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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好個下堂妻之)甜妻好廚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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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4: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烤饢餅

  轉眼又過了三日,衛青馳依然沒有出現,夏侯悅音倒是冤家路窄的在花園拱門處遇到了魏纖懿,她沒心情應付魏纖懿,原想點個頭掠過,魏纖懿卻很是愜意地朝她走過來,她這才注意到魏纖懿身上穿著桃色繡芙蓉花的長裙,腰間繫著粉色的流蘇腰帶,行走之間十分飄逸,臉上淡掃蛾眉,頗有幾分特意裝扮的味道。

  「夏侯姑娘聽說了衛大哥受傷之事了吧?」

  夏侯悅音心裡一動,她怎麼沒想到愛慕衛青馳的魏纖懿可能去軍營裡為衛青馳醫治?魏纖懿是不是特意裝扮給他看?

  她故做鎮定的點了點頭,「聽說了。」

  她再怎麼想知道衛青馳的消息也不會向魏纖懿打聽,免得魏纖懿得意。

  「夏侯姑娘倒是清閒,可以待在府裡吃吃睡睡,做自個兒的事。」魏纖懿佯裝羨慕的嘆了口氣。「我可就不行了,我與夏侯姑娘不同,我會醫術,自然責無旁貸,擔負起了照顧衛大哥的責任,這幾日我衣不解帶的照顧衛大哥,為了減輕他的疼痛,真是操碎了心,幾乎沒闔眼。」

  夏侯悅音沒法再裝鎮定了,她忍不住問道:「衛大哥傷得很重嗎?傷到了何處?」

  「傷得很重。」魏纖懿神情裡禁不住流露了一抹欽佩。「大大小小的傷不計其數,換做別人早撐不住了,是衛大哥毅力過人才能咬牙撐住。」

  「魏姑娘……」夏侯悅音潤了潤唇。「你何時還要去軍營?我能跟你一起去嗎?我也想見見衛大哥。」

  「恐怕不行。」魏纖懿傲慢的看著她,嚴肅的搖了搖頭。「軍事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進入,夏侯姑娘只會廚藝不會醫術,我要如何帶你進去?何況,衛大哥昏迷著,你又幫不上忙,去也無濟於事。」

  「我可以扮做你的丫鬟……」夏侯悅音此時把自尊什麼的都拋一邊了,她也不想與魏纖懿較量了,她只想見到衛青馳,想親眼看到他,確定他平安無事。

  魏纖懿眼中露出幾分不屑,嘴上凜然地道:「這更行不通了,我的丫鬟是菊青,這些日子以來跟著我出入軍營,人人都知道她的相貌,換了你會被一眼認出,再說了,若被衛大將軍認出來,以為我將你當下人,我不是好心沒好報嗎?所以萬萬不行。」

  看夏侯悅音焦急卻又不得其門而入的樣子真是爽快,她就是故意要來惹夏侯悅音卻又奈何不了她,讓夏侯悅音心煩。

  廚藝好又如何?能收服大家的胃又如何?她這就讓夏侯悅音體認到她自己的無用,在衛青馳需要的時候,單有廚藝的她是派不上用場的。

  事實上,這一次戰事裡受傷的人很多,魏纖懿去幫忙醫治的人裡並沒有衛青馳,衛青馳外傷多,是專精外傷的吳大夫負責治療的,她只是故意將自己說得勞苦功高,叫夏侯悅音難受,她也不怕夏侯悅音和衛青馳對質,因為衛青馳一直昏迷著,他又哪裡知道誰治療過他?「若是無事,我先走了,我還得回軍營去給衛大哥換藥、煎藥,要忙的事可多了。」

  夏侯悅音看著魏纖懿神情得意的離去,這才意識到自己急昏了頭,做了傻事。

  請魏纖懿帶她去軍營看衛青馳根本是「請鬼抓藥單」,魏纖懿對衛青馳有意,這種非常時刻又怎麼會讓她去見衛青馳,當然是她自己要好好表現了。

  不過,她可不認同魏纖懿說她只有廚藝無用的這番理論,誰說廚藝無用了?等衛青馳能進食之後,她可以做很多好吃的給他吃,飯是要吃一輩子的,藥又不會喝一輩子。

  夏侯悅音並不氣餒,且讓魏纖懿去得意,她決定回去擬定菜單,等衛青馳回來,她要全部做給他吃!

