬不可讓火苗燒到外面來。」

        「王爺請放心,水跟沙子都備妥,也派了大批人手盯著,保證萬無一失。」

        「那就點火吧,對外只說是油燈打翻著火,不要讓外面的人有過度的聯想。」

        「是的,王爺,老奴即刻去辦。」林管事抱拳後,轉身再度離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只見岳王府東南方烈焰沖天,漫天大火將已經暗下來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晝一般,這把火持續燒了一整晚,火勢才慢慢變小。

        當地基冷卻後,派人往下挖大約四尺左右,赫然挖出十多具凶死的屍體,其中還有五具是已經身懷六甲的孕婦。

        正是因這些屍體死前殘留滔天怨氣,才讓這院子成為大凶之地,妨礙了岳王爺的子嗣。

        岳王爺聽了諸葛苡湛的建議,找塊福地將這些屍體集體埋葬,為他們立了一個無名碑,讓冤魂有所歸依,更請大德高僧連續誦經四十九天,舉辦三場大法會,這才消除那些屍體的怨氣。

        等這些法事都完成後,又過了三個月,岳王府終於傳來岳王妃懷孕的消息。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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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5: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皇陵有異象

        翌日,諸葛苡湛跟著岳王爺、皇甫璟淵來到皇陵。他們才下馬車而已,原本萬里無雲的好天氣突然風雲變色,皇陵外頭卷起滾滾黃沙,呼嘯的強風讓人幾乎站不穩。

        「啊,啊!」

        她被這股強勁的風往後吹,就在將要往後傾倒之際,腰際被人圈住往後一帶,整個人落進溫暖結實的胸膛之中,一抹專屬於皇甫璟淵的好聞氣息瞬間盈滿她的鼻間。

        「小心!」皇甫璟淵單手護住她的肩,關心的嗓音自上頭傳來。

        「謝……」她本想推開他,可一陣強風再度襲來,簡直跟十四級強陣風有得比,她只能先圈緊他的腰身,避免自己被吹倒。

        當她的臉旁貼上他的胸膛時,過去曾趴在他光裸胸肌上睡著的畫面突然竄進腦中,緊接著就是兩人的唇不小心碰在一起。

        她頓時紅了臉,連忙想推開他,「沒事,沒事,謝謝你!」

        猝然間,風勢更急,狂嘯不已,夾著碎石的怪風從四面八方迎面撲來。

        皇甫璟淵連忙將她牢牢護在自己臂彎以及胸懷之間,拉過肩上披的銀白色披風蓋住她的頭,避兔她被碎石砸痛了臉。

        諸葛苡湛看不到外頭的狀況,只能聽到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物品被卷起踫撞的聲音與驚恐的尖叫聲不時竄出。

        「皇甫璟淵,你這樣我看不到,快放開我。」她拍了拍他的胸口,甕聲甕氣的喊著。

        他警覺的觀察著四周,「先別急,這陣風太詭異。」

        整座皇陵籠罩在詭異離奇的怪風之中,黃沙被卷得滿天飛揚,所有人都快站不住腳了。

        「璟淵,你護著諸葛姑娘,我們先移步到祠堂內避開這陣怪風。」岳王爺由兩名手下扶著,往陵墓內移動。

       「三舅,您小心些,我跟苡湛這邊您無須擔心。」皇甫璟淵索性一把抱起她,壓低嗓音在她耳邊提醒,「拉好披風!」說完摟緊她纖細的身子,用盡全身力量頂著強風往前走。

        他身上的披風形成一個屏障保護著她,臉蛋被他的大掌緊緊壓靠在胸前,她有些羞澀地咬著水嫩紅艷的下唇,聽著他那讓她感到安心的心跳聲,不知不覺,一顆心陡然加快跳動,呼吸變得急促又紊亂。

        皇甫璟淵神情淡然地抱著她不畏強風的往前,除了那次她照顧命在旦夕的他以外,兩人從沒有如此靠近過,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呼息交纏。

        即使他表現得如此淡定,心裡卻鼓噪不已,一向平靜的心湖似被這陣怪風吹起層層疊疊的激浪,激蕩不已。

        一群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走到恢弘氣派的祠堂裡。

        皇甫璟淵眷戀不捨的放下諸葛苡湛,故作淡然地拉開披風,「到了。」

        「謝謝。」她若無其事地道謝,但臉頰上的兩抹紅暈洩漏了她的羞澀與緊張。

        皇甫璟淵眼底一簇火熱光芒閃動,看著她染著些許羞紅的臉蛋,嘴角輕勾,輕笑一聲,看來這丫頭也是會緊張害羞。

        她眨著水眸不解問著,「你笑什麼?」

        「沒什麼。」他斂下笑容,瞇眸看著狂風大作的外頭,「看來一時間這陣風不會停。」

        「最近皇陵掀起怪風的情況愈來愈頻繁了。」岳王爺皺眉看著半空中翻飛的草屑樹枝。

        「聽王爺的意思,以前並不是這樣?」

        「是的,怪風是這兩三年內才形成,最開始約莫半年才出現一次,直到今年越來越常出現,大概十天半個月就會掀起一場怪風。皇上派了不少人來查探,連國師本人也親自前來勘查,但每個人都說沒問題,而這股怪風究竟從何而來,還真的查不出來。皇上甚至提出要遷皇陵,命國師尋找新的龍脈,但國師並不贊成,因此還是繼續沿用。」

        岳王爺說到這裡時,諸葛苡湛拿出八卦羅盤開始在祠堂內走動,查看幾個方位後,開始慢慢地查看皇陵裡每一處的格局。

        她連著查看了幾個陵墓,忽地,一陣怪風像是憑空出現一樣,夾帶著幾塊巨大木頭朝她面門吹來。

        她絲毫沒想到已經進了皇陵還會出現這種狀況,等到發現時已經來不及閃避。

        「小心!」皇甫璟淵驚喊出聲,迅速摟住她將她往懷中一帶。

        她避開了迎面而來的木頭,他的肩頭卻因閃避不及,被硬生生撞上。

        「啊!」諸葛苡湛就這麼撞進他懷中,過於驚險的畫面讓她發出驚呼,直往他懷裡縮。

        這一切在瞬間發生,她下意識尋求保護的動作快得自己都來不及細想,待她察覺這無意識的主動時,整個人瞬間愣住,她怎麼會這般主動?

        與他緊緊貼靠在一起,她感覺到乾枯的心靈如得到甘泉滋潤,有什麼東西萌芽。

        在這短暫的瞬間,她恍然明白了一事,就是……

        她喜歡皇甫璟淵這個高傲又彆扭的男人。

        她的信任讓皇甫璟淵眼底泛起陣陣漣漪,緊緊圈住她的腰身,感受佳人在懷的美好。

        旁人見狀也是大為意外,衝過來緊張的問道︰「璟淵,諸葛姑娘,你們沒事吧?」

        他鬆開攬著她腰的手,淡然回應,「沒事。」

         諸葛苡湛心有餘悸地拍著激烈起伏的胸口,「我沒事,但是世子他被木頭撞到了!」她趕緊向前一步,查看他方才被撞到的部位。

        「我沒事,不用擔心。」他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搖頭,「趁現在風勢較小,趕緊探勘,查出問題出在哪裡。」

        她撿起掉在地上的羅盤,拂去上頭的灰塵,確定沒有壞,這才又開始細看。

        當她走到開國太祖皇帝的陵墓時,臉色大變,指著其中一處,「那裡被動了手腳,影響皇家後代子孫,這兩代人一直子嗣艱難,並不是只有岳王爺,當中甚至有可能出現狸貓換太子的情況。」

         岳王爺與皇甫璟淵大為吃驚,異口同聲,「此話當真!」

        「皇陵的龍脈早就已經遭到破壞,皇家的運勢近些年才會逐漸轉弱,遭逢內憂外患,國力也跟著減弱。十年前雲璟國可是這大陸上國力數一數二的,可這些年來卻敬陪末座,他國都虎視眈眈的覬覦著雲璟國,不是嗎?」她神色凝重地點頭。

       岳王爺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

        「至於這陣怪風……是陣法所為,無怪乎無論外頭還是裡面都會出現,必須找到陣法加以破壞才行。」

        「還有陣法?」

        「是的,請王爺派人秘密前往皇陵西北方,陣法應該就設在那方向。」

        「整個皇家像是落入一張無形的網中……」岳王爺愈聽愈感覺皇家人是陷入一個局裡。

        「破壞皇陵風水格局的人從十年前就開始動手腳了,一點一滴暗中改變。按照你們先前所說,皇陵守衛森嚴,一般人無法輕易入內,只有自己人或是被允許之人才可隨意進入。進入皇陵的人都會記錄,只要稍微一查便能發現蛛絲馬跡。」

        岳王爺與皇甫璟淵不約而同想到一人,「國師!」

        「若真是他,他為何這麼做?」岳王爺百思不得其解。

        又是國師!皇甫璟淵神色嚴肅地看向岳王爺,「三舅,有一事我必須跟您交代。」

        「你說。」

        「我回京的路上曾經遭到追殺,命在旦夕,若不是苡湛救了我,恐怕現在您只能到墳上為我燒紙錢了。這是當時殺手頭子帶在身上的玉牌,上頭代表著什麼不言而喻,而您的王府是經過國師堪輿興建的,這一件件事情的矛頭皆指向他!」他拿出當時那塊玉牌,「讓我得不懷疑國師與雲璟國有仇。」

        岳王爺臉色凝重無比,深吸口氣,「看來真得好好調查國師一番。」

*             *             *

        一早醒來,諸葛苡湛便發現外頭下著雨,綿綿細雨惹人心煩,她皺眉看著滴滴答答滴著水珠的屋簷。

        這種天氣出門最麻煩了,可是她還是得出門,因為她跟老爺子約好了,今天要到東城門接他。

        本來老爺子是要直接到岳王府找她的,但是他臨離開前,皇甫璟淵告知他,半年前皇上曾經遭到一次暗殺,至今殺手仍未抓到,因此規定除了商戶跟讀書人外,戶籍不在京城的人進京除了需要路引,還要有京城人氏做保才可以。

        幸好她剛到京城第二天,岳王爺就讓人將他們的臨時戶籍記在了岳王府,她才有法子當老爺子的保人,否則就要麻煩岳王府的人了。

        「小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您現在要出門了嗎?」銀子將手中的紙傘放在門邊,拍了拍身上的水氣後才進屋。

        「不,我們寄人籬下,我要出門必須到王妃的屋子告知一聲,以示尊重。」她取過披掛在屏風上的披風往門外走去。

       「小姐,您等等,奴婢為您撐傘。」銀子取過紙傘追了上去。

        兩主僕繞過彎彎曲曲的迴廊與花園小徑,來到岳王妃的院子,丫鬟領著她們主僕進到內廳,才剛要撩開垂蕩的琉璃珠簾,便聽到幾聲清脆的笑聲。

        這笑聲有些耳熟,好像是元生的,可他怎麼會在岳王妃這裡?

