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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好個下堂妻之)甜妻好廚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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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1: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簡瓔 -【好個下堂妻之】甜妻好廚藝

她登山失足再醒來,就發現自己穿越到了大雲朝邊關,
雖然腦子裡沒有半點原主的記憶,
幸好撿到她的小鮮肉衛青馳他爹,跟她爹是好友,
收留了她這個不知為何流落邊境的首輔之女,
一切都很幸運,唯一不幸的就是衛府的大廚甜鹹不分,伙食難吃,
但這也不要緊,她穿越之前當大廚的好手藝剛好有了發揮之地,
不僅征服了衛家眾吃貨的胃,還連衛青馳的心都一起征服了,
在得知她家被抄,她成了通緝要犯後,
衛青馳依然答應會守護她一輩子,還送她紅豆表相思……
然而要好好在一起,還有事要解決呢──
聽說原主是新婚當夜被擄走,她頂著人妻身分怎麼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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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1:51 |只看該作者
【序言】   哥吃的不是菜,是心意

  在大家看書之前,我必須要先說個警語,這是一本不適合在肚子餓的時候、要睡覺的時候看的書,因為肚子餓的人會感覺更餓,要睡覺的人會清醒,立刻跑去吃消夜,然後變胖……

  這本書裡面的美食實在太多,從早餐的粥就有白粥、海鮮粥、山藥紫米粥、藥膳粥,主菜有麻辣鍋、烤鴨腿佐櫻桃莎莎醬、燉牛肉、巴塞隆納海鮮烤飯,更別說蟹宴、以茶入菜,玉米宴……啊,我說得都要流口水了,真想現在立刻去吃一頓大餐,總之,女主角夏侯悅音穿越後融會中西食譜推出了各種菜肴,難怪能征服了男主角衛青馳一家的胃,也征服了他們的心。

  嗯?光靠食物就能讓大家喜歡是不是有點扯呀?

  當然,夏侯悅音能夠變身萬人迷,手裡的美食自然是加分項,可真正能打動人的,其實還是她的熱情開朗,以及用心對人。

  故事中有個女配角跟夏侯悅音可說是對照組,這女配角有一手醫術,放在一般醫藥系穿越文中,憑藉著絕佳醫術救死扶傷,就能獲得好姻緣,可她卻是百般算計,男主角衛青馳重要的同袍受傷,她第一時間想的是要在他面前表現;衛青馳表弟生病,她想著先讓對方多痛苦幾天,屆時再「出手相助」,贏取眾人感激。

  夏侯悅音雖然沒辦法像女配角一樣解眾人病痛,可她做菜時總抱持一個信念—— 大家吃得開心,她就開心。所以和衛青馳遇難回府,她立刻燉了薑母雞湯送去,不希望對方受寒;所以知道衛老夫人牙口不好但愛吃玉米,她就為老人家準備了玉米宴……

  她做菜的本意並非要討好其他人或者表現自己有多麼能幹,可結果卻比女配角的汲汲營營還要好,正是因為所有人都吃到了她蘊含在菜肴之中的心意。

  愛是最美味的調味料,如此,吃了夏侯悅音這麼多美食的衛青馳,又怎麼能不愛她?

  這個圍繞著美味展開,卻因女主角不知道的原主記憶與身分,還有險惡陰謀造成波折的愛情故事,想來能讓看書的人心靈和肚子(一邊看一邊吃)都得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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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2: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不帶原主記憶的穿越是個大麻煩

        淡淡的花香沁入鼻尖,隱約之間看到藕荷色的床幔在晃動,殷悅睜開眼睛,感到止不住的天旋地轉和頭疼欲裂,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一個人影敏捷迅速地靠了過來,湊到她眼前,驚喜問道:「姑娘您醒啦?」

        殷悅看到一張圓臉,圓眼睛、圓鼻頭,梳著雙髻,翠綠的衣衫,很討喜的一個小女生。

        她定睛看著小女生,頭漸漸不暈了。「這裡是哪裡?」

        她記得自己在爬山,踩了個空,她失聲大叫,隊友想拉她但沒拉住,她掉下去跟著就沒記憶了。

        「這裡是將軍府。」小女生說道:「奴婢叫小梅,姑娘有什麼事吩咐奴婢就行了。」

        將軍府?奴婢?

        殷悅困惑地想坐起來,小梅連忙扶她坐起,「姑娘昏迷兩天了,身子肯定是躺壞了,這會兒是坐坐比較好。」

        昏迷兩天?殷悅滿腦子問號,她是讓人救了嗎?

        「請問這裡是什麼城鎮?我怎麼會在這裡?」

        小梅規規矩矩的說道:「回姑娘的話,這裡是延涼鎮的鳳雲關,衛大將軍的府裡,兩日前,少將軍將您帶了回來,說您昏倒在路邊,大將軍一見姑娘便說姑娘是認識的人。」

        延涼鎮?鳳雲關?殷悅緊緊蹙著眉心,這些地名聽都沒聽過,她環顧四周的傢俱擺設,繡架、黃花梨木圓桌、繡著四季風景的屏風、粉彩雙耳青花瓷瓶、矮榻、床邊的繡墩,再到眼前身著古裝、自稱奴婢的小梅……

        她深吸了一口氣,自己這是穿越了?

        「大夫交代過,姑娘醒來,奴婢得去請大夫來給姑娘看看……」

        「等一下!」殷悅連忙喚住小梅。「現在是什麼國家……呃,朝代?」

        小梅詫異道:「姑娘不記得了嗎?現在是大雲朝天安元年,皇上登基沒多久。」

        皇上……殷悅心裡一沉,要命,她果然是穿越了。

        「那延涼鎮是個什麼地方?」殷悅潤了潤唇。「我是說,距離首都……京城有多遠?」

        穿越她認了,不要穿到一個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才好,她自認過不了苦日子。

        「咱們在邊關。」小梅微怔,姑娘連自己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啊。「距離京城很遠很遠,奴婢也沒去過京城,不知道具體有多遠,但大將軍他們每回往來京城都要個把個月。」

        邊關……殷悅心涼了,不但鳥不生蛋,還很危險……

        「那麼,妳口中的大將軍是什麼人?」殷悅澀聲問道。

        小梅立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大將軍便是鎮守咱們鳳雲關的威武大將軍!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衛名裕峰!鳳雲關有大將軍駐守,西遼人豈敢隨意進犯!」

        殷悅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看得出來小梅對主人家很是崇敬,語氣充滿了與有榮焉,遣詞用字像說書似的,似乎常向人家介紹那位衛大將軍。

        「姑娘,您問完了嗎?問完的話,奴婢要去請大夫了,大夫交代姑娘一醒來便要去請他,奴婢跟姑娘說話耽擱了那麼久,不知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殷悅看出小梅有點不會變通一條筋,她點了點頭,「嗯,問完了,妳去吧。」

        小梅去請大夫了,殷悅慢慢沉澱心情,安慰自己雖然倒楣穿越了,但至少有個落腳地方,不是流落街頭。只是她穿越到這大雲朝來,人憑空不見了,她的隊友應該會去報警吧?現在肯定找她找得人仰馬翻了……

        她起身想倒杯水喝,不經意瞄到梳妝鏡中的自己,頓時嚇得掉了杯盞,定格在原地不敢動,瞬也不瞬的瞪著鏡子裡的人。

        怎麼會?她怎麼會長這樣?這不是她啊?

        鏡子裡的是個十六、七歲的俏麗少女,纖眉大眼,眉目靈動,相當漂亮,長髮及腰,身材纖細婀娜,是個發育很好的少女。

        她已不知道該如此形容此刻震驚的心情了,原來她的身體沒有穿過來,是靈魂穿過來了……那……那原本這副身軀的靈魂呢?去哪裡了?她在現代的身軀沒了靈魂又該怎麼辦?

        殷悅恍神了一會兒,聽到房外紛雜的腳步聲,她連忙回床上坐著,不勝嬌弱的半靠在引枕上,看著鏤空雕花窗兩眼放空,扮演一個才從昏迷中醒來的人。

        「姑娘!」小梅推門而入,看到地上的碎片愣了一下。「姑娘打破茶杯啦?」

        「唉。」殷悅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想喝水,不小心打破杯子了。」

        「不打緊!」小梅高聲道:「奴婢這就收拾!」

        一個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大步越過小梅走到殷悅面前,他激動的看著殷悅。

        「悅音!妳是悅音沒錯吧?我是妳衛伯父啊!上次見妳已是三年前了,妳都長這麼大了!幸好妳輪廓沒變,衛伯父還認得出妳來!」

        敢情這個人就是小梅口中的衛大將軍,殷悅有些怕這個自帶氣場、氣勢凌人、身著戰袍的男人,她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

        不過剛剛他是說她這副身軀的主人名叫悅殷?這不是和她的名字相反?可是,有人姓悅的嗎?

        「妳說什麼?」衛裕峰眼睛瞪了起來。「妳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

        小梅掃完了地忙過來解釋,「大將軍,姑娘好像什麼都忘了,連此時是大雲天安元年都不知道。」

        衛裕峰大大震驚了。「怎麼會這樣?秦大夫你快過來看看!」

        那留著兩撇鬍子,被喚做秦大夫的人過來了,他慢條斯理地道:「大將軍稍安勿躁,待老夫診斷一番便可知曉。」

        在秦大夫的示意下,殷悅戰戰兢兢地伸出了手,她心裡忐忑不安,深怕被診出她這副身軀的芯子已換了人……

        「如何?可有醫治方法?」秦大夫的手才剛開始把脈,衛裕峰便急著問。

        秦大夫蹙著眉白了衛裕峰一眼,有些不悅診脈被打斷。

        殷悅看到有個穿深青色銀織夏袍、劍眉星目、玉樹臨風、高大帥氣的青年揚起了嘴角,好笑地開口說道:「父親,秦大夫還沒開始診脈。」

        殷悅看了那俊美青年一眼,他叫衛裕峰父親,那他是衛裕峰的兒子……這不是廢話嗎?

        秦大夫細細診脈了許久,最後說道:「姑娘並無大礙,喪失記憶的原因可能是昏迷前頭部曾遭重擊,只是如今看不出外傷了,這點不得而知,記憶也許往後會慢慢想起來,也可能永遠都想不起來,但想不起來對身子也無妨礙,大將軍無須太過擔心。」

        衛裕峰蹙起了濃眉。「雖然對身子無妨礙,但沒有了記憶怎麼成?這麼一來不但忘了自己姓名,忘了過去做過什麼事,也忘了自己爹娘家人,此事焉可等閒視之?秦大夫你身為大夫怎可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這與風涼話有何不同?身為大夫,應該設法醫治才是!」

        秦大夫很是不悅,賭氣說道:「大將軍息怒!都怪老夫習藝不精,既然大將軍不信任老夫的醫術,不如請其他大夫來看看如何?」

        一名五官精緻、氣質嫻雅、穿著藕色散花如意裙的中年美婦靠了過來,她對衛裕峰輕聲細語地說道:「秦大夫都這麼說了,你也不要操之過急,說不定過幾日悅音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秦大夫哼道:「正是這個理,還是夫人明白事理。」

        殷悅又看向那名聲音輕柔悅耳、髮髻上只插了一支銀鳳鏤花長簪便顯得高雅清麗的中年美婦,夫人的話……她是衛裕峰的妻子囉?還真是個大美人,和不怒自威的衛裕峰真不相配,若說成是英雄配美人也說的過,但她是覺得比較像美女配野獸……她又看向了那雙臂環胸、英姿颯爽的俊美青年,幸好他九成都遺傳了母親那邊。

        秦大夫讓管事送走了,衛裕峰又不死心的問道:「悅音,妳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

        殷悅搖了搖頭。「不記得。」

        衛裕峰懊惱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若是能更早發現妳就好了,也不知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會隻身一人來到邊關,身邊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也不知道夏侯兄在京城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讓妳自己來這裡,這事太奇怪了,妳絕不可能平白無端自己來這裡……」

        殷悅潤了潤唇,小心翼翼的問道:「衛伯父,聽您之言,跟我父親是好友,您能告訴我,我叫什麼名字,我父親又是什麼人嗎?」

        衛裕峰神色沉重,緩緩地道:「妳叫夏侯悅音,悅耳的悅,音律的音,妳父親夏侯邑禮是當朝內閣首輔,兩朝重臣,極受皇上重用,在大雲朝的地位舉足輕重。」

        殷悅詫異了,內閣首輔?這麼大的官啊!而她是內閣首輔家的千金小姐,官家千金多高貴的身分啊,怎麼會自己一個人昏迷在路邊?而且還是這距離京城十萬八千里遠的延涼鎮?

        原主名叫夏侯悅音,正是她的名字殷悅的相反,這難道與她穿越到原主身上有關?

        「總之,妳先安心住下來,我會派人去京城打聽夏侯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何況妳現在失去記憶,也不宜貿然回去京城。」

        「多謝衛伯父。」她如今也沒別的選擇,有個住的地方、能溫飽,慢慢再想法子穿越回去。

        衛裕峰先行離開,殷悅看著還在房裡的其他人,有個她剛才沒注意到的少女正好奇的看著她,那少女穿著紅色提花軟綢衣裙,領口與袖口的紋路都十分華麗,腰間繫著一塊羊脂玉墜子,長得嬌俏。

        「我是妳衛伯母。」黎百合笑吟吟的自我介紹,又介紹那青年道:「這是妳衛大哥,就是他把妳給救回來的。」

        那青年笑了笑,很是自來熟地說道:「我叫衛青馳,不管妳是什麼原因來到這裡,歡迎妳。」

        殷悅看著那叫衛青馳的俊美青年,覺得他頂多二十一、二歲,前世已經二十六歲的她看到這高顏值的青年,居然心裡怦然一跳,臉還不由自主的微微發熱,驀然想起姊弟戀這個字眼來。

        她有些不自在的避開衛青馳似笑非笑的視線,小聲的說道:「謝謝你救了我,衛大哥。」

        「丫頭,妳就別再偷看妳悅音姊姊了。」黎百合把那少女拉到前面來,笑著對殷悅說:「這是我們家老麼,名叫衛知妤,最是愛裝模作樣了。」她敲了女兒頭頂一記,笑道:「妤兒,還不向妳悅音姊姊問聲好?」

        衛知妤心不甘情不願的拉長了聲音說道:「悅音姊姊好—— 」

        殷悅對衛知妤微微一笑。「妳好。」

        黎百合說道:「悅音沒有換洗衣物,妤兒先去取幾套平日較沒穿到的衣衫過來給妳悅音姊姊。要添的衣物很多,過幾日悅音身子好些時再去繡莊裁做衣衫。」

        衛知妤嘴角翹起來,又拉長了聲音道:「知道了—— 」

        殷悅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個身無分文、流落異地的人,若是衛青馳沒將她帶回來,那她即便清醒了也只是茫然徬徨,想到這裡,她就對好心的青年衛青馳更多了幾分感激。

        「妳先休息會兒。」黎百合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等妤兒將換洗衣物拿來便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把這裡當自己的家,晚上妳衛伯父要幫妳接風洗塵,將妳正式介紹給大家。」

        「多謝衛伯母。」她打從心裡感激這一家人,也明白從現在開始,她要暫時把自己當成夏侯悅音了。

*             *             *

        展義堂裡,黎百合將茶葉倒入紫砂壺,再將沸水注入茶壺之中,一股淡淡的清香瞬間在室內瀰漫開來,她將茶湯倒入白玉杯盞裡,纖纖玉手將杯盞推到旁邊,看著丈夫,有些調侃地說道:「大將軍,妾身茶泡好了,坐下喝杯茶吧!」

        她端起杯盞,細細品茗,感受著茶香緩緩沁入心脾的甘醇,聞起來淡雅,入口卻極為濃郁,這便是她娘家大齊茶的魅力所在。

        「我現在怎麼有心情喝茶?」衛裕峰負著手走來走去,深蹙著眉心,似有無限焦慮。

        「你都走了有半炷香的功夫了,就別再走了,看得我眼都花了。」黎百合失笑道,又似真似假的嗔道:「難道你捨得我眼花?」

        衛裕峰這才停了下來,他看著妻子沉下了聲,「現在應是悅音那孩子成親的時候,是誰把她送來這裡的?夏侯家和孫家為何都沒來找她?她又為何會失了記憶?此事疑點重重,叫我如何能安心?」

        他早在兩個月前便收到了喜帖,他因鎮守邊關無法赴宴,已派京城威武大將軍府的大管家程伯送了厚禮添妝,如今在鎮守之地看到應該是新娘子的人,叫他怎麼不吃驚?

        「孫家指的是孫雍淳大人家?」

        衛裕峰點頭,「正是孫雍淳家,悅音的婆家。」

        夏侯邑禮與孫雍淳皆為閣臣,均對國政有極大貢獻,同時受到先帝和皇上的重用,兩家結親原是門戶相當、人人樂見其成的大喜事,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新娘子跑到邊關來,實在叫他怎麼想也想不透。

        「若不是聖安帝年間出了那件事,論理來說,罪不及出嫁女,即便夏侯家真的有事,也能保住悅音那孩子,偏偏……」衛裕峰愁眉不展。

        大雲朝聖安帝在位時,護國將軍宋遠浩勾結金國,意圖謀反,宋遠浩事跡敗露後,滿門抄斬,唯獨他的女兒—— 玉妃,因罪不及出嫁女而保住了一命。

        若玉妃能在冷宮安分守己便罷,偏偏她心存復仇之心,竟從冷宮逃了出去,惡夜火燒東宮,將來不及逃生的太子燒死了,令聖安帝雷霆震怒,立即將她處以五馬分屍的酷刑。

        事後,聖安帝下旨,任何人若犯下重罪,妻女與出嫁女同罪,斬草除根,大雲朝也從此修改了律法。

        黎百合勸道:「你在這裡急也無濟於事,不是已經派言武悄悄潛回京城去查了,你就靜心再等等,很快會有消息的。」

        衛裕峰憂心忡忡地道:「百合,我實在怕夏侯兄遭遇了不測,他一向寶貝悅音這個獨生女,膝下沒其他孩子,只有悅音這個掌上明珠,若不是他出了事,悅音怎麼會一個人在邊關出現?」

        當年先帝還在位時,他受奸人誣陷,指稱他將軍糧賣給金國,通敵賣國,因為證據太過明確,他百口莫辯,滿朝文武都跪請先帝將他定罪,拔除大將軍封號,還要抄了衛家,只有夏侯邑禮一人獨排眾議,力保他的清白,為他四處奔走,最後找到關鍵物證,還他清白。

        對此他一直感激在心,兩人也從那時起成了莫逆之交,雖然他們一人在京城為皇上效力,一人在邊關保家衛國,但無損他們的友誼,每每他回京時,一定找他聚首,兩人徹夜或飲茶或飲酒,暢聊國事和家事。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你擔心焦急都於事無補,咱們能做的只有等,不是嗎?」黎百合溫聲寬慰道:「幸好青馳將悅音帶回來了,不至於讓失憶的她流落在外,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衛裕峰認同地道:「如妳所說,確實好在青馳發現了悅音,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悅音一個弱女子,若是遇到那些喬裝潛入邊境的殘暴西遼人,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黎百合又為自己斟了杯茶,再優雅的往壺裡添加沸水,微微一笑,「所以了,吉人自有天相,夏侯大人為國為民付出多年,上天必定會厚待於他,不會讓他出什麼事,若有,也必能逢凶化吉。」

        衛裕峰嘆服道:「百合,與妳說話總能開解我心。」

        黎百合勾唇一笑。「咱們夫妻都二十多年了,我還不瞭解你嗎?重情重義,但是杞人憂天,性子特別急躁,瞧你,今天又將秦大夫得罪了。」

        「性子已經養成了,也沒得改了,虧得是妳才包容我。」衛裕峰一笑,又道:「悅音一個姑娘家在這個處處都是大男人的府裡,肯定會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妳多關照她。」

        黎百合睨了丈夫一眼。「這還用你說嗎?你至交好友的女兒,就是咱們的女兒,我對悅音會和妤兒一樣,毫無分別。」

        衛裕峰拉住妻子的纖纖玉手,鐵漢瞬間柔情地說道:「妳做事我自然放心了。」

*             *             *

        她看著鏡中讓小梅梳妝好的自己,身上是團花輕粉的織錦裙裳,大方俏麗的髮式,插著一支紅寶石點翠步搖,手腕上戴著羊脂玉手鐲,很是適合她。

        她催眠自己道:我現在是夏侯悅音了,千萬不要人家叫了沒反應啊。

        「姑娘實在美極了。」小梅誇道:「奴婢從來沒見過像您這麼水靈的姑娘,眼睛像寶石似的,閃閃發亮。」

        殷悅……如今是夏侯悅音了,她極是認同,小梅說的不錯,原主生得極美,是那種很有人緣的長相,美得清麗不妖豔,帶著鄰家女孩的清新氣質,她很喜歡。

        「大將軍真是有心,為姑娘設了洗塵宴,姑娘可有口福了。」小梅笑嘻嘻地說道。

        夏侯悅音眼睛一亮,暫時將穿越的鬱悶放在旁邊。

        提到吃,她精神就來了,穿越之前的她是名廚師,與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開了間名為「食味坊」的創意料理館,有人負責財務,有人負責外場,有人負責內場,她負責主廚的位置,帶領了幾個餐飲科的小兵,打從開幕就生意興隆、一位難求,最後實在是讓客人在門外等太久了,只好改為預約制,饒是如此,生意依然做不完,在她莫名其妙穿越過來之前,食味坊預約的客人都排到六個月後了,讓她首次創業就很有成就感。

        不過,她現在魂穿來到了大雲朝,她在現代的軀體不知怎麼樣了,即便獲救,也是躺在醫院呈現腦死狀態吧?那食味坊怎麼辦?少了她這個主廚坐鎮,豈不是要關門大吉了?

        「姑娘,到飯點了,奴婢領您去展梅廳,那是府裡主人家用膳的地方。」

        夏侯悅音沒時間再想她的食味坊了,跟著小梅出了院子,這是她第一次走出她住的院落。

        兩人經過一大片松樹,空氣中有淡淡好聞的松木味道,過了涼亭山石、荷塘水榭和月洞門,走過幾道矮牆,沿著抄手遊廊慢慢走,夏侯悅音饒是對古代沒什麼研究,可看到沿路石磚漆柱、青瓦白牆,處處打理得井井有條,也知道是十分有底蘊的富貴人家。

        「對了,姑娘還不知道咱們的院子叫什麼吧?」小梅邊領路邊閒聊。「咱們住的院子叫定風軒,是府裡最清幽的一處院子,前面院子裡種了好些櫻花、桃樹、楓樹和梅樹,待花季時可美了,是夫人特別為姑娘安排的。」

        「衛伯母真是體貼周到,真不愧是將軍夫人。」夏侯悅音由衷說道。

        小梅頓時喜笑顏開地道:「我們夫人有降服大將軍的本事,只要在夫人面前,大將軍便會鐵漢化為繞指柔,天大的事都氣不起來。」

        夏侯悅音覺得小梅根本是大將軍夫妻的鐵粉,只要提到他們倆就馬上流露出崇拜,滿口的讚美,她突然想起了衛青馳,好奇問道:「那衛大哥呢?可是成親了?」

        古人都結婚的早,衛青馳這年紀若是做爹了也不奇怪,只是看他的氣質不像,不像人夫和人父,還帶著少年氣息。

        「少將軍還未議親。」小梅道:「雖然夫人提過幾個人選,有京城裡的官家小姐,也有邊關這裡官員的千金,可少將軍都興趣缺缺。」

        夏侯悅音也不知自己怎麼突然想哼歌,難不成她真的對那個「弟弟」有興趣?雖然在這裡她年紀比衛青馳小,可在現代她足可當他姊姊了。

        現代流行老少配,老夫娶嫩妻,以及姊弟戀,她莫不是來古代趕流行了?