*             *             *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風雨無阻,天天都來定風軒報到,如夏侯悅音所料,經過了四天,她們從一開始不解她為何將憨吉當娃兒似的棒在掌心當寶貝,變成也會一來就喊憨吉的名字,還會跟憨吉講話,甚至衛老夫人讓大廚房送到定風軒的食材裡多了一大碗羊奶,明顯就是要給憨吉喝的。

  夏侯悅音對這情況很是滿意,她就知道貓主子收服奴才不費吹灰之力,沒人抵抗得了毛小孩的魔力。

  她很想給衛青馳看看她的成績,因為憨吉是他們一塊兒抱回來的,當時他還一口一個小畜生,若他現在看到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都在跟他口中的小畜生玩,肯定會嚇呆了。

  可是,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是不是因為傷勢很嚴重,所以沒辦法那麼快回來?他究竟傷得有多重?如果傷重到都過了十日還不能回來,衛老夫人和衛知妤怎麼能若無其事?

  她真的不明白啊,難道要休養十來日的傷還不算大事?

  用過了晚膳,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都打著飽嗝走了,小梅收拾好廚房便在寢房外間打盹,她索性叫小梅去耳房睡,不必守門了。

  小梅如今已被夏侯悅音教得規矩越來越鬆散,聽到夏侯悅音叫她去睡,她便應了聲好,打著哈欠進去了,反正將軍府安全的很,門禁特別森嚴,有沒有人守夜確實沒差。

  夏侯悅音抱著憨吉到院子裡散步,空氣中飄浮著花木的清香,她將憨吉放下來,讓它在花圃裡東嗅嗅西嗅嗅的,自己螓首微仰,望著天際,看著月色,不由得低哼起了〈紅豆〉。

  有時候 有時候

  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都有時候

  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作曲:柳重言\作詞:林夕)

  唉,她怎麼會在這時候莫名的就唱起了這首歌?有點感傷的味道,好像她真的會離開似的,而且離開前也沒能見上衛青馳一面。

  奇怪了,她不是心心念念著很想回去現代嗎?怎麼現在一想到可能回去現代她就糾結了,情緒會變得沉重,彷彿不想回現代……她的心境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變得糾結,變得沒那麼想回去了……

  她悠悠嘆道:「憨吉,你說衛大哥現在在做什麼?傷口疼嗎?有人照料他嗎?吃的好嗎?能吃的下嗎?

  「憨吉,你說,我為什麼會這麼惦記衛大哥?老夫人和小妤兒不是都說了他受傷是家常便飯,可我怎麼還是牽掛不已?」

  她也不知自己心口泛的是什麼滋味,說不清,道不明,憨吉當然也不會回答她,可是有人回答了她。

  「你說惦記誰?我嗎?」

  月色朦朧,花木扶疏,衛青馳推開院門踏了進來,挺拔的身影立在那兒,身穿深青色錦袍,頭戴紫金冠,極是英挺威武,一雙似笑非笑、幽深似海的眼眸看著夏侯悅音。

  一瞬間,夏侯悅音的心一陣狂跳,她眨著黑亮的眼眸,感覺自己在作夢似的,恍若有道三月春風直直拂入她的心頭。

  「衛大哥!」夏侯悅音驚喜的朝衛青馳奔了過去,她的眼裡滿是擔憂,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疊聲的問道:「你沒事吧?還好沒?究竟是傷到了哪裡?現在還疼不疼?」

  「傷到了這裡。」衛青馳拍拍胸口。「還疼著呢,肋骨斷了,在床上躺了幾日,一直惦念著你……」

  夏侯悅音心中悸動,正想回答「我也是」時,衛青馳接著說道:「做的飯。」

  他的眼眸一刻也離不開她,她今天穿著紫丁香色的衫裙真是好看,走動的身影像一朵花似的,這幾日他躺在軍營裡養傷,腦子裡時時刻刻都想起她,得到吳大夫的允許能下床走動後,第一個就來見她。

  夏侯悅音也不知怎麼搞的,脫口問道:「那你吃過飯了嗎?」

  不管他惦念的是她還是她做的飯都無所謂,只要他平安無事就好,只要他好好歸來就好!想念她做的飯的同時也會想起她吧?畢竟飯菜出自她手,怎麼可能會只想飯菜而都沒想到她?那可是她做的。

  「還沒。」衛青馳注視著她的眼,眸色越發幽深。「感覺好像餓了許久,我的胃口都被你養刁了,如今竟然覺得營裡的伙食粗糙,我真是沒救了。」

  夏侯悅音熱切地道:「那快進來吧!我給你熱飯!」

  「等等——」他看到跑到夏侯悅音腳邊磨蹭的貓兒了。「這是咱們帶回來的那隻貓?」

  「牠叫憨吉。」夏侯悅音抱起了憨吉笑道:「牠現在可受寵了,老夫人和小妤兒都很喜歡牠。」

  「什麼?」衛青馳一副好像聽到天方夜譚的表情。「祖母和妤兒喜歡牠?這怎麼可能?」

  夏侯悅音纖眉微揚。「是真的。」

  衛青馳搖頭。「我不相信。」

  夏侯悅音噙著笑意,「你自己明早過來看,眼見為憑,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樣,她明天一早又可以看到他了,她已經開始在想明天要做什麼好吃的給他吃了。

  心情一瞬間就好了起來,前一刻她的心還蕩到谷底,可見到了他,所有糾結和煩憂都一掃而空,她很懷疑自己真的只是擔心他的傷勢而已,又或者……她喜歡衛青馳?