        她略帶疑惑的進入,看到岳王妃親密的攬著元生,笑得正開心,那模樣就像母子一樣。

        「苡湛見過王妃。」她領著銀子向岳王妃見禮。

        「苡湛,你來了。」岳王妃抬起頭來親切的喊著她,「來人,給苡湛上茶點。」

        「不,別忙,王妃,我打算出城一趟,茶點就不用上了。」她連忙告知。

        「整個京城彌漫在一片雨霧之中,怎麼這時候想要出門?」她摸了摸元生的頭,有些不贊成的看著她。

        「我要到東城門接老爺子,我跟他約好了今天去接他。」

        「老爺子要來了?王妃,元生也想去接老爺子!」元生興奮的睜大閃亮亮眼睛。

        「元生,外頭下著雨,你別去,留在王府裡陪我好嗎?」岳王妃像個母親一樣溫柔的與元生商量。

        「可是……」看著岳王妃期待的眼神,元生不想讓王妃失望,可是他已經多日未見到老爺子,著實想念他啊。「王妃,我可不可以先去接老爺子再回來陪您?老爺子不在,我多日未讀書了……」

        「元生真厲害,告訴我你都跟老爺子學了什麼東西?」

        看到他們的互動,諸葛苡湛忍不住輕笑了聲,「王妃對元生就像對自己孩子似的。」

        「你知道的,我與王爺膝下無子,因此打算收他為義子,衛先生這個當叔叔的也同意,待皇陵的事情解決後,便辦個認親宴。」

        乍聽,諸葛苡湛眼睛一亮,替元生高興,「真的?那太好了,元生日後有王妃照顧,相信他的未來是無可限量的。」

        「這孩子與我們有緣,王爺與我打小廣認識,我第一眼見到他,還以為看到了王爺小時候昵。」

        「元生跟王爺小時候這麼像?」

        「是啊,少說也有七分像。」

        諸葛苡湛眉頭皺起,歪著頭看著元生。

        岳王妃見狀便問︰「苡湛,怎麼了?是有哪裡不妥嗎?」

        「不,沒有不妥,我只是突然感到納悶,王妃您不覺得奇怪嗎?為何一個毫無血緣的人可以跟你們家族的人長得這般相像?元生不只跟王爺長得像,他跟皇甫璟淵也有四五分像,這就很奇怪了。」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總不可能是皇家子嗣流落在外啊。」經她這麼一提,岳王妃也感到疑惑,低聲嘟囔。

        站在岳王妃身後的奶娘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事情,趕緊低頭在她耳邊小聲告知自己日前得到的一個消息。

        岳王妃驀地睜大眼睛,低呼,「真有此事!」

        諸葛苡湛跟一旁的元生納悶的歪頭看著神情驚駭的岳王妃。

        岳王妃摀著胸口壓下心頭的震撼,揚起一抹顯得僵硬的溫柔微笑,「苡湛,你不是要出城嗎?時間不早了,若再不過去,東城門是很容易塞車的。」她又摸了摸元生的頭,「這樣吧,你帶著元生一起去,他也想早一刻見到老爺子。」

        「唷,好,那我們先過去了。」

        方才岳王妃突然露出震驚的神色,諸葛苡湛知道王妃有要事處理,不方便讓他們再留在這裡,因此拉著元生飛快的退出。

        待兩人離去後,岳王妃慌亂地拉著奶娘,焦急問著,「奶娘,你說有丫鬟看到元生身上有個類似龍紋的胎記,還看到元生的包袱裡頭有一件黃色的小肚兜?」

        奶娘慎重點頭,「是的,王妃,這事當時老奴並未上心,如今聽到您與諸葛姑娘對話,這才想起那一事。」

        「奶娘,黃色織物只有皇家能用,若真的如那丫鬟所說的,那……元生的身份有問題!」岳王妃的臉色變得更為凝重。

        「這事需要告知王爺一聲嗎?」

        岳王妃沉思了下,握緊手中的絲帕,「趁著元生跟著苡湛出門,我們先到他屋子看那件黃色小肚兜,再做決定。」

        「是的。」奶娘扶著岳王妃匆匆出了院子。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件黃色小肚兜出現在岳王爺書房的案桌上。

        岳王爺看著這條專屬於皇家、織著龍紋的黃色小肚兜,不解地看著神色不對的岳王妃,「王妃……你這是……」

        「王爺,這條肚兜是元生的,是妾身自他那個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包袱裡找到的。」到現在她手心都還是涼的,怎麼也無法形容心中的驚詫。

        「這肚兜一看就是皇宮織物,只有宮中有孩子即將降生才會制作,這表示那孩子要出生的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他怎麼會流落在外?」岳王爺更是震撼。

        「王爺,那現在……」

        「這事必須暗中調查,先暫時保密,任何人都不許洩漏!」

        「您放心,妾身知道這事的嚴重性,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洩漏一句。」

*             *             *

         東城門外,皇甫璟淵跟太子、皇甫衛瀾在一株大樹下舉著紙傘等候。

        他們會一大清早到來,不是為了迎接某個大官權貴或是凱旋的大將軍,而是來等待清儒大師。

        據線報指出,行蹤飄忽不定的清儒大師今日會從東城門進京。

        清儒大師是雲璟國聞名的儒學大師,曾經輔佐過先皇,受到先皇重用與信任,先皇甚至在遺詔中指名由他輔佐當今皇帝,直到七年前他才告老還鄉。

        即使當今皇帝信任國師,凡遇重大事情必詢問對方,但清儒大師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遠勝於國師,即使七年過去還是如此。

        自從清儒大師退出朝堂,國師勢力坐大,一再試圖說動皇帝撤換太子,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正因為如此,各皇子身後的勢力開始拉攏佈局,如今朝中分成好幾派,每一位皇子身後都有擁護支持的大官。

        這些皇子所拉攏的大官即使在皇帝面前很有份量,但怎麼也比不上兩朝元老清儒大師,因此各方人士一直在積極尋找清儒大師的下落。

        太子若要鞏固自己的地位,唯一的辦法便是搶在各方人馬之前先見到清儒大師,這也是他今天跟著皇甫璟淵他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陳先生,你說清儒大師告訴你,他今日會從東城門進京,到京後會與你聯繫?」

        他們在東城門已經等了近一個半時辰,依舊沒有見到清儒大師,這讓太子不由得再次詢問他身旁被稱為陳先生的中年男子。

        「是的,太子殿下,在下在老師府中見到了清儒大師,一番詳談後,大師告知在下今日到京,更承諾安頓下來後便會前來在下府邸拜訪。」陳先生抱拳將當日的經過再說了一次。

        「大師可有確定今日必到京城?」

        「有的,大師提過他的親人已經在京城,約好今曰巳時在東城門相會。」

        「現在已經快過巳時末,大師卻還未出現……」太子擔心他已經與人錯過了。

        「太子請放心,清儒大師還未出現,可能是路上耽擱了。」陳先生打包票道。

        「那就好。」太子不太放心的點了點下顎,看向一旁的皇甫璟淵跟皇甫衛瀾,「衛先生,璟淵,有勞你們了,幫孤多注意些。」

        皇甫璟淵道︰「放心吧,太子,清儒大師滿頭白髮,很好認的。」

        「是的,太子殿下,您放心吧。」皇甫衛瀾道。

        自從知道皇甫璟淵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兒子後,皇甫衛瀾便隨時跟在他身側,一方面是保護他,一方面是想藉著跟他多接觸,看是否能夠喚醒自己的記憶。

        「有勞了。」

        此刻,又有一批人正排隊等著檢查路引,其中一名戴著斗笠披著簑衣、滿頭白髮的老者正跟著一群人排隊,一邊等著的同時,一邊不停地左右張望,似乎在找人。

        陳先生看到了清儒大師,激動地指著他,「太子,是清儒大師!」

       太子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名白髮老者。

        事不宜遲,一群人激動向前,朝清儒大師走去。

        與此同時,諸葛苡湛等人剛下馬車。

        機靈的元生發現了老爺子,扯著諸葛苡湛的衣袖喊著,「姊姊,是老師他人!」說完便拉著她跑過去。

        「老爺子(老師)!」

        「清儒大師!」

       一群人不約而同趕到,將老爺子圍了起來。

        雙方都是認識的,但看到對方時都愣住了,不約而同驚呼。

        「苡湛,你認識清儒大師?你是來接他的?」

        「太子,皇甫璟淵,大叔,你們也來接老爺子?」

        皇甫璟淵跟皇甫衛瀾看清楚斗笠下那張熟悉的臉,更是不淡定,異口同聲低呼,「老爺子!」因為身邊無人識得大師,之前一直是以消息找人,才會一再錯過。

        「學生陳奕見過清儒大師。」陳奕向老爺子行了個大禮。

        聽到陳奕的呼喚,皇甫璟淵跟皇甫衛瀾更是驚駭。

        諸葛苡湛也愣住了,老爺子竟然是皇甫璟淵極力尋找的清儒大師?不是吧!

        當下,皇甫璟淵的表情宛如彩虹一樣五彩繽紛,有一種想一掌拍暈自己的衝動,他們簡直是瞎忙,早知道老爺子是清儒大師,直接將人請回來就不會白費那些功夫!

        所有人還未從震撼中回神,一輛華麗的烏木馬車自不遠處緩緩駛來,站在一旁跟著大家一起傻笑的元生側過頭看到了那輛烏木馬車,臉色倏地大變,連忙躲到一旁載著大批貨物的驢車後,小心翼翼的探出頭。

        察覺到元生不對勁,諸葛苡湛連忙尋了過來,「元生,你怎麼突然跑到這裡躲起來?」

        手心發冷、臉色發白的元生看著那輛在老爺子身旁緩緩停下的烏木馬車,全身顫抖地告知,「姊姊,我……我看到了打死啞叔的凶手……」

        「你看到打死啞叔的凶手?在哪?」

        元生眼裡凝滿憤怒,指著正在下馬車的那名穿著一席白袍、仙風道骨模樣的男子,一口咬定,「就是他,他讓人將啞叔打成了重傷!」

        「他?」

        就在她看向那名氣質超然絕俗的男子時,周圍的人喊了出來,「國師,見過國師!」

        她愕然低呼,「元生,你說殺死啞叔的人是國師?」

        元生用力點頭。

        諸葛苡湛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連忙拉著他躲到一株樹後,壓著嗓子小聲地問著,「元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堂堂一個國師,沒必要跟殘疾人士過不去,除非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元生眼眶含淚,「是的,我在院子偷偷見過他幾次,最後一次是他下令殺死啞叔的時候。當時他是要來抓走我的,啞叔……」

        當元生將整個事情的經過說出,諸葛苡湛這才知道,原來有一名中年男子每三個月會暗中前來看他,這男子看他的眼神充滿怒意,他總是很害怕。

        一次,他無意間聽到男子跟啞叔提到「養了他九年,該是他報恩的時候,屆時我會來取他的心頭血」等話,啞叔求那男子放過他,畢竟照顧了九年,也有感情,沒想到男子不聽就算了,還對啞叔痛毆一頓才徑自離去。

        啞叔老了,受不住這種折騰,臨死前要他連夜逃去京城,說他的親人在京城,並且塞給他一個包袱,裡頭裝的是他被送到啞叔手中時身上穿的肚兜,還有一塊玉珮。

        「心頭血?」

        「是的,他說是為了我的心頭血,才會讓我一直活到現在。」

        「心頭血……」怎麼聽起來就不太對勁,國師要元生的心頭血做什麼?