        「到了,姑娘。」小梅停了下來,院門上蒼勁有力的書著「展梅廳」三個墨色大字。

        夏侯悅音見到院子裡青竹粉花,青石磚板一路延伸到廊下,六扇廳門敞開著,她走進去,看到一張足可容納十五人的大圓桌,稍早見過的衛裕峰、衛夫人、衛青馳、衛知妤都在座,另外還有好幾張生面孔。

        衛裕峰見到她,高興的直說:「悅音來啦,快入座。」

        夏侯悅音也不知怎麼搞的,不知誰拉了她一下,她人已經落坐了,就坐在衛青馳身邊。

        衛青馳朝她一笑,介紹道:「悅音,正中那位是我祖母,問聲好吧!」

        夏侯悅音看過去,是個兩鬢微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上是一件碧綠色繡萬字的衣衫,頭上戴著金線繡的抹額,中間嵌著明黃色寶石,十分的雍容貴氣。

        她連忙起身朝衛老夫人施禮,「悅音見過老夫人。」

        衛老夫人手裡撥弄著佛珠,點了點頭,豪氣地說道:「坐下吧!妳的事我都聽裕峰說過了,妳放心!當年夏侯大人千辛萬苦救了我兒一命,保住了我衛家,這份恩情,我老太婆一生都不敢忘,好孩子,妳就當這裡是自個兒家,有人欺負妳,跟我說,有什麼委屈不習慣的地方也跟我說,我通通幫妳解決!」

        「多謝老夫人。」夏侯悅音低眉順眼的說道,她不知道原主父親對衛家有這麼大恩情,看來她真可以安心住下去了,直到她找到回現代的方法為止。

        衛青馳又介紹坐在他另一邊的兩名男子,「這兩位是營裡的副將褚練雲、宋忻龍,他們為了議事方便,多半時間住在府裡,所以妳也會常看見他們,他們虛長了妳幾歲,稱他們一聲大哥即可。」

        「褚大哥、宋大哥。」夏侯悅音朝兩人點點頭。「幸會,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請兩位大哥多多關照。」

        褚練雲笑道:「那日妳倒在路邊破廟之前,我們原是要走的,是青馳堅持要過去看看,說起來,青馳真是妳的救命恩人。」

        宋忻龍調侃道:「就不知道如果是個男的,他會不會這麼熱心就是。」

        大夥都笑了起來,氣氛一時也熱絡了,剩下一位穿纏枝杏花湘色裙裳的尖下巴姑娘沒介紹了。

        「這位是魏纖懿魏姑娘,她有些原因所以住在府裡,魏姑娘擅長針灸,若妳有個頭疼腦熱可以請她診治。」衛青馳咧嘴一笑。「不收銀子的。」

        夏侯悅音看著那位態度有點高傲的魏纖懿,點了點頭,同樣說道:「請多多指教了,魏姑娘。」

        魏纖懿只隨意朝她點了個頭就算回應了,一句話都沒說,也沒再理她。

        夏侯悅音對熱臉貼冷屁股這檔子事沒興趣,故也沒再找話。

        衛青馳沒留意兩個姑娘的互動,對席上眾人說道:「悅音乃是我父親好友夏侯大人之女,因故來到邊關,留在邊關的這段時間,就請大家多多關照了。」

        語畢,他又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對夏侯悅音說道:「能坐在這裡的都是自己人,妳無須拘束,有什麼不懂的事儘管找人問,大家都會很樂意告訴妳。」

        夏侯悅音中規中矩的點頭,「好。」

        衛裕峰急著說道:「好了,都介紹完了,可以上菜了,悅音昏迷了兩日,應當餓壞了。」

        幾個丫鬟魚貫進來上菜,一道道的佳餚賣相極佳,噴香的味道令夏侯悅音肚子裡的饞蟲被勾了出來,她拿起筷子,準備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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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2: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我到底吃了什麼?

        滿桌的佳餚,夏侯悅音愛吃辣,原是看中一道紅通通的鮮辣水煮魚,但她也有基本常識,知道兩天未曾進食的腸胃不能一下太刺激,最好先喝碗熱湯暖暖胃,故此,她先舀了一碗湯。

        從佐料上來看,這應當是道很基本的補湯—— 人參首烏燉雞湯,味道上不會出錯,有滋補的功效,只要用的藥材不太差,都不會難喝到哪裡去。

        可是,一匙的湯剛入口,她的直覺反應是吐出來。

        這什麼啊?又苦又鹹,縱然雞肉燉得軟嫩,可搭配上苦澀又鹹死人的湯頭,根本不能入口。

        她抬眸看看其他人,大家都泰然自若的吃著,她思忖,那應當是只有湯品調味出了錯,若是廚房忙,忙中出錯,放錯調味料也是在所難免,不能以一道湯品來論斷。

        於是,她另外舀了一匙絕不會出錯的紅燒豆腐,可那豆腐一入口,她第一個反應還是想吐出來。

        她到底吃了什麼啊?酸酸甜甜的,而且是非常酸裡面帶著十分膩口的甜味,這道菜肯定是放了滿滿一碗的醋和一碗的糖水吧?

        怎麼會這樣?一道菜出錯還可以說是失誤,接連兩道菜的味道都不對勁,做為廚師的她不能接受這種事,太離譜了,如果是在她的食味坊,消費者點了六道菜,有兩道菜出錯,不說消費者不能接受了,她這個廚師都要無地自容了。

        可是,她抬頭再看看別人,大家都吃得好端端的,尤其是那宋忻龍正好夾了一塊紅燒豆腐,就見他眼也不眨的吃了下去,眉頭都沒皺一下,彷彿紅燒豆腐就該是那酸甜的味道似的。

        一瞬間,她迷惑了,這不可能啊!難道大雲朝的口味就是如此?她是因為習慣了現代的調味,才會覺得這裡的調味很奇怪,其他人打從能吃開始就是吃慣這樣的味道,所以他們不覺得奇怪,是這樣嗎?

        帶著滿心的疑惑,她又一連嚐了醬香蟹、滷豬蹄、涼拌海藻、燴三鮮、四喜丸子、蝦仁炒荸薺這六道菜,結果仍是一樣,每道菜的味道都跟她所知的大相逕庭,不但如此,還有些菜餚的味道十分詭異,例如滷豬蹄居然也是甜的,還甜死人,其餘菜餚則有很重的胡椒味。

        怎麼回事?怎麼大家都若無其事的吃著?難道是這具身體的味蕾出了問題?

        她頓時心裡一緊,不會吧?不是這樣的吧?

*             *             *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頓飯,夏侯悅音帶著空虛的胃回到定風軒,看著花木蔥蘢、錯落有致的院子,她卻不自覺的嘆了口氣,有種明月雖好,卻不是故鄉的感觸。

        進了屋,她在桌邊坐下來,斟了杯熱茶,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啜著,試圖沖掉那些恐怖菜餚對她的打擊,可是她都喝完一杯茶了,內心的衝擊仍是無法消散,反而迷惑更大。

        「小梅。」民以食為天,吃食的問題太大了,她決定問個清楚。「邊關的菜都是這樣重鹹重甜又重酸的嗎?我覺得我好像吃得不大習慣。」

        她話說的婉轉,而且含糊得讓小梅以為她是拿京城和邊關的口味在比較。

        「唉,姑娘肯定是覺得難以入口吧?」小梅嘆了口氣。「大廚房的劉廚子年初生了場重病,痊癒之後失去了味覺,也失去了拿捏調味分量的準頭,所以才會搞的每道菜的味道都奇奇怪怪。」

        「原來如此。」好在不是大雲朝的口味都如此,原來是有這樣的曲折。「可是,為何不換個廚子,要讓大家吃得那麼難過?」

        「這是因為大將軍和夫人心善,不但不辭了劉廚子,還怕劉廚子心裡難過,命大廚房所有人都配合劉廚子,不許透露劉廚子已無味覺一事,深怕失了味覺的劉廚子會做什麼傻事。」小梅語氣裡又是對自家主子滿滿的崇拜。

        夏侯悅音已聽習慣小梅對衛裕峰夫婦歌功頌德了,她問了另一個疑問,「小梅,妳既知劉廚子已失了味覺,要去飯廳之前,又為何說我有口福?」

        「唉。」小梅又嘆了口氣。「奴婢以為大將軍知道劉廚子失去味覺,如今的手藝不好待客,此番為姑娘洗塵定會訂外頭酒樓的席面,才會說姑娘有口福,想不到一樣是由劉廚子掌廚,是奴婢失算了。」

        「我看其他人吃得若無其事,還以為我味覺出了問題哩。」她想起來便好笑。「大家也真是厲害,怎麼可以若無其事的入口?」

        到這裡她有了個結論,這一家子果然都是心腸好的人,對待一個廚子都如此了,對她這個恩人之女更不用說了。

        小梅道:「這姑娘就有所不知了,劉廚子在府裡已待了二十多年,從老爺子還在世時便在府裡了,大將軍拿他當家人看侍,劉廚子無妻無子,孤身一人,唯一寄託就是大家喜歡他的手藝,看大家吃得開心,他就開心了,因此若菜餚剩下太多,劉廚子肯定會起疑,大將軍他們才會在送菜的下人面前照樣入口,不露一絲破綻。」

        夏侯悅音更納悶了,「可下人們呢?下人們之間難道吃了味道奇怪的菜餚就不會說嗎?他們不是更容易接觸到劉廚子?」

        小梅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好像覺得她的問題很奇怪似的,跟著才正經八百的說道:「姑娘,一個府第的廚房分為內廚房、外廚房,內廚房是做主子們和內院奴才的膳食,由大廚掌杓,外廚房是給下人做飯的地方,由廚工和廚娘負責,難道姑娘府上不是如此嗎?劉廚子只負責內院的膳食,其他人的膳食另有廚娘負責,所以下人們基本不知道這回事,只有幾個像奴婢這樣在內院服侍的下人才知道,不過也經大總管告誡了,絕不能洩露半句。」

        夏侯侻音這才知道古代的高門有這些規矩,不過她不怕,她有個萬用法寶,不叫小梅起疑,她於是幽幽的說道:「我失憶了,所以不記得這些……」

        小梅哎呀了一聲。「奴婢忘了姑娘失憶了,奴婢真是該打!請姑娘責罰!」

        夏侯悅音一笑置之,「說什麼責罰,沒那麼嚴重,倒是妳晚膳吃什麼,可不可以分些給我?我胃裡還空著呢。」

        小梅期期艾艾的說道:「其實,奴婢因為在內院當差,所以吃的和姑娘一樣,所以基本上還是劉廚子做的。」

        夏侯悅音臉都綠了,所以,她沒設法穿回現代之前,都要吃那些調味奇奇怪怪的食物?

        這真的很要命,吃對每個民族和每個個人來說都是最最重要的事,不單是為了活下去啊,繼續吃那些怪調味的食物,她非鬧胃疼不可!難道就沒有改善伙食的方法?

*             *             *

        翌日,說也奇怪,夏侯悅音醒來第一個想起來的不是穿越回現代的事,而是送來的早膳會什麼味道?

        小梅進來伺候她洗潄,為她梳頭,雖然她不習慣讓人伺候,可那過腰的長髮她實在沒轍,照規矩也不能剪短,也只能麻煩小梅了。

        小梅手巧,梳頭梳得又快又好,很快為她梳了個她看了也喜歡的髮型,頭上有個空心的髻,插一枝碧綠簪子,剩下的青絲打了一條粗辮子垂在左胸前,看起來十分俏麗也有朝氣,為她挑的湖水綠衫裙也很適合她,搭一件白色繡花褙子,她覺得小梅眼光很好。

        梳好頭之後,小梅出去了,沒一會兒就回來,提了個三層食籃。「姑娘用早膳了。」

        夏侯悅音坐在桌前,瞪著那只食籃,不知小梅會拿出什麼古怪食物來。

        小梅先拿出六盤菜,再從最底層拿出一小鍋清香綿密的白粥,俐落的擺好餐具,福了身道:「姑娘請用膳。」

        夏侯悅音道:「一起吃吧!」她一個人吃有點奇怪。

        「不可。」小梅搖頭。「下人有下人的規矩,主子吃完,做奴婢的才可以吃。」

        夏侯悅音從電視劇裡看過這情景,古代的下人是不得與主人同桌共食的,因此她也不勉強小梅了。

        她先喝了一小口粥,慶幸白粥的味道是正常的,正如同昨天唯一可入口的是米飯一樣,不需經過調味,所以沒出錯的空間,接著她舀了一匙肉餡蒸蛋,心驚膽跳的放入口中,恐怖的甜味讓她馬上沒氣質的吐了出來。

        小梅看著這一幕,眉毛都沒動一下,像是習以為常似的。

        夏侯悅音不死心,又夾了一筷醋溜白菜,酸到她臉都皺了起來,也是秒吐出來。

        「小梅,可以去大廚房拿點鹽來嗎?」

        小梅面不改色的由袖裡取出一個小紙包。「已經拿來了。」

        夏侯悅音瞪著那一小包鹽,「小梅,妳未卜先知!」

        小梅像得道高僧般的緩緩說道:「自從劉廚子失了味覺,奴婢也都是加了鹽拌飯來吃,比較不會肚子疼,有時則去府外打打牙祭,吃些正常的東西。」

        夏侯悅音用些許鹽拌了白粥,很快吃掉三大碗,她真的餓壞了,第一次覺得平淡無奇的白粥美味無比,吃完癱在椅子裡不想動。

        小梅嘆為觀止的說道:「姑娘當真餓壞了。」

        夏侯悅音想到明天的早膳也會是如此,後天、大後天也都是這般,而且不只早膳,午膳、晚膳送來的都是一樣調味奇怪的食物,她就覺得這是比穿越而來更嚴重的大事。

        她連忙坐正了起來,「小梅,咱們院子裡可有小廚房可用?」

        小梅點頭,「有是有,可向來不曾開伙。」

        「真的有?太好了!」夏侯悅音瞬間活了過來。「那妳能去大廚房要點米油食材嗎?就說我大病初癒,要吃得清淡些,有時夜半也想要吃消夜,不好勞煩其他人,想自己煮食。」

        「也不必講理由,姑娘要什麼,奴婢跟管大廚房的朱婆子說一聲便可以了。」小梅說完,有點猶豫的看著她。「可是,姑娘會煮食嗎?奴婢是家生子,自小學的是伺候主子起居,沒學過廚房的事。」

        「我會煮!」夏侯悅音拍胸脯保證。「妳儘管把我要的東西拿過來!」

*             *             *

        小梅收拾好食籃便去大廚房了,回來時推了個小推車,上面放了米麵雜糧、油鹽醬醋,還有一籮筐的新鮮蔬菜和魚、肉,一小籃雞蛋,甘蔗葉上擱著兩隻大雞腿和大朵大朵的新鮮香菇。

        「這麼多?」夏侯悅音很是驚喜,做廚子的人,看到新鮮食材,血液總會不自主的沸騰,莫名的興奮。

        小梅笑道:「奴婢跟朱婆子說是姑娘要的,朱婆子馬上打包了這麼多給奴婢,想來老夫人說姑娘是衛家恩人的事都傳遍了,一聽是姑娘要的,都特別熱心。」

        夏侯悅音眉開眼笑地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現在食材有了,去看看小廚房吧!」

        小廚房就在耳房旁邊,雖名為小廚房,在夏侯悅音眼裡看來已經夠大了,足足是「食味坊」廚房的大小啊!有三口灶,而且四面都有大窗子,很是通風,彌補沒有抽油煙機的不足。

        她檢查了小廚房,鍋碗瓢盆、大小蒸籠一應俱全,菜刀案板也樣樣不少,菜刀還很鋒利,還有些抹布和大水缸,雖然沒有使用,倒是打掃得相當乾淨。

        她正準備大顯身手做頓好吃的,可是她第一個就被柴火土灶考倒了,這兒沒有瓦斯爐,是泥造的灶,底下有個燒柴火的地方。

        小梅見她怔愣,說道:「奴婢也不會升火,要不要奴婢去大廚房問問怎麼升火?」

        「等等—— 」夏侯悅音看著灶,她也不知道要在這裡停留多久,天天都要開伙,總不能次次都麻煩別人來幫她升火,身為一個廚子,哪裡有不會升火的道理!何況她在現代又不是沒升過火,野炊時便升過了,只不過是很久沒做而已,想一想,一定能想起來的!

        她又瞪了那土灶半晌,決定先搭柴火,她搭得頗空,放一些小的枯枝進去,拿起一旁的火摺子往爐裡吹了吹,起火後先點燃用來引火的小木片,再把燃燒起來的小木片放進搭好的柴火堆裡,她瞪著那堆柴火,在胸前劃了個十字,闔起眼睛,祈禱一定要燃起來。

        小梅看著她奇怪的舉動,又看向灶膛,她瞪大眼,喊了起來,「姑娘,火燒起來了!」

        夏侯悅音迅速睜開眼睛,果然看到火燒得極旺,她喊道:「小梅,麻煩妳去打水來,要把水缸打滿!」

        「是!」小梅巴不得有事做,看主子幹活,自己閒著可不是做奴婢的本分。

        小梅去打水的時候,夏侯悅音俐落的打了四顆雞蛋拌香蔥,又洗了一把小白菜,再把兩隻雞腿洗淨了,她也不是想做多複雜的大菜,只想做些正常點的菜來滿足自己心裡的「餓」魔。

        小梅打了水來,夏侯悅音先把水倒進鍋裡煮再迅速淘米洗米,等水沸騰了之後,將米放下水裡煮,煮滾後再用漏杓撈起,跟著洗淨了放雞腿的甘蔗葉放在蒸籠裡,再將煮滾的米飯放上去,第二層蒸籠則放進洗淨的雞腿,擺在灶爐蒸,轉身便去熱油鍋煎蛋,最後是快炒小白菜,一連串的動作看的小梅敬佩不已,連忙幫著收拾灶臺,洗滌案板,照夏侯悅音的吩咐用刀刮兩遍,再把用過的抹布用水煮開晾好。

        不到半個時辰,米飯和雞腿都蒸好了,夏侯悅音一一取出,連同煎蛋和炒小白菜一塊兒放進碟子裡,再放進食籃中,與小梅一道回到屋裡去用午膳。

        「坦白說,奴婢還以為姑娘是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沒想到姑娘竟會做這些事,真是叫奴婢慚愧不已。」

        可能是在內院伺候的關係,夏侯悅音覺得小梅素質不錯,說話也頗文雅,可能還識字,聞言說笑道:「我這樣是不是就叫做人不可貌相?」

        她將三菜一飯取出,自己看了也是滿意,這可是她來到古代後做的第一頓飯,雖然因為還不擅長控制灶火而有些忙亂,但假以時日,她必定能快速的做好一頓飯。

        「坐下吧!」她半真半假的對小梅說道:「若妳再說要等我吃完才吃,那我可不分給妳吃了,要自己全部吃完。」

        小梅馬上坐下,嘴裡說道:「多謝姑娘!」

        夏侯悅音呵呵笑,在美食的面前,什麼規矩都可以打破,而她對自己的廚藝有信心,粗茶淡飯她也能做得與眾不同。

        果然,小梅才吃了一口雞腿配著白米飯就驚豔的抬頭,「姑娘!這米飯有股清香味,又軟硬正好,十分香軟,太好吃了!這雞肉也是軟嫩適中,還有這沾醬,太開胃了!」

        她看過大廚房煮飯是用大口的鐵鍋,原先不明白姑娘怎麼先把米煮滾再用蒸的,現在才知道如此做法能令米飯變得好吃。

        「喜歡就多吃點,這些夠咱們兩個吃了,這裡也沒冰箱可以保存,咱們全吃了。」

        小梅抬眼,一臉困惑,「冰箱?」

        夏侯悅音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嘴快,說溜了嘴,連忙補救道:「我是說冰窖,天氣熱,要放在冰窖裡才不會壞。」

        小梅點點頭,「一般人家裡不會有冰窖,軍營裡倒是有的。」

        這話題就此揭過,小梅不再發問,轉而進攻香蔥煎蛋和炒小白菜,自然又是一陣好評,她一連吃了三大碗米飯才罷休。

        雖然胃裡已經撐到吃不下了,可眼還饞著,小梅意猶未盡的看著剩下的飯菜說道:「這是奴婢這半年來吃過最好的一頓飯了,奴婢太幸福了。」

        夏侯悅音笑咪咪的看著小梅,這樣的話對廚子是莫大的讚美。

        「悅音姊姊!」

        「是小姐!」外頭傳來衛知妤的聲音,小梅聞聲連忙起身,火速抹了抹嘴邊的油漬。

        旋即,衛知妤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她的貼身丫鬟朵兒,手裡捧著一疊衣物。

        衛知妤說道:「夜裡比較涼,娘要我送幾件外衣來,還要問問悅音姊姊能否外出走動了,要不要去繡莊……」說著說著,她驀地停住了,她瞪著桌上剩餘的飯菜。「這是什麼?」

        內院的膳食都是一樣的,午膳她才在祖母的房裡一起用過,這幾道陌生的菜餚是打哪來的?而且看起來還那麼好吃……

        「是我做的飯菜。」夏侯悅音毫不避諱的說道。

        「悅音姊姊做的?」衛知妤瞪著她,像是不可置信。「悅音姊姊會做飯?」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嗯,我會。」她看著衛知妤眼睛無法離開桌上飯菜的眼饞樣子,不禁莞爾,「小妤兒,妳要嚐嚐味道嗎?還是妳已經吃飽了,那就算了……」

        「我要!」衛知妤馬上坐下來,不忘先吩咐朵兒道:「把衣服給小梅,妳盛碗飯給我。」

        朵兒心想主子已用過午膳,也吃不了更多,便盛了一小碗飯,不到五分滿。

        衛知妤也認為自己吃不了多少,可是當那雞蛋一入口,她不由得讚道:「好鮮的煎蛋啊!怎麼煎的?怎麼能又嫩又鮮?」

        緊接著她吃了一片雞腿肉,立即驚豔了,「這雞腿肉好好吃啊!太好吃了!」

        夏侯悅音微微一笑,很大方的說道:「妳多吃點,我們都吃飽了,妳可以全部吃掉。」

        其實雞腿的做法很簡單,清蒸切薄片,她弄了個類似海南雞飯的沾醬,很是對味。

        衛知妤又添了碗飯,這回她捲起袖子自己添飯,添得尖起來,沒再叫朵兒伺候,「這個飯與眾不同啊!又香又軟,太好吃了,只吃飯也好吃!」

        她雖然一邊說話,卻也沒忘記把飯菜往嘴裡送,沒一會兒,她已掃完桌上的飯菜,連一粒米都沒剩下,朵兒看得目瞪口呆,主子肚子裡是塞了多少吃食啊?這也吃得太多了吧?一會兒怕是要鬧肚子疼了。

        「我吃好了。」衛知妤一瞬間又變回優雅的千金小姐,她拿手絹擦了擦嘴角,優雅的起身,欠了欠身道:「多謝悅音姊姊的招待,我先告辭了。」

        她把頭抬得高高的,走了出去,朵兒連忙跟上。

        夏侯悅音看著她的舉動,不由得噗哧一笑。

        這個小吃貨太可愛了!果然如同衛伯母所言,小妤兒很愛裝模作樣,這種表裡不一的性格很是有趣,她相信假以時日,小妤兒會在她面前卸下矜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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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不是輕生,是想穿回去

  夏侯悅音自從在小廚房開伙之後,便不再讓小梅去大廚房取膳食了,取而代之的是拿些食材和柴米油鹽醬醋茶回來。

  大廚房的朱婆子很殷勤,不等夏侯悅音開口要,小梅第二回去取食材時,她便將各種醬料都備了一小缸,第三回去的時候,又增加了時令鮮果和做菜會用上的料酒,以及栗子粉、糯米粉、在來米粉等等,讓夏侯悅音做起菜來更加得心應手。

  這一日她見小梅取回來的食材裡有一籃新鮮櫻桃,便煮了一鍋酸甜解膩的櫻桃甜湯,見食材裡還有個又大又脆的白蘿蔔,便做了她自己想出來的小菜,把兩者一起腌漬,看得小梅稀奇萬分。

  「怎麼櫻桃也能拿來煮湯和入菜,奴婢真是大開眼界。」

  夏侯悅音笑了笑。「這道開味小菜配白粥最對味了。」

  看來在大雲朝還沒有水果花卉入菜的概念,而且他們用辣椒似乎也用的太少了,洗塵宴那日,凡菜裡有辣椒都只用了一咪咪,約莫都只是一根的量,根本顯不出辣的精髓來,讓她興起了想做麻辣鍋的想法,若做出來了,把他們辣上一辣,說不定他們吃了一次就迷上了呢,畢竟能抗拒麻辣鍋魅力的人少之又少啊!