  總之他出現了,自己對他究竟是什麼心思暫時也不必追究了,現在她只想好好喂飽他,讓他吃上一頓熱飯菜。

  她鑽進小廚房去忙了,晚上做的蝦皮肉丸湯和三種口味的飯檲都還有,只要熱過就行,將昨日做的、今日更加入味的燉馬鈴薯牛肉熱上,她又快速炒了兩道青蔬,不到半個時辰便全部上桌。

  衛青馳氣定神閒的在飯桌前坐等,燭火搖曳,他側顏如玉,帥氣英挺,夏侯悅音看一眼便芳心直跳,耳朵一下子通紅,莫名覺得自己像給加班回來的新婚丈夫熱飯菜的小妻子。

  老天,她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想到那裡去?什麼新婚夫妻,她一定是瘋了。

  她連忙把熱騰騰的飯菜上桌,掩飾地道:「快吃吧衛大哥!」

  「你做的飯菜總是能令人食指大動。」衛青馳拿起了碗筷,笑容滿面。「對了,你剛剛在哼的那什麼歌?挺好聽的,能也教我嗎?」

  夏侯悅音也坐了下來,抱起了蹭過來的憨吉展顏一笑,「那首歌叫〈紅豆〉。」

  「〈紅豆〉嗎?」衛青馳挑眉。「歌名倒是有趣。」

  「紅豆代表相思。」夏侯悅音笑容柔婉,也不知自己怎麼搞的就講解了起來。「紅豆又名相思子,因它在秋季果熟,種子自然躍出果殼,呈現朱紅色,形狀肖似跳動的心室,因此把紅豆稱為相思豆,男女戀人便以相思紅豆來代表心中的愛意。」

  衛青馳的眸光籠罩住她,眸裡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直直的和她對視,認真的說道:「原來紅豆還有這層隱喻,那麼送給某人紅豆便是代表愛慕的意思對吧?」

  夏侯悅音正好拿起茶盞抿了口,聞言,她被嗆到了,咳了起來。

  衛青馳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神情甚為微妙。「悅音,你還好吧?」

  「沒事……」她的臉微微發燙。

  要命,她這樣好像在暗示要他送她紅豆似的,她真的沒那個意思啊。

  過了一會兒,衛青馳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個飯糰倒是方便。」

  夏侯悅音做了三種口味的飯糰,泡菜燒肉飯糰、蜂蜜味噌飯糰,蛋炒飯飯糰,都是簡單易做的口味,而她將所有配料捏成飯糰時,小梅則在旁邊嘖嘖稱奇,顯然大雲朝還不曾有把飯捏成這種形狀,小梅才會直呼她點子絕妙,她被誇得哭笑不得,改日她若捏出三角飯糰,小梅肯定又要驚呼連連了。

  「若是這飯糰能放的稍微久一點,打起仗來的時候帶在身上,可比現在乾硬難吞的乾糧好上太多了。」衛青馳說道:「先前發生過我軍糧草被燒,士兵受困城中,面臨斷糧危機之事,若是有耐放又易入口的乾糧,在糧草供應不及時便能解圍,甚至救士兵們一命。」

  夏侯悅音奇道:「既然出現過糧草供應不及的問題,難道長久以來,軍營的伙房都不曾動過腦子做耐放的乾糧嗎?」

  「怎麼沒有?」衛青馳嘆道:「不少軍營的伙房都動過腦子,想做出耐放又有口感的乾糧,可惜光有構想,做出來的乾糧卻不如預期,都有個容易發霉的毛病,稍沒注意哪裡發霉了,反而讓士兵們吃了鬧肚疼。」

  夏侯悅音聞言,突然湧現的一股衝動讓她說道:「衛大哥,你明日再來,我試試做能放久一些的飯團。」

  她要證明廚藝也是能有用武之地的,若是她能做出有利於行軍打仗時讓士兵們填飽肚子的乾糧,那可比等士兵們受傷了之後再來醫治的貢獻大上許多。

  第二日,夏侯悅音做了紫蘇梅飯糰,將飯與紫蘇梅醬、胡椒鹽、苦茶油調味再捏成飯糰即可,以紫蘇梅醬取代了醋來拌飯,延長了保存期限,雖然可以放比較久,但也不能超過七日。

  她想到了日本的衝泡飯糰,那是適用於防災的食品,可以保存五年之久,若是她能做出衝泡飯糰,對衛青馳能有幫助吧!只不過那需要經過乾燥處理,加上要食用時又需要有熱水,兩軍對峙時哪有時間燒熱水,若是潛伏在山裡或邊界之地,那更加不可能燒熱水,有什麼食物是可以久放又簡單即食……對了!烤饋餅不就是最佳的乾糧嗎?