        諸葛苡湛覺得這一連串的謎團似乎有所關聯,可又無法連結,百思不解的她只好隨手算一卦,結果出現的卦象更是錯綜複雜,令她頭痛。

        這難解的卦象意思是真真假假,然而她算的是元生,怎麼會出現這種卦象?讓她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要怎麼判斷卦裡隱藏的含意。

        此時,皇甫璟淵一群人也看到了國師,臉色變得很不好看。

       即使天氣陰雨綿綿,這國師卻一如往常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如仙人般出塵俊逸的臉龐,漾著和照的笑容走向他們,「太子殿下。」

        「國師。」

        國師溫柔的目光落在清儒大師臉上,對著他微點下顎,「清儒大師,好些年沒見,近來可好?」

        「有勞國師掛心了,國師還是一點都沒變,而老頭子我卻已經白髮蒼蒼,老了。」清儒大師搖頭,客氣應付道。

        「清儒大師回京,皇上知道了肯定會很開心,不如您就隨在下進宮面見皇上。」國師並沒有給清儒大師拒絕的機會,直接替他做出了決定。

        「不了,我早已告老還鄉,朝堂上的一切已經遠離我,我現在就是一個糟老頭。當年皇上曾經允諾,日後我若是進京,不用進宮請安。我就在這裡對著皇宮磕三個響頭向皇上問安,還請國師幫忙轉達我對皇上的思念之情以及敬意。」清儒大師呵呵笑著,四兩撥千斤的拒絕,同時意有所指地告訴國師,他不想再卷入朝堂的紛爭。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強清儒大師了。」國師含笑的眸光掃過他們每一人,「我還有事要向皇上稟告,就先進宮了。」

        躲在大樹後的元生看著國師那和藹的笑容,忍不住低罵了聲,「笑面虎,黃鼠狼!」

        諸葛苡湛連忙摀住他的嘴,「噓,小聲些,你想被他發現你嗎?」

        她蹙著秀眉看著即使在這陰雨綿綿的天氣依舊是白衣飄飄、點滴不沾,出塵得像個仙人的國師,怎麼也無法將最近經歷的那些事情與國師串聯在一起。

        這其中肯定有她所不知的事情,只是她該如何挖掘其中的秘密?若是不找出真相,她別想找到八卦羅盤,更別想回到現代……

        「你在想什麼?」皇甫璟淵關心的嗓音自頭頂飄下。

        她猛地回神,發現皇甫璟淵正撐著傘替她擋雨,「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皇甫璟淵給她一個白眼,一副「你在說什麼傻話」的樣子,直接忽略她的問題,「有什麼事情讓你覺得困擾嗎?臉色這般難看。」

        「沒什麼,我只是有一些事情想不通。」她撓了撓頭,皺著眉頭道。

        「想不通難道不會問我?」

        「問你?」她愣了一下,而後覺得頗有道理。

        她好像也只能問他,畢竟皇甫璟淵是古代人,對於他們國家的歷史或者是近幾年來京城所發生的事情總是比她了解,況且他可以說是最了解國師的人,問他是最為合適的。

        「怎麼,不方便跟我說?」

        「不是,我是在想怎麼跟你提這件事情。」

        方才銀子已撐著傘領著元生回馬車,這樣她正好可以將想不通的地方,以及元生身世的問題告訴他,聽聽他的想法與意見。

        「說吧,你究竟在煩惱什麼事情?或者是有什麼事情想不通?」他瞇眸看著愈來愈粗的雨絲,「雨愈下愈大,到我的馬車上說吧,我想你要說的事情也不方便讓第三者聽到,若不然也不會如此猶豫。」說完領著她往自己的馬車方向前去。

        「這樣方便嗎?還有太子殿下耶!」

        「太子現在沒有時間理我,他眼中只有清儒大師。」他睞了遠處的太子一眼,「清儒大師方才已經表示不願意到太子府,要與你回岳王府,但願意暫時輔佐他。」

        說話間,兩人來到平國公府的馬車邊,他率先上了馬車,轉身伸出手要拉她。

        看著眼前那隻溫暖厚實的大手,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與他交握,等進到馬車,一杯冒著白煙的熱茶便出現在她眼前。

        「先暖暖身。」

        她接過茶呷了一口,瞄了眼桌上那泥爐,「想不到這馬車這麼舒適,還有桌子跟泥爐。」

        「還有你想不到的。」他敲了一下車壁,幾個小抽屜彈出,他自理頭取出幾樣用小裝著的茶點、瓜子放到她面前。

        「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權貴之家,平國公府世子,連搭個馬車都如此享受。」她不客氣的掀開其中一個,拿了塊糕點便往嘴裡塞,揶揄道︰「投胎真是門技術活!」

        「你又怎麼了解我頂著這身分的難處。」他苦澀的扯了下嘴角。

        「是,我是不了解,不過每個人都有他的難處,生活並不易。」

        皇甫璟淵不喜歡這話題,強硬的帶開,「你想不通的就是這事?」

        「當然不是,真小氣,不能讓我調侃兩句嗎?」她抱怨了下,將最後一口茶喝掉才道︰「是這樣的,你可還記得元生說過,照顧他的啞叔被人害死,而害死啞叔的人想殺他?」

        「自然。」

        「元生今天看到那人了。」

        「是誰?」

        「國師。」

        「國師?」他詫異的挑眉。

        「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元生方才看到國師……」她一口氣將之前所知道的、元生今天同她說的事情,以及自己一直想不通的困惑告知他。

        愈聽皇甫璟淵的臉色愈是難看,陰沉得如同馬車外的天色,他擰著一對英氣劍眉,雙臂抱胸,將諸葛苡湛告知他的事情重新理了一遍。

        馬車裡頓時陷入一片恐怖的沉寂,除了雨水打在馬車頂上發出啪答啪答的聲音,與車輪輾過石板道的聲音外,再無其他聲音。

        她雙手交握,時不時扭一下指頭,有些緊張的看著他,希望他分析出來的跟自己所想的相似。

        片刻後,他神情嚴肅地盯著她,「苡湛,有皇子流落在民間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

        「但是元生身上的肚兜跟玉珮,我若沒有看錯,確實是皇家之物。」

        「皇家織物也有可能是假冒仿制的。」

        他這一句話讓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緊接著腦海裡突然迸出前世她曾經算過的某個卦象。

        那次,一名富商趁著她前去拜訪時故意要考她的功夫,讓她算算手中剛拍賣到的骨董是真是假。

        她給了富商一個真真假假的卦象,因為富商現在給她看的骨董是假的,但拍賣時交到他手中的卻是真的,物品是在運送中被人調包。

        而後她突然想到,那天上街,她正好遇上出宮遊玩的九皇子,當時負責開路的士兵大聲喊著要百姓們讓九皇子的車隊先行,她好奇的朝當中最華麗的馬車看去,正好看到九皇子將頭探出車窗,當時雖是驚鴻一瞥,但她卻是記憶深刻。

        這一剎那她茅塞頓開,難怪她方才看到國師總覺得有些眼熟,原來!

        她興奮的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了,難怪我算出的卦象上頭顯示著真真假假,我想我倆都被皇家子弟不可能流落在外的迷思給迷惑了!」

        「迷惑?」

        她神情嚴肅慎重地看著他,「璟淵,我現在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但我認為這個想法很有可能是真的。」她不自覺的直接喊他的名子。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你說,不管再怎麼大膽,我都相信你。」她不再連名帶姓叫他,讓他心頭升起了一抹愉悅,總算又有一點的進步。

        他的眼神跟語氣裡充滿信任,讓她喜孜孜的,一種幸福感更是油然而生。

        她用力點點下顎,「璟淵,你不覺得元生跟你還有岳王爺長得很像嗎?這世上長得相像的人很多,但若是本來應該長得與你們相像的人,卻長得像另外一個人……」

        皇甫璟淵一頭霧水,「苡湛,你想說什麼,直說行嗎?」

        「璟淵,我想說,九皇子有可能被掉包。」她語氣凝重,將自己的猜測告知他。

        「你說什麼,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十分驚訝,即使是車輪聲與雨聲仍然無法阻隔他驚詫的低喝。

        「璟淵,我是有依據的,你仔細回想九皇子的面容,他是不是長得很像一個人?」

        他在腦海中比對,終於想到了一個人,「國師?不可能吧。」

        「你說過國師是南方一個小國的人,那小國大約三十年前被滅,納入雲璟國的領土,在此之前兩國是沒有邦交的,人民禁止來往。就算之後併吞,歷代皇帝也未曾與那族人通婚,既然如此,為何會生出一個與自己家族血脈完全不同的子孫出來?」

        皇甫璟淵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元生有可能是皇家子嗣,而當今九皇子其實是國師的孩子?不,這事不可能發生,皇家對於血脈很重視,每到九歲那一年,每一個皇族子嗣都需要經過驗血……」

        說到這裡,他眼睛突然瞪大,「苡湛,你曾經提過什麼心頭血,你將事情的細節再告知我一次!」

        想到這裡,他開始認同諸葛苡湛的想法,並非天馬行空,而有可能是真的。

        她再次轉述元生所說,「……元生之所以會逃走,是因為國師要取他的心頭血。」

        聽完,皇甫璟淵臉色鐵青,「苡湛,這事……恐怕涉及一場陰謀。」

        「陰謀?」

        「是的。」他略略沉點下顎,「你可能不知道,皇家有一樣傳奇寶物能夠認證血統,所有皇子在滿九歲那年必須將血滴到上頭,只要是皇室血脈,寶物便會發亮,愈純正的血統亮度愈亮,而當今太子之所以會成為太子,正是因為他血脈夠純正。此外,有個傳說自古開始流傳,說是想讓那寶物全亮就必須用心頭血,唯有心頭血才能完全激發寶物的所有亮度。」

        諸葛苡湛完全明白了,捂著嘴驚呼,「所以國師養著元生,是為了元生的心頭血!」

        她怎麼也無法相信有人這麼狠心。

        「這是合理懷疑。」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處理這事?怎麼揭發國師的陰謀?而國師這麼做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圖的又是什麼?」

        「皇位,國師這幾年一直處心積慮地要將太子拉下,撤換新太子,而他的人選應該就是九皇子上官杰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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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5:48 |只看該作者
【 第十六章】  黑衣人的襲擊

        岳王府的書房裡一片沉靜肅穆,涼風自窗縫間吹進,竹簾輕輕擺動發出細微的撞擊聲音,卻沒能吸引屋內人的注意,也吹不開室內凝重的氣氛。

        幾名長相俊逸的儒雅男子分坐在紫檀木瓖貝雕花太師椅上,臉色凝重、目光驚駭地盯著桌上那塊雕工精細優美、質地晶瑩翠綠的玉珮,還有那件織著皇家特有織紋的黃色肚兜。

        太子眉眼冷峻,下顎緊繃,有些顫抖地拿起五爪金龍玉珠與黃色肚兜,端詳須臾,再看縮著脖子怯生生地貓著他,與他有著五六分相像的元生,臉色更是難看無比。

        他緩緩放下手中這塊玉珮,努力的回憶,「孤記得九弟出生時,父皇龍心大悅,直接將身上一塊玉珮取下塞進九弟的襁褓中,而在九弟從國師府回來後,那塊玉珮就不見了,沒有想到今日會再看見它……」

        「從國師府回來?太子可還記得當時的事情?」岳王爺也同樣臉色凝重地看著元生。

        「九皇弟出生後第七天,國師說要為九皇弟祈福,將他抱出宮。孤記得九皇弟身上有個小胎記,當時抱回來後宮女也驗證過,身上的胎記是一樣的,因此並沒有人懷疑不對,想來那時九皇弟已經被掉包。只是孤有一事不解,胎記如何造假?」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南方有個少數民族,他們會用特製染料在身上塗上花紋,待那染料乾了再洗去,顏色就會殘留在身上,看起來就像胎記。染劑的維持時間大約一年,品質好一點的甚至能維持三年之久。」皇甫璟淵換個坐姿,將自己所知告訴眾人,「先前我做生意時帶回來了一些,一會兒找人試驗便知。」

        「難怪,九皇弟身上的胎記大約在他三歲時就慢慢消失,不過有些嬰兒的胎記本就會隨著年紀愈大變得愈淡,因此此事並未引起任何人懷疑。」

        眾人瞬間了然,國師的陰謀竟然在這麼多年前就已經開始,無不感到驚詫與心慌,只是從國師所做的這一切看來,他的陰謀應該不只是要混淆皇室血統篡位這麼簡單。

        太子看著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元生,既憤怒又心疼,一個本該錦衣玉食的皇子竟被國師這麼狸貓換太子,在外吃苦這麼多年,這筆帳他一定要為元生討回!