  「姑娘,朱婆子說這鴨子是早上才宰的,新鮮的很,把最肥的兩隻鴨腿給了奴婢,讓姑娘燉了補補身子,還給了奴婢好些補身的藥材。」

  夏侯悅音看著那兩隻果然肥美的鴨腿,又看向還有剩的櫻桃,決定讓小梅嘗一道西式料理。

  「不做補湯了,今天就做一道烤鴨腿佐櫻桃莎莎醬。」

  小梅結結巴巴地道:「姑娘說……什麼?一道烤鴨腿左櫻桃……醬?『左』是什麼意思?」

  夏侯悅音粲然一笑。「看了你就知道了。」

  她將櫻桃搗碎,用兩大匙米釀酒醋,一碗碎洋蔥,一大匙的香菜葉,一小匙的碎辣椒攪在一起,「這便是櫻桃莎莎醬,接著來做鴨腿的腌漬醬。」

  小梅看得目不轉睛,就見夏侯悅音用了醬油、酒、碎嫩薑、碎蒜、糖、碎辣椒、芝麻油、去核櫻桃、蔥絲和烤過的芝麻,再把兩隻肥美的大鴨腿放入腌漬。

  「現在還不能烤,要等它入味,等的時候,咱們先來做烤馬鈴薯。」

  她今天的菜單是以西式為主,要做就做整套的,可不能出現白飯這樣不搭的主食。

  小梅總算有事可做了,連忙去洗了四個馬鈴薯來,夏侯悅音讓她將馬鈴薯切薄片,她做的挺不錯,便又指導她用鹽、胡椒粒去調味,放進烤爐去烤。

  「現在可以來煎鴨腿了。」夏侯悅音取出腌漬入味的鴨腿說道:「煎到表面微熟即可,再入烤爐以溫火烤至熟,這樣能緊緊鎖住肉汁,最是美味。」

  她很自然的像是烹飪老師一般的講解,小梅不由自主的說道:「奴婢能試試煎鴨腿嗎?」

  「好啊!」夏侯悅音很高興小梅有悟性又對料理有興趣,若沒有產生興趣是不會想要嘗試的。

  做為一名廚師,她從來沒有「藏步」的想法,她想把自己會的傳承下去,讓人人都能吃到美味,她在現代時工作之餘也開了料理教室,自覺有傳承手藝的使命。

  這頓飯,主僕兩人忙了一個時辰總算大功告成,當她們坐在屋裡桌前,看著一桌跟櫻桃有關的料理時,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疲憊也一掃而空。

  夏侯悅音宣布,「開動吧!」

  主菜是烤鴨腿佐櫻桃莎莎醬,煎烤過的鴨腿融入櫻桃醬汁更顯鮮美,主食是烤馬鈴薯,開胃前菜是腌漬櫻桃蘿蔔,飲品是酸甜櫻桃湯。

  菜品雖然簡單,但主僕兩人吃得很滿足,尤其一人有一隻肥美的鴨腿,不可能吃不飽。

  所以,吃完午膳之後,夏侯悅音沒有意外的躺在了榻上,她讓小梅上來一起躺,小梅倒是很有原則,堅持要在旁邊拿著蒲扇給她搧風。

  她自我說服,她還是一個很守本分的丫鬟,跟主子一塊兒用膳已是逾越了,怎麼可以跟主子一塊兒躺著,那成何體統?

  「小梅,你跟我說說大雲朝的事,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小梅一邊規律的搧風一邊說道:「咱們大雲朝,先帝才駕崩不久,新帝登基未滿一年,有一干重臣輔佐,大抵上沒什麼問題,姑娘的父親夏侯大人就是那些重臣之首,地位很高,咱們大雲的友邦是齊國,也就是夫人的娘家,和咱們大雲有仇的是西遼和金朝,大將軍鎮守的鳳雲關便是抵御西遼的,金朝則是由鎮國大將軍守著。

  「有一回,西遼人喬裝成咱們中原人潛入邊關,還潛進了軍營裡想竊取軍事機密,大將軍一人以一敵十,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嚇得他們屁滾尿流,滾回西遼去;還有一次,西遼人無預警夜襲鳳雲關,大將軍率領大雲鐵騎在夜霧彌漫時反攻回去,放火燒了他們軍營,又將他們嚇得魂飛魄散……」

  夏侯悅音想聽的是飲食文化和風土人情,可小梅說來說去總不脫大將軍的英明神武,聽得她開始打瞌睡,就在她快要閉上眼睛的時候,突然靈光一現,她在現代是爬山踩空才穿越過來的,如果她再去爬山踩空,那不是就是能穿越回去了?

  是啊!這麼簡單的方法她怎麼沒早點想到呢?白白耽擱了幾天的時間,她真的是有夠愚蠢!得要趁她在現代的軀體還沒斷氣之前回去,若是斷氣了,她也回不去了!

  她猛地坐起來,「小梅!這裡最近的山是哪裡?」

  小梅不明所以,直覺說道:「出了咱們府第往左邊直直過去,看得到山峰的那座山便是最近的山……」

  她突然套了鞋,「我出去一下!」

  小梅見她風一般的奔了出去,連忙跟上。「姑娘要去哪裡?等等奴婢啊!」

  可不管她怎麼喊,夏侯悅音都沒回頭,出了將軍府,她跑得更快,驚人的快,小梅跟不上,跟不上不打緊,還跌倒了,跌在黃土塵沙裡,眼看著夏侯悅音就要消失在她視線之中。

  「姑娘您回來啊!那座山去不得!去不得啊!」小梅膝蓋擦傷了,還扭了腳,站也站不起來,她急到都哭了。

  一匹駿馬由遠而近,在小梅面前停了下來,小梅抬眼,看到翻身下馬的衛青馳,如見救星般哭道:「少將軍!不好了!姑娘往巫靈山去了!」

  衛青馳一驚,「悅音去巫靈山做什麼?」

  小梅嗚咽道:「奴婢也不知道……都是奴婢不好,姑娘問最近的山在哪裡,奴婢便說了,誰知道姑娘就衝了出來,姑娘跑得快,奴婢跟也跟不上……」

  衛青馳將小梅扶起來,「你先回府,我去看看,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免得我爹娘擔心。」

  小梅拭了拭淚。「奴婢明白,少將軍自個兒當心。」

  衛青馳面沉如水的點了點頭,英挺頎長的身軀輕躍上馬,拉扯韁繩,駿馬長嘶一聲,掉頭急奔而去。

  衛青馳一路駕馬狂奔,風馳電掣地來到巫靈山下,他火速翻身下馬,拍了拍馬背說道:「你先回去!」

  他吹了聲長哨,極有靈性的馬兒便掉頭往來時路而去,他抬頭看向雲深處,蹙起眉頭。

  這一入山,不知何時能下山?

*             *             *

  夏侯悅音一鼓作氣的爬到了半山腰,她原想去頂峰跳的,但她實在太累,爬不動了,只得在半山腰作罷。

  無妨,盡管只是半山腰,也夠高了,跳下去絕對能穿回現代,等她醒來,肯定就在醫院了……

  她閉起了眼睛,深吸口氣,心一橫,嘴裡喊著,「一、二、三、跳!」

  她是跳了,可她還在原地,後領不知被什麼勾住了,令她無法動彈,接著她被拽離了懸崖邊,踉蹌的退了十幾二十步遠,又被人狠狠的扳過身子。

  她驚訝的看到了修眉如劍、眼神凜冽森寒的衛青馳,眼裡藏著冷不說,他的肩膀十分寬厚,身上的藏色錦袍更是憑添了一股肅殺之氣。

  她戰戰兢兢的看著他,結結巴巴地說:「衛、衛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衛青馳面色陰晴不定的看著她,說話帶了絲絲寒氣,「那你呢?你又怎麼在這裡?」

  「我……」她一時語塞,解釋不出來。

  「你要輕生是吧?」衛青馳沉痛的看著她,大聲痛責道:「夏侯悅音!如今你爹娘、你家人都生死未卜,夏侯家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你爹甚至還可能蒙受不白之冤,你竟然懦弱的要自己去尋死,如此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你不想查出夏侯家發生什麼事了嗎?你不關心你爹娘的生死嗎?一死了之是順了誰的意!輕生之舉,如此不孝、不智、愚蠢、軟弱,又怎配當夏侯家的女兒,又怎對的起你父母的養育之恩和栽培之情?夏侯悅音,沒想到你是這樣心性脆弱之人,我對你太失望了!」

  衛青馳的指責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讓夏侯悅音百口莫辯,沉默半晌,她輕咳一聲,尷尬地說道:「不是的,我不是要輕生……」要命!她是要穿回現代,哪裡是要輕生了!

  衛青馳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好!那你告訴我,不是要輕生,那你往下跳是要做什麼?看看自己會不會飛嗎?」

  「我……」夏侯悅音張了張嘴巴,沒有說下去,她真的無法解釋。

  「無法解釋對吧?因為你就是要輕生。」衛青馳不由分說地道:「若是我沒有及時趕到,你已經落入崖底了!」

  夏侯悅音有理說不清,「衛大哥,你誤會了,我真的不是要輕生啊……」

  衛青馳注視著她的眼,理解地道:「我明白你無助的處境,加上你又失憶了,肯定更加迷惘,但輕生並不能解決問題,若你爹娘知道,他們會有多心痛,只要想到這一點,你就不能做傻事。」

  夏侯悅音放棄解釋了,反正她也不能說實情,那只好讓他誤會了。

  「我知道錯了衛大哥。」她輕咬著菱唇,索性認錯,不然衛青馳不知道還要訓她多久。

  衛青馳那雙幽深的瞳眸嚴肅的看著她,「那麼你答應我,你不會再做傻事,你在我面前起誓。」

  夏侯悅音無奈之下,只好舉起手來發誓,「我保證我不會再做傻事。」

  「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衛青馳總算放過她了。「走吧!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得快點下山。」

  見他眉宇間有點憂色,夏侯悅音低眉順眼地道:「好。」

  涼風習習,兩人走了一陣,夏侯悅音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有種在原地打轉的感覺,她上山時是一鼓作氣上去的,明明才走了約莫四十分鐘,可他們下山都走了快兩個小時了,怎麼天近黃昏了還在半山腰?

  她忍不住開口問道:「衛大哥,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勁嗎?旁邊那棵樹,好像經過三遍了。」

  衛青馳這才停了下來,蹙眉說道:「其實巫靈山本身是座大陣法,尋常人不會輕易進來,只有來尋寶或採珍稀草藥的高人才會進來,而他們本身都有破陣的能力,若沒有破陣能力的,迷路一、兩年下不了山也是常有的事,甚至聽過有人十年下不了山,最終化為一堆白骨。」

  夏侯悅音愣住了,「陣法?那、那現在怎麼辦?」她以為陣法是武俠小說裡才有的事,沒想到真的存在。

  衛青馳倒是坦然,「我並沒有破陣的能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夏侯悅音很是歉疚。「都怪我不好,沒問清楚就進來,連累了衛大哥。」

  衛青馳反而開解道:「你又不知道山上有陣法,怎麼能怪你?」

  兩人又走了一陣子,天色已漸漸黑沉,眼看著是暫時找不到下山的路,衛青馳說道:「再晚一些,恐怕連路也看不清,咱們必須先找個地方歇息再做打算。」

  夏侯悅音聽了他的提議也十分贊成,她腿酸了,腳也疼了,沒體力繼續走,而且四周越來越暗只剩樹搖風聲,讓她有些害怕,好像走進什麼鬼怪森林裡似的。

  又走了一會兒,衛青馳幸運的找到一個山洞,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火摺子來,吹了一吹使其點燃,借著微弱的火光照明,看清了山洞的全貌,角落裡有一堆枯枝。

  「不錯,很乾燥,也很乾淨,風不會灌入。」他邊觀察山洞邊對夏侯悅音說道:「這似乎是進山的人落腳的山洞,有些採藥或者尋寶的人不會當天下山,便會在山上過夜,而這樣的山洞通常會留下來,給其他人做為棲身之所,只不過簡陋了些。」

  「這裡已經很好了。」夏侯悅音沒什麼可挑的,會在此落難,她是始作俑者,哪裡還敢嫌棄?

  衛青馳用枯枝燃起了火堆,又把洞裡的枯草集中起來放置在火堆之前,兩人便可以坐下取暖。

  夏侯悅音坐在火堆一邊,搥搥腿,感激衛青馳上山來找她,不然若她沒穿越回去,自己一個人在陣法裡迷失方向,沒有人找得到她,她也只有死路一條,那有多可怕!

  驀然,衛青馳的肚子發出好大一聲咕嚕聲響,她迅速看向身邊的衛青馳。

  「衛大哥,你肚子餓啦?」

  「真是不爭氣,怎麼就在你面前叫了呢?」衛青馳笑著往自己肚皮搥了一下,說道:「今日燕子哨有情況,天未亮便過去偵查,一整日還未進食。」

  夏侯悅音更加愧疚了,她好歹吃了烤鴨腿大餐才上山來的,雖然此時她也是餓了,但還可以頂著,他卻是一日未曾進食。

  「你應該也餓了吧!」衛青馳起身。「我去打些野味回來。」

  夏侯悅音連忙跟著起身,「我一起去!」萬一有什麼猛獸進來,她可是手無寸鐵又什麼功夫也不會啊!

  衛青馳點點頭,「那一起去。」

  兩人走出洞外,衛青馳身手很敏捷,下手也很精準,很快捉到了一隻山雞和一隻灰色的野兔。

  對於前世養了貓咪的夏侯悅音來說,可愛的兔子絕對不是食物,她於心不忍的說道:「衛大哥,可不可以放了這隻兔子?」

  衛青馳不解的看著她。「為什麼?」

  她潤了潤唇,「呃……牠很可愛。」

  衛青馳挑眉,看看她,又看看兔子,腦子裡浮現一個疑問——可愛?

  他把野兔提高,左看看,右看看,不懂哪裡可愛了?不過此刻她幫野兔求情的眼神倒是挺可愛的。

  「好吧!」他彎身把野兔放了。「反正這隻山雞也足夠咱們吃了。」

  衛青馳找到了水源,在一條小溪邊,他俐落的把雞處理好了,夏侯悅音則在溪邊摘了好些香草、蘑菇和野果用水洗了。

  做為一名廚師,她當然擁有識別香草的能力,她摘的都是可食用的香草,其中有些是可以做為藥材的藥草,入菜特別美味,而果子則是可以添加甜味。

  兩人回到山洞,衛青馳熟練的串好山雞,正要開始烤雞時,夏侯悅音出聲道:「等一下!」

  她把香草和蘑菇塞進剖開的雞肚裡,再將果子擠出汁來抹在山雞的表皮上,這才還給衛青馳,「可以烤了。」

  山雞經過反覆均勻的翻轉,半個時辰之後便散發出了濃郁的香味,表皮也烤得脆黃,看起來叫人垂涎三尺。

  山雞終於烤好了,衛青馳先撕下一隻雞腿給夏侯悅音,他自己則吃起了雞胸,一邊吃一邊贊道:「與我過去吃過的烤山雞味道都不相同,你塞的那些野草野菇和果子真是絕妙,有撲鼻的清香,像有調味似的。」

  夏侯悅音咬了一口,覺得外酥內嫩,他烤肉的功夫也是很到位,想來是經常在野外過夜鍛練出來的。

  兩人飽餐一頓,將一隻山雞吃得只剩骨頭,衛青馳又去洞外取了些乾草進來,鋪成床的樣子。

  「睡吧!明早再設法下山。」

  夏侯悅音也覺得累極了,她正要不客氣的躺下時,看見銀光一閃,一隻白蛇正在不遠處,她嚇得尖叫一聲,本能地往衛青馳懷裡撲過去,整個人埋在他的胸前。

  「蛇啊!有蛇!」

        衛青馳摟住她,袖裡暗器一彈,直直射向那條白蛇,他拍著懷裡的夏侯悅音輕聲安撫,「沒事了,牠已經死了,不必怕了。」

  夏侯悅音驚魂未定,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白蛇不會動了,這才安心了。

  安心了之後,她這才發現自己緊緊摟著衛青馳,連忙鬆手,訕訕地說道:「我特別怕沒腳的蟲類……」

  「蟲嗎?」衛青馳哈哈一笑。「蛇聽到可要哭了。」

  夏侯悅音一時口誤,尷尬的笑了笑,可驚魂一場之後,她不敢自己睡了,她厚著臉皮賴在衛青馳身邊,尋求他的保護的同時又對他有些崇拜,一出手就能將蛇射死,而且沉著內斂、波瀾不驚,一點也不像才二十出頭。

  大學時代在山區露營,也有蛇出沒,而且只是很小的小蛇,所有男生跟女生一樣,都嚇得尖叫連連,把整個營區搞得雞飛狗跳,當時若有像衛青馳這樣的男生站出來咻地一下把蛇打死,肯定能迷倒眾多女生。

  「話說,你怎麼那麼會跑?」衛青馳一邊撥弄著柴火,一邊跟她聊天。「小梅說追出來已不見你的人影了,我上了山之後,心想你一定走不遠,沒想到你已經到了半山腰,體力之好,叫人咋舌。」

  她含糊的說道:「我也沒想那麼多,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我要快點爬高點。」

  廚師是一份極需要體力的工作,一站就是一整天,還要搬重物什麼的,她為了維持體力,養成了晨跑和跑馬拉松的習慣,也每周爬山鍛練體力,天氣不佳時就去游泳池游泳。

  雖然不知原主體力如何,但她的意志力從現代貫徹到了古代,她是用意志力在跑的,加上因為沒意識到她的身子換了,以為自己的身子還是現代那副身子,所以她跑起來健步如飛,一點兒也不覺得累。

  「就只是想想就能跑得那麼快嗎?」衛青馳似笑非笑的說:「我真希望營裡的士兵們都有你這樣的意志力,不管做不做的到,將腦子裡的想法化為行動再說,這樣我們大雲鐵騎肯定能傲視中原,成為最强的一支軍隊。」

  夏侯悅音也知道自己破綻太多了,可那又如何?他萬萬想不到她是穿越而來的。

  她話鋒一轉,「我覺得要強健士兵的體能有很多方法,首先呢,就是要改善伙食。」

  衛青馳奇了,「你是說我們軍營裡的伙食不好嗎?」

  「不是不好,而是不對。」她相信大雲朝肯定還沒有增肌減脂的概念,而入伍的士兵高矮胖瘦都有,那些比較胖的,體能肯定會比較差些,而且還有各種疾病的風險。

  「怎麼說?」衛青馳更好奇了。

  夏侯悅音侃侃而談,「吃得豐盛不如吃的對,士兵是吃飽了,可只是飽而已,對他們的體能毫無幫助,甚至吃了不對的伙食還會昏昏欲睡,不想操練。」

  衛青馳對她這一番見解很感興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能說的更清楚點嗎?」

  「好的增肌伙食是各種肉類、魚類、雞蛋和蔬菜,以玉米、地瓜、馬鈴薯、南瓜等等來取代白米飯和麵條跟各種麵食類,湯品的話,大骨湯是最好的。」

  見衛青馳眼眸閃閃地看著她,似乎饒富興味,她連忙說道:「不要問我為什麼,我就是知道,若是信我,你回去不妨一試,看看士兵們的精神是否比較好。」

  衛青馳瞬間笑容燦爛,打趣的敲敲她的頭,「悅音,你有很多秘密。」

  只是一個對待妹妹的尋常動作,她卻臉紅了、心跳了,不敢看他過分好看的笑容。

  要命,她不會是有點喜歡上衛青馳了吧?怎麼可以,他比她小好幾歲耶,是弟弟……

  她很假的打了個大哈欠,「衛大哥,我累了,我要睡了。」

  衛青馳好笑地看著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你睡吧,我會守在你身邊,安心睡吧!」

  於是她不再說話,躺下身子,閉上眼睛,裝睡,然而夜已深沉,不知不覺,她真的在衛青馳身旁睡著了。

  衛青馳也不知自己怎麼了無睡意,明明他也很累,可是這樣凝視著她,讓他不想睡,看著她瑩潤的小臉,嬌俏的挺鼻和小巧的菱唇,他心中有種微妙的情愫在發酵。

  驀然間,她囈語了起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要一個人在古代……不要……」

  衛青馳訝異的揚起了眉,不要一個人在古代?這是什麼意思?古代是指哪裡?

*             *             *

  夏侯悅音睡飽了醒來,發現自己竟然在衛青馳的懷裡,他還熟睡著。

  他們是怎麼變成這個姿勢的?回想昨夜,她是躺下睡著,而他坐在旁邊的,是他也體力不支睡著後,他們不自覺的抱在一起嗎?

  她眨著眼睫,不敢動,也不能推開他,心跳得好快,她的臉一直熱起來,又覺得在他懷裡的感覺很好,很有安全感,他又那麼帥……這什麼跟什麼?她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心猿意馬起來?他只是個弟弟啊!不要再亂想了,快點閉起眼睛,快點裝睡,不然若他忽然醒來就尷尬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她連忙閉上眼裝睡。

  可是,雖然是裝睡,她的心跳仍然很快,她貼著他的胸膛,聽到他的心跳很平穩,很規律……

  不知道過了多久,傳來了陣陣風聲,她察覺到衛青馳醒了,他的身體有輕微的動靜,但沒感覺他爬起來,她心想衛青馳不會也不敢動在等她醒來吧?這樣你等我醒來,我等你醒來要到什麼時候,再不分開,她會心臟病發!

  牙一咬,她睜開了眼睛,衛青馳果然是已經醒了,他倒是泰若自然的朝她笑了笑,夏侯悅音也很自然的從他懷裡坐起來,順了順頭髮說道:「昨夜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幸好沒壓到衛大哥你。」

  衛青馳也坐了起來,好笑道:「若真壓到我,你又能有多大重量?」

  「說的也是。」夏侯悅音笑了笑,適才抱在一起的尷尬一掃而空,「我聽外頭風聲很大,咱們是不是要趕快下山?」

  衛青馳起身出去看了眼天色,回來道:「好像有暴風雨要來了,是該快點下山。」

  他擔心的是山崩或土石流,雖然他們現在走不一定走得出去,但留在山裡更危險,因為巫靈山曾山崩過一次。

  不過,他沒把這些告訴夏侯悅音,又沒幫助,只是增添她的煩惱。

  兩人滅了火堆,走出洞外,就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風大樹搖,風聲呼呼,他們也衣袂飄飄。

  衛青馳大致辨認了下方向,領著夏侯悅音往山下走,他的步履很急促,令夏侯悅音也感覺到了急迫的氛圍。

  然而急也沒用,他們又重演了昨日的情況,鬼打牆似的在原地打轉,一遍又一遍的經過同一處,到最後兩個人都累了,正想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息時,夏侯悅音見到樹下有一具白骨,她嚇得滑倒,面色瞬間慘白,衛青馳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她。

  「看你嚇的。」衛青馳握住她的雙肩,扶著她緩緩坐下,在她面前蹲下,緊緊握住她的手,溫聲問道:「好些了嗎?」

  夏侯悅音心跳得很快,驚魂未定的點了點頭,「我沒事,只是突然嚇到……」

  衛青馳瞥了那白骨一眼,「那是走不出去的人。」

  夏侯悅音打了個冷顫,「我們如果走不出去,也會變成那樣吧?」

  「你放心,不會有那種事。」他握住她雙手的手緊了緊,給她安定的力量。「我們一夜未歸,小梅定會稟告父親,父親立刻就會派人上山來尋我們的。」

  夏侯悅音很是不安,眼神飄忽不定,顯然沒把握他們真的能走出去,見狀,衛青馳索性一路拽著她的手走,免得再看到白骨又嚇到她。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走沒多久雷聲大作,下起了豪雨,這是衛青馳最擔心的事,突如其來的暴雨最容易引發土石流了。

  說時遲、那時快,因雨水衝刷泥地,他們一起滑倒了,衛青馳直覺反應是將夏侯悅音緊緊抱在懷裡,以免她受傷,所以兩人一起滾下了山坡。

  一瞬間,夏侯悅音覺得天旋地轉,她知道自己被衛青馳保護著,可他呢?給她當人肉墊子的他肯定皮破血流了吧?