  「姑娘怎麼了?」小梅見夏侯悅音恍若醍醐灌頂,眼睛都亮了起來,不由得問道。

  「沒事!」夏侯悅音興奮的說道:「咱們不捏飯糰了!改做烤饢餅!」

  烤饢餅是新疆的食物,又叫胡餅,做法類似現代的胡椒餅,只不過要久放,所以不包餡,不僅味道極好,長時間保存也不會變質,只要配點茶水便可飽食一頓,非常方便,而且並不難做,材料又便宜,很適合做成需要大量製作的軍糧。

  哎呀,夏侯悅音,你真是太聰明了,她忍不住誇起自己來。

  當下,她便和小梅熱火朝天的做起了烤饢餅,她一心想要幫到衛青馳,做得很起勁,想到高興處還會不由自主的哼歌,有人進了廚房都不知道,直到她轉身要去拿抹布,看到了衛青馳站在門邊,嚇了老大一跳,當場愣住。

  「衛、衛大哥,你何時來的?」要命!她現在肯定是醜極了,鼻尖額際泌汗,搞不好還有麵粉沾在臉上,整個人髒的很。

  「來了一會兒了。」衛青馳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淺碧色繡海棠的衫裙也十分適合她。

  「我見外間堂屋裡都沒人,才來這裡找人,不是讓我過來吃飯糰嗎?你們怎麼都躲這裡來了?」

  小梅笑道:「少將軍有所不知,原來是在捏飯糰的,姑娘突然說不捏飯糰,要做烤饢餅,而且做得興高采烈,時不時的哼歌,都不知道多開心哩。」

  夏侯悅音想叫小梅不要說已經來不及了,衛青馳眼神明亮,嘴角勾著微微的笑意,接口道:「我聽到了,你家姑娘哼的歌好聽極了。」

  夏侯悅音自己哼了什麼歌,自己都不知道,她現在只急著趕人,不想給衛青馳看到自己的醜模樣,畢竟女為悅己者容……

  「這裡太擠,衛大哥你先出去吧!去跟憨吉玩,我們就快做完了,做完便會出去,你先把食籃裡的飯糰拿出去吃。」

  衛青馳卻是走向她,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夏侯悅音不知他走過來要做什麼,但她心跳加快了,肯定也臉紅了。

  衛青馳走到她面前停了下來,抬起手,將她面頰上沾著的麵粉擦去,打趣道:「是做得多忘我,臉上沾了麵粉都不知道。」

  魔法……這一定是魔法……她不會動了……

  「我去廳裡跟憨吉玩,時間多的很,你們慢慢做。」衛青馳愉快的提著食籃出去了,好一會兒夏侯悅音才回過神來。

  他根本是撩妹高手,怎麼可以只用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撩動了她的心弦?

  忽然之間,小梅又語出驚人,「姑娘,奴婢覺得少將軍好像喜歡你。」

  夏侯悅音這回可不上當了,「小梅,你又要說衛大哥喜歡我做的飯了是嗎?」

  「不是。」小梅很認真的否認。「奴婢覺得少將軍真的喜歡姑娘。」

  她不置可否的問道:「哦?何以見得?」

  小梅道:「少將軍沒事就往定風軒跑不是嗎?人總是會去找自個兒喜歡的人,相處起來感覺舒心的人,不會去找自個兒不喜歡的人吧?」

  簡單的道理,卻是言之有理。

  換句話說,衛青馳因為喜歡她,才會經常來找她,若是不喜歡她,便不會勤著來了。她故意逗小梅,「定風軒又不止我一個姑娘,你也是姑娘啊,說不定衛大哥是喜歡你才來的。」

  小梅急道:「哎呀!姑娘別逗奴婢了,奴婢可不敢做非份之想,何況少將軍是不是為奴婢來的,奴婢心裡有數,少將軍每次一來,眼睛都只定在姑娘身上,而奴婢可是在這將軍府長大的,少將軍從來也沒好好看過奴婢一眼,說不定,在奴婢沒分派來伺候姑娘之前,少將軍壓根兒都不知道奴婢叫什麼名字。」

  夏侯悅音心裡一跳,「衛大哥有那樣嗎?一直在看我?」

  他真的一直在看她嗎?所以,他是喜歡她的?