        「元生,告訴為兄,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太子伸手拉過元生,心疼的摸著他的臉頰,憤恨的磨著牙道︰「你一五一十告訴我,我拚了這太子之位不要,也要將國師的陰謀揭發,為你討回公道。」

        元生搖頭,「太子哥哥,元生這些年怎麼過無所謂,也不要太子哥哥您為我討公道,我只要你們都好好的。」

        聽到元生這麼說,太子滿腔怒火更是難以壓抑,暴著青筋的拳頭怒擊桌几,力道之大,整個桌幾瞬間裂成了兩半,頓時把書房裡的眾人嚇了一大跳。

        岳王爺趕緊喊人進來收拾,訓練有素的下人們一個個眼睛其利無比,見書房裡氣氛不對,用著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後連忙退了出去,不敢在書房多作逗留。

        太子心頭那團滔天怒焰緩了下來,摸了摸元生的頭,「好孩子!」

        想要都好好的,現在恐怕已經太遲,國師早已視他們為眼中釘,就是要為那個假冒皇室血脈的九皇弟掃除障礙,他們與國師之間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太子袖下的拳頭緊握,再次暗暗發誓,他絕對會將國師拉下神壇!

        他們開始商討如何對付國師、要從哪裡著手調查,卻突然有人用力拍打著緊掩的門扇。

        「王爺,不好了,不好了!皇陵出事了!」負責監工皇陵的心腹在門外焦急的稟告。

        「快進來,皇陵發生何事?」岳王爺自椅上起身,驚聲質問著踏進書房的心腹。

        「稟王爺,皇陵大坍塌,現在亂成一團。」頂著一張灰頭土臉前來的心腹急切告知。

        「為何會坍塌?工部找的那些工匠當初勘皇陵,不是說結構沒問題,整修不會損及皇陵,這才整修幾天而已,皇陵就坍塌!」岳王爺氣急敗壞地質問。

        「這……原因還在調,屬下先趕來同您稟告此事。」心腹用手背抹了抹滿頭的大汗。

        「三舅,事不宜遲,我們趕緊過去看看,在這邊質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皇甫璟淵起身往外走去。

        「沒錯,去看看要怎麼善後補救。」岳王爺知道此刻質問任何事情於事無補,認同的跟著往外走去,一旁的皇甫衛瀾徑自跟上。

        太子也跟著起身,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情,他必須馬上趕到現場關切。

        「等等,我也要去,我先回屋子拿羅盤。」一直安靜聽他們討論的諸葛苡湛趕緊喊道。

        「苡湛,你搭馬車隨後趕來,我們先騎馬前往皇陵,此事不容耽擱。」皇甫璟淵回過頭緊急交代一番後便大步流星匆匆離去。

        皇陵坍塌,事關國運,一行人根本不敢耽擱,策馬在街道上奔馳,動靜過大,引得百姓紛紛停下腳步猜測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們經過熱鬧的街道,速度不得不稍微慢下。

        這時,一輛馬車與他們交錯而過,當中坐著一名雍容華貴卻神情淡漠的婦人。

        「長公主,雨絲落進馬車裡了,老奴將簾子放下吧,避免被雨滴到。」玉陽長公主的心腹金花嬤嬤將由鮫綃紗做的窗簾放下。

        先前世子帶著禮物前來長公主府探望主子,主子拒絕後心情就一直很不好,若不是得到護國寺方丈的開示,心情稍微好轉,主子情緒恐怕會繼續低落。

        「不用了,你知道我喜歡雨天,只有老天爺明白我這些年的痛苦,這雨是上天憐憫我所流下的眼淚……」玉陽長公主動手撩開窗簾,看著外頭被雨淋濕、別有一番寂寥風情的街景。

        想到兒子先前的求見,她內心是滿滿的酸楚。每每看到兒子那張與丈夫愈來愈相像的臉龐,她就有說不出的痛苦,為了避免自己再次口出惡言或是失控傷害到他,她這才避開不願意見他,甚至躲到了護國寺。

        她心裡的痛沒有人能懂,甚至連兒子也不懂,若是可以,她希望能跟著丈夫一同離開這世間,但她不能。

        當年兒子還年幼,雖有平國公府護著,但畢竟少了父親,皇甫軍又解散,沒有強大勢力,兒子成長期間定會遭到欺凌,她才忍著心痛繼續活在這世上。

        沒錯,就是這般矛盾,雖然這些年她總是對兒子不理不踩、口出惡言,但私下還是會不由得擔心他,會暗中為他安排未來前途。

        這些事情兒子是不會知道的,卻也因為這反覆的心態,讓她自己都討厭自己。

        金花嬤嬤心疼的看著玉陽長公主,這些年來沒有人像她這樣了解主子,主子一直處在痛苦、矛盾、悔恨與自責之中無法自拔,能將主子救出的只有駙馬爺,可駙馬爺卻在二十年前戰死,這輩子再也沒有人有辦法將主子帶離那深淵……

        她從未看過感情這般濃烈的皇家人,卻在長公主身上看到,讓服侍了長公主二十多年的她既心疼又不捨。

        蘇地,玉陽長公主發出一聲驚呼,「啊!」

        「主子,發生什麼事情?」金花嬤嬤問道。

       「金花,你、你有看到嗎?是衛瀾,是衛瀾!」玉陽長公主提起駙馬的名字時,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駙馬爺?長公主,是您對駙馬爺思念過重……」

        「不,調頭!馬上追上方才那群人!」玉陽長公主像瘋了一樣的命令著前頭的車夫。

        「主子,您是不是思念過重,魔怔了?」金花嬤嬤臉上滿是擔憂。

        「不,我清醒得很,我看到衛瀾了,還有、還有璟淵跟太子……以及我三哥,我不會看錯,他們幾個人方才騎著快馬自我眼前經過!」玉陽長公主聲嘶力竭的吼著,「車夫,快點追上他們!」

        雖是天雨路難行,但一路急馳,還是將兩個時辰的路程硬生生縮短為一個半時辰。

        皇甫璟淵等人到達皇陵時,皇陵正亂,突然的坍塌讓不少人全埋在了石堆下方。

        岳王爺不顧一身濕答答,率先前往發生坍塌的第一現場,忙著搶救的人看到岳王爺以及他身後的一群人,紛紛放下手中的工具下跪行禮,「見過太子,岳王爺,平國公世子……」

        「都免禮,先進行開挖搶救。」太子抬手,語氣森寒,嚴厲質問站在前頭的工頭,「為何發生坍塌,調查清楚了沒有?」

        「回太子,小的也不清楚,只聽見砰一聲巨響從底下往上傳來,這一處皇陵便班了,工匠們根本來不及逃,被掩埋在下頭……」負責的工匠邊哭邊描述經過。

        「砰一聲?」幾人不約而同問著。

        岳王爺眉頭皺起,「難不成是爆炸?是什麼物品這麼厲害,竟然一下便能將皇陵的大石炸開?」

        剛下馬車匆匆趕到的諸葛苡湛在他們身後大喊,「能將大石炸開的就只有火藥了!」

        「火藥?那是什麼物品?」太子問道。

        「等等,讓我先觀察一下。」諸葛苡湛走到爆炸最嚴重的地方,蹲下開始勘察,用手摸著一些可疑的地方。

        「苡湛,你別靠近,這地方現在很危險,隨時會繼續將塌。」皇甫璟淵緊張地拉住她。

        「我會小心的,先前過來時我觀察過,這裡跟工匠們說的一樣,不可能會隨便倒塌,肯定是外力造成,而這外力最有可能是火藥,有的地方俗稱黑火。」

        「黑火!」皇甫璟淵詫異低乎一聲,「國內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你知道黑火?」皇甫衛瀾愕異地看著他。

        「我也是四處經商才知道這物品,是南方一個村落用來嚇跑動物或是抵抗外敵會丟的東西,用火點燃引信投擲或是埋在地底下,發動時會發出一聲巨響,造成巨大破壞力。黑火這東西一直是那村落不外傳的秘密,為何皇陵會有黑火?」皇甫璟淵擰著眉頭不解道。

        「竟然有這麼厲害的東西,若是用於戰爭,這後果……」太子立即聯想到軍事用途,臉色難看無比。

        「你們不知道炸藥的成分還有爆炸後產生的反應,我下去查探一下,抓緊我。」諸葛苡湛抓握著皇甫璟淵的手,慢慢滑下滿目瘡痍的坑洞。

        無法制止她,皇甫璟淵只好提醒道︰「苡湛,你小心些。」

        「放心。」她四處摸索了下,「爆炸點是這裡沒有錯,這裡埋了大量的火藥。」她順著點燃引信留下的痕跡朝另一頭望去,指著不遠處用來放祭祀用品、如今已半毀的小屋子,「引信是從那裡點燃的,到那屋子看看,也許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派人進那屋子查探。」太子立即吩咐手下。

        諸葛苡湛搭著皇甫璟淵的手從坑底爬上來,屈指算了下,左右觀察一番後,指著某個方向,「那裡,外頭有片樹林,派人去追查,可以查到幕後指使者。」

        岳王爺抬高手臂食指一點,「馬上帶隊進入外頭的樹林!」

        「想不到簡單的卜卦竟能算出幕後指使者。」太子有些驚嘆卜卦的奧妙與神奇。

        「卜卦並不會直指凶手,我只是從卦象的演變推測而已。」她解釋了一下。

        「想來皇上很快便會派人前來皇陵調查出事原因,我們必須在人到來之前,先搶得先機,若不然就會讓國師有機可乘,將我們一網打盡永遠不得翻身。」皇甫衛瀾瞇著眼睛看著滿目瘡痍、哀號聲不斷的周遭,提醒著。

        「衛瀾!」一記呼喚自身後傳來。

        他們不約而同轉身,看向聲音的主人。

        玉陽長公主摀著唇,滿臉驚喜,眼眶含淚看著皇甫衛瀾。

        皇甫衛瀾歪著頭困惑的看著她,「這位夫人,你喚的可是在下?」

        玉陽長公主衝向前,失控地扯著他的衣襟問︰「衛瀾,我是玉陽啊!你怎麼會……」

        皇甫衛瀾溫和的道︰「這位夫人,你認錯人了。」他雖然有一點以前的記憶,但是對於這位夫人,他腦海中是一點印象也無。

        「你是我丈夫,即使化成了灰我也認得,又怎會認錯!」玉陽長公主激動地朝他哭吼。

        聽到這話,皇甫璟淵頓時愣住了,大叔是他父親?

        「這位夫人……」

        「閉嘴!」玉陽長公主對著他聲嘶力竭地吼道。

        一旁的岳王爺見紙包不住火了,撓了撓眉宇,「衛瀾,玉陽確實是你妻子……」

        「你……你說什麼?我妻子……是她!」皇甫衛瀾的表情比皇甫璟淵更為震撼。

        岳王爺吁一口氣,「是的。」

        「三哥,你早知道衛瀾活著,為什麼瞞……」著我?