  兩人直到撞到一株大樹才停了下來,頓時又一陣重擊,兩人都不由得啊出聲。

  定神之後,衛青馳連忙問道:「悅音?你沒事吧?」

  「我沒事……」夏侯悅音睜開眼睛。「衛大哥……你呢?你沒事吧?」

  衛青馳道:「我沒事。」

  夏侯悅音又感激又感動,大雨滂沱,他將她護在懷裡,雖然她渾身濕透也感覺到碰撞的疼痛,可一定沒他來得嚴重。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風雨漸歇,衛青馳這才放開了夏侯悅音,她連忙檢查他渾身上下,發現他受傷不止一處,連帥氣的臉都讓樹枝刮傷了,她又內疚又心疼,都是為了找她和保護她,不然他好端端的在府裡,何須受這種罪?

  她不由自主的輕撫他的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對不起……」

  衛青馳一震,心裡異常激蕩,這樣被姑娘家撫著臉還是第一次……

  「青馳!悅音!」

  遠方傳來的呼喚聲讓兩人回過神來,衛青馳高興地說道:「父親來找咱們了!」

  他由袖裡取出煙火來施放,果然,衛裕峰和一干人等很快找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衛青馳見到營裡的軍師秦風在列,他咧嘴一笑,「有勞秦先生了。」

  秦風笑道:「秦某好久沒進巫靈山裡來了,若不是兩位,秦某也沒機會再走進來。」

  衛青馳對夏侯悅音介紹道:「這位是秦先生,精通陣法,整個鳳雲關,只有秦先生敢隻身進入巫靈山,又能毫髮無傷的走出去。」

  夏侯悅音朝秦風客氣施禮,「勞煩先生,實在過意不去。」

  秦風溫文地道:「這位便是夏侯姑娘吧?秦某與令尊有一面之緣,令尊為人令秦某極為敬佩,能幫到姑娘是秦某的榮幸。」

  「看你們狼狽的樣子,先回去再說吧。」衛裕峰撇了撇唇,又忍不住訓斥道:「你們怎麼會進來巫靈山?實在太胡鬧了。」

  夏侯悅音原以為衛青馳會替她瞞著,沒想到他笑嘻嘻的指著她道:「都怪悅音,若不是她上山來要跳崖輕生,兒子又何須冒險跟來?」

  「什麼?」衛裕峰激動的瞪著她。「青馳說的可是真的?悅音!你真的想要輕生?」

  夏侯悅音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只好低頭認錯道:「我錯了,衛伯父,是我思慮不周,我不會再做傻事了。」

  下山的路上,夏侯悅音壓了壓小小不滿的情緒,忍不住小聲問走在她身邊的衛青馳。「衛大哥,你為什麼把我要輕生的事說出去?」

        衛青馳似笑非笑,「如此有大家的眼睛盯著,你便不敢再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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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2: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收服眾人的薑母雞湯

  回到將軍府,衛青馳又將夏侯悅音要跳崖輕生之事宣傳了一遍,眾人自是又痛心疾首的訓她,她自然還是只有低頭認錯的分兒,衛青馳在一旁眼帶笑意,看得很樂。

  夏侯悅音頭低低的,聆聽教訓,眼角餘光看到衛青馳得意的神情,覺得他好像在說「這下有更多人盯著你了」,實在無言以對。

  「衛伯父知道你心裡難過,但也不能做傻事,京城路途遠,派去的人還沒有回音,也許事情並沒有我們想的糟糕,再者,無論如何衛伯父一定護你周全,若是夏侯家有冤屈,衛伯父也一定會為夏侯家洗刷冤屈,你斷不可以再做傻事了。」

  夏侯悅音被訓誡了一番,聽得頭暈腦脹,好不容易步履搖搖晃晃的回到定風軒,小梅見了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差點就要抱住她大哭,只是主僕有別才生生忍住。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指巫靈山,讓姑娘受罪了……」小梅抽抽噎嘻的說道:「若姑娘有個三長兩短,奴婢要以死謝罪……」

  「別哭了,是我自己要去的,與你何干呢?」夏侯悅音為小梅拭了淚,說道:「我好累,身上都是泥濘,快幫我備熱水,我要好好沐浴。」

  「奴婢明白!」小梅連忙擦乾淚去辦。

  夏侯悅音洗了個熱呼呼的澡,感覺好多了,她一出淨房便往小廚房裡鑽,小梅連忙跟上。

  「姑娘才回來,昨夜肯定沒睡好,怎麼不去歇著?有什麼事吩咐奴婢做就行了。」夏侯悅音朝小梅一笑,「我也想啊!可你不會,要怎麼吩咐你做?」

  小梅一愣,「姑娘莫非是要做飯?」

  「不是做飯,是做菜。」

  她取了老薑打扁用麻油煸香,一隻母雞俐落的刀起刀落切大塊快炒,做了一大鍋的薑母雞湯,小梅聞香不停的吞口水。

  雖然姑娘才歷劫歸來,她不應該想著吃的,可口水自個兒分泌,她也沒辦法啊……「姑娘,這雞湯好香,是什麼啊?」

  「這叫薑母雞湯。」夏侯悅音舀了一碗給小梅。「嚐嚐。」這道薑母雞湯是改良自現代風行的薑母鴨湯,她還了加了一些中藥材,是祛寒補身的聖品。

  小梅連忙接過,很快將一碗薑母雞湯吃完,意猶未盡的抹抹嘴角。「太好喝了,姑娘做的東西都好吃。」

  「這是能祛寒的湯,你先送一碗去給衛大哥,回來再繼續吃。」

  小梅提著食籃去送湯了,夏侯悅音將雞湯倒進大鍋裡,移到屋裡吃,她也趁熱連喝了兩碗湯暖身子,祈禱千萬不要感冒才好,古代可沒有斯斯……

  「悅音姊姊!」

  隨著人聲,衛知妤進來了,同行的還有衛老夫人。

  夏侯悅音連忙起身相迎,「老夫人怎麼來了?」

  衛老夫人蹙眉說道:「聽說你在巫靈山裡遭了罪,來看看你怎麼樣了……」

  衛老夫人還沒說完,衛知妤便瞪著桌上的大鍋薑母雞湯問道:「悅音姊姊,這什麼?你怎麼會有這鍋湯?」

  衛老夫人一下子也被雞湯吸引了,她定睛在香濃的雞湯上,連聲問道:「什麼湯?這什麼湯?」

  夏侯悅音笑了笑,回答她們兩人,「是薑母雞湯,能祛寒的,因為在山裡淋了雨,我特地煮來祛寒,免的染上風寒。」

  聞言,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同時搓著手臂,抖著上半身道:「怎麼突然感覺好冷,莫不是快染上風寒了?」

  夏侯悅音想大笑,太可愛了,真會耍寶,真是活寶一對。

  她忍著笑請兩人落坐,「雞湯很多,不嫌棄的話,坐下來喝一碗吧!」

  「好!」兩人連忙坐下。

  朵兒上前伺候,為兩人盛湯,兩人喝了一碗又一碗,雞肉吃了一塊又一塊,都沒時間說話了,渾然忘記她們是來探視夏侯悅音的,卻是蹭起湯來了。

  最後,因為薑母雞湯裡加了不少的酒,兩人都醉了,輕飄飄的笑著,由各自的丫鬟扶著回去歇息。

*             *             *

  共雲軒。

  衛青馳沐浴出來,又恢復了俊朗樣貌,小廝寄安在為他上藥,一邊為主子抱不平,嘀咕道:「少爺受傷的地方那麼多,夏侯姑娘也太不懂事了,居然跑去巫靈山輕生,害得少爺傷痕累累。」

  衛青馳覺得寄安這幾句話很不中聽,語帶不悅地斥道:「你懂什麼?不許你隨意批評悅音。」

  寄安吐了吐舌,「小的忘了夏侯大人對大將軍有救命之恩了。」

  因為洗塵宴那日老夫人當眾那一席慷慨激昂、重情重義的言論,所以府裡沒人敢怠慢夏侯姑娘,可他還是覺得夏侯姑娘太不懂事了,先不說輕生之事會惹來多少風波,恐怕連他們將軍府都要惹人非議,就說如今連累他們少爺,他就沒辦法忍氣吞聲。

        「即便沒有夏侯大人對父親的恩情,悅音一個姑娘家失憶了還寄人籬下,心裡已經很不好受,背後還讓人說三道四,若她聽到了,豈不更加煎熬?」衛青馳義正詞嚴的說道。

  寄安很是意外的看著主子,「少爺,您好像很袒護夏侯姑娘?」

  衛青馳撇清道:「沒什麼袒護不袒護,悅音是個好姑娘,如今夏侯家又情況不明,我們自然要對她好一點。」

  寄安研究著反常的主子,猶猶豫豫地道:「可是小的覺得您提到夏侯姑娘時的神情特別不同,是不是在山裡發生了什麼事?」

  衛青馳神情忽然不自在起來,蹙眉斥道:「能發生什麼事?沒看到我受了那麼多傷嗎?有事也不是好事,你的腦袋瓜子想到哪裡去了?不要嘴碎破壞人家姑娘的清譽!」

  寄安聳聳肩。「小的又沒說什麼,何況小的又沒破壞夏侯姑娘閨譽的意思,小的的意思是,夫人給少爺提了那麼多次親,少爺都沒有滿意的,說不定這位夏侯姑娘您滿意也不一定。」

  衛青馳板起臉來,「這種胡話出了這扇門你可不要隨意亂說,若傳到悅音耳裡,她怕是會離開這裡。」

  寄安嘟囔道:「小的明白了。」

  「衛大哥。」

  聽到叩門聲,寄安連忙打了簾子去外間應門,見到門外的魏纖懿,他臉上浮起了熱情的笑意。

  「魏姑娘怎麼過來了?」

  魏纖懿道:「聽說衛大哥受了傷,我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寄安立即大力贊揚道:「魏姑娘真是有心。」

  魏姑娘經常送主子一些自製的補身藥丸子,看到他這個奴才也總是笑臉相迎,長得也是清清秀秀的,還有一股蓮花般的高潔氣質,他知道魏姑娘對主子有意,他也覺得魏姑娘是主子的良配,一手醫術更勝軍醫,夫唱婦隨,能幫得了主子,唯一缺點是魏姑娘出身不高,只是個平頭百姓。

  她是主子在戰亂裡救下的,父母家人都死在戰爭裡,無依無靠的,因為會醫術,所以主子將她安置在府裡,如此也過了兩年多。

  寄安將魏纖懿迎進暖閣裡,火速去通知主子。

  魏纖懿今日穿了一襲鵝黃色的明麗裙衫,格外的惹人注目,她見到一旁黃花梨木小几上有碟甜果,便順手剝了皮去了籽,見果盤旁邊有壺冒著熱氣的香茶,便自動自發的斟了一杯,小口小口啜著,嘴角不由得泛起淺淺笑意。

  將來她就是這共雲軒的女主人了,等她和衛青馳成親之後,放眼所及的這一切,還有這座氣派富麗的大將軍府第都是她的……前提是沒有人搗亂!

  她聽說他和夏侯悅音待在巫靈山裡兩天一夜便匆匆趕來,因為她浮想聯翩,想著他們在山裡有沒有因為共患難產生了情愫?有沒有天雷勾動地火?

  說起來,夏侯悅音也真是心機很重,居然跑去巫靈山,還要貼身丫鬟告訴衛青馳,令衛青馳去找她,再一同被陣法困住,製造出相依為命的情境。

  夏侯悅音肯定是對衛青馳有意思,這點已經被她看透了,因為她可不是普通人,她前世是大越朝的第一女醫,名滿天下,卻為了背叛她的愛侶孤身一人,到了半百之年飽受病魔的折磨,她能救天下人卻不能救自己,這是她的悲哀,她在極度不甘心之中死去。

  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死後帶著記憶來到大雲朝,在一個小農女身上借屍還魂,幸而那小農女的家人都死絕了,她不必應付他們。

  她有一手醫術傍身,又遇上了衛青馳相救,是她千載難逢的機會,衛青馳和她前世所愛之人一樣俊俏,她暗自決定這一世不再孤寂到老,她要做一個幸福的女人,她也要和別人一樣成親,一樣生兒育女,享受平凡、享受被愛!

  「魏姑娘。」衛青馳有些疲憊,原來是想讓寄安出來說他歇下了,忽然又想到夏侯悅音,這才提步出去。

  魏纖懿見到他身上外傷眾多,不只臉上,手肘膝蓋都包紮著,很是吃驚,連忙擱下杯蓋迎了上去,滿眼的心疼。

  「衛大哥,你竟傷得如此之重!」

  「看著很嚴重,但都是皮外傷。」衛青馳笑了笑。「過幾日就好了。」

  魏纖懿語重心長地道:「衛大哥,還是讓我給你把把脈吧!說不定跌落時傷了筋骨,損傷筋脈,若是延誤了醫治,對你往後習武也是不利。」

  衛青馳點了點頭。「那好吧!」

  他坐了下來,伸出手腕來,魏纖懿給他細細診脈,一會兒之後緩緩說道:「不幸中的大幸,幸而沒有傷到五臟六腑,也沒有傷筋動骨,只是元氣稍有不足,可能是過度勞動所致,我開幾帖湯藥,一定要按時喝。」

  「多謝你了。」衛青馳放下衣袖。「你若有空,能否去看看悅音,她也受了傷,還飽受驚嚇,看看有沒有寧神湯之類的開幾帖給她服用。」

  魏纖懿強忍不悅,勉强說笑道:「衛大哥待夏侯姑娘可真好,我都要嫉妒了。」

  衛青馳露出一個笑容,「悅音是我父親至交好友的獨生女兒,自然要多關照些。」

  魏纖懿幽幽地道:「就不知夏侯姑娘千金貴體,肯不肯讓我這個鄉野醫娘診脈了。」她故意突顯兩人出身的不同,為的是喚起衛青馳的憐惜,因為衛青馳這個人與其他世家子弟很是不同,雖然身分尊貴,但他富有正義感,容易為人打抱不平。

  這樣的他,眼裡從來沒有貴賤之分,他是那種永遠站在弱勢者那邊的人,這一點,叫她特別傾心。

  「悅音不是那種人。」衛青馳噙著淺淺笑意。「她很平易近人,你盡管過去,她肯定會很感激你。」

  寄安在旁邊猛翻白眼,主子這是妹有意、郎無情,還是不解風情啊?魏姑娘親自上門來為他診脈,他卻一再提起夏侯姑娘,這不是煞風景嗎?

     魏纖懿眉頭微皺,攏了攏身上的衣衫起身,不冷不熱的說道:「既然衛大哥這麼說,我過去看看便是。」

  魏纖懿前腳剛走,小梅後腳就來了,提著食籃,裡面有一大碗熱騰騰的薑母雞湯。

  「姑娘說這雞湯能祛寒,請少將軍一定要喝完。」

  衛青馳想到夏侯悅音在山雞肚子裡塞野草野菇,又將果子汁抹在雞皮上的熟練舉動,心裡一動,問道:「這雞湯莫不是悅音自己做的?」

  小梅點頭,「正是姑娘自個兒做的,姑娘可會煮食了,煮得比……任何人都好。」

  她原想說煮得比劉廚子好,但想到劉廚子沒失去味覺前手藝真的挺好的,便改了口。

  衛青馳揚起了笑意,「當真?」原來她還藏了一手煮食絕技,當真是深藏不露。

  「奴婢怎敢胡說?」小梅慚愧道:「奴婢都覺得能服侍姑娘是奴婢三生有幸,跟著姑娘吃香喝辣,奴婢都要不好意思了。」

  衛青馳眼裡笑意更濃。

  吃香喝辣是嗎?好啊,他知道他該怎麼做了,他會給她很多報恩機會的!

*             *             *

  將軍府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若一家之主衛裕峰在營裡,各院各自用膳,若衛裕峰晚膳時分人在府裡,便會大夥一起在展梅廳用晚膳,這是衛老夫人想多看看兒子定下的規矩,久而久之也成習慣了。

  原本大夥能一起用膳是件很開心的事,畢竟能熱熱鬧鬧的談天說笑,可比各院單獨用膳有趣多了,而且上的菜是由大廚房直接端上桌的,既熱騰騰又噴香撲鼻,比起裝進食盒裡再到各院桌上那滋味硬是不同。

  可曾幾何時,飯點成了將軍府裡最痛苦難熬的一件事,尤其是大夥一塊兒用膳的時候,想不吃,暗自吃個零食糕點充飢都不能,非要吃下去不可。

  衛老夫人面對滿桌佳肴表現得興致缺缺,筷子在飯碗裡翻來攪去,最後還嘆了口氣。

  「唉,滿桌的好料,比不上一碗湯。」

  夏侯悅音心裡一跳,衛老夫人是在說她做的薑母雞湯嗎?

  同時間,衛青馳也挑著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讓她莫名的臉紅。

  他這樣看她又是什麼意思?她讓小梅送去的薑母雞湯,他知道是她做的嗎?她只讓小梅說讓他速速喝下祛寒,並沒有叫小梅說是她做的啊……

  魏纖懿蹙起了眉,對他們這一番「眉目傳情」很是介意。

  她布了兩年之久的局,不會讓夏侯悅音徹底打壞了吧?

  那日她去為衛青馳診脈,已察覺到衛青馳言語之間對夏侯悅音諸多關懷和維護,因為不悅,她後來並沒有去為夏侯悅音診脈。

  而此刻,衛青馳看著夏侯悅音的神情滿是饒富興味,種種跡象都顯示了不尋常的味道。

  不,不行,絕不可以,衛青馳是她先看中的,她將這一世的幸福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她絕不容許任何人來破壞!

  「湯?」衛裕峰孝順,馬上問道:「娘,您說的是什麼湯?」

  衛老夫人張了嘴,「就是……」

  衛知妤皺起鼻子,一個警告的眼神瞪向她祖母。

  說好了在悅音姊姊那裡蹭湯的秘密只有天知地知她們兩人知道,絕不能洩露出去,免得劉廚子知道了,悅音姊姊會難做人,這會兒祖母這番對滿桌菜肴毫無胃口的表現,不是存心叫人起疑嗎?何況還提起了湯,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哎喲!」衛老夫人連忙輕輕的打了自個兒嘴邊一下。「我老糊塗了,我在說什麼?沒、沒什麼,我隨口胡謅的,你別當真。」

  衛裕峰正色道:「娘,您若是想喝湯,叫大廚房做便是,千萬別憋在心裡,即便是每日的膳食裡多做幾種湯也沒什麼,您可以挑著喝,想喝什麼湯就喝什麼湯。」

  衛老夫人聽到叫大廚房做就驚慌的連連搖手,「別、別了,我、我不想喝湯……千萬別叫人做啊!」

  夏侯悅音以為衛老夫人要抖出她來了,有點心驚。

  她會廚藝,且廚藝精湛這件事在官家千金裡並不多見,試問有哪個官家千金會親自下廚的?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居多,而身為夏侯家的千金小姐,又是夏侯夫婦的掌上明珠,她怎麼可能會進廚房,還練就了一手好廚藝,那得花多少時間習藝啊?

  總之,她有一手好廚藝這件事極不合理,可能會叫人懷疑起她不是夏侯悅音……

  事實上,她究竟是不是夏侯悅音,她自己也不肯定,她又沒有原主的記憶,根本不知道她借用的這副身軀是誰,單憑衛裕峰一語斷定她是夏侯悅音,這是不是太過隨便了?萬一是衛裕峰搞烏龍,她根本不是夏侯悅音呢?

  衛裕峰自己都說了,已三年沒見過她,三年的時間,足夠女大十八變了,說不定她這具身體只是和夏侯悅音長得相似罷了。

  若她不是夏侯悅音,將來他們發現搞錯了,那她是不是要被請出府去?到時她該怎麼辦?回不去現代,她要住在哪裡、以什麼維生?在人海茫茫之中無一人識得她,無人可以依靠,加上不知寄居的身軀是誰的,她該如何是好?

  她驀然驚悸的神情落入衛青馳眼裡,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她這是怎麼了?祖母不過是提起她煮的薑母雞湯,她何須如此驚惶,像是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她在害怕什麼、在擔憂什麼?

  魏纖懿看著一直關注夏侯悅音的衛青馳,心中的妒火迅速竄升。

  夏侯悅音有哪一點吸引人,竟然讓衛青馳被她吸引?

  在她看來,夏侯悅音不過是漂亮一點罷了,但她的容貌也不俗啊,加上她會醫術,而且是相當高明的醫術,當打仗時,她可以幫到衛青馳,不只是醫治受傷的士兵,她還會特製補身的藥丸子,夏侯悅音除了家世之外,又有哪一點可以與她比?

  「大將軍!」一個著戎裝的人匆匆進來稟道:「周全被馬摔落,傷勢嚴重!」

  「什麼?」席上有四個人同時起身,分別是衛裕峰、衛青馳、褚練雲、宋忻龍。

  周全乃是大雲鐵騎第一前鋒,剽悍善戰,做戰時總戴著鐵面具,有他開先鋒,敵人總會聞風喪膽,他們都知道,若折損此將,不只是他們失去一個好同袍,也是大雲的損失!

  「以周全的騎術,怎麼會出這種事?」衛裕峰臉色鐵青,語氣焦急。

  來人稟道:「那匹馬不知道眼睛被塗了什麼毒藥,直到周全上馬後才發作,像瘋了似的,將周全狠狠摔落。」

  衛裕峰深吸了一口氣,「大夫怎麼說?」

  來人垂下了眼眸,難過的說道:「安大夫、劉大夫、郭大夫都說傷勢過重沒救了,屬下來是要請秦大夫去看看……」

  衛裕峰緊握住拳頭,「我不信!走!一定要保住周全的命!」

  一邊派人去找秦大夫,其他三人壓抑住同樣激動的情緒,就要隨著衛裕峰離開。

  「我也去!」魏纖懿連忙起身,這是她表現的好機會,也讓所有人看清楚了,誰才是衛青馳的良配,誰才能幫到大雲軍。

  所有人同時看向她,她自信說道:「我有自信能以針灸護住周大人的心脈,拖延時辰,至於要怎麼醫治,待我看過周大人傷勢再說,即便傷勢再嚴重,我也有祖傳秘方能吊住他的命。」

  衛裕峰聞言二話不說的朝魏纖懿點了點頭,「那有勞魏姑娘一起去了!」

  桌上一下空了一半,只剩下娘子軍,衛知妤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

  「爹的臉色好凝重,嚇死我了,但願周大叔沒事。」

  黎百合望著門外,蹙著秀眉,「一定要沒事。」

  衛老夫人轉動著手裡的佛珠,一邊念念有詞地道:「求諸佛菩薩保佑,周全小子平安無事,否極泰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衛知妤忽然說道:「娘,您不覺得魏姊姊太過熱心了嗎?何時看她那麼熱心了,好像在表現她自己很行一樣。」

  「不許胡說。」黎百合斥道:「魏姑娘一心救人,哪裡是求什麼表現了。」

  衛知妤皺了皺鼻子,不以為然的說道:「人家就是有那種感覺嘛!連感覺也不行嗎?」

        黎百合嚴肅地道:「總之你不要胡亂說話,讓你爹聽到可要不高興了,如今你周大叔生死未卜,你可不要添亂。」

  夏侯悅音在一邊聽著,老實說,她也有跟衛知妤一樣的感覺,可能衛夫人心性比較高尚,不會想到壞的一面,但她看剛才的情況,確實有那種感覺,魏纖懿在求表現,而且是在某個人的面前求表現。

  某個人是誰?她很自然的想到了衛青馳,為什麼呢?因為他是三個單身男之中條件最好的,品貌倶佳,又是大將軍之子,自然會引來愛慕者。

  那衛青馳呢?對魏纖懿有意思嗎?