  小梅又認真的說道:「不只少將軍只看著姑娘,姑娘也是只看著少將軍啊!」

  夏侯悅音震驚了,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原來她自己表現得那麼明顯,不自覺中已真情流露……會不會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她們也察覺了?這不是她的初衷啊!她還要——她還要回現代去……

        她急忙問道:「小梅,你沒有告訴別人吧?」

  小梅嚴肅地道:「姑娘放心好了,奴婢沒那麼沒眼力,姑娘如今失憶了,許多事還待釐清,若是與少將軍有緣分,那也是以後的事,奴婢不會到處胡說的。」

  夏侯悅音鬆了一口氣,「謝謝你,小梅。」

  小梅徐徐開口,「奴婢才要謝謝姑娘,做了那麼多好吃的讓奴婢一塊兒吃,從來不對奴婢頤指氣使,也從來不把奴婢當下人看,奴婢常覺得姑娘好像是奴婢的姊姊似的,打奴婢出生以來,對待奴婢如此好的,姑娘是第一人。」

  夏侯悅音真心誠意的說道:「小梅,我是真的把你當妹妹沒錯啊!」

  小梅約莫十四、五歲,在她眼裡就是個小妹妹,她也不自覺的以大姊姊自居,沒想到這份態度會感動了小梅。

  「奴婢知道。」小梅眼眸閃閃,發自內心的說道:「姑娘,奴婢日日都在跟菩薩祈禱,希望姑娘快點找回記憶,與姑娘的家人團聚,所以姑娘也別太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奴婢相信一定會撥雲見日,姑娘很快就能跟家人團圓。」

  「謝謝你,小梅……」

  唉,其實她並不想跟原主的家人團圓,她已經適應了邊關,適應了將軍府的一切,如今已經有種如魚得水的優游自在,若與原主家人團聚,勢必要去京城生活,又不知要面臨什麼,何況到時她就得扮演官家的千金大小姐,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規矩肯定不像邊關這裡這麼隨便,她沒把握自己能夠適應……

  而且,那裡沒有衛青馳。

  這才是她心底深處最在乎的事情,她不想待在一個沒有他的地方,她會害怕,沒有安全感,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悄然之間,衛青馳在她心中已占有了一席之地,而且那份量還不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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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4: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紅豆代表相思

  衛青馳一口一口的品嚐著烤饢餅,夏侯悅音緊張的看著他,像在考試似的,一顆心提得老高,很想得到他的肯定。

  「怎麼樣?還行嗎?」她的眼神裡充滿期待。

  「味道太好了。」衛青馳贊賞地道:「這烤饢餅當真可以保存許久?不會發霉?」

  夏侯悅音得到他的肯定,表情也跟著放鬆下來,「這種烤餅水分少,所以可以保存很久,絕不會像饅頭似的易發霉。」

  衛青馳突然起身,「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拿去給我爹品嚐!我爹一定會很高興!這是他一直想做又沒做成的事。」

  兩人於是帶著一食籃的烤饢餅到了展義堂,黎百合也在,夫妻倆正在泡茶品茶,便也一同品嚐了烤饢餅。

  「太好了!這烤饢餅做得太好了!」衛裕峰眼放光芒,贊不絕口。

  黎百合臉上掛滿了笑容,也道:「這烤饢餅極香,一點也不像乾糧似的難以入口,悅音,你真立了大功,你衛伯父一直想做一種便於攜帶又耐保存的美味乾糧,你做到了。」

  衛青馳眼睛亮閃閃地道:「這烤饢餅很輕,一個士兵可帶上七、八日的分量絕無問題,不會造成負擔。」

  衛裕峰鄭重其事的問道:「悅音,你這烤饢餅的做法可以教給火頭軍嗎?」

  「當然可以了,衛伯父。」夏侯悅音展顏一笑。「我還知道一種罐頭肉的做法,若做成了,士兵們就有肉可以吃,不必只啃著乾糧了。」

  衛裕峰大喜,「此話當真?」

  「我先回去試做,等做成了再給衛伯父過目。」

  衛裕峰連聲稱好,「好好!果然是夏侯家的女兒,不同凡響!」

  兩人出了展義堂回定風軒的路上,夏侯悅音又有些擔心了起來,她雖然知道罐頭肉的做法,但因為在現代沒那需要,她從來沒做過,也不知道做的成做不成?