        玉陽長公主這話未說完,一把銀光閃爍的鋒利大刀直朝他們劈來。

       皇甫衛瀾眼尾掃到那道銀光,大手一揮,將玉陽長公主推開,「危險!」

        眨眼一瞬間,一群黑衣人從天而降,舉著大刀襲來。

        幾人及護衛們即刻抽出隨身的刀劍應戰,整個皇陵只聽兵器相交發出鏗鏘殺聲,血染的皇陵再度風雲變色。

        原本急著救災的工匠們見狀紛紛丟下手中工作逃命去,誰也不敢在現場逗留,就擔心自己逃過爆炸的死劫,卻無辜陪葬。

        黑衣殺手眾多,皇甫璟淵等人及護衛們應接不暇,可刀來劍往地又周旋了七八個回合,皇甫璟淵他們力戰這群黑衣人,絲毫沒有落下風。

        為首的黑衣人見狀心下大驚,對方只有幾個人而已,本以為只會些花拳繡腿,沒想到功夫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凶猛。

        口哨聲一吹,為首的黑衣人下令所有同伙無須留下活口,其餘黑衣人手中利刃更是無情狠戾地朝他們面門劈去。

        「啊!」諸葛苡湛本是躲在一根傾倒的柱子後,卻被黑衣人發現,對方手中利刃毫不留情地朝她砍去,她驚叫一聲,側身躲開大刀,然而刀刃再次朝她揮下。

        就在她無法閃開的千鈞一髮之際,皇甫璟淵大叫一聲,「危險!」他衝過來將諸葛苡湛拉開,轉身攔腰砍殺另一個舉刀靠近她的人。

        鋒利刀鋒劃過衣袖,她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這一刀。

        皇甫璟淵手持寒光凜凜的利劍應付著眼前來勢洶洶的黑衣人,「躲在我身後,身子不要探出來!」

        另一邊,玉陽長公主為了閃避黑衣人,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跌坐在地,黑衣人當然不會錯過這機會,利刃毫不遲疑地朝她刺去。

        皇甫衛瀾一掌轟開與他纏鬥的黑衣人,「玉陽,危險!」大吼的同時衝過來一把拉起她,旋身用整個身體護住她。

        玉陽長公主瞪大眼睛,看著利刃刺進皇甫衛瀾的後背。

        他往側邊重摔,整個人撞在大石上,頓時血流如注。

        玉陽長公主見到這情景,肝膽俱裂,淒厲的尖叫,「啊!衛瀾,衛瀾!」

        皇甫璟淵驚見自己的父親倒在血泊之中,更是無心與黑衣人纏鬥下去,身形似一道閃電,飛快刺向為首黑衣人的前胸。

        只見為首的黑衣人表情一陣猙獰,往後仰倒,氣絕。

        即使對方的領頭已身亡,卻仍不退去,一番打殺後,皇甫璟淵這方人馬各個帶傷,已沒有太多體力繼續奮戰,逐漸落於劣勢。

        就在此時,煙塵滾滾,如戰鼓般急促的馬蹄聲響夾雜著嚎叫聲逐漸接近,騎馬急奔而來的是看到信號才趕來的皇甫軍,他們舉著大刀直衝上來,看見黑衣人就砍,「殺啊!」

        那群黑衣人大驚之下想要躲避,卻已經來不及了,不少人死於刀下,突然出現的皇甫軍讓激烈無比,甚至一面倒的戰況,瞬間發生了變化。

        廝殺因為皇甫軍的到來很快結束,除了留下兩個活口外,其餘的黑衣人一律誅殺。

        昂責搜查皇陵的皇甫軍,在半傾倒的屋子內發現了被壓在樑柱下的國師府總管,他手中還拿著火摺子,更在外頭的樹林裡發現幾個被爆炸炸傷的國師府死士。

*             *             *

        皇陵的爆炸還有殺手與死士的出現驚動了皇帝,皇帝知道了大概的原因後大怒,命岳王爺徹底調查此事。

        「華大夫,璟淵的手臂沒事吧?」諸葛苡湛心疼的看著皇甫璟淵,從肩胛骨延伸到手臂的大片瘀青,這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傷,心裡有說不出的愧疚。

        「放心吧,沒事,骨頭並未裂開,但還是要好好保養,若不然日後會留下病根。」華凌一邊攪拌著藥膏,一邊告訴她,「這藥每天必須塗上三次,才有辦法讓裡頭的瘀青快速退去。」說完就走到皇甫璟淵身邊打算為他上藥。

        「給我吧,剩下的我來,大叔那邊還需要你多費心。」

        「唉,璟淵這裡弄好我就會過去,他那傷口,我……」實在沒有把握。這話華凌說不出口,將手中藥碗交給她,「這些藥膏還要再攪拌一下,等你攪不動時就可以了。」

        她接過藥碗看著收拾著藥箱的華凌,關心問著,「大叔的傷口依舊無法止血嗎?」

        皇甫衛瀾傷勢十分嚴重,至今依舊昏迷,讓華凌傷透腦筋,「這是我最煩惱的事情。」

        她想了一下,決定將現代快速有效的醫療方式告訴他,「華凌,你試過縫傷口嗎?」

        「縫合傷口?」

        「是的,用羊腸線縫合傷口。以前我陪著我爹到鄉下去收租時,曾經看過一位阿婆用羊腸線配上繡花針,替一隻腸子都掉出來的狗縫合傷口,本來應該死掉的狗過幾天就可以起來走動,傷口也不再流血。」她隨便編了個說法。

        「真的?」華凌喜出望外。

        「是的,我想你也許可以試試。」

        「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方法,我現在立刻去找隻豬來試驗,若是可行就用在駙馬爺身上。」華凌興奮的背著藥箱準備離去,「璟淵就交給你了。」

        「成,交給我吧。」她坐到皇甫璟淵身後,看著他後背上那一大片瘀青,愧疚的用食指撫摸著,「很疼吧?」

        「更重的傷都受過。」言下之意是這點傷算什麼。

        她瞠了他一眼,「幹麼死撐著啊,承認自己會疼有那麼丟臉嗎?」

        「說疼就會有人疼?」他自我嘲諷地嗤笑了聲。

        自今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父親還活著的事實,那他這些年所承受的苦跟恨不就是白受的?他有種被當成白痴耍了二十年的感覺,氣憤這些痛苦都是國師造成的。

        「會啊,當然有人疼,你不說怎麼會知道沒有人疼。」她用竹板挖起一坨藥膏,小心翼翼的塗在他的肩背上。

        「是嗎?」他心澀的低喊,「疼。」話才說完,便發現有一股徐徐熱氣吹著他的後背。

        她對他說著,「不疼,不疼,痛痛飛掉了。」

        這句話分明是用來騙三歲小孩的,但卻奇蹟般的填滿他不被關愛的空虛心靈。

        「以後我疼你。」

        他轉過身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自己懷中,眸光灼灼地鎖著她,像是要將她看進靈魂深處一般。

        「璟……璟淵你怎麼了?要做什麼……」

        她話未說完,下顎便被勾起,眼前一黑,他俊逸的臉龐在她眼前過分放大,灼燙的唇倏地覆上了她因驚訝而微張的紅唇。

        她猛烈的倒抽口氣,想推開他,可望著他深邃迷人的眼眸,她竟然捨不得動手,反而隨著他時重時輕、時而溫柔時而霸道的吻,開始慢慢回應著他。

        不該如此的,她還要回現代去,不該回應他的,該理智回絕他,可是她壓抑已久的情感與一顆心卻放任自己回應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唇都被他吻紅了,呼吸變得急促,自唇間逸出誘惑人心的輕吟。

        皇甫璟淵這才有些不情願的鬆開神識有些迷離的她,染著些許情慾的深邃眼眸直勾勾看著倒映著他的美麗眼瞳,拇指輕撫著她水嫩的紅唇,再次低頭含住,柔聲在她唇間輕問︰「苡湛,我心悅於你,你心中可有我?」

        本就染著薄埂紅暈的臉蛋這下更是宛如雲彩般艷紅,她羞澀地咬著下唇點了點頭,聲如蚊蚋,「有……」

        她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皇甫璟淵這個高冷的男人,心情總是隨著他起起伏伏。

        皇甫璟淵心情頓時大好,嘴角掛著笑意,低頭薄唇再次貼上來,吮著她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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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6: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真相終於大白

        平國公府內,華凌在包紮傷口的布帶上打上一個結後,如釋重負地吁一口長氣,「還好諸葛姑娘提出的縫合術起了作用,血總算止住了。」

        已經多年未曾再踏入平國公府的玉陽長公主,終於為了皇甫衛瀾再度踏入,一顆心全在丈夫身上。

        一看到華凌出來,她忘了身分,扯著他的衣袖激動地問道︰「華凌,駙馬、駙馬他……你老實跟我說,駙馬他究竟有沒有生命危險!」

        華凌巧妙地將袖子抽回,「長公主請淡定,情緒過度激動傷身傷心,您放心,這一劍沒有刺重要害,更未傷及五臟六腑,只是傷口較大才需縫合,如今仔細照顧即可。」

        「華凌,以你的經驗,衛瀾何時能清醒,並恢復記憶?」岳王爺擔憂問著。

        他拚著王爺的身分不要,強硬表示國師就是這一連串事件的幕後主使者,包含當初衛瀾的死訊。皇上見他如此堅持,看在兄弟份上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先將國師關進地牢,但日後若確定國師與這些事情無關連,他必須送上自己的頭顱向國師賠罪。

        連項上人頭都賭上了,說不緊張是騙人的,若衛瀾能恢復記憶,還原當年的真相,他會更有把握。

        「這不好說,草民無法向王爺保證,但王爺請放心,華凌一定會盡全力醫治駙馬爺!」

        「華凌,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必須盡早查出國師的目的究竟為何,但這恐怕只能等衛瀾醒來,靠著他的記憶將整件事情串聯,所以只能將一切託付給你了。只是你也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若天不容我,那一切都是本王的命,本王只是不甘心,更擔心雲璟國的未來……你只要盡力就好,不用擔心本王……」岳王爺拍了拍華凌的肩膀,語氣沉重的安撫他。

        「王爺,您放心,拚了我華凌一條命,也絕對會盡力讓駙馬爺恢復記憶的。」華凌抱拳承諾道。

        「哎,我們都先出去好了,人這麼多只會妨礙衛瀾休息,你們兩個好好照顧駙馬爺。」

        岳王爺吩咐了下一旁兩名丫鬟。

        「哥,我要留下來照顧他!」玉陽長公主馬上出聲,「我不想讓他再離開我的視線。」

        就在岳王爺猶豫時,一旁始終未出聲的皇甫璟淵對著他無聲地搖了搖頭,拉著一旁的諸葛苡湛不發一言的走出屋子。

        玉陽長公主這時才驚覺兒子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一句話也未與她說過。她知道兒子對她失望不請解,可他又怎麼會了解,當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愛得深入骨髓時,眼裡是容納不下其他人的,包括自己的至親……

        對於兒子,她只有抱歉與愧疚……

        外頭,皇甫璟淵與諸葛苡湛走過彎彎曲曲的九曲橋,來到位在湖中的八角涼亭。

        看著平靜的湖水,他握著她手腕的大手不自覺加重了幾分,這力道讓她忍不住痛呼出聲,「痛!」

        他猛然回神,連忙鬆開手,滿臉愧疚的看著輕蹙著眉頭的諸葛苡湛,看她不斷揉著紅了一圈的手腕,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一邊揉著她的手腕一邊道歉,「苡湛,抱歉我弄痛你了。」

        「沒事,再怎麼痛也沒有你的心來得痛,如果你不介意,我很願意與你一起分擔你的痛苦。」她反手握著他的雙手。

        他心裡一陣感動,伸手將她摟進懷中,聞著她的髮香,「苡湛,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她拍拍他的後背,「我一直都在,只要你轉身,就能看到我。」

        「謝謝你。」

        「你我之間還說謝,那就太見外了。」她伸手圈著他健碩的腰身,說出自己的看法,「璟淵,我知道你嘴上不說,但是心裡對於你的母親有諸多的怨,我不強迫你原諒她,但我希望你能試著理解她。

        「她與你父親鶼鰈情深,也因此聽到國師那麼說,才會將所有的怨與恨轉嫁到你身上,但我想她不是不愛你,你是她和自己心愛男子所生的孩子,她怎麼會不愛你?她愛你所以才不願意見你,她怕自己會再次失控傷害到你。」

        皇甫璟淵心下震撼不已,這番言論他是第一次聽到,從未有人這麼跟他說過。

        她揚起一抹笑,手輕輕撫摸著他俊逸的臉龐,「怎麼呆住了?我說的不對嗎?」

        看著她甜美而充滿陽光氣息的笑容,多年纏繞著心頭的糾結與鬱悶,在這一瞬間像是冰雪消融一樣消失無蹤,他的心情豁然開朗。

        「苡湛,你這一番話讓我茅塞頓開,謝謝你。」他輕撫她的秀髮,俯身低頭覆住她水嫩的紅唇。

        她猛地倒吸口氣,這家伙竟然在這裡吻她,是想讓大家都知道嗎?!