  這個問題冒出來的同時,她心裡馬上有所警惕。

  奇怪了,她幹麼要在意衛青馳對魏纖懿有沒有意思……可能是因為她覺得衛青馳如果對魏纖懿有意思也太沒有眼光吧……

  前世她很少有不喜歡的人,頂多是不喜歡餐廳裡的「奧客」罷了,可是來到大雲,她打從心底不喜歡魏纖懿,因為魏纖懿對她不友善,抱持著敵意。

  這不是她太過敏感,而是事實,從魏纖懿對待她的態度就知道了,魏纖懿對她總是冷冷的,能不跟她說話就不說話,連個頭也不點,有時候在路上擦肩而過,對方都好像把她當不存在一樣,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魏纖懿一點都不可愛,配不上衛青馳。

  「悅音姊姊你說,你覺得魏姊姊怎麼樣?」被娘親訓了幾句,衛知妤轉而尋求盟友。

  「啊?」夏侯悅音一愣,怎麼問到她頭上來了?她期期艾艾的說道:「我、我不知道,我跟她不熟。」

  她說謊就會這樣結巴,容易讓人看出端倪。

  果然衛知妤忽然靠近她,定睛看著,「悅音姊姊,怎麼我覺得你的想法跟我一樣,魏姊姊不是真心要救人,是在求表現。」

  這個小姑娘也太會觀察了吧?

  夏侯悅音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時,黎百合出聲了。

        「衛知妤,你故意的是不是?讓你不要提了,你還變本加厲,問你悅音姊姊做什麼,有膽你爹回來的時候問你爹去!」

  夏侯悅音很想笑,她覺得很親切,衛夫人的罵法跟她老媽罵他們這些孩子時一樣。

  想起她老媽,她又想家了,家人現在不知怎麼樣了?她何時才能回去?有回去的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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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3: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報恩機會

  第二日,傳來好消息,周全的命保住了,雖然養傷需要一段時日,但那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周全沒事了,將軍府也撥雲見日,昨日的沉重感一掃而空,人人都恢復了笑容,像是萬里無雲的晴天似的,夏侯悅音也感受到了那份輕鬆感,她一頭鑽進了小廚房,這種時候做菜最開心了,她能一邊哼歌一邊做菜。

  「姑娘今天要做什麼?」小梅也興致勃勃的問道。

  夏侯悅音見大廚房今日送來的食材裡有魚蝦蟹和貝類,便道:「一早,吃點清淡的,簡單做個海鮮粥吧!」

  她拿了一只砂鍋,用生米熬粥,用蛤蝌熬湯頭,生米滾後加入蛤蜊湯,將各種海鮮不手軟的丟下鍋,大火滾開,最後只以鹽和米酒調味,再灑一把芹菜末,海味沁入湯頭,鮮甜濃郁滋味迷人,這便是她閉著眼睛也能做的臺式海鮮粥啦!

  「太好吃了姑娘!這是奴婢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粥!」小梅一連吃了三碗,飽到打嗝,如今的她已經沒什麼節操了,只要能讓她吃姑娘做的飯菜,叫她坐下一塊兒吃她就坐下,絕口不提主僕有別四個字。

  「這叫臺式海鮮粥。」夏侯悅音一時興起說道。

  「臺式海鮮粥?」小梅一臉問號。「海鮮粥奴婢懂,但臺式是什麼?」

  夏侯悅音淺淺的嘆出一口氣。「小梅,很遺憾我一輩子也無法跟你解釋臺式的意思,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小梅反而安慰她道:「姑娘不會解釋無妨,只要粥好吃就好,叫什麼名字有什麼緊要。」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名字不重要,好吃最重要。」

  「好香的味道啊!」

  外面傳來的聲音令夏侯悅音心一跳,是衛青馳的聲音。

  果然,旋即衛青馳便走了進來,海棠色的衣衫,腰間寶玉打著藍色的絡子,繫著一個深藍香囊,看起來豐神俊朗,神采奕奕。

  「見過少將軍。」這時的小梅已經起來在旁邊站好了,只是她用的碗匙還來不及收,露出了她同桌共食的馬腳。

  「衛大哥怎麼來了?」夏侯悅音看著笑意飛揚的衛青馳,不由得心跳加速,這個人怎麼隨便穿都好看?天生的衣架子,太容易吸引別人的目光了……

  「來給你報恩的機會。」衛青馳不請自坐,眼裡的笑意加深了。

  「報恩的機會?」夏侯悅音納悶的看著他。

  衛青馳英挺的眉毛微微上挑。「我冒險進巫靈山救你,算不算恩?」

  夏侯悅音不禁點了點頭,「當然,衛大哥這份恩情,我永生不敢忘。」

  衛青馳臉上仍舊帶著笑。「那現在我蹭你一頓飯,不為過吧?」

  小梅聞弦歌知雅意,連忙去取了副碗筷出來擺在衛青馳的桌上,又自動自發的添了滿滿一碗粥道:「少將軍請用。」

  夏侯悅音覺得好笑,什麼報恩,原來他是來蹭飯的,看來他是真的知道薑母雞湯是她做的,今日也是特地挑早膳時間過來的。

  這麼看來,將軍府裡的吃貨不只衛老夫人和衛知妤,眼前的衛青馳也是。

  衛青馳並沒有像小梅似的連聲贊嘆,他以行動代替了贊美,瞬間,一大砂鍋的粥都快見底了,只剩下一碗的份量。

  「悅音姊姊!」

  「悅音丫頭!」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爭先恐後的擠進門來,兩人異口同聲道:「好鮮的味道啊!在吃什麼?」

  兩人隨即發現衛青馳也在,還一派悠閒的坐在飯桌上,都十分驚訝。

  「大哥怎麼在這裡?」

  「青馳怎麼在這裡?」

  衛青馳笑而不答,小梅代答道:「少將軍過來用早膳。」

  「什麼?」衛知妤大驚失色,連忙過去察看砂鍋,哭喪著臉道:「祖母!粥快沒了,不夠咱們兩個吃丨」她大哥才是府裡一等一的吃貨啊,她跟她祖母只能排二、三。

  小梅又道:「因為大部分都讓少將軍吃了。」

  衛知妤氣憤不已,跺腳道:「大哥你究竟吃了多少!」

  「妤兒……」衛老夫人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別說了,至少還有剩,咱們快吃吧!」

  小梅連忙又去取了兩副碗筷,朵兒將剩下的粥平分給兩人,約莫一人有小半碗可吃,少得可憐。

  夏侯悅音被這祖孫倆的饞樣逗笑了,她體貼地說道:「不如你們先慢慢吃著,小廚房裡頭有幾隻螃蟹,我去清蒸了給你們加菜。」

  說起來,大雲朝算的上是個物產豐饒的國家,各種山產海鮮、時令蔬果,樣樣不缺,還有好幾種她在現代沒見過的水果,都是甜美多汁,她都想做果汁了。

  「真的嗎?」衛老夫人和衛知妤絲毫不覺得早膳就吃蟹有什麼不對,連忙點頭,衛知妤興匆匆地催促道:「我們等!悅音姊姊你快去!」

  衛老夫人也心急的催道:「是啊!快去快去!悅音丫頭快去!」

  夏侯悅音一笑,「清蒸很快,你們別急。」

  她進了廚房,小梅連忙去打下手,幫忙升火,就見夏侯悅音迅速將蟹擺進蒸籠裡,切了幾片薑丟進去,大火快蒸,跟著做了簡單的薑醋沾醬,和蟹最對味了。

  她好人做到底,迅速煮了個味噌豆腐魚湯,新鮮的魚去骨去刺切大塊,只要夠新鮮,煮出來的湯鮮甜無比,又取了兩條茄子、兩條櫛瓜切段裹粉炸了,似乎是炸上癮了,又將十幾尾大蝦也裹粉炸了,灑上椒鹽。

  其實她做的菜都很簡單,她認為任何新鮮的食材,只要簡單料理就很美味,也可吃到食物的原味,不必雕花擺盤等等講究的功夫,反而能呈現出廚師的功力。

  清蒸蟹、味噌鮮魚湯、炸茄子櫛瓜、炸蝦一登場,吃貨三人組的眼睛都亮了,衛青馳立即重新拿起碗筷,吃完小半碗粥的衛老夫人和衛知妤也跟著坐正動筷,旋即夏侯悅音就看到一幅很奇特的景象,祖孫三人不斷的把對方的筷子撥開來搶食,什麼祖孫情、兄妹情全都拋一邊去,當真是親情誠可貴,美食價更高啊!

  小梅一步一步,悄悄的往夏侯悅音的方向挪動,掩嘴小聲地說道:「姑娘,老夫人、少將軍、小姐他們好可怕啊……」

  夏侯悅音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嘆為觀止的下了結論,「他們餓了很久。」

  夏侯悅音擔心自己身懷廚藝之事被人懷疑,事後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吃貨們只管有好吃的,哪裡管她的廚藝從何而來,不但沒人問起她這個問題,衛老夫人為了讓她做好吃的,還日日派人送來各種新鮮食材,隔三差五地便出現在定風軒裡,最常以賞花的名義賞進了定風軒,然後很自然的晃進了屋裡蹭飯。

  衛老夫人畢竟年紀較長,不好意思天天照三餐去向晚輩蹭飯,況且她想的也多,認為人家家裡的寶貝女兒寄住在他們家,她天天過去蹭飯有把人家當廚娘的嫌疑,怕夏侯悅音心裡會不舒服,所以她很節制,隔一天去一次,都是挑晚膳的時候過去,因為她認為晚膳不會隨便吃,不像早膳可以煮個粥,午膳可以下碗麵那麼簡單,晚膳的菜色肯定比較豐富,所以她都挑晚膳。

  衛老夫人還有所矜持,衛知妤可就沒這份矜持,她天天到定風軒報到,有什麼吃什麼,不管夏侯悅音端出什麼,她都吃得津津有味,而且一點兒也不嫌從她的院子到定風軒用膳很麻煩,一餐都不會錯過。

  比起她們兩人,衛青馳算是比較少叨擾夏侯悅音的,因為他並非時時都在府裡,有時他要在軍營守夜,有時邊關有情況,幾天沒回將軍府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若他出現了,往往一天都不會走,就留在定風軒裡蹭吃蹭喝,蹭完早膳,在午膳之前,蹭個上午點心,午膳蹭完,在晚膳之前,蹭個下午點心,蹭完晚膳,消夜也一定要蹭到才會心滿意足的離開。

  若遇到衛家祖孫三人同時出現的情景,那可是熱鬧滾滾,一開始夏侯悅音沒準備那麼多,往往不夠吃,便會在飯桌上出現衛老夫人把孫子孫女的筷子撥開,叫他們不要吃那麼多,她沒幾年可活了,先讓她吃等等的哀兵政策,或者衛青馳、衛知妤把整碟菜端到自己面前低頭猛吃,跟衛老夫人說她年紀大了,為了身體著想,飲食應當節制些,讓他們做孫輩的來吃就好,十足的為長輩著想,看得夏侯悅音哭笑不得。

  後來她便多煮了許多,讓他們不再搶食,反正有了衛老夫人的吩咐,大廚房天天都送最新鮮的食材過來,沒煮完沒冰箱冰也是浪費,再者前世是廚師的她,一人同時做十桌的菜是家常便飯,一日三餐做給連同她和小梅在內的五個人吃根本不算什麼,何況衛家還收留了無家可靠的她哩。

  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她也滿足,一點兒也不覺得煮菜有什麼辛苦,這是她最愛做的事,換了時空背景也不會改變,她是樂在其中。

  而且大雲朝有許多料理方法還沒被開發出來,比如豆腐,雖然已有豆腐,但做的不如現代細致,吃法也單調,除了紅燒、入湯沒別的方式,她用豆腐做了臭豆腐、豆腐乳,又做了豆花加入牛乳紅糖紅豆做甜點,衛老夫人嗜甜,吃了三碗才罷休,她又磨了豆槳,加入糖,不管熱滾著喝或加入冰碗裡吃,他們都驚人天人,讓她很有成就感。

  「悅音!我又來給你報恩的機會了。」

  說人人到,夏侯悅音和小梅才將飯菜上桌,第一位食客就來報到了,是三日未曾露臉的衛青馳。

  夏侯悅音看到他,莫名的就會心跳加速,尤其他露出飛揚笑容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很是招架不住,每每都會想起在巫靈山裡的點點滴滴,總要告訴自己他們是不可能的,她還要回去現代,才能抑止自己對他的遐想。

  「好香的味道。」說完,衛青馳自個兒咧嘴一笑。「話說你這兒有哪時不香的?不香會誘得三隻饞蟲時不時往你這兒報到嗎?」

  夏侯悅音看著他,她就喜歡他這份明朗颯爽,她笑道:「衛大哥,你真有口福,我看漸入秋了,暑氣消了大半,便做了蘑菇肉骨頭湯,一早天未亮便開始熬煮,這會兒肉肯定都入味了。」

  衛青馳笑,「說得我都要流口水了。」

  小梅插嘴道:「何止啊,姑娘見大廚房今日送來的肉裡有一大塊帶皮野豬肉,便做了烤野豬肉,烤得那是外焦裡嫩,又做了三種沾醬,奴婢看著也要流口水了。」

  「什麼流口水?我都聽到了!」衛知妤衝了進來,後面跟著氣喘吁吁的朵兒。

  「小姐等等奴婢啊!您跑得太快了,奴婢跟不上啊……」

  一開始,夏侯悅音叫朵兒一塊坐下吃的時候,她也是死也不敢,但後來抵抗不住美食的吸引力,加上衛知妤又沒說什麼,她便大膽坐下了。

  在夏侯悅音的飯桌上的原則就是,大家坐下來一塊兒吃,沒有誰站著服伺誰的規矩,若不肯坐下來「同流合污」的人就沒得吃,所以,不只朵兒,連衛老夫人的貼身丫鬟錦繡也倫陷了,衛青馳是因為都是自個兒來,不然寄安肯定也會加入坐下的行列。

  「小梅說悅音做了烤野豬肉,還有悅音自己說的,一早便起來熬煮了蘑菇肉骨頭湯。」衛青馳微笑說道。

  衛知妤眼睛都發亮了,「烤野豬肉?蘑菇肉骨頭湯?聽起來就好吃!」

  小梅又道:「還有一道巴……巴什麼的海鮮烤飯,奴婢愚笨,記不住菜品名字,姑娘做的像是宴客菜一樣豪華大氣。」

  衛知妤歪頭,「巴什麼?有什麼菜色有巴的?」

  夏侯悅音微微一笑,「巴塞隆納海鮮烤飯。」

  其實這道菜不難做,只是這裡的人還沒想到把飯拿去烤,所以小梅聞到那噴香的米飯鮮香才會驚艷不已,而這裡沒有巴西葉,她便用了芹菜葉代替,還灑了為數不少的辣椒末,想釣釣他們的辣魂,看誰會上癮。

  「巴……海鮮烤飯?」衛知妤也是聽一次記不住那奇怪的名字。

  衛青馳臉上帶著笑,自信地道:「巴塞隆納海鮮烤飯。」

  「對!」小梅詳細描述道:「奴婢見姑娘將洋蔥與蒜碎炒香,放入淡菜、蛤蜊、中卷、大蝦和魚肉切塊等海鮮一塊兒炒,取出海鮮,倒入大骨湯煮開,再將生米置入大骨湯,加入調味,將炒過的海鮮鋪在米飯表面,放在蒸盤上,再進烤爐烤,烤好後再灑些芹菜末和辣椒末。」

  聽罷,衛知妤沒形象的擦了擦嘴邊的口水,一臉嘴饞地道:「我好想吃!」

  小梅道:「奴婢馬上去端來!」

  幾個人就定位後,衛老夫人來了,她一般不會早膳來的。

  衛老夫人面不改色的解釋道:「我就是想看看定風軒的花,所以來了……」

  其實她是昨夜沒吃飽,因為昨夜是在展梅廳吃的,是大廚房劉廚子做的飯菜。

  夏侯悅音沒下廚的時候就是衛裕峰在府裡的時候,因為他在府裡,晚膳大家會在展梅廳一塊吃,定下此規矩的衛老夫人,如今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所以了,昨天晚膳她是吃得空虛的緊啊,根本沒吃飽不說,她還極度想念夏侯悅音煮的飯菜,熬了一整夜輾轉睡不著,這便一早就來了。

  「祖母不要講場面話了,快坐下。」衛知妤拉開身邊的椅子,拍了拍。「悅音姊姊做了巴海鮮烤飯,聽起來美味極了,簡直好吃到會吞了舌頭!」

  說得好像她已經吃了似的,衛老夫人連忙坐下打探,「丫頭,什麼是巴海鮮烤飯?」

  衛知妤一本正經的說道:「反正就是各種好吃的海鮮結合在一起的飯,祖母吃了便知道!」

  說人人到,小梅從小廚房回來,端了烤飯上桌,立即吸引了眾人目光。

  這一餐,又是吃得一點也不剩,夏侯悅音很滿意的看到他們對辣的接受度,一邊喊辣又一邊往嘴裡塞烤飯,完全就是吃麻辣鍋的潛力股啊。

  收拾善後的工作由小梅、錦繡、朵兒包攬了,她們全吃得很香,刷碗洗鍋根本不算什麼,讓她們天天幹活換美食,她們也願意!

  飯後,夏侯悅音端出幫助消食的山楂茶,不過她的山楂茶有別於大雲朝普遍的山楂茶,她的山楂茶加了蘋果片煮又加了冰糖,滋味特別好,衛老夫人又喝了兩碗,肚子都鼓了,十分滿足。

  衛青馳這時吃飽喝足,已把定風軒當自己房裡一樣的躺到了臨窗的榻上,頭枕著手,甚至還閉起了眼睛,一副準備要小歇一會兒的樣子。

  看他這模樣,衛知妤嘖嘖稱奇,「大哥怎麼在悅音姊姊這裡特別放鬆,大哥該不會是喜歡悅音姊姊吧?」

  夏侯悅音嚇了一跳,她的臉猛然燙了起來。

  更令她驚訝的是,衛青馳半睜眼眸,睨了一眼衛知妤,語氣自然地道:「我喜歡悅音不行嗎?男未婚,女未嫁,心有所慕是天經地義之事。」

  夏侯悅音愣愣的聽著,衛知妤則一副抓到把柄了的興奮語氣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喜歡悅音姊姊?」

  夏侯悅音心跳一百的等著,就見衛青馳神色從慵懶慢慢轉變,露出一個痞痞的笑容道:「我喜歡悅音——做的飯菜,行了吧?黃毛丫頭,人小鬼大。」

  衛知妤撇唇,「我就說嘛!大哥怎麼會喜歡女人,大哥從來沒喜歡過哪個女人……」

        夏侯悅音則是感到很失望,原來是喜歡她做的飯菜,不是喜歡她的人……

  所以了,她也別自作多情,不必一再告誡自己她是要回現代的人,不能喜歡他,他根本就對她沒那意思,即便她不能回去現代又如何?他們也是不可能的。

  這日,過了午後,夏侯悅音正在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她製作的麻辣湯底就要大功告成了,等湯底做好,她就要來個麻辣火鍋宴,各種切薄的肉片涮過湯頭是多麼美味啊,沾上沾醬,再配上各種新鮮蔬菜,她自己都想得要流口水了。

  再想到那三個老小吃貨吃到麻辣鍋時會露出什麼樣著迷的表情,她不由得揚起了笑意,他們有吃辣的潛力,一定會喜歡麻辣火鍋的!

  「姑娘!」小梅急急尋來。「正院派人來請姑娘到展怡廳品茶!姑娘快去換件衣裳,奴婢幫您重新梳頭!」

  姑娘說要做個新湯底,會很辣,不讓她進來幫忙,說她不習慣那種辣,會被嗆得眼淚鼻涕直流,喉嚨也會不舒服,所以她才待在外頭。

  適才一進來小廚房,果然辣到她咳個不停,整個小廚房都是噴香的辣味,姑娘不止忙到臉上泛著油膩的油光,髮上、身上肯定也都是油煙味,不更衣不行!

  夏侯悅音擱下快做好的麻辣湯底,被小梅硬是拉去更衣。

  梳頭時,小梅懊惱道:「時間不夠了,不然姑娘應當沐浴再更衣的,只是換了衣裳還是有油煙味道……」

  夏侯悅音很是不解,「品茶是什麼大事嗎?說我在忙不去不成嗎?我對茶並沒有特別喜愛呀。」

     「這姑娘就有所不知了。」小梅鄭重地道:「夫人肯定是重視姑娘,才會叫上姑娘一塊兒品茶的,姑娘若不去便是對夫人不禮貌。」

  夏侯悅音還是不解,「這怎麼說?為何邀我一起品茶就是重視我?」

  小梅嚴肅說道:「夫人酷愛喝茶,但咱們大雲因氣候的原故,產不出上等的茶葉,故此,夫人的娘家每年都會經由商隊將最上等的大齊茶葉交到夫人手中,份量充足,放進專為收藏茶葉而建的防潮庫房裡,足夠喝上一整年,每年茶葉送達之時,夫人便會開封一包等級最高的茶葉,市價是一斤一千兩,能夠喝到這杯茶的人,自然是夫人看重之人了。」

  「一斤一千兩?」夏侯悅音瞪大了眼,很是震驚,那跟喝黃金沒兩樣。

  夏侯悅音身為廚師,對茶的研究不少,只不過她不是研究茶葉是否香濃回甘,而是研究如何以茶來入菜,茶葉的味道好壞自然會影響了菜肴的色香味,她記著好幾道以茶為主要元素的拿手好菜,若是用那一斤千兩的茶葉製作,肯定更美味。

  她這下真的有些好奇了,一等打扮完畢,她就帶著小梅前往展怡廳。

  才踏入廳裡,就聞到茶香陣陣,連她這對茶不太有研究的人都覺得很是吸引人,目光再一轉,只見所有人都到齊了,甚至還有種盛裝出席品茶大會的感覺,可見每個人都很重視,她暗自感謝幸好小梅有強迫她更衣梳頭,不然她可丟臉了,也會顯得不尊重主人家。

  「好茶。」魏纖懿轉著杯盞,輕輕嗅聞,抿了一口說道:「陽崖陰林,紫者上,綠者次;筍者上,芽者次,葉卷上,葉舒次。這茶,紫嫩葉卷,茶香馥郁,是典型的好茶。」前世她身為天下第一醫,上門求她診治的達官貴人不在少數,他們不只捧來了真金白銀,也送頂級的茶葉,她自認喝過的好茶不計其數,品茶這項學問難不倒她。

  「魏姑娘真是博學多才,妤兒這潑猴可要向你多多學習了。」黎百合笑吟吟的說道。

  衛知妤不服氣了,「那魏姊姊會泡茶嗎?我可是和娘親學了許久,泡得一手好茶。」

        黎百合笑罵,「羞也不羞?哪有自己說自己泡得一手好茶的,何況你距離泡得一手好茶還遠的很,魏姑娘別理妤兒,她說笑的呢。」

  魏纖懿面帶微笑,不疾不徐說道:「我的茶泡得肯定沒有衛姑娘好,不過還是略懂一二的。」

  夏侯悅音本能的在心裡哈了一聲,聽出魏纖懿這是要表現的意思,她更加確定了魏纖懿對衛青馳確實有意思,不僅要表現給衛夫人看,也要表現給心上人看,古人說有多含蓄,原來都是電視劇裡演的,她覺得比現代人豪放。

  「好啊!那就請魏姊姊露一手,讓我們大家見識見識魏姊姊泡茶的功夫有多好!」衛知妤嘟著唇說道。

  魏纖懿落落大方一笑。「既然衛姑娘想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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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3: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以茶入菜

  魏纖懿起身,她挽起衣袖,煮水、挑茶、衝泡、洗滌杯盞,動作行雲流水,等待一會兒後掀蓋,一股幽香撲鼻而來,再分倒入小杯盞裡,用鑷子夾到每個人面前,看得出很是熟練,經常泡茶。

  眾人皆知她的出身,心中各有思量,不過是名農家女,她會醫術已是很奇怪的事,如今又會泡茶,也是奇事一樁,身在貧苦的農家,哪裡會有茶葉可喝?大雲茶產量不多,多半從大齊而來,可說是奢侈品,一般都是官家、商家才喝的起茶。

  黎百合端起杯盞,輕輕嗅了嗅,說道:「目之金黃濃艷似琥珀,聞之天然馥郁濃香,魏姑娘真是泡得一手好茶。」

  魏纖懿禁不住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夫人過譽了。」

  「不知魏姑娘這手茶技是在哪學的?」褚練雲笑說道:「在褚某看來,魏姑娘深諳茶道,竟像是日日都喝茶似的。」

  魏纖懿心裡一驚,不動聲色地道:「這都要拜夫人所賜,自從來到將軍府,夫人便不吝惜分享好茶,讓我有機會練習茶藝。」

  她為求表現,竟忘了這一世自己的身分是個小農女,在茶產不豐的大雲朝,一個小農女焉喝得起茶?是她大意了,一心想在衛青馳面前表現,想證明比起官家出身的夏侯悅音,她一點也不遜色,卻忘了自身情況。

  「想來夏侯姑娘泡茶的功夫肯定很好了,我等是否有榮幸見識一番?」魏纖懿很自然的把球丟到夏侯悅音身上。

  她這麼做一方面是要轉移視線,一方面則是要壓過夏侯悅音,她相信自己的茶藝不比夏侯悅音遜色,若夏侯悅音泡出的茶與她相當,那她還是勝了夏侯悅音,因為一個官家千金的茶藝竟與她一介小農女相同,豈不代表夏侯悅音需要反省?