  「衛大哥,我有點後悔把話說得太滿了,如果做不成罐頭肉,豈不是要讓衛伯父失望了?」

  衛青馳卻是不假思索的說道:「我相信你做得到。」

  夏侯悅音心裡暖暖的,「我都不相信自己了,衛大哥你怎麼就相信我了?」

  兩人穿過後園拱門,曲廊折轉,草木蕭瑟,枯黃的落葉飄飄蕩蕩,衛青馳突然停了下來,唇角似有若無的輕揚著。「相信自己喜歡的人,那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夏侯悅音又被魔法定住了,她仰頭望著衛青馳那帥氣的臉龐,難以置信的張開嘴,「衛大哥……」他這算是告白嗎?怎麼那麼突然的告白……

  「把手伸出來。」衛青馳淺笑。

  夏侯悅音聽話的伸出了手。

  衛青馳從懷裡取出一個小荷包擱在她手心裡,目光溫柔。「打開看看。」

  如果在現代,聽到男方講這種話,裡面多半是戒指,可古代沒送戒指這回事,所以一定不是戒指。

  她打開了荷包,裡面是一串紅豆串成的手鏈,頓時讓她心臟狂跳。

  「喜歡嗎?」衛青馳雙目閃亮。「你說紅豆代表相思,悅音,你願意接受我的心意嗎?」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彷彿停止了一般,下意識地喊了他,「衛大哥……」

  她是喜歡他,可是她沒辦法給他承諾,若是她像穿來時那樣,莫名其妙的穿越回去現代,然後原主的靈魂又回到了這副身軀,到時該怎麼辦?

  原主肯定不會有她對他的感情,若到時原主表現得冷淡,又或者原主另有所愛,他豈不是會受傷很深?

  而那時候的她已經不在這裡了,又無法向他解釋他面臨的情況,這樣是要逼瘋他嗎?她豈不是對他始亂終棄?

  更何況,她根本沒原主記憶,到現在還不肯定自己是誰,又怎麼能給他承諾?如果她根本不是夏侯悅音……

  「悅音,聽好——」衛青馳執起了她的手,深邃的黑眸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我知道你現在無法做決定,我只希望你知道,若不幸,你的家人有什麼不測,你的身邊還有我,還有我的家人,他們同時也是你的家人,你不是只有自己一人。」

  夏侯悅音心中漲滿了無法言喻的動容,可是她什麼承諾也無法給他,什麼苦衷也無法說出口,良久,化為了一句深深的低嘆。

  「衛大哥,我老早把這裡當成我的家了……」

  若不能回去現代,她真的想將這裡當成她的家,只要他們允許,她很想長長久久的住下來。

  「你知道你經常會自己陷入沉思之中嗎?」衛青馳臉上泛著淺淺的溫柔笑意。「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如果你想找個人聽你說,任何時間,我都很願意當你的聽眾。」

  夏侯悅音一愣,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經常陷入沉思,而他都看在眼裡,也暗自在為她擔心著。

  她會經常陷入沉思,那是因為她在想現代的事情,她的父母家人朋友憨吉,還有她的店,那些都不是能輕易放下的,由不得她不去想。

  還有將來,將來她要如何也是她經常思索的問題之一,如果不能回去,她就要留在這裡,留多久?能留一輩子嗎?

  她要如何以夏侯悅音的身分在大雲朝生活一輩子?這裡的女子到了適嫁之齡便會按父母之命出嫁,到時她又要身不由己的到另一個家庭生活,沒有說不要的權利,也沒有單身的權利,更不可能去自由戀愛結婚,只單憑媒妁之言便要嫁了,若是嫁了個紈褲子弟,想想就可怕。

  她沒有原主記憶,一切都是那麼茫然未知,即便下廚做菜也只是一時半刻的忘憂開心,其餘時間呢?她真的無法真正的放寬心啊……

  驀地,衛青馳摸摸她的頭,「悅音,我知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你爹娘,咱們的事,等找到你爹娘之後再說,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夏侯悅音默然,只能點頭了。

  他對她太好了,而自己對他隱瞞的事太多,但願將來能有吐實的一天。

*             *             *

  一整個上午,由定風軒飄出去的肉香快逼死人了,衛老夫人和衛知妤搶著來報到,認定夏侯悅音一定在做什麼好吃的。

  後來,經過夏侯悅音的解釋,雖然知道她在做軍糧,但她們還是異口同聲的說她們要吃!讓夏侯悅音哭笑不得,只好讓她們在屋裡等著,答應等做好了就先給她們品嚐。

  衛青馳也過來看她做罐頭肉,若是有肉品能補充體力,在打仗時會有很大幫助,有時攻下一個城池要耗費月餘,那時軍糧就顯得很重要了。

  夏侯悅音先試做十斤肉,爐灶裡的大盆豬肉冒著香氣,滿滿的豆豉做調味,一旁二十來個瓦罐,小梅照她的吩咐已在沸水裡煮過並且烘乾了。

  夏侯悅音煮好肉後,將之裝進罐裡,裝得約莫八分滿,留了一些空隙,跟著又放入滾沸的大鍋裡煮,兩炷香的功夫後,用木塞堵好開口,再用蠟密封。

  「衛大哥,這些罐頭肉是否做成,要二十日後才能見真章,不如我先教火頭軍做烤饢餅可以嗎?」

        衛青馳沉吟道:「好是好,不過你得先將自己扮得醜一點,免得去軍營引起了騷動。」

  夏侯悅音以為自己聽錯了,「扮醜一點?衛大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要如何扮醜?」

  衛青馳卻是對小梅說道:「小梅,你給姑娘梳個婦人頭,將脂粉的顏色弄得深一些,眉畫得粗一些,唇描的白一些,再拿你的衣裳給姑娘穿,這樣就行了。」

  小梅直想笑,福了福身說道:「遵命,少將軍。」

  夏侯悅音很是無言,她總算懂衛青馳的意思了,是不想她的美貌被其他男人看到是吧?