        她想推開他,卻被他強而有勁的臂彎圈在厚實的胸膛前,無法閃躲,只能任由他毫不顧忌的採擷。

        她雖然想抗拒,但他溫柔的細細吮舔纏卷,動作又輕又柔,勾引誘惑著人,讓她不自覺跟著他的熱情逐漸沉醉……

        久久,這一吻才在因為不遠處傳來的細微騷動而分開,她嬌羞的捶了下他的胸膛,「你也太孟浪,這裡是什麼地方,都不會看一下!」

        他彎唇淺笑,調侃道︰「意思是沒有人的地方我就可以毫無顧忌了?」

        她臉蛋乍紅,用力擰著他的胸口,佯裝氣呼呼地提醒他,「胡扯什麼,你爹現在尚未清醒,你還有心思胡鬧,小心被人看到告到你爺爺那裡,把你爺爺氣暈!」

        「依我看,爺爺只會樂見其成,讓我早日將你娶回來。我們平國公府沒有門第觀念,只要是我喜歡的女子,他們都會支持。」

        她心下吁了一口氣,只要平國公不反對他們那就好,只是……她心裡還壓著一件事,即使接受了璟淵的感情,她也沒敢忘記自己前來京城的目的。

        本來是要尋找那個八卦羅盤,回到現代,可現在他倆情投意合,她是否該選擇留下來?

        父親算到她會有奇遇,是否也算到了今日這結果?

        每每一想到這事,她的心情就非常不好,不希望父母為她的消失擔心,既猶豫又不安。

        「怎麼,你不想嫁給我?」他不解。

        雖然早已經確定彼此的關係,但他隱隱感覺到她並未完全對他敞開心胸,未將全部的感情託付給他,每每提及兩人的未來,他總會感覺到她有一絲的抗拒。

        她搖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片刻,再次提起一事,「璟淵,你知道的,我到京城來除了要為岳王爺解決問題,還要找一個八卦羅盤,那東西對我很重要,因此我才會不畏千辛萬苦,一路被你刁難,還執意到京城來。」

       他嘴角抽了抽,沒好氣的擰了擰她的鼻子,「被我一路刁難?後面我刁難你了?」

        「吼,你要是繼續刁難我,你以為你追得到我?」她瞠他一眼,「可別忘了是你……」

        「我知道是你愛慕我,愛慕得不能自拔,我就勉為其難接受你的情意。」

        「誰愛慕你愛慕得不能自拔!」

        「當然是你,是你先吻我的,不是嗎?」他得意的睨著她。

       這事實讓她無法反駁,是的,誰讓她被氣昏頭,才會做出讓他能得意一輩子的事情來。

        「好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他深知她的性子,再繼續逗弄她就要翻臉了,遂將她摟進懷中,「說吧,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找機會讓我與國師見上一面,我有事情想問他。還記得你在林子遇刺,我從黑衣人身上搜到的那塊玉牌嗎?」見他點頭,她繼續說道︰「那玉牌上頭刻的圖紋與八卦羅盤上的圓紋幾乎一模一樣,所以我才確定那東西跟國師有關。」

        他鬆開她,瞇起銳眸思索,「你將那八卦羅盤的形狀、樣式具體說給我聽。」

        「那羅盤中問是紅色寶石……」她鉅細靡遺的形容那個轉變她的命運,帶她體驗穿越之旅的羅盤。

        「那個羅盤的中間,是不是由兩塊不同的紅寶石結合而成,形成類似太極的圖案?」

        她眼晴倏地睜大,「是的,你怎麼知道?」

        「這東西正在平國公府庫房裡生灰塵。」

        「不是吧!」她睜大眼晴驚呼,本以為要費一番力氣才能從國師口中問到這羅盤的下落,沒有想到這麼簡單就得知。

        「那是母親的嫁妝,據說是某族的聖物,人人想搶奪,沾染過不少血腥,母親一直覺得穢氣,因此將它丟在庫房裡。她搬回長公主府時帶回了所有嫁妝,只除了那件東西,它便一直躺在庫房裡。」

        「那……」

        「你想要,我自然會幫你取來,只是那個羅盤的來歷我多少知道,怎麼跟你說的不太一樣?」

        她眼尾喑抽了一下,這家伙不要這麼精明可以嗎?她揚起一抹僵硬的微笑,「我也不知道記怎麼回出,還是拿出來看過了再說。」

        「好,一會兒我讓下人將東西給你取來。」

        只要拿到羅盤,她就有機會回到現代……激動過後,諸葛苡湛的心感覺空蕩蕩的,帶著一絲不安與不捨……

        「怎麼了?一會兒開心,一會兒落寞的。」他撫摸著她的臉頰關心問著。

        「沒什麼,就是一時間不敢相信,怕、怕……幻滅……」

        「傻瓜,你要是早些說你要這物品,我就給你取來了。」

        「我怎麼會知道這東西在你手上。」

        「世子爺,世子爺,好消息,好消息!」一名下人一臉激動地跑過九曲橋,對著他喊,「駙馬爺醒了,醒了,駙馬爺醒了。」

        乍聽,他眼睛睜大,毫不遲疑地拉著諸葛苡湛往湖岸邊跑去,「快,我們快過去!」

        皇甫衛瀾才剛醒便認出了玉陽長公主以及自己的父母親,忙問他們為何老了這麼多。

        經過華凌的檢查,確定他已恢復記憶,只是記憶暫時有些錯亂。

        經過一天的修養,皇甫衛瀾失去的記憶全回到腦海中,他還因此說出一個驚天大秘密。

        原來國師是為奪回家傳寶物,並要替母親報仇才來到雲璟國,他也是無意間得知這個秘密的。

        國師的母親實際上出自南蠻一個古老神秘的部族,並不是資料上寫的來自一個已經滅亡的小國。

        她為該族聖女,靠著羅盤聖物占卜,料事如神,在南蠻地區頗有名氣,也因此被雲璟國某個德高望重的家族看上。

        那家族提出豐厚條件要聖女前往雲璟國為自家辦事,卻被拒絕,於是他們派人去抓她的兒子用以威脅,聖女出於無奈,只好答應前往雲璟國替他們辦三件事。

        可聖女跟其族人怎麼也沒有想到,帶走聖女的人並沒有依當時約定行事,而是將聖女帶到京城後直接送進宮,要求聖女替自家不受寵的妃子辦事,甚至是暗中害人,聖女被逼無奈,只能選擇自殺。

        抓走聖女孩子的人便是皇甫衛瀾的外祖父,騎威大將軍趙天永。

        當年那個被當成人質的孩子,最後被自己族人暗中救出。他繼承了聖女所有的天賦,成年後便開始著手計畫復仇。

        而那個孩子,就是當今的國師。

        這一切的仇恨源自於後宮,國師為報喪母之仇,長大後藉著自身本事深入皇宮,意圖藉此報復與當年抓走她母親、逼死她母親等事有關的人。

        國師取得皇帝的信任後,便設計讓騎威大將軍趙天永死在戰場上,一步步毀掉趙家,待趙家消失在朝堂上後,報復之手便伸向了平國公府。

        戰場是最好鏟除異己或是仇人的地方,皇甫衛瀾當時身中多刀,墜落懸崖,搜索多日無果,所有人都認為他必死無疑,沒想到他被人救起,卻喪失了記憶。

        皇帝親耳聽到皇甫衛瀾所述,又得知真皇子被國師以祈福為名給掉包的事,自是火冒三丈,讓假皇子跟國師驗血,確定兩人的親子關係。

        更讓皇帝震怒的是,讓他這皇帝煩惱多年的水賊,背後主使者也是國師,其目的就是要消耗國力,讓雲璟國受內憂外患困擾。

        這一件件陰謀詭計全跟國師有關,皇帝雷霆大怒,當場賜了國師死罪,只是還有不少罪狀未查清楚,待一切釐清才處刑。

        被當成九皇子養了九年的上官杰儒,自小就深得聖心,生性仁厚善良,又喜歡研讀經文,跟陰險狡詐、城府極深的國師完全不同,皇帝捨不得將他處死,思索了幾天後,撤了他的皇子封號,從玉牒中除名,讓元生認祖歸宗。

        當一切都回歸正軌半年後,改與國師同姓的連杰儒向皇帝請求完成他的心願——出家,當下皇帝自是不答應,但眾人怎麼也意料不到,當晚有一位和尚到來,同連杰儒說了兩句話後,他便與那位和尚走了。

        數十年後,雲璟國出了一名講經說法的高僧,只是這些都是後話了。

        據說,連杰儒在離去之前曾經到監獄探望國師,告訴國師他會用接下來的歲月在佛祖面前念經持咒,為國師所犯的過錯懺悔,要他放下一切接受制裁。

        至於那個跟國師有所關聯的羅盤聖物,至今皇甫璟淵仍未交給她,並不是他不捨,而是最近他太過忙碌,一件件事情他皆參與其中,必須配合調查,常常一早出門,直到半夜還未見他回到平國公府。

        因此即使她心裡焦急,也只能暫且壓下,等著事情告一段落再提醒他。

        昨天她出門到茶館聽一些小道消息,傳言有一天國師對著天牢裡的獄卒說自己根本不怕死,他是永生。

        眾人皆嘲笑國師是精神受到太大刺激瘋掉了,可這傳言卻讓她心頭顫了一下。

        永生?難道國師知道那羅盤的用途,所以才會講出這種話?這裡的永生莫非指的是不斷穿越?

        她有必要到天牢去一趟,見上國師一面,向他打聽如何穿越回現代,但她只是一個平常老百姓,又如何能進得了天牢探監呢?