  夏侯悅音沒料到事情會忽然落到她頭上,她還愣著,黎百合已笑容真誠的問道:「悅音,這茶可還入得了你的口?」

  她會這樣問是因為夏侯悅音出身首輔高門,要喝到大齊茶並非難事,再者即便大雲茶葉出產並不多,可依然有足以做為貢品的,這樣的好茶皇上都會賞賜給大臣,她又是夏侯家的掌上明珠,自幼受其母韓氏悉心教導,對於分辨茶葉的好壞自然有一手,她是真的想知道夏侯悅音對這一批大齊茶葉的評價。

  夏侯悅音連忙端起杯盞來,就見茶湯淺黃,幽香撲鼻,她慌忙啜一口,味道極為甘甜。

  「如何?」適才一直沒開口的衛青馳揚聲問道,似乎對她的評價相當感興趣,魏纖懿看得十分眼紅。

  她剛才露了那一手泡茶功夫,衛青馳一句話都沒說,夏侯悅音不過喝了口茶,他就開口詢問,他這是在昭告天下,他對夏侯悅音有意思嗎?

  面對眾人等答案的眼光,夏侯悅音實在說不出什麼對茶的高深學問,她硬著頭皮說道:「我失憶了,對茶葉的好壞如何分辨不太記得,不過,我覺得只要好茶入口,所有的雜念便會屏棄雲外,此刻我手中的這杯茶就是能令人忘憂的好茶。」她這理由百試百靈,只要她搬出失憶,大家都無條件相信她。

  「說得太好了。」黎百合心有戚戚焉。「我的想法與你一樣,只要能品到一杯好茶,什麼煩心事都頃刻間消散,這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心境,想不到悅音你小小年紀,竟有這番體悟,太難得了。」

  衛青馳一雙黑眸似笑非笑的看著夏侯悅音,調侃地說道:「那娘親可要多給悅音一些茶葉了,免得她有煩心事時又跑去巫靈山做傻事,叫兒子疲於奔命。」

  一席話說得夏侯悅音微微面紅,眾人都笑了起來,而魏纖懿適才露的那手茶技便也沒人再提了,叫她恨得牙癢癢。

  「悅音姊姊忘了如何泡茶,那悅音姊姊可會用茶湯做菜?」衛知妤興致勃勃地道:「我在書上看過以茶入菜,只是至今無緣品嘗味道。」

  黎百笑罵,「你這個小吃貨,怎麼可以問你悅音姊姊這個問題,莫不是要悅音煮給你吃?」

  他們一老二小老在定風軒蹭飯之事,她也有耳聞,雖然驚訝夏侯悅音竟然有一手好廚藝,可她沒有過問,畢竟她現在失憶了又寄居在將軍府裡,能有個嗜好打發時間也不錯。

  「你會嗎悅音姊姊?」衛知妤盯著夏侯悅音,古靈精怪的眼眸一轉,又笑嘻嘻地道:「我覺得你會!」

  夏侯悅音也不當自己會廚藝是秘密了,坦白承認,「我是會幾道以茶入菜的菜肴。」

        衛知妤歡呼了起來,「悅音姊姊快點露一手,肯定很好吃!」

  衛老夫人也心動地道:「是啊,悅音丫頭,你就做幾道吧!我這老太婆也不知還能活多久,能在有生之年品嚐到以茶入菜的菜肴,也不枉此生了。」

  祖母說得太好太動人了!衛知妤悄悄對祖母豎起大姆指,用力眨了下右眼。

  「那好吧!」夏侯悅音也沒推辭,大大方方的答應了。「我就做幾道,不過要借衛伯母的茶葉一用。」

  黎百合笑道:「那是自然的,要用多少都行,只是辛苦你,讓我們有口福了。」

  突然之間,魏纖懿眼裡出現一抹嘲諷,不冷不熱的說道:「有件事我真的很是好奇,夏侯姑娘失憶了,所有的事都不記得,偏偏做菜的手藝沒忘記,還真是叫人費解。」

  因為大廚房每日往定風軒送食材,故此她也聽說了夏侯悅音廚藝精湛一事,原是沒放在心上,覺得會廚藝有什麼了不起,府裡廚子廚娘廚工多的是,還怕沒人煮食嗎?

  哪像她,一手醫術無人能及,廚藝能比的上醫術嗎?

  可萬萬想不到,夏侯悅音竟是靠廚藝收服了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這一老一小竟然是吃貨,不偏不倚的倒向了夏侯悅音。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做菜得長久練習,因而深入骨髓成了本能,怎麼會因失憶而忘記,我也會看書寫字啊,難道因為失憶便連字都不會寫了?」

  魏纖懿皮笑肉不笑地道:「夏侯姑娘真會說話,叫人沒法挑出錯處來。」

  夏侯悅音波瀾不驚地微笑道:「魏姑娘過獎了,我只不過坦白說罷了。」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個魏纖懿衝著她來,叫人疲憊。

  衛知妤站出來叉腰皺眉道:「好了,不要說那麼多了,魏姊姊你不要擔誤悅音姊姊去做菜,我們都等著吃哩!」

  被衛知妤這麼一吆喝,魏纖懿更是面上無光,夏侯悅音趁機脫離一直針對她的魏纖懿,讓小梅取了茶葉,回定風軒去做菜,而眾人則興高采烈的移駕到展梅廳去,邊品茶邊等著。

  路上,夏侯悅音好奇問小梅,「衛伯母的娘家能每年送來最上等的茶葉,一斤千兩,還送來整間庫房的份量,顯見財力雄厚,不是普通人家吧?」

  小梅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姑娘不知我們家夫人是何人嗎?」

  夏侯悅音好奇了,「是何人?我不知道。」

  小梅停了下來,非常鄭重的說道:「夫人乃是大齊的長公主,如今的大齊國君是夫人的胞弟,皇太后是夫人的母親。」

  夏侯悅音嚇了好大一跳,何止不是普通人家,竟然是皇家啊!

  那麼,衛青馳兄妹還是大齊皇室的血脈了,難怪他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都不俗……但這在衛知妤身上又不成立了,光是她那吞口水的饞樣就不像個皇室宗親。

  「那衛伯母是怎麼嫁給衛伯父的?是和親嗎?」她瞬間八卦了起來,想到歷史上幾位美貌公主和親的故事。

  「什麼和親?」小梅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拔高了聲音駁斥,「姑娘!這樣說是侮辱了大將軍和夫人!」

  夏侯悅音忙捏了捏自己的嘴,「抱歉抱歉,我一時嘴快,你快告訴我,他們這段姻緣是怎麼促成的?」

  小梅蹙眉說道:「先前奴婢和姑娘說過吧,咱們大雲的友邦是大齊,敵人則是金朝、西遼,當年大雲和大齊聯手對抗兵大強大的金朝,大將軍一馬當先、衝鋒陷陣,置個人生死於度外,只身一人夜闖敵營,勇猛的救出被挾持為人質的夫人,夫人是因為愛慕大將軍的威武氣概才主動提出要嫁給大將軍的,這在咱們大雲一向被視為一段佳話,姑娘可不要再忘記了。」

  夏侯悅音陪笑道:「我記得了,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再忘記了。」

  原來野獸英雄抱得美人歸是如此來的,遙想當年,衛夫人肯定是對救出她的衛裕峰心蕩神馳,回大齊後一直念念不忘,便央求了賜婚……老天!太浪漫了,簡直是羅曼史的劇情,羨煞人也。

  主僕兩人回到定風軒,忙一頭栽進了廚房裡,錦繡和朵兒隨即也來了,說是衛老夫人和衛知妤讓她們兩人來打下手。

  平時錦繡和朵兒跟隨著主子在定風軒蹭飯慣了,她們和小梅負責收拾善後,對定風軒的小廚房早摸熟了,和小梅也培養出默契來,如此多了兩名生力軍,確實快多了,而夏侯悅音打算做的菜品也從四道增加為八道,想要好好報答收留她的衛家人,這也是她唯一能報答他們的方法。

  夏侯悅音的茶宴有開胃前菜、湯品、河鮮、炊飯、麵食、主菜、甜點、飮品,像是西式套餐的規模。

  開胃前菜是茶香溫沙拉,大朵菇類、花椰菜、馬鈴薯、地瓜、整顆蒜頭、番茄、玉米烤熟,淋上加了碎茶葉的醬汁,帶著淡淡茶香,十分開胃。

  湯品做的是茶葉雞湯,這道湯品她一開始便先做了,以隔水加熱的方法,長時間熬煮,茶葉的香氣可以完全融入在雞肉之中,口感濃郁。

  河鮮做的是茶香鮮蝦,以茶汁來烹飪去殼白蝦,簡單的一道菜,叫人吮指回味。

  炊飯做的是雞肉茶香炊飯,用去骨雞腿肉,在雞湯裡加入茶湯,與新鮮筍絲、香菇和豬肉絲一起炊煮。

  主菜做的是烤豬肋排,用茶葉來腌豬肋排,再放入烤爐燒烤到皮酥肉嫩,吃再多也不膩。

  麵食做的是冷湯麵,在麵團裡加入碎茶葉,湯直接用茶葉來衝泡,加一點點的鹽,便可吃出麵條和茶香揉合的風味,麵裡還擺了一顆對切的溫泉蛋,蛋是以茶葉去燻香的,味道十分雅致。

  甜點做的是烤餅乾,在麵團裡加入壓碎的茶葉和白糖,簡單的茶點有濃郁的茶香,讓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下來。

        飲品在茶裡加入了柑橘、梨子、蜜桃和紅糖熬煮,最後她見還有餘裕,便又追加了一道簡單易做的茶酥,將泡好的茶葉擰乾水分,放入白糖、蛋白攪拌,油炸撈起後灑上芝麻白糖,酥脆可口。

  這九道茶宴一上桌,已讓眾人看得目不轉睛,夏侯悅音微微一笑說道:「茶,滋飯蔬之精素,攻肉食之膻膩,這便是以茶入饌的特殊功效。」

  最後面這段話,她在教授茶宴課程時,每回結尾都要說一遍,已是倒背如流,而且習慣成自然,因此她說起來十分自然,由心而出,看起來便是落落大方。

  衛裕峰連連點頭的贊道:「說得太好了,不愧是夏侯家的女兒,不愧是大家閨秀!」

  衛裕峰說話的同時,有三雙筷子已經不約而同的去搶食了,幸好有九道菜品可供他們選擇,不然他們又要不顧義理的把對方的筷子撥開了。

  衛裕峰看得皺眉,「咳,青馳、妤兒,你們兩個克制點……娘親您也……您也不要過量了。」

  可是當他嚐過烤豬肋排之後便不這樣說了,他也開始埋頭苦吃,頭也不抬起來了。

  說起來,每回他在府裡時都要在展梅廳一塊兒用飯,他也是吃得很痛苦,人在軍營裡吃軍中的伙食還好一些,可軍中伙房兵的手藝怎麼也比不上他此刻吃到的,簡直是人間美味。

  眾人都吃得很歡,黎百合嚐過每道菜之後更是連聲誇贊,「道道精緻,富有巧思,悅音這是把茶文化更加發揚光大了。」

  魏纖懿心中真有說不出的嘔,看眾人對茶宴的驚艷,她不能以茶來治病,原來是她露了一手泡茶絕技占了上風,如今又被夏侯悅音的茶宴蓋了下去,叫她怎能心平氣和?

*             *             *

  這一日,將軍府來了客人,他是個商人,名叫鄒銘,是衛裕峰在京城時結交的民間友人,因領著商隊路經邊關要去大齊做生意,特地上門拜訪,也帶了許多特產來相送。

  鄒銘到訪時,因有感謝大雲軍保護邊境安寧的百姓送了一大車秋蟹來,因此眾人都聚在展怡廳裡看肥美的秋蟹,身為廚師的夏侯悅音自然也在,嘖嘖稱奇這邊關地方的海貨竟如此新鮮,一點也不輸大城鎮,模樣就像是比較小型的帝王蟹,可能是大雲朝特有的品種。

  她擅長烹飪大蟹,對那一大車的秋蟹很感興趣,加上大廚房的劉廚子告假去房城參加友人兒子的婚宴,她怎麼施展手藝都沒關係,就自告奮勇要做一桌蟹宴。

  鄒銘也興致勃勃的同眾人一塊兒賞蟹,品了一盞茶後,他不經意的聊起了京城的情況。「衛兄,你與夏侯大人是多年摯交,可知為何權勢滔天的夏侯家會一朝傾倒,甚至被查封?夏侯大人犯了什麼罪無人知曉,夏侯大人與其眷屬也不知所蹤,此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如今風聲鶴唳,與夏侯大人交好的幾位大人都默不作聲,有人已劃清界線,怕自己被連累其中。」

  夏侯悅音心裡一跳,衛青馳馬上看向她,眨了眨眼眸,示意她先不要洩露自己身分。

  衛裕峰沉聲問道:「孫家呢?孫大人可有動靜?是否也主動和夏侯家劃清界線?」

  「孫家?」鄒銘想了想。「倒是沒聽說孫大人有和夏侯大人劃清界線的舉動,似乎在找尋夏侯家的姑娘,可並無所獲,現在雲京裡到處都貼滿了夏侯姑娘的緝拿圖像。」

  聽到孫家並沒有和夏侯家劃清界線,衛裕峰鬆了口氣,不經意的看了夏侯悅音一眼,慶幸總算她的終身沒有託付錯人,孫家還是值得託付的。

  也幸好悅音打扮樸素,賞蟹時又跟小梅、朵兒她們幾個丫鬟站在一塊兒並不起眼,鄒銘才沒有留意到她的樣貌,也或許鄒銘在京城時根本沒細看緝拿圖像,更沒想到悅音會出現在這裡。

  「誰能料到夏侯家會有這天?」鄒銘嘆了口氣道:「事情還未傳到京城之外,如今雲京人人都在議論,說是夏侯大人犯了死罪,若查證屬實,夏侯家必定要滿門抄斬,若皇上看在過去夏侯大人的貢獻上大發慈悲,女眷不問斬,也要充為軍妓或賣為奴……」

  夏侯悅音原是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她低垂著眼眸,一直拿著杯盞小口小口的啜著酒,默不作聲的聽到這裡,她驀地心跳加速,打了個冷顫,感覺到有些頭暈。

  又過一會兒,她悄然起身,無聲無息的回到定風軒的院子,整個人渾渾噩噩,腳步虛浮,微風吹過,她失神的靠著牆邊,眨了眨眼眸,心裡空蕩蕩的。

  她望著天際出神,看見正院的一角飛簷在遠處花樹間突出來,心思不由得又飄遠了。

  這裡又好又安全,所有人都待她很好,有得吃又有得住,她能永遠住在這裡嗎?能永遠躲在這裡嗎?

  當然不行——這答案一出來,一種深沉的無力感和絕望便籠罩了她,好像有八爪章魚緊緊揪住她的衣襟,又像有好幾雙手同時掐住她的喉嚨,叫她無法呼吸。

  她真是後知後覺,這才開始害怕,原想她只是借用原主身軀,原主之事與她無關,可今日她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多麼笨,現在的她就是夏侯悅音,人人眼裡的夏侯悅音,和夏侯家脫不了關係,若夏侯邑禮之罪嚴重到要滿門抄斬,那麼身為夏侯邑禮女兒的她,就是那些需要被斬首的眷屬之一,若女眷要充為軍妓或賣為奴,那麼她也是其中之一。

  想到這裡她不寒而慄,現在不再是她自欺欺人說自己不是夏侯悅音就沒事,除非她回去現代,不然她就得一直當夏侯悅音!

  老天,她不想死,即便要死,也不是活生生斬首這麼恐怖,她沒想過自己會被斬首,太可怕了,她不要……而除了斬首,更可怕的便是充為軍妓或發賣為奴,兩者都會被一直折磨到死,永無翻身之日,也永不見天日……想到看過的慰安婦記錄片和美國黑奴的電影,她就如墜冰窖之中。

  她會變成那種下場嗎?身子任人凌辱,由人踐踏,任何人想對她做什麼都可以,因為她是罪臣之女,可是她為什麼要承受這些?為什麼要讓她穿越、為什麼要讓她好端端的人生變得如此荒誕?她不是一直努力在生活著嗎?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對她?為什麼不是別人,為什麼是她……

  「悅音——」

  喚她的聲音很輕柔,但她卻嚇得驚跳了起來,頸後寒毛直豎,面露驚恐之色。

  「你怎麼了?」衛青馳轉到她的身前,看到她眼裡充滿畏懼,而在拉住她雙手的同時,眉心立刻一緊。「你怎麼了?手這麼冰?你在冒冷汗嗎?」

  她囁嚅地道:「沒事……我沒事……」

  她什麼也不能說,沒有人可以幫她,沒有人可以聽她傾訴心中的恐懼,沒有人可以幫她證明她不是夏侯悅音……

  衛青馳淺淺的嘆了一口氣,驀地拽起她的手,「跟我來!」

  「去哪裡?」她掙扎著想擺脫他。「我現在沒心情出去,我想自己靜一靜……」

  衛青馳沒放開她,反而拉著她頭也不回的走,「我帶你去看雪。」

  夏侯悅音與他拉拉扯扯的,「騙人,現在才入秋,哪裡會有雪?」

  「你跟我來就是了!」

  夏侯悅音被衛青馳拉到了馬廄,他牽出了他威風凜凜的駿馬,不由分說的將她抱上馬,令她驚呼了一聲,他隨即上馬,坐在她的身後。

  她坐穩後還有些頭暈,不知道坐在馬背上會那麼高,這馬的腿也太長了些,她竟然有些懼高症的感覺。

  「駕!」衛青馳一拉韁繩,策馬出了將軍府。

  夏侯悅音將衛青馳當靠背,她緊緊靠著他,原先不敢睜開眼睛,感覺到風呼嘯而過,刺痛她的面頰。

  但衛青馳一直牢牢地護著她,讓她安心了一點,猶猶豫豫地睜開了眼睛,最後目不轉睛地看著兩旁飛掠而過的景色,竟有種過癮的感覺,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喜歡飆車,就是追求這種速度的快感啊!衛青馳駕馬的速度跟開車時速破一百八沒兩樣了。

  衛青馳策馬往山巔而去,夏侯悅音分辨得出是與巫靈山相反的方向。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達了山頂,衛青馳這才慢慢停了下來,夏侯悅音看到白雪覆蓋了山頭,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白雪皚皚的,空氣變得稀薄,可她不覺得冷,反而驚奇的看著四周美不勝收的美景,訝異的說不出話來。

  衛青馳揚起了嘴角。「我說帶你看雪便真的會帶你看雪,現在信了吧?」他俐落的下了馬,將她抱了下來。

  夏侯悅音緩緩往前走,身處一大片晶瑩剔透的冰雪世界,她激動得心臟怦怦直跳,胸口起伏不定,她一直想去北極看看冰雪世界,想來北極不過如此吧!

  「很美吧?」衛青馳走到她的身後。「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只要有什麼煩心事,我就會一鼓作氣的騎馬到這裡,從山頂往下環視的瞬間,煩憂便會一掃而空。」

  「是很美……」夏侯悅音深吸了一口氣,袖裡的手捏得死緊。

  她緩緩移動著腳步,推落了一些雪,她垂眸,往下看著深不見底的崖底,心裡泛起一個強烈的念頭——

  自己為什麼會來這個地方?如果跳下去,她就可以回到現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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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3: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兜圏

  夏侯悅音腦子一陣陣的發脹,她目不轉睛的凝視著雪落的崖底深處,只看到白霧裊裊……

  只要回到現代,就什麼煩惱都解決了。

  她不會被斬首,不會被充為軍妓或奴隸,她不必再當夏侯悅音,可以見到她爸媽家人、朋友同事,只要回到現代就可以了……

  「你做什麼?」衛青馳猛地將她拉到懷裡,喝斥道:「你不是答應過不會再做傻事,你現在究竟在做什麼!」

  夏侯悅音感覺到眼前一黑,她伏在衛青馳懷中,顫抖著身子,臉色煞白煞白,胸口起伏,心跳劇烈。

  適才如同被鬼迷了心智,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移動了腳尖,若是衛青馳沒有拉住她,她已經往下跳了……

  「該死!」衛青馳也不知道是在罵誰,他氣衝衝的把她拽到遠處,直到距離懸崖夠遠才放開她,他神情一連幾變,最後鐵青著臉質問道:「你說!你剛才是想跳下去嗎?你還想輕生嗎?」

  夏侯悅音精神恍惚,她哆嗦著嘴唇,搖著頭,不斷的搖著頭,「不是……不是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你就是想跳下去!」衛青馳寒著臉,大聲責難。「這陣子大家對你的用心體貼都白費了、大家對你的照顧都白搭了!你根本就不領情!你根本就不看在眼裡!你眼裡根本就沒有我們,沒有我爹,沒有我娘,沒有我,沒有妤兒……沒有所有人,只有你自己!