  她好笑地道:「衛大哥,你真是『用心良苦』。」

  衛青馳認真的看著她問道:「悅音,你是否不想扮醜?自然了,你是姑娘家,不想扮醜也是情有可原,不如這樣,你將烤饢餅的技術教我,我再去教火頭軍,這麼一來,你就不必現身了。」

  他就那麼不想讓別的男人看到她的美啊!這算是很強的佔有欲了,真是敗給他了。

  夏侯悅音投降笑嘆道:「我扮醜就是了。」

  小梅果真將她扮得很不起眼,眉毛畫粗了,像兩條毛毛蟲,瑩白肌膚成了健康黑美人,唇色畫得特別白,看起來像在生重病,又梳了個代表人妻的婦人頭,還挑了一件陳舊的天藍色粗布衫給她換上。

  夏侯悅音看著鏡子裡「變身」後的自己,已與美貌兩字相去甚遠,深深覺得小梅若生在現代,去學彩妝肯定前途無可限量。

  衛青馳在廳裡等著,懷裡抱著憨吉,一看到夏侯悅音神情彆扭的現身,他眼睛一亮。

  「太好了,打扮得很不錯,就是這種平凡的感覺。」

     夏侯悅音很是無言,這究竟是褒還是貶啊?雖然知道他的出發點是不想讓那些士兵看到她的傾城容貌,可她還是不想讓衛青馳看到醜不拉嘰的自己啊!他這點女孩家的心思都不知道,還直盯著她看,看得她直想回避他似笑非笑的眸光。

  「別看了衛大哥,快走吧!」夏侯悅音無奈的催道,他眼裡的「激賞」叫她直想翻白眼。

  衛青馳唇畔的笑意加深,「悅音,你這樣出去挺安全的,不如以後你出門都讓小梅幫你打扮成這樣,那我肯定放心極了。」

  夏侯悅音賭氣,豁出去的說道:「只要衛大哥不嫌帶我出去丟臉,我就扮成這樣,看看誰先受不了。」

  衛青馳哈哈一笑,摸了摸她的頭,眼裡滿是寵溺的笑意,「逗你的呢,真生氣了?」

  兩人拌嘴出了定風軒,小梅抱著憨吉,一臉「慈愛」的目送他們。

  她就說少將軍對姑娘有意,這不就鐵證如山了嗎?!

*             *             *

  衛青馳傷勢還未痊癒,暫時不能騎馬,兩人坐府裡的馬車到了軍營,夏侯悅音發現這裡的地形十分複雜,若不是有衛青馳領路,絕對無法進來,而且守衛也相當森嚴,她見到有四隊巡邏的士兵盡忠職守的巡邏,絕不可能擅自進入,這是她之前想來卻不得其門而入的地方,令她想起了魏纖懿的挑釁。

  「衛大哥,你昏迷之時,魏姑娘日以繼夜的照顧你,你肯定很感激她吧!」她酸溜溜的問道。

  衛青馳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麼啊?魏姑娘幾時照顧過我了?」

  夏侯悅音也奇了,「不是魏姑娘一直在照顧你的嗎?」

  衛青馳收了笑,正色道:「照顧我的是軍營裡的外傷高手吳大夫,魏姑娘擅長針灸,便讓她去為那些傷了五臟六腑的士兵針灸,她沒照顧過我,我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我休養,因此她也不可能到我營帳。」

  夏侯悅音有點被搞糊塗了,納悶地道:「衛大哥,你確定嗎?」

  「再確定不過。」衛青馳沉了臉。「不信的話,你問寄安,我受傷後,他便到軍營照料我了,你可以問寄安有沒有見過魏姑娘。」

  夏侯悅音不假思索的道:「不必問了,我相信你。」

  敢情魏纖懿為了占上風說了謊話是嗎?魏纖懿應是以為衛青馳不會知道,哪料得到衛青馳的貼身小廝寄安一直在營帳裡伺候。

  衛青馳眉頭一皺,「究竟是誰跟你說魏姑娘一直在照顧我?是誰在造謠生事?」

  夏侯悅音才不想為魏纖懿隱瞞,她慢悠悠的說道:「是當事人。」

  「當事人?」衛青馳眉心一蹙,隨即訝異道:「你是說魏姑娘自己跟你說的?」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不錯,是魏姑娘說的,她說她衣不解帶的照顧你,為你操碎了心。」