        她雙肘支著兩旁粉頰,再度長吁短嘆,這時皇甫璟淵來到她身邊。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他的聲音從上頭飄下,「連我到了都沒發覺。」

        她側過頭看著他,今天他穿著一襲銀白色長袍,頭戴玉冠,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儒雅風流,微風輕拂衣袖飄飄,就像仙界下凡的謫仙,讓她差點迷了眼。

        但接觸到他那雙帶著擔憂的眼眸,她立刻回神,猛地搖頭,「沒什麼,就是想到最近的事情,心有戚戚焉。」她想到了什麼,又道︰「我還有不少有關於羅盤聖物的事情想問國師,你能幫忙嗎?」

        「你若真的想見他一面,我來安排,不過不要抱著希望,畢竟皇上曾下令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可以會見死囚,私下偷見一樣以死刑論處,不論理由。」

       「這麼嚴。」

        「國師被關押在沒有窗子的牢房裡,終日不見天日,因此精神有些錯亂,時常胡言亂語稱自己長生不死,這事已經稟告皇上了。若我安排好能讓你見他,那你切忌離他遠點。」

        看來坊間傳言不假,諸葛苡湛想多知道這方面的訊息,試探性的問著,「他還有說什麼或是與這有關的事嗎?」

        「你怎麼對國師的事情這麼關心?」他有些吃味的問著,「你對我可沒這麼關心。」

        「吼,你知道的,我們家族跟國師也算有些淵源,所以自然會多關心一些。」她聳聳肩道︰「你也真是的,吃這種飛醋不幼稚嗎?」話末還不忘瞠他一眼。

        「我是你的男人,你只關心別的男人,不關心自己男人,我要是再不吃味,那我還算是男人嗎?」他長臂橫去,將她納入自己臂彎裡,理所當然地回應。

        「那也得看情況吧……」

        她話未說完,一個東西便塞進她手中,她眨了眨眼不解的看著那個紫檀木雕花匣子,又看看他,只見他對著她挑眉,一副要她打開來看的樣子。

        她疑惑的打開蓋子,頓時驚詫的睜大眼睛,匣子裡頭的是那個被稱為聖物的八卦羅盤,就跟她當時在雇主家看到的一模一樣,連細微的缺角都一樣,這下她能肯定是同一個羅盤。

        太神奇了,這羅盤究竟是怎麼到另一個世界的?這個架空世界又怎麼跟另一個世界做結合?一連串的問題不斷在她腦中浮現。

        「瞧你,有需要這麼驚訝嗎?」他將她張得大大的嘴巴給推了回去。

        「我以為你忘了。」她拿起羅盤在太陽下仔細翻看。

        「既然答應你了,怎麼可能忘了。這羅盤本一直放在庫房,可不知怎麼回事,並未放在原處,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著。可能是與庫房連著幾次遭竊有關係,被不識貨的小偷亂丟,這才沒發現。」

       「庫房遭竊?」她怎麼覺得不太正常?

    「在我們回京之前,庫房曾遭過幾次小偷,奇怪的是並沒有任何損失,我與祖父推斷對方應該是進庫房尋找某樣東西,也不知道這賊人究竟想偷什麼?」

    「應該是這個吧。」她搖了搖手中的羅盤,「那盜賊大概是國師派來的,只是他們為何沒找到,就不知道是何原因了,可能是打掃的下人讓這東西掉到角落去。」

        「偷這個?」他皺起眉頭拿過羅盤翻看,實在看不出它有何價值。

        她搶過他手中的羅盤,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回木匣裡,就怕不小心毀壞,「你別小看它,它在我們算命師眼中可是無價之寶,我要是沒有猜錯,這羅盤就是他們族裡的聖物,國師最終目的是要奪回羅盤。」

        「聽你這麼說倒是有可能,這東西既然給你了,你就要保管好,千萬別讓有心人知道這羅盤在你手中,尤其是國師的族人。」他不忘耳提面命。

        「放心。」她拍拍胸口保證著。

        迎著湖面而吹拂而來的涼風吹得她髮絲飄揚,髮間暗香撲鼻而來,盈滿他整個鼻間,一縷溫暖和熙的陽光不經意的落在她紅潤的臉蛋上,沁人心脾的微笑讓他看得有些痴迷。

        他眼底流淌著一抹曖昧不明,眼晴直勾勾的瞅著她。

        她突然有些心虛,小心的問著,「你怎麼突然這樣看著我?」

        他不動聲色的收斂好迷醉的心神,提醒她,「苡湛,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吧?」

        「我們之間的約定……」她愣怔了下,看到他手中拋上拋下的銀子,猛然想起,「你說的是你拗我銀子的那事情嗎?」

        「什麼我拗你,這分明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約定。」

       「隨便啦,現在你拿出銀子,是終於決定要還債了吧。你想好要我履行什麼約定了嗎?說吧,只要不違背江湖道義,不違背良心,又在我可以達成的範圍內,我會盡量答應你的要求。」

        「我要你幫我卜個卦。」

        「卜卦啊,這行,說吧,你要我幫你卜什麼?」她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銀子,塞進自己的荷包中。

        他捧著她的臉蛋,眸光溫柔的鎖著她,「我愛上一個姑娘,想娶她為妻,問這姑娘是否願意嫁給我,能幫我卜卦問問這位姑娘的意願嗎?」

        「你要算姻緣?」

        「是的,而我愛的,正是眼前這一位俏麗大方的姑娘。」

        她頓時傻住,天啊,天啊,他、他這是在向她求婚,在徵求她的意願嗎?

        諸葛苡湛驚詫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摀著劇烈跳動的心臟,怔怔的看著他,一時間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也沒有詞匯能描述她此刻的心情。

        他勾著嘴角寵溺的看著她又呆又愣又驚又喜的神情,黑眸直視著她,嗓音低沉,徐聲再次詢問︰「願意幫我算看看那姑娘的意願嗎?」

        好半晌她才回神,手心壓著胸口,穩住狂跳不已的心臟。

        幸福來得太快,現在她滿腦子都是煙花在砰砰砰炸開,根本無法思考,就這樣輕易答應他,她擔心自己日後會後悔,只能四兩撥千斤的沉咳幾聲,「呃,不願意,算婚姻卦,想娶自己心儀姑娘,只用這點銀子打發,你也太小氣了。」

        「那你說要多少銀子?你聘禮可是收了,現在要反悔也來不及了!」他指著她手中的紫柄木匣。

        她表仍瞬間猙獰,「你說什麼?一個羅盤就想打發我,把它當成聘禮!」

        他朗笑一聲,將她圈進懷中,「聘禮中,當然還有一樣是獨一無二的。」

        她沒好氣地仰頸瞪他,「什麼東西?」

        「我。全世間獨一無二的聘禮,收不收?」他對著她眨了眨眼。

        她再次呆愣住了,好……好討厭,他怎麼可以這麼討厭,竟用這種方式向她求婚太討厭了!可是……她的心底卻開心得像是要飛上天了。

        「如何?」

        他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神讓她耳根不經意泛紅,面上有些不自在,「欸……潤金太少了,我先回去考傲考慮,再決定要不要幫你卜這一卦。」

        他揚著唇輕笑,「那要多久時間才能考慮好?」

        她紅著臉,拳頭抵著唇輕咳了聲,「少說也要幾天。」

        他俯身與她對視,吮住她的紅唇,柔聲提醒她,「別讓我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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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00:26: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母子重修舊好

        夜色漸深,晚風沁涼如水,夜幕被點點繁星點綴得璀燦美麗。風過樹梢,發出沙沙聲響,窗邊燭臺的燭光也跟著搖搖晃晃,蕩漾出一圈圈的光暈。

        諸葛苡湛在床上翻來覆去大半天,怎麼也睡不著,手摸到枕頭下方,將羅盤聖物再次拿了出來。

        她一邊摸著上頭的紅寶石,一邊蹙著眉頭思索。

        皇甫璟淵今日求娶她,承諾待事情結束,便跟她回家向父母提親,只是……

        有了這羅盤,她也許就能回到現代,可她真的可以拋下他回到現代嗎?

        為此她陷入為難與痛苦,難以抉擇。

        漸漸地,她的眼皮愈來愈重,隱隱約約間,她好像看到了現代。

        她的身體已經火化了,雖然父母失去她很難過,但有哥哥跟弟弟妹妹陪在父母身邊,何況父親早已算到她會有一段奇遇,他們就當她是去進行一趟奇異旅程,不再因為失去她而難過。

        當她看到這裡時,感覺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給吸走,她一聲尖叫,彈坐起身,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緊抓著一旁的被子。

        自從穿越後,她從未夢見過現代,今天怎麼會突然夢到父母還有哥哥弟妹呢?

        她的視線落在掉在床上的羅盤,會是因為它的原因嗎?

        她拿過羅盤看著,方才夢中的景象如幻燈片一樣再度出現在她眼前。

        夢中爸爸說了,這場奇異之旅可能會讓她無法再回到原來的世界,但並非要了她的命,她反而在其他地方活得更加精采,因此對於她的突然身亡,父母最終選擇坦然接受。

        思及此,她落寞的臉龐出現一抹堅毅神色,決定留在古代,陪在皇甫璟淵身邊,守護著兩人的愛情。

        她決定了,明天就去告訴皇甫璟淵,她願意嫁給他。

        只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翌日一大清早,玉陽長公主便派人來帶諸葛苡湛前往她與皇甫衛瀾所住的院子。

        諸葛苡湛袖下雙手不安的扭著,看著坐在前方位置上不疾不徐喝著茶的玉陽長公主,長公主突然將她找來,她心裡沒有底,算了一卦,卦象卻是一團亂,一時半刻間根本無法解開,整個人不安到了極點。

        玉陽長公主睞了神色緊張的諸葛苡湛一眼,「諸葛姑娘,茶點不合你胃口?」

        「不,長公主,這裡的茶點很好吃。」

        「既然喜歡就多吃點,今天這點心是本宮讓御廚特別做的,你嚐嚐,若是喜歡,日後本宮讓御廚多做些給你。」

        「謝長公主,不過不用這麼麻煩……」她心驚膽跳的回話。

        「不麻煩,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她有些傻住,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長公主說什麼,日後她們就是一家人?

        玉陽長公主勾了勾嘴角,輕笑一聲,「怎麼,難道你不想嫁給我兒子?據我所知,璟兒已經向你提親,就只等你點頭,不是嗎?」

        諸葛苡湛全身緊繃防備的看著玉陽長公主,想著該怎麼婉轉回應問話才不會惹怒她。

        玉陽長公主看出她的侷促,出言安撫,「你別緊張,我今天會找你來問這些事情,自然是贊成你們之間的婚事。」

        諸葛苡湛驚詫地瞪大眼,她怎麼也沒有想過會從長公主口中聽到贊成兩個字。

        玉陽長公主內心酸澀,抿了抿唇,有些自嘲的勾著嘴角,「我是一個失敗的母親,璟兒自小就沒有得到我的關心,從我這裡所得到的都是怨與恨。如今我知道自己錯得離譜,我對他的傷害早已造成,想彌補恐怕也來不及,現在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支持他的所有決定,他心裡所愛的人是你,我自然贊成他娶你。我兒子性子跟我一樣,認定一個人便是一生一世,因此我不會棒打鴛鴦的。」

        諸葛苡湛有一剎那真的以為自己幻聽了,沒想到長公主會跟她說這些,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長公主居然承認自己的錯誤。

        這時,原本虛掩的門扇被推了開來,傳來丫鬟倉促的問候聲,「見過世子爺!」

        皇甫璟淵沒有理會這幾個丫鬟,不等通報,徑自撩開垂蕩的珠簾,大步流星走進內廳。

        「母親,我聽說您將苡湛找了過來,不知道有什麼事情需要讓她到這裡來見您?」他表情依舊一副淡然模樣,但眼底那抹複雜的流光卻洩漏了他緊張的情緒。

        玉陽長公主定定的看著兒子,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兒子的另一種神情,不是千篇一律的淡漠,而是母雞護小雞的緊張,她突然覺得開心,原來兒子也有七情六慾,也有自己想守護的人。

        想到這裡,玉陽長公主開心的笑了聲,眼眶染上一層薄埂淚花,「璟兒,你別緊張,我找苡湛過來,是想跟她談談你們兩人之間的親事。既然你們已經論及婚嫁,就不可如此隨便,你趕緊找一天帶著苡湛回家鄉,向她父母提親。」

        皇甫璟淵聽到她這麼說,第一個反應跟諸葛苡湛一樣,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是不是聽錯了?