  「只有你自己的悲傷,只有你自己的痛苦煎熬,你看不見我們在為你鼓勁,你看不見我們有多願意當你的後盾,你將我們的真心踩在腳底,一丁點的努力都不肯做就要放棄。

  「你死了倒輕鬆,卻是置我們於不義的境地,我們要如何向你爹娘交代,我們要如何還他們一個活著的女兒?他們沉痛的心又要由誰來安慰?這份失去女兒的痛苦你要他們承受多久?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痛苦,這你想過嗎?你在乎嗎?我看你是一點兒也不在乎!」

  他的聲音冷冽,不帶著絲毫溫度,看似對她失望至極,夏侯悅音很是委屈,她情不自禁的落下了淚,咬著嘴唇緩緩蹲了下去,摀著面頰,將臉埋在膝蓋裡,顫抖著。

  「我……我怕……我好怕……」

  那瑟瑟發抖的小身子,蹲在那兒看起來那麼無助,那麼徬徨……衛青馳心裡一緊,他再也罵不下去了,最終嘆了口氣。

  他又何嘗不知道她的害怕,所以見到她離開展梅廳,他隨後便跟上了她,堅持將她帶來這裡看雪,為的就是讓她散心,只是萬萬沒想到卻又勾起她輕生的念頭,是他大意了,他不該帶她來此。

  他走過去,將抽泣的她圈在懷裡,「別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來這裡,也不該罵你,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

  夏侯悅音原是不想哭的,是情境逼得她哭,她才不自覺哭的,被他一哄,她不知怎麼搞的,想到穿越而來的委屈和回不去的處境,她哭得更凶。

  衛青馳對於哄女孩子的經驗等於零,看著自己懷裡的小姑娘,他心中頓時柔情萬千,臂益發收緊了,嗅聞著她的髮香,輕輕拍著她的背。

  「我知道你在怕什麼,我衛青馳在此向天地起誓,若我不能保護你,我此生也白活了,若你有個萬一,我必定追到陰曹地府去保護你,你要受的,我都幫你承受,那些妖魔鬼怪都衝著我來,我會幫你阻擋,所以,你無須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夏侯悅音心裡悸動不已,他這是要與她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意思嗎?

  神奇的,她竟然不怕了,明知道就算他追隨著她一塊兒死掉,也不可能去陰曹地府保護她,何況她還認為根本沒有陰曹地府,可是,他這番話卻令她產生了安全感。

  她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衛大哥,你要說話算話。」

  衛青馳幫她擦著淚,「我一定遵守諾言。」

  他從來沒有對哪個姑娘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她是第一個。

  「我要怎麼相信你?」夏侯悅音揮去了陰霾,恢復了古靈精怪的本性,這時已想著捉弄他了。

  「你說吧,你要我怎麼做才相信我?」

  夏侯悅音轉了轉眼眸,「有一首歌我很喜歡,如果你能學會,我便相信你。」

  衛青馳頓感啼笑皆非。「只要我學會一首歌,你就相信我?」

  夏侯悅音點頭。「嗯。」

  他失笑道:「這未免太過容易,你說吧!是什麼歌?」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衛大哥,不要太自信了,這首歌你肯定沒聽過,曲名叫做〈兜圈〉,不太容易學。」

  衛青馳將她扶了起來,拍拍她裙上的雪花,挑了挑眉,「兜圈?確實不曾聽過。」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我先唱一遍給你聽。」

  衛青馳眼裡多了一些興味,他微微一笑,「洗耳恭聽。」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又要唱歌了,這姑娘還真是讓人捉摸不定。

  他發現自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可是他心裡卻是暖洋洋的,像有道暖流流過,又像有柔柔的春風拂過,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

  「我唱囉,衛大哥,你可要仔細聽。」

  夏侯悅音清了清喉嚨,接著就唱了起來——

  玩玩積木 換換座位

  聽聽唱片 又輪迴了幾遍

  騎騎單車 蕩蕩秋千

  看看雲堆還要吹散幾遍

  喔 不知不覺已走了多遠

  你打呵欠 我遊花園

  差一點 多一些

  路過了學校花店 荒野到海邊

  有一種浪漫的愛是浪費時間

  徘徊到繁華世界

  才發現 你背影 平凡得特別

  繞過了城外邊界 還是沒告別

  愛錯過了太久反而錯得完美無缺

  幸福兜了一個圈

  想去的終點 就在原點……(作曲:林宥嘉\作詞:陳信延)

  聽完,衛青馳一臉的懵,她究竟在唱什麼?有好多他聽不明白的詞,唱片是什麼?單車是什麼?學校花店又是什麼?

  他蹙眉,「悅音,你確定這歌是這樣唱的?你是打哪學來的?怎地如此古怪。」

  夏侯悅音早想好了說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首曲子,這首歌自然而然就在我腦子裡了,好像我唱過了幾百遍似的自然。」

  衛青馳明白的點了點頭,理解道:「你失憶了,自然不記得誰教你的。」

  她沒否認這個說法,「如何?我再唱一遍給你聽?」

  衛青馳嚴肅的搖了搖頭。「這首歌太難了,而且有許多詞我都不明白,換首行不行?」

  「不行,就要這首。」夏侯悅音耍起賴來,還用起激將法,「衛大哥,你是不是不想學?不想遵守承諾?」

  「怎麼會?」衛青馳跟所有男人一樣,都受不得激將法,他挑了挑眉,一口答應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再難我也要學會。」

  「那就好。」夏侯悅音淺淺一笑。「咱們再來一遍,我寫歌詞,你記著……」

  她去撿了枯枝,一句一句的教唱,一行一行的在雪地上寫下歌詞,衛青馳也從一開始的拗口彆扭,到後來已可以慢慢跟著唱了,他要夏侯悅音抄一份歌詞給他,他練好了再讓她考試。

  他們回到將軍府時,鄒銘已經告辭了,衛裕峰見兩人終於回來了,心裡有數是兒子帶夏侯悅音去散心了,他開導道:「悅音,你也別想那麼多,一切都還未證實,你父親肯定還安全無虞,我想孫家一定會設法營救你父親,所以你不必太過憂心。」

  夏侯悅音問道:「衛伯父,孫家跟我家是什麼樣的關係?」

  衛裕峰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想到她此刻失憶了,好不容易才適應了邊關的環境,告訴她她有婆家,只是讓她更不安罷了。

  他改口道:「是你父親在朝裡的好友,與你父親一樣同在內閣,我想他一定會盡力調查事情的來龍去脈。」

  夏侯悅音聞言明顯鬆了一口氣,原來還有這樣的人在幫原主的父親啊,她有些放心了,情況不如她想的那麼糟,就像衛裕峰所言,一切都還未證實,她不必杞人憂天,給自己找麻煩。

  「悅音丫頭!你可回來了!」衛老夫人出現了。「丟下這一大車的肥蟹你去哪兒了?你不是說要做個秋蟹宴嗎?我可是盼得脖子都長了,一心等著你回來做螃蟹。」

  衛知妤馬上跳出來,「我也是!我也在等悅音姊姊做蟹,什麼都沒敢吃,連口水都不敢喝,現在肚子已餓得咕嚕咕嚕叫。」

  她們都不約而同的吩咐了守門的下人,夏侯姑娘一回府便派人去通知她們,所以才能立即聞風跑來。

  衛青馳插口道:「祖母,悅音累了,需要休息,吃蟹還是改天吧……」

  夏侯悅音連忙阻止他,笑容可掏的說道:「我不累,大家還沒吃晚膳吧?我這就去做全蟹宴,很快,很快就可以吃了!」

  衛青馳說的不錯,衛家人是她最堅強的後盾,他們一心一意為她著想,她又不是木頭人,又怎麼會感受不到呢?

  衛青馳蹙著眉,極不認同,將她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不累嗎?我跟祖母說說,秋蟹宴明日再吃,你先回房歇著。」

  不只她的心累,她的身子也累了,他們在山頂待了許久,又騎馬來回,他都有些乏了,她怎麼可能會不累?

  夏侯悅音巧笑倩兮的說道:「衛大哥,我真的不累,我想做給大家吃,螃蟹也要趁新鮮才好吃,放到明日就不鮮了。」

  衛青馳蹙著眉,一臉嚴肅的叮囑道:「你別太勉強自己了。」

  夏侯悅音滿臉的笑,「我不勉強,真的,一點兒也不勉強,我是心甘情願做給大家吃的,看大家吃得愉快,我也高興,這是我唯一能報答你們的方法,所以衛大哥,不要擔心我,能做菜給大家吃,我很快樂!」

  「好吧!」衛青馳無奈的蹙眉。「既然你這樣說,就去做吧,其實我也想吃。」

  夏侯悅音噗哧一笑,哎喲,要命!他也太可愛了吧!又是誓言保護她,又如此坦白自己是個吃貨,她真的快要招架不住了。

  夏侯悅音回到定風軒,一頭鑽進小廚房裡,見到小梅、錦繡、朵兒都在,而且三口灶都已燒上火了,很是驚訝。

  「這是怎麼回事?」

  小梅稟道:「是老夫人吩咐我們先將火燒上的,也把蟹都洗淨了,說是等姑娘一回來便可以做蟹宴了。」

  夏侯悅音明白了,錦繡、朵兒肯定也是那一老一小兩個吃貨派來幫她的,讓她快點將秋蟹宴做出來。

  她挽起衣袖,笑了笑說道:「今日的蟹很多,我會給你們一人各留兩隻,待宴席出去了,你們就在屋裡吃,要趁新鮮吃,知道嗎?」

  三人喜形於色,異口同聲道:「多謝姑娘!」

  夏侯悅音將手藝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取了二十隻蟹,只用三刀便剖開蟹身,完整的取出白嫩肥美的蟹肉,手法爐火純青,看的小梅等三人都目不轉睛,贊嘆不已。

  「姑娘這一手絕技太厲害了!」

  蟹肉很新鮮,第一道做的是蟹肉生魚片,磨了山葵加上醬油當沾醬,其實大雲朝有山葵,味道也很好,只是沒被應用,被當成了野生植物,十分可惜。

  她怕他們第一次吃不習慣,便調得淡了些,這道菜要趁新鮮吃,她讓錦繡先端出去。

  第二道做的是韓式的醬油蟹,為了加速入味,將生蟹先剁小塊,用醬油、水、蘋果、海帶、甘草、洋蔥、蒜頭、辣椒煮沸放涼,將生蟹放入腌製,再讓朵兒拿去井水裡吊著,等全部的菜都做好時再來品嚐這道菜,到時便入味了,這是一道叫人吮指的料理。

  如此新鮮的肥美秋蟹,自然不能少了清蒸與燒烤蟹腳,這兩道菜都極為簡單,只要控制火侯就好,很快便完成了。

  第五道做的是很下飯的避風塘炒蟹,用大量的蒜頭剁碎,起油鍋油炸蒜蓉,這道菜可真說的上是色香味倶全,做好這道菜,滿屋子都是嗆辣香氣,令三個丫鬟直吞口水。

  第六道做的是檸檬炒蟹,大膽的用了大量的檸檬,散發的香氣逼死人。

  第七道是麻油螃蟹,淋上酒,做成一道湯品,又另煎了麻油蛋一起煮,很是滋補。

  第八道做的是炸螃蟹,簡單酥炸,灑上椒鹽,信手拈來,又是一道美味佳肴。

  自然了,光是吃螃蟹是不可能吃飽的,何況席上吃貨還那麼多,除了要吃巧,也要吃飽,蟹粥是最能突顯蟹的美味的,她做了一大鍋,沒有複雜的配料,單純就以清蟹湯去滾生米,等熟後,加入剔下來的蟹肉,簡單加鹽調味,便是一道暖胃的粥。

  最後是螃蟹味噌湯,加入了豆腐和蔥花增味,還放了她做的雞肉丸子,如此便是十全十美的全蟹宴了。

  一桌全蟹宴,吃的人人頭也不抬,生怕搶輸別人,衛知妤誇張到面前的碟子疊得半天高,黎百合勸阻也無用,她一副護食的架式,叫人啼笑皆非。

  夏侯悅音是吃的最少的那一個,那些螃蟹料理都是她拿手的,在現代早就吃到不要吃了,如今看著他們吃,便覺滿足。

  驀地,她旁邊的衛青馳不動聲色的推了一個碗到她面前,她驚訝的看著那碗蟹肉,他竟然悄悄剝好了一碗蟹肉給她。

  他低聲道:「快點吃,粥也喝點,不要半夜肚子餓了,到時可沒東西吃。」

  夏侯悅音心裡暖洋洋的,在這一刻,她真有點不想走了,或許留在古代生活也不錯,如果能一直住在將軍府的話……

*             *             *

  夏侯悅音因昨夜早早便入睡了,這天一早天未亮便睜開了眼,小梅還在睡,她洗漱後簡單的紮了兩條辮子,披了外衣便去外面走動,想呼吸新鮮空氣,也想運動。

  不來古代還不知道古代的空氣真是新鮮,沒有空氣污染和霧霾的問題,風若大些,雖有些塵土飛揚,卻絕對沒有到空氣污染的地步。

  來到古代後她才真正認同了地球暖化都是人類自己造成的,這裡沒有冷氣機、暖氣機,沒有冰箱可以保存食物,一切都是天然的……

  老天!她看到了什麼?

  眼前的畫面令她迅速躲到了牆後。

  衛青馳在練劍,而且還裸著上身!

  她臉紅心跳,貼著牆,揪著衣襟好一會兒,又忍不住偷偷探出頭去看他。

  他的劍舞得真好,她感覺像在看《臥虎藏龍》似的,人高腿長,他應該有一百八十公分,可能不止……

  不過,他是存心想勾引誰?練劍就練劍,幹麼不把衣服穿好,要露出精壯有胸肌、腹肌的身材來引人遐想,企圖叫人想入非非,叫人心猿意馬,根本是撩妹高手,看得她的臉頰陣陣發熱。

  話說回來,在現代打赤膊的男人多的是,在游泳池裡的男人全部只穿泳褲,她也不曾臉紅心跳過,怎麼他才光個上身,她就承受不住了?還反應特別大?

  「悅音丨」

  她嚇了一跳,她不是躲在圍牆後面嗎?他怎麼看到她的?

  現在跑掉太奇怪,像在不打自招似的……不打自招什麼?她突然被自己的問題問倒,不知是不打自招她在偷看他,還是不打自招她對他有點心動?

  總之,他都發現她了,她不能跑掉。

  她深吸了一口氣,做好準備之後,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我不是在偷看,我是不想打擾到你,所以打算等你練好了再出來。」

  「是嗎?」衛青馳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收起了劍,從樹枝上拿下掛在上頭的衣衫,隨意套上。

  夏侯悅音一雙眼睛不知往哪裡看才好,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著地,踢踢腳邊的小子,十分彆扭。

  衛青馳看在眼裡,唇邊泛著笑意,「可以抬眼了,我穿好了。」

  夏侯悅音抬起頭來,假裝沒事,沒話找話的問道:「你那套劍法練了多久?」

  衛青馳一本正經的說道:「應該不會比練習〈兜圈〉更久,我覺得〈兜圈〉練習的時間會比練劍更久。」

  夏侯悅音哼了哼,「那你練得怎麼樣了?不會都沒有練習,想敷衍了事吧?」

  衛青馳噙著微笑,「現在要唱給你聽嗎?」

  夏侯悅音搖了搖頭,「算了,等你全練好了再說。」

  衛青馳笑得溫文爾雅,「那你再唱個兩遍給我聽吧!讓我記熟點。」

  夏侯悅音咳了咳,將〈兜圈〉唱了兩遍,這是前世她最喜歡的歌,那時候還以為能相愛到永遠,沒想到被背叛了……

  「悅音,你歌聲真好,唱歌真好聽。」衛青馳瞬也不瞬的看著她,他覺得〈兜圈〉會是他這一生聽過最好聽的歌,因為是她唱的。

  不知不覺,她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裡,撿到她的那一日,他沒想過她會是那個闖入他生命的姑娘……

  「怎麼這樣看我?」夏侯悅音有些心跳加速,他的眼神好像會說話,她覺得自己要被他看穿了,頓時感到有些口乾舌燥。

  「我在想……」衛青馳慢悠悠的開口。

  夏侯悅音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隱隱期待著。

  「我在想,你這麼早起來做什麼?」衛青馳噙著笑容。「怎麼不多睡會兒?」

  原來是要問這個啊!夏侯悅音放鬆的同時又感到莫名的失望。

  「昨晚睡得早,自然便早醒了。」夏侯悅音眼神有些飄忽,不敢直視他。「我出來想運動,以為沒人,想不到你更早。」

  她覺得心虛,因著自己對他的遐想,還以為他定睛看著她要說什麼,原來只是問她這個,讓想太多的她有些不自在。「運動?」衛青馳不是很明白的問。

  夏侯悅音愣了愣,期期艾艾的道:「就是……強身健體?沒錯,就是強身健體!我出來想活動活動筋骨,強身健體!」

  衛青馳不禁打量著她,「強身健體?」

  他沒聽過哪個大家閨秀會想要強身健體的,強身健體、保家衛國多半是男人的事,姑娘家負責繡花就好,不過想到她能一口氣跑到巫靈山的半山腰,她出來活動筋骨似乎又不奇怪了。

  他爽朗一笑,「這裡沒什麼地方能活動筋骨,到營地去吧!那裡地方大,要怎麼活動都行。」

  夏侯悅音也覺得在一步一景的花園裡運動很奇怪,她想要跑步,可別踐踏了那些美麗的花花草草才好。

  於是她沒有拒絕,隨衛青馳到了營地,原來只在後山,她還以為有多遠。

  「這裡是專給新進士兵操練的地方。」衛青馳介紹道:「現在沒有人,你可以盡情活動。」

  夏侯悅音看著寬敞的場地很是興奮,草地並不泥濘,只是草葉上還帶著露水,天才濛濛亮,太陽還沒出來,可以運動上一陣子。

  她脫掉繡花鞋,赤足跑了一圈又一圈,幸好大雲朝沒有纏足的規矩,不然她都不能運動了。

  她盡情的奔跑,覺得每個毛細孔都打開了,覺得呼吸都暢通了,覺得好像有大自然的能量進入她的體內。

  衛青馳看得目瞪口呆,不相信那奔跑的小小身影會有這等體力,她已經跑了五圈,而且她竟然毫不避諱的在他面前脫下了鞋襪,露出那小小瑩白的可愛蓮足,讓他心裡有些異樣。

  她是第一個在他眼前脫鞋的姑娘,他沒法不在意這個,他都看了她的腳,要對她負責任,這是理所當然的……

  「啊!」夏侯悅音突然摔倒了。

  「悅音!」衛青馳火速奔去察看,就見草地裡有個鐵器,便是這鐵器害她摔倒的。

  夏侯悅音已疼得掉淚,她踢到鐵器實在太痛了。

  衛青馳心疼的把她抱了起來,「不怕,咱們趕快回去醫治!」

  衛青馳步履不停,一口氣抱著夏侯悅音奔回府裡,直接到魏纖懿的院子去叩門。

  魏纖懿的丫鬟菊青出來應門,見到兩人很是驚呀,「奴婢見過少將軍,少將軍這麼一大早有事嗎?」

  魏纖懿讓衛青馳帶回來時,原是沒丫鬟伺候的,跟小梅伺候夏侯悅音一樣,菊青也是黎百合親自把自己院子裡伺候的丫鬟安排給魏纖懿的。

  「你快去把魏姑娘叫醒,說悅音姑娘受傷了!」

  衛青馳抱著夏侯悅音入屋,輕輕地將她放在椅中,滿眼的擔憂,菊青看在眼裡,連忙去叫主子。雖然她現在伺候的是魏纖懿,可衛家才是她的主人,她可一點兒也不敢怠慢。魏纖懿還沒睡足,讓菊青喚醒很是不悅,又聽說受傷的人是夏侯悅音,她更不悅了,但知道陪同夏侯悅音來的是衛青馳,她也不得不起來。

  「扭傷了,幸好不嚴重,休養幾日便會如常。」她給夏侯悅音針灸,又開了些止痛消腫的藥方。

  衛青馳鬆了一口氣,「有勞你了魏姑娘。」

  魏纖懿心裡很不舒服,這是他第一次對她露出感激之色,之前她救周全時他也沒這樣,現在居然為了夏侯悅音感激她?彷彿他是夏侯悅音的什麼人一樣。

  她驀地棉裡藏針的開口道:「悅音姑娘未來幾日最好都不要施力,可不要為了討好誰又去下廚,那可是會得不償失。」

  她打翻了醋桶,也顧不得風度了,話講得既酸又難聽。

  夏侯悅音又豈會感受不到魏纖懿對她的敵意,但她笑容滿面的說道:「多謝魏姑娘的告誡,魏姑娘快回去睡吧!想必平時魏姑娘也不會這麼早起,是我們打擾了,我們這就告辭。」

  她一連用了兩次我們,聽在魏纖懿的耳裡相當刺耳,還在衛青馳面前暗諷她平時睡懶覺,讓她氣得快內傷,後悔沒在給夏侯悅音針灸時多扎幾下,讓夏侯悅音疼上一疼也好。

  衛青馳扶著夏侯悅音出了魏纖懿的院子,不由得莞爾一笑,「你怎麼那麼調皮,故意說魏姑娘睡懶覺?」

  夏侯悅音懶得在衛青馳面前演白蓮花,直言不諱道:「誰讓她先說話難聽,說我下廚是為了討好誰。」

        事實上她想說的是,還不是你?若不是因為你,魏纖懿有必要針對她嗎?莫名其妙形成了兩女搶一男的局面,她都不知道自己會說那麼幼稚的話,太不像她了。

  兩人回到定風軒,小梅見到她的樣子大驚失色。

  「姑娘這是怎麼了?」

  夏侯悅音坐了下來,笑了笑,「跑步時腳崴了,不礙事,休養幾天便好。」

  衛青馳將魏纖懿開的藥單交給小梅,「送去給管事,讓他派人去抓藥,藥煎好了之後,讓姑娘一日服三回,近日內最好能坐就不要站,你看緊點,不要讓姑娘到處亂跑。」

  「奴婢明白。」小梅接過藥單,連忙去辦。

  衛青馳拉了椅子在夏侯悅音身邊坐下,「你還沒用早膳吧?現在怎麼辦?不如我去城裡買些包子點心?春陽樓的點心還頗為知名,你要不要嚐嚐?」

  他沒提議去大廚房取早膳,因為他自己也不想吃,她又怎麼會想?