  衛青馳一愣,「想不到魏姑娘的妄想症已經那麼嚴重了,她怎麼不醫一醫自己?」

  夏侯悅音噗哧一笑。「那你見到她時,別忘了叫她去看大夫。」

  兩人進了軍營,夏侯悅音扮醜又帶了帷帽,低著頭跟著衛青馳快步疾走,根本沒人注意到她,進了伙房,這才摘下帷帽,不過依然沒受人注意,這全要歸功於小梅的化妝本領。

  衛青馳集合了火頭軍,幾人見到衛青馳領著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娘子進來都是一愣。

  衛青馳簡單介紹,「這位是要教大家做軍糧的夏娘子。」

  夏侯悅音梳著婦人髮式,自然被認為是娘子了,為了掩人耳目,他便稱她姓夏,不讓人將她和夏侯家做聯想。

  「少將軍,您有沒有說錯?」一個火頭兵張大泉看著夏侯悅音,一臉的鄙視。「這小娘子要教我們做軍糧?臂膀就那麼一點細,拿的動鍋杓嗎?她行不行啊?」

  有人跟著起哄道:「就是說啊,少將軍,咱們什麼飯不會做,要個小娘子來教?豈不是笑掉人家大牙?」

  「稍安勿躁。」衛青馳鄭重地道:「並非要做平日的伙食,夏娘子要教大家做的是行軍和打仗時帶在身上的乾糧,叫做烤饢餅,不但味道極好,且能保存更久,不像咱們現在的乾糧那麼乾硬難吞。」

  「這有可能嗎?」所有人語氣一致懷疑。「世上真有那種好吃又能放很久的乾糧?」

  「我看還是別試了吧!」有人懶洋洋地道:「從前幾個頭子試做了幾種乾糧都不成,怎麼試也是浪費功夫罷了。」

  「就是說啊!」又有一人出聲道:「夏娘子若是要做烤饅頭就免了,我們已經做過了,遇到雨季,很快就長毛了。」

  夏侯悅音站了出來,落落大方的朗聲道:「試試看不就知道了?若各位嚐過覺得不行,那不做就是,尚未做便先加以否定,豈不是不給自己和所有士兵一個機會?還是你們不敢跟著我一起做,怕我的烤饢餅真的好吃又耐放,你們這些大男人輸給我一個小女子,會失了面子?」

  「胡說!」有個人不服氣的出來跳腳道:「若你真的做得出來好吃又耐放的乾糧,那是所有軍隊之福,也是百姓之福,我們又豈會在乎自己的面子!」

  「那就好。」夏侯悅音淺淺一笑,爽朗的拍了拍手。「那我們開始吧!」

  她這一笑,倒有幾分魅力,雖然相貌平庸,但舉止大方,叫人舒心。

  眾人也不再抗拒了,跟著她一起做,幾個烤爐一起起火,一個時辰之後,香噴噴的烤饢餅出爐了,眾人一嚐,均服氣了。

  張大泉不吝嗇地當眾贊道:「夏娘子這烤饢餅果然厲害,看著水分極少,應是可以保存很久。」

        他們都是資歷豐富的廚子,原理一點就通,當下也明白了烤饢餅確實是好東西,對夏侯悅音的態度由懷疑轉為欽佩。

  手藝教會了,剩下的就由火頭軍來做,衛青馳領著夏侯悅音走出伙房。

  「悅音,我倒有些後悔叫你扮醜了。」衛青馳感慨地道:「若以你本來的面貌出現,他們一開始或許會留幾分情面,不至於叫你太過難堪。」

  夏侯悅音靈動眸子微揚,丹唇輕啟,說笑道:「那我現在也可以洗去臉上的醜妝啊。」

        衛青馳看了看四周不時走動的士兵,想了想,說道:「還是不要了,若他們見了你容貌,怕晚上都要睡不著了,明日也沒精神操練了。」

  夏侯悅音噗哧一笑,「也只有衛大哥你才那麼看得起我的容貌。」

  衛青馳顯得很是愉快,興高采烈的說道:「走,我帶你看看軍營,如此往後我若有幾日沒回府裡,你便知道我在做什麼了,不必憑空想像。」

  夏侯悅音自然說好了,她也想看看他的「工作場所」,於是饒富興致的跟著衛青馳在軍營裡四處參觀。

  練兵場裡,約莫有兩千士兵在演練對陣,另一個營區有數百名士兵在練紮馬步,後山的校場則是密密麻麻的將士在驗收對戰,不時傳來吶喊和鼓聲。

  看過了眾多營區之後,衛青馳帶著隨興的笑容詢問她的看法。「覺得如何?這便是守護鳳雲關的大雲鐵