        玉陽長公主未理會他的反應,徑自說著,「雖然平國公府沒有門第觀念,但你日後必須繼承你祖父的爵位,因此在婚事上必須慎重,不能讓人留下話柄,該有的禮數一點都不能少,更不能委屈了苡湛,知道嗎?」

        皇甫璟淵愕然的看著像個慈母一樣耳提面命的母親,一時間無法適應,都要懷疑自己母親是不是被掉包了,只能愣愣回答,「是的。」

        「還有,岳王妃已經懷有身孕,但未滿三個月,不能公布喜訊。岳王妃說了,等待這胎坐穩了便辦個宴會,認苡湛為義女,你看如何?我覺得可行,身為你三舅的義女,日後身分上也配得過,較不會留下話柄,你們覺得如何?」玉陽長公主滔滔不絕的說著自己的想法與打算。

        「三舅認苡湛為義女這事自然是極好。」平民的身分日後定會成為苡湛被人攻擊的一把利器,有了岳王府為後盾,相信日後沒人敢拿她的身分說事,藉此欺負她。

        因兩人身分懸殊,他一直認定會遭到多方反對,尤其是母親,從來沒有想過會從母親嘴裡聽到贊成。這些日子他一直想著要怎麼讓母親同意他娶苡湛,正在煩惱之際,母親卻給了他這麼一個大禮,這份大禮砸得他有些頭暈目眩。

        玉陽長公主見兒子遲遲沒有反應,輕笑了聲,和藹問著,「怎麼,高興到傻住了嗎?你父親跟我提過苡湛是個好姑娘,以後你可不能欺負人家,待國師的事情處理到一段落,你就趕緊帶她回鄉向她父母提親。」發現兒子依舊是一副傻愣模樣,她故意板起臉沉聲質問,「瞧你這表情,一個回應也不給,莫非不願意!」

        「願意,當然願意。」他馬上否決母親的猜測。

        聽到兒子堅決的語氣,玉陽長公主放心多了,欣慰的看著兒子,心頭諸多感觸與心酸。

        當年聽到丈夫的死訊,她將所有怨恨發洩在兒子身上,當年他還那麼小,需要抱在懷裡寵著,卻被她無情拋棄。

        轉眼間,那個會採花給她當髮簪的小糰子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而她因為愚昧無知,錯信他人,這些年來究竟錯過了什麼?

        想到這裡,玉陽長公主不禁悲從中來,帶著懊悔的眼淚撲簌簌掉下。

        「母親,您怎麼……」

        玉陽長公主抬手搖頭,「璟兒,別誤會,娘親是開心,卻又懊悔萬分。娘親懊悔當年的愚蠢傷害了你,錯過了你的成長,甚至讓你……對不起……」說到這裡,她泣不成聲。

        看到母親的眼淚,聽著她的道歉,皇甫璟淵心里對母親那複雜糾結的怨,隨著她的眼淚一滴落而消失無蹤。

        「娘親,我已經不怨您,失去所愛之人那椎心刺骨的痛,不是任何詞匯可以形容的。當我認定苡湛後,這才明白您的痛苦,請您別再自責,甚至為此懲罰自己,可好?」

        「是啊,長公主,您難道想讓璟淵也陪您一起痛苦?」諸葛苡湛也出面柔聲勸著,「不要拿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過去已經過去,我們應該迎向美好的未來,而不是沉浸在充滿悲痛的過去,相信璟淵也不願意見您一直活在對他的愧疚與懊悔之中。」

        聽到兒子不怨她,這比什麼都還要讓她感到開心,玉陽長公主用帕子擦著眼角的淚水,「好,好,我們一起把過去丟掉,一起迎向美好的未來……」

        諸葛苡湛與皇甫璟淵對視一眼,她從他充滿溫柔寵愛的眼中看到了滿滿的情意、贊同、自豪與感激,感激她安撫長公主的情緒,讓長公主懂得放下。

        拋下了所有伽鎖的玉陽長公主吸了吸鼻子後,慈愛的看著她,「苡湛,是不是該改口喚我為娘親了!」

        她臉蛋瞬間紅透,有些尷尬,不知如何是好。

        見她遲遲不肯叫,皇甫璟淵調侃道︰「娘親,我想我們母子可能不夠資格讓苡湛改口,唉……」

        「你別胡說,我哪裡是不願意改口!」她連忙喝道,滿臉羞紅的看著長公主,咬了咬下唇,怯生生地喊著,「娘親。」

        「好,好,好,我就說我兒子眼光好。」玉陽長公主開心的退下腕上那個皇甫衛瀾所贈、自從戴上就從未拔下的定情玉鐲,套到她的手腕上。

        諸葛苡湛深知這這鐲子的意義,連忙要將這鐲子拔下還給她,卻被她給拒絕。

        「長者賜,不可辭,我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麼願望,只希望日後你跟璟兒能好好的,夫唱婦隨,好嗎?」

        「是,娘親。」

   *             *             *

        明日就要出發回珠江鎮了,但還有不少行李未整理好,銀子急得在屋子裡團團轉。

        下個月諸葛家族的命相館要開張了,這是重返神算家族榮耀的第一步,諸葛苡湛說什麼也要回去出席命相館開張儀式。

        「小姐,我們上次逛街買的那幾塊要送給族裡少爺的硯臺怎麼不見了?奴婢怎麼找都找不著。」銀子拿著禮物清單一樣樣對著。

        「不是放在那個櫃子裡面嗎?」諸葛苡湛指著靠牆那一排櫃子其中的一個。

        「那裡奴婢找過了,沒有。」

        「沒有?」她秀眉微蹙,「我記得當時我是讓丫鬟放到那裡去的。」她放下手中的命盤,起身往那排櫃子走去。

        她和璟淵的住處不喜歡外人進來,因此除了銀子外,其他丫鬟都在外邊,沒有叫喚是不會隨意進入的。

        那日因為銀子手中還有不少事情未完成,她叫了其他丫鬟幫忙把東西歸位,看來丫鬟們是放錯地方了。

        「那硯臺我來找吧,你先去忙別的,把其他東西再對一次,別漏了。」她打開幾個櫃子開始翻找。

        「好的。」銀子點了點頭,繼續整理其他物品。

        怪了,櫃子就這幾個,那幾個硯臺體積也不小,怎麼會沒有看到呢?

        諸葛苡湛又拉開另一個櫃子,翻找著裡頭的東西。

        忽地,她看到一個放置在角落的紫檀木雕刻小木匣,上頭還壓著幾個大木匣,像是刻意掩蓋,不想讓人發現,她不由得好奇地抽出小木匣。

        這小木匣不是她的,應該是璟淵的,只是璟淵為何要將東西藏在角落,像是怕她發現似的?

        她歪著頭一臉納悶的將小木匣打開,當她看到裡面所放的物品時,表情瞬間猙獰,為何那件失蹤的粉色肚兜會在這裡?還被藏在這小木匣中!

        難道當時躲在暗處偷看她,偷走她肚兜的那個大變態是璟淵?

        她覺得她發現了真相,一股怒火倏地從胸臆間上竄,她抽出小木匣裡頭躺著的那件肚兜,將小木匣往櫃子裡一丟,徑直推開門走了出去,她要去找那個混蛋大變態!

        她一路怒氣匆匆的往皇甫璟淵的書房走去,那模樣任何人看到都知道她在生氣,沒有人敢向前問安。

        連她一腳踢開緊掩的書房門扇時,守在外頭的追風跟追雲也沒敢阻擋。

        現在整個平國公府最大的人不是國公爺,也不是世子爺,而是世子夫人,他們不長眼了才會攔著她。

        皇甫璟淵正在書房裡畫著丹青,是一幅美人圖,見了諸葛苡湛他還頗為高興,「苡湛,你來了,過來看看為夫將你的神韻畫得像不像!」

        他絲毫沒有發現到她的怒氣,手中畫筆又沾了次墨水繼續作畫。

        「皇甫璟淵」她衝到他的案桌前,怒聲質問︰「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

        他不解的抬頭看著她,「交代?為夫自認為沒有對不起娘子,不知道娘子要為夫交代哪一件事情?」

        她氣得嘴角直抽,「你、你這個變態,竟然、竟然……」

        「變態?娘子,這指控很嚴重!」他放下畫筆欣賞著她因充滿怒火而朝氣蓬勃的臉蛋。

        成親這三個月的時間裡,他發現她的小娘子生得愈來愈美麗動人,就連生氣的模樣也美得讓他迷戀,讓他愈來愈離不開她。

        他真是難以想像,接下來約莫四個月的時間她不在他身邊,他該怎麼過。

        「你還否認!」一想到當時他們兩人什麼關係都還不是,他竟然就、就……偷這個字她實在說不出口,最後只能氣呼呼的將肚兜甩在他剛畫好的丹青上,「你還敢說不是,若不是,為何我不見的東西會被你藏在木匣裡塞在角落!」

        他看清楚毀了他美人圖的物品後輕笑了聲,「原來是這事,娘子,這事值得你這般生氣嗎?」他用一根指頭勾起那肚兜,神情輕佻的聞了下。

        「你,你!」她臉紅心跳的跺了下腳,「你就不能正經點嗎?!」

            該死的,他怎麼一點認錯的態度都沒有,反而用著這麼邪惡的眼神看著她,這會讓她忍不住想到夜晚來臨時,他那讓人無法招架抗拒的邪魅神情。

        「正經?我看到這件肚兜,還能站在這裡與你心平氣和地說話,而不是將你抱到後面房間好好疼愛一番,已經是我最克制、最正經的時候了。」他語氣輕佻,一臉無辜的為自己辯解。

        「你!」

        「聽我說,這件肚兜是我撿到的,它掉在半路……正巧被我撿起,想還你,不過我一個大男人拿著這物品,肯定會被誤認為別有用心,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順手收了起來。」他繞過案桌來到她身邊,將她摟進自己懷中。

        她才不相信他的鬼話連篇,這個壞家伙,成親後甜言蜜語可以說是信手拈來,讓她都懷疑之前那個高冷的世子爺被掉包了。

        「既然是撿到的,為何你知道那肚兜是我掉的?」她擰著秀眉瞪他,「承認吧,你就是當時那個變態偷窺狂!」

        「什麼變態偷窺狂,為夫只是在欣賞那個讓我不知不覺墜入情網的迷人姑娘。」

        「你那時就愛上我了?」她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呼。

        他低頭吻住她,將她剩餘未出口的話全吞進自己腹中,一把將她抱起,往書房後面那間用來休息的小房間走去。

        她逮到空隙,躲開他熱情的激吻,板著臉道︰「別給我使用美男計,說,你是不是那時就愛上我?」

        他將她放在床榻上,欺身而下,再次封住她的唇,手上動作不停,三兩下便將她身上繁復的衣裳拆解得一乾二淨,「馬上你就會知道為夫是如何的愛你,為你著迷……」

        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正是因為偷看她洗衣,才對她就此深陷,無法自拔。能用這法子將話題帶開,他很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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