  夏侯悅音看著他,莫名覺得他像在伺候受傷女朋友的男朋友,這聯想令她的臉微微躁熱,不由得別開目光,並不說話。

  衛青馳卻是誤會了她的意思,定睛看著她問道:「怎麼?不想吃點心包子嗎?還是去烙餅鋪買幾張烙餅回來?鹹甜口味都有,你想吃什麼?」

  夏侯悅音還沒回答,外頭傳來了動靜,有人進了院子,兩人同聲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看著廳門。

  沒一會兒,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就進屋來了,兩人臉上都掛著迫不及待的神情,看到衛青馳在,她們已習以為常了,只對夏侯悅音打招呼。

  衛知妤滿臉的笑,「悅音姊姊,我們沒來得太早吧?」

  衛老夫人熱切地說道:「悅音丫頭,我這老太婆可真的快要餓壞了,昨晚那頓飯吃得我整夜不舒服,夜裡淨想著你的手藝,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所以啊,沒法等到晚上,這不一早就來了……」

  昨天衛裕峰在府裡,所以大家是一塊兒在展梅廳吃的,而且她覺得劉廚子的手藝又退步了,每一道菜都無滋無味,清淡如水,叫人哀嘆。

  「咦?早飯呢?」衛知妤瞪著空無一物的飯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想到什麼似的,一瞬間看向了衛青馳,滿是敵意的問道:「大哥,不會是你那麼沒義氣,自己全吃掉了吧?」

  衛老夫人臉色微白,看著衛青馳只覺得他這作為令人髮指,「青馳,真的是你全吃掉了嗎?祖母萬萬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

  「你們在演哪齣?」衛青馳啼笑皆非地道:「麻煩你們看看悅音的腳,她受傷了,這幾日都不能下廚了,所以你們暫時別來了,別讓她忙。」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這才看到夏侯悅音腳被用布條包裹起來,兩人驚呼一聲,又大驚小怪了一陣,衛老夫人連聲說道回去後會派人送人參過來。

  「那現在怎麼辦?」衛知妤垂頭喪氣的坐了下來,兩手撐著下巴。「我不想吃大廚房的早膳,祖母、大哥,你們想吃嗎?昨晚的菜好像都沒調味。」

  衛老夫人也搖著頭有氣無力的坐了下來,用往事不想再提的無力語氣說道:「我喝杯人參茶就好。」

  夏侯悅音看她們生無可戀的樣子,好笑地道:「我昨夜做了許多餃子,小梅去替我抓藥了,她回來我再叫她去蒸餃子……」

  「奴婢會蒸!」錦繡、朵兒馬上自告奮勇,她們原來不擅長廚房的活,可給夏侯悅音打了幾次下手,簡單的她們也會了。

  「原來還有餃子啊!」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頓時雀躍歡喜、眉開眼笑,精神都來了。

  夏侯悅音對錦繡、朵兒說道:「餃子很多,三口灶同時燒上水,全部蒸了。」

  她原想叫她們一半做成煎餃的,但考慮到她們功力還不足便作罷,簡單說明了沾醬的調製方法,兩人連連點頭,一頭鑽進廚房去忙活了。

  一會兒,小梅回來了,也加入了蒸餃子的行列,不到半個時辰,一籠又一籠噴香的餃子上桌了,肉香、菜香彌漫在空氣中,引人食指大動。

  小梅笑道:「姑娘何時做了這許多餃子,奴婢怎麼都不知道?」

  夏侯悅音眨了眨眼,「我自個兒睡不著起來做的,總不好也把你挖起來一塊兒包餃子吧!」

  在說話中,美味的餃子大餐,總共有兩百顆不同口味的餃子,七個人將之全部清空了,一顆都沒剩下。

  「太好吃了,我說不出哪種比較好吃……」衛知妤心滿意足的說道。

  衛老夫人意猶未盡地道:「我覺得泡菜豆腐餃子最好吃……不對不對,鮮蝦韭黃餃子也很好吃……」

  衛知妤反駁道:「您剛剛在吃的時候明明說芹菜肉餃子最好吃!」

  「是嗎?」衛老夫人歪頭想想。「我那時不是說炒碎蛋餃子最好吃?」

  祖孫兩人特別熱烈的討論了一陣,覺得每種口味都好吃。

  衛青馳不知道她們兩個還要討論多久,遂打斷她們道:「祖母、妤兒,你們明日別再來了,還有,要討論回去你們院子裡討論,讓悅音好好休息。」

  「知道了!」衛知妤對兄長扮了個鬼臉。「我們也是有良心的,不是只有大哥寶貝悅音姊姊,我跟祖母也將悅音姊姊當寶,頂多吃幾日大廚房的膳食,不會死人的。」

        衛老夫人忽然哼道:「不要只會說我們,你這小子才是,你自己才是不要天天都來,讓悅音丫頭好好休息。」

  衛青馳臉上頓感躁熱,他祖母好像說中了他某一方面的心思了。

  兩人囑咐夏侯悅音好好休息後便一起離開了,衛青馳雖然想留下來,可想到自己適才的話,留下來不啻是自打嘴巴,打擾她休息。

  他只好對夏侯悅音說道:「我也走了,你睡會兒吧!有什麼想吃的,讓小梅去跟我說,我買來給你。」

  可他分明道別了,腳步卻似是邁不開,一點也不想走。

  夏侯悅音噙著微笑點了點頭,「謝謝衛大哥。」

  小梅見衛青馳好似很不放心似的,眉頭緊緊鎖著,便道:「奴婢會好好伺候姑娘,少將軍不必擔心。」

  衛青馳這下不走也不行了,話都交代完了,沒理由再留下來。

  衛青馳走了之後,小梅感到奇怪的說道:「姑娘,奴婢覺得少將軍好像一直不想走,不知道是不是……」

  其實夏侯悅音也有同樣的感覺,覺得他依依不捨的,走時一步三回頭,聽到小梅這麼說,她心裡一跳,他是不是什麼?在小梅看來是什麼情況……

  「少將軍是不是沒吃飽?」小梅歪著頭推測。

  夏侯悅音一愣,「你說什麼?」

  小梅認真的說道:「奴婢說少將軍是不是沒吃飽,所以一直不想走,想看看咱們有沒有偷藏了餃子?」

  夏侯悅音都不知該說什麼了,小梅一定要這樣潑她冷水嗎?沒吃飽?說他不想走是因為沒吃飽?

  她意興闌珊地說道:「小梅,往後幾日的膳食就由大廚房取,湊和著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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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4:0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情生意動

  夏侯悅音沒想到魏纖懿會主動到定風軒為她針灸,自己昨日都故意惹她不快了,她竟然不計前嫌,主動上門?

  「有勞魏姑娘了。」夏侯悅音表達謝意點到即止,都不知對方來意,她也不必太過熱情,魏纖懿肯上門來,不代表是來與她交朋友的,趁機扎她兩針也有可能。

  前世她是很喜歡交朋友的,因為開館子的原故,很多客人也成了她的朋友,會成為朋友,多半是屬性相同,彼此之間的電波合拍,有一種融洽的交流,一種契合的感覺,相處起來很舒服,有說不完的話,聊著聊著還會發現彼此原來有相同的興趣,而魏纖懿,顯然不是那一種,是有目的才會上門的。

  「夏侯姑娘在京城裡一定看過不少青年才俊,來到這邊關,肯定會覺得無聊吧?」魏纖懿淺笑問道。

  夏侯悅音心想,來了,她就知道來者不善,說得好像她專門在看男人似的。

  她雲淡風輕的說道:「我失憶了,不記得看過什麼青年才俊,不過我倒不覺得邊關無聊,這裡天高地闊,民風純樸,人情溫暖,再說也有青年才俊可看,我覺得衛大哥就是。」

  魏纖懿一愣,沒想到夏侯悅音會那麼直接,主動提起衛青馳,再看著眼前夏侯悅音瑩潤透白的小臉,她真是有些嫉妒。

  夏侯悅音特別的白,而她投入的這副身軀因為是農家女,需要下田的原故,膚色較暗,她已經日日在喝調理肌膚的湯藥了,還是沒太大改善,她本來也不急,知道改變膚色這種事是急不得的,來日方長,她一定會將自己變成白皙透亮的美人,可現在有個夏侯悅音在對比,她就很難平心靜氣。

  「衛大哥確實是人中龍鳳,」她點了點頭,眼眸不由得透著向往。「加上出身高貴,有著大齊皇室血統,風采自然脫俗,不同於一般人。」

  「何只不同於一般人。」夏侯悅音眼眸閃亮,熱烈的說道:「能嫁給衛大哥簡直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衛大哥年少有為,勇於衝鋒陷陣,屢立戰功,當上大將軍是指日可待,前途不可限量,加上衛夫人出身大齊皇室,雲齊兩國必定永結同盟之好,將來也需靠衛大哥將這份緣延續下去,當今聖上懂得個中道理,又豈會怠慢了衛大哥?封官晉爵是一定會的!」

  魏纖懿心裡一動,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如今大雲與大齊之間的聯繫是衛夫人,等衛夫人百年之後,便是衛青馳了,遊走兩國之間,誰敢不禮遇於他?

  於是,她難得認同的點了點頭,「夏侯姑娘,你說的很有道理。」

  夏侯悅音嘆了口氣。「衛大哥好比明日之星,初昇的旭日,是那般的耀眼、燦爛、奪目,令人目眩神迷,就不知哪家的姑娘才配的上衛大哥了。」

  魏纖懿試探地問:「聽夏侯姑娘話中之意,似乎極為欣賞衛大哥?」

  夏侯悅音一臉奇怪的看著魏纖懿,「像衛大哥這樣優秀的好兒郎,難道魏姑娘不欣賞嗎?」

        魏纖懿一愣,沒想到夏侯悅音會那麼直白,單刀直入,「呃……我自然是欣賞的。」

  「那就對了。」夏侯悅音很是感慨地道:「我相信沒有哪個姑娘會不欣賞衛大哥的,所以了,不知哪樣的姑娘才配的上衛大哥,家世、容貌、人品,缺一不可,肯定都要與衛大哥旗鼓相當才足以匹配。」

  魏纖懿微微皺眉,家世是她最弱的一環,偏又不可否認家世是第一考量,一個大齊的長公主會要一個小農女為媳嗎?不管她的容貌人品再怎麼出眾也沒用,過不了家世那一關,什麼都別談。

  靈光一閃,她理解了夏侯悅音話中有話,防衛心升起了,冷淡地道:「這樣看來,夏侯姑娘倒是挺適當的人選。」

  她這才意識到夏侯悅音是故意的,故意將話題引導到門當戶對上去,狠狠的踩她一腳,想讓她知難而退,好深沉的心機!

  「我嗎?」夏侯悅音幽幽的說道:「魏姑娘太瞧得起我了,如今我還寄人籬下,又失了記憶,且不知京城情況如何,我可不敢妄想。」

  魏纖懿在心裡哼了哼,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她聽聞一些消息,夏侯悅音的父親似乎犯了什麼大事,雖未查明,但肯定是件大事,若罪證屬實,夏侯悅音便再也不是官家千金了,而是罪臣之女!她這個農家女就比罪臣之女強,何況她還身懷高明醫術……

  「悅音!」

  衛青馳爽朗的聲音從院子之外傳了進來,兩個姑娘同時抬眼,也同時心裡一跳。

  衛青馳大步流星的走進來,臉上噙著笑容,看到魏纖懿也在,很是意外,但還是有禮地問候了聲,「魏姑娘。」

  「衛大哥你也來探望夏侯姑娘啊!」魏纖懿露出笑容,邀功道:「我來給夏侯姑娘針灸換藥,看起來已比昨日好了許多。」

  衛青馳點了點頭,「魏姑娘有心了。」

  魏纖懿又不舒服了,他一直稱她魏姑娘,卻直呼夏侯悅音的名字,一聽就親疏有別,她多希望衛青馳也直呼她的名字。

  「悅音,既然腳已經好多了,要不要去我發現你的地方看看?或許能幫助你恢復記憶。」

  聽到衛青馳的提議,夏侯悅音不假思索的點頭,「好!」

  她也想去她「降臨」的地方看看,看她究竟是從哪時候起借用了原主的身軀,原主的魂魄又是在什麼地方離開了,會不會到了「案發地點」就找到回去現代的方法?

  應該會有些蛛絲馬跡吧?不可能來的無影無蹤啊,總會有條她從現代穿越而來的「途徑」,不是嗎?

  夏侯悅音第二次讓衛青馳騎馬載著,這一次一樣是他抱著她上馬背,她坐在前面,迎風飛揚著髮絲,欣賞一望無際的草原風光,聞到空氣中有著淡淡的青草味,十分舒暢。然後,她訝異的聽到一陣歌聲傳來,柔磁的中低音緩緩唱著:

  玩玩積木 換換座位

  聽聽唱片又輪回了幾遍

  騎騎單車 蕩蕩秋千

  看看雲堆還要吹散幾遍

  喔不知不覺已走了多遠

  你打呵欠 我遊花園

  差一點 多一些

  路過了學校花店 荒野到海邊

  有一種浪漫的愛 是浪費時間

  徘徊到繁華世界 才發現你背影平凡得特別……

  「衛大哥,你學會了?」她忍不住轉頭抬眼看著他。

  衛青馳揚唇微微一笑。「沒有全部,也差不多了。」

  他又開始唱了,幾句之後,夏侯悅音便加入和他一起唱,她腦子莫名的冒出琴瑟和鳴這個成語,臉微微的發燙。

  怎麼跟他在一起,她就會有過多想法?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們是不可能的,他們人鬼殊途,他是人,她是鬼,人鬼怎麼能談戀愛?人鬼怎麼會有將來?她不能放感情在他身上,不然等她找到方法能回現代時,她會不想走……想到這裡,她竟是有些難受。

  等她回到現代之後,她不會忘記他的——衛青馳,他是一個叫人很難忘的男人。

  衛青馳在一間破廟前停了下來,他先下馬,然後將夏侯悅音抱了下來。

  「就是這裡,我就是在這裡發現你的。」衛青馳指著破廟旁的一處角落說道,那裡雜草叢生,足有人半身高。

  夏侯悅音走了過去,她定睛看著衛青馳手指之處,對這裡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就是在這裡穿越過來的嗎?怎麼她對這個地方毫無感應,當時是不是該有一道晴天霹靂什麼的?她左看右看,仔仔細細的找了一遍,都沒找到什麼時空之門。

  衛青馳走到了她身後,「有想到什麼嗎?」

  夏侯悅音搖了搖頭。「我對這裡一點印象都沒有,不知是怎麼來這裡的。」

  原主是怎麼昏迷在這裡的?遭遇了什麼事?一個京城的官家千金,為何會隻身來此?還身無分文……

  「不打緊。」衛青馳安慰道:「只是讓你來看看,不必逼自己要想出什麼。」

  夏侯悅音卻是無法釋懷,她很想想出些什麼。

  「瞄——喵——」

  驀地,一陣微弱的貓叫傳來,夏侯悅音敏銳的聽到了,「衛大哥!有貓叫!你有沒有聽到?」

        衛青馳點了點頭。「有。」

  他是聽到貓叫了,可那又如何?不知她為何整個人反應那麼大?

  「在哪裡……」夏侯悅音連忙往草叢裡去找。

  裡頭不但雜草叢生,還有很多石塊,衛青馳見狀蹙眉,「悅音!當心你的腳!」

  她腳傷還沒好,怎麼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若是再傷到怎麼辦?

  他拉住她,沒好氣地說道:「你留在這裡,我去找。」

  夏侯悅音察覺到衛青馳似乎是動怒了,便乖乖的留在原地,等他去找貓。

  沒一會兒,衛青馳便從草叢裡走了出來,手裡抓著一隻白色小幼貓,她驚呼一聲,連忙去搶下自己抱著。

  「牠還小!不可以用抓的!」他似乎沒有愛護動物的想法,上次在巫靈山裡還要把兔子當食物……

  衛青馳見她的舉止,覺得好笑,「敢情你把這小畜生當娃兒了?」

  夏侯悅音不由得爭辯道:「牠不是畜生,牠是孩子,毛孩子。」

  「毛孩子?」衛青馳對這說法感到新鮮,莞爾一笑。

  夏侯悅音輕輕順著貓毛,神情柔和的說道:「正確來說,是毛小孩。」

  前世少子化,將毛小孩當家人已是司空見慣之事,在大雲朝還沒有這觀念,他們看待貓貓狗狗就是畜生,她也不能怪衛青馳對動物怎麼沒有愛。

  「唉。」衛青馳笑嘆了一聲。「悅音,我實在不明白你。」

  夏侯悅音眼也不抬,專注力全在懷裡的貓身上,「衛大哥,你不必明白,只要讓我把牠帶回去養就可以了。」

  衛青馳很是意外,「你要養牠?」

  夏侯悅音幽幽的說道:「牠留在這裡會餓死,這裡沒有牠可以吃的食物。」

  她在現代養了一隻貓,名叫憨吉,每天回到公寓,最快樂的事就是有憨吉的陪伴,憨吉陪伴了她好多年,尤其在她被前男友背叛,最難過的那段日子,貼心的憨吉就是她最大的安慰。

  穿過來之後,她最擔心的就是憨吉,雖然有定時喂食器,可飼料沒了怎麼辦?水喝完了怎麼辦?她一直沒回公寓,憨吉一定會很焦慮……

  她只能往好的方面想,父母和死黨都知道她有養貓,他們都有她公寓的密碼,應該會去她公寓看一看吧?他們會把憨吉帶回去照顧吧?

  可是,如果他們都太傷心了,沉浸在她死掉的悲傷裡,沒人想到憨吉怎麼辦?憨吉豈不是要餓死了?

  每每想到這裡,她都會難過得不能自已……

  「讓你帶回去養就是,有必要哭嗎?」衛青馳好笑的擦去她的淚,心裡瞬間又被她觸動了。

  他發覺不是自己奇怪,是她奇怪,她有太多與眾不同的地方,讓他被她吸引,不由自主的時常想起她,腦子裡一直有她。

  夏侯悅音都不知道自己想到憨吉又感傷的哭了,她想好好照顧懷裡這隻孤苦無依的小幼貓,她覺得只要她照顧好這隻小幼貓,在現代也會有人代替她照顧好憨吉,這是她安慰自己的方法。

*             *             *

  小梅見夏侯悅音帶回來一隻幼貓,很是稀奇,「姑娘要養牠?」

  夏侯悅音拿了兩條布巾放在繡筐裡給小貓當窩。「牠叫憨吉,憨厚的憨,吉祥的吉。」

  小梅更稀奇了。「還有名字?」

  夏侯悅音明白大雲朝是沒人將貓狗當寵物的,她還給貓取名字,一定像個神經病。

  不管小梅看她的眼光怎麼奇怪,今晚的她很滿足,給憨吉喂了些羊奶,將牠放在床上與她一塊兒睡,她得到了莫大安慰。

  隔日,她訓練憨吉定點尿尿和便便,也讓憨吉在固定的時間喝羊奶,放牠到院子裡活動,她注意著沒讓憨吉離開定風軒,不然將軍府這麼大,她可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牠。

  她也明白,關得了一時,關不了一世,等憨吉長大了,會跳上圍牆了,她便拿牠沒轍了,不過她並不擔心,只要訓練得好,牠出去溜達之後還是會自己回來熟悉的地方。

  畢竟有吃食的地方就是家啊,相信聰明的憨吉會懂的。

  過了幾日,小梅習慣了憨吉在屋子裡活動,看夏侯悅音哄娃兒似的哄憨吉也不覺得奇怪了,甚至開始覺得憨吉那軟萌扭動的小身軀很可愛,不一定哪天她也會像夏侯悅音一樣去親憨吉那夏侯悅音口中的「粉紅色的肉球」。

  夏侯悅音的腳已經沒事了,一沒事她便迫不及待的鑽進小廚房,小梅給她打下手,一邊閒聊。

  「不知道少將軍怎麼樣了?」

        夏侯悅音不甚明白,「什麼怎麼樣了?」

  「聽說少將軍受傷了,西遼軍潛入邊關偷襲,少將軍為了救一個部下,自己反倒受傷了……」

  「受傷?」夏侯悅音大驚失色,原本拿著杓子要攪湯的動作停止了。「傷到了哪裡?嚴不嚴重?」

  她知道他回軍營了,但不知他受傷了,她以為像以前一樣,軍務多的時候,他有時也會在軍營裡待上兩、三天,因此不以為意,沒想到他是受傷了……

  「細節奴婢並不清楚,奴婢也是聽下人們在說的。」

  一時間,夏侯悅音竟是沒心情做飯了,她將後續步驟教給小梅,自己則回到了房裡,抱起了蹭上來的憨吉,很是掛心。

  她要去向誰打聽衛青馳的情況才好?去問衛夫人嗎?還是去問衛老夫人或衛知妤?她們會不會覺得她莫名其妙?

  可是他對她那麼好,她竟連他受傷了都不知道,每天只顧著跟憨吉玩,若是知道他受傷了,她好歹可以煮些好吃的送去給他吃……

  這一夜,她一直睡不好,一直有股想要去軍營裡看看他的衝動,這份急迫煎熬著她,一翻身,對上了憨吉圓圓的眼睛,她不由得嘆了口氣。

  「我怎麼會對衛青馳這麼掛心?憨吉,你說,要是我喜歡上衛青馳怎麼辦?要是我突然穿回去現代,那這份對他的心意又怎麼辦?」

  夏侯悅音睡不著,天未亮便起床進了廚房,只有讓自己忙碌起來才不會一直胡思亂想。

  她做了南瓜蒸雜蔬、金沙小花菇、橙香麻醬菠菜、薑絲海帶芽、辣毛豆酸菜、蛋酥白菜、莧菜豆腐羹、蒜味大頭菜、冬瓜燉盅、炒鮮香菇、一鍋白糖粥、一鍋山藥紫米粥,甜品是蓮藕花生湯,雖然都不是什麼大菜,卻勝在開胃爽口。

  夏侯悅音和小梅正要準備用早膳,衛老夫人和衛知妤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滿滿一桌子的菜,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衛知妤申明道:「悅音姊姊,話先說在前頭,我們不是來蹭飯的,我們是來探望你的。」

  「我知道。」夏侯悅音微微一笑招呼道:「老夫人和小妤兒快坐下吧!我正悶得慌,有你們來一塊兒吃飯太好了。」

  兩人落坐之後,小梅、錦繡、朵兒也跟著坐下,她們都知道夏侯悅音的規矩,不坐下就沒得吃。

  衛知妤像是餓了幾天似的,一開吃便停不了筷子,「怎麼沒有魚沒有肉還這麼好吃啊!太神奇了!祖母您說是不是?」

  衛老夫人連連點頭。「比大魚大肉還要好吃!說悅音丫頭是神廚也不為過,連這普通的香菇都能炒得如此鮮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炒鮮菇了。」

  她們吃得歡,夏侯悅音卻沒什麼胃口,擱下了筷子,只是看著她們吃,心裡記掛的還是衛青馳。

  衛知妤注意到了,奇怪問道:「悅音姊姊,你怎麼不吃?」

  夏侯悅音忍不住問道:「我聽說衛大哥受傷了,傷的重不重?你們去看過他沒有?」她殷切的看著衛知妤,等她回答,沒想到衛知妤卻是不以為意的說道:「哎呀,大哥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有什麼好看的,過幾天他傷好了便會回來。」

  衛老夫人也道:「就是說啊!青馳那小子老愛衝第一,不把命當回事,跟他爹一模一樣,誰勸也沒用,會受傷在所難免,悅音丫頭,你就別放在心上了,過幾日他便會活蹦亂跳的回來了。」

  夏侯悅音沒想到會得到如此漫不經心的回答,難道是她小題大作了?他受傷不是什麼大事?

  憨吉悄聲跑了出來,夏侯悅音將牠抱了起來,引起了衛知妤的關注,她的聲音都有點尖了,「悅音姊姊,這裡怎麼有貓?你——你還抱牠?」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這是我養的貓,牠叫憨吉,以後會住在這裡,你們也認識認識吧!」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瞪大了眼睛,「你養的?」

  小梅笑道:「姑娘對憨吉可好了,給牠喂羊奶,給牠做睡窩,還哄著一塊兒睡。」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又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什麼?一塊兒睡?」

  夏侯悅音想給她們推廣貓狗是家人的觀念,便邊順著貓毛邊說道:「你們不要看牠這樣,牠們是很有靈性的,聽得懂我們的話,也體會得到我們的心意,只要對牠好,打從心裡愛牠,牠給的回報和愛是意想不到的。」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對看一眼,兩人均是一臉的懵。

  「回報?回報什麼?一隻小畜生能給咱們什麼回報?」

  夏侯悅音知道觀念一時之間是改不了的,等相處久了,她們也會慢慢感受到貓主子的魔力,她相信憨吉很快會收服眾人,讓大家都變成鏟屎官。

  想到這裡,她不傳教了,開朗的說道:「對了,我腳已經好了,老夫人和小妤兒你們若想用膳就隨時過來吧,定風軒裡總是有得吃的。」

  兩人均眼睛一亮,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衛知妤連忙要張免死金牌,說道:「悅音姊姊,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我們沒有強迫你哦!那我們——我們就不客氣了,要是大哥問起,你可要說是你邀請我們來的。」

  衛老夫人也跟著說道:「是啊,悅音丫頭,你一定要那麼說,青馳那小子可會念了,一再警告我們兩個不可以在你腳傷未癒之前來蹭飯,說得好像我們很不知輕重似的,也不想想我好歹是他祖母。」

  夏侯悅音笑道:「我知道了,我會那麼說的。」

        可是,衛青馳哪時候才會出現呢?想到這裡,她一顆心又牽掛了起來,他受傷真的不要緊嗎?真的只是家常便飯,不需放在心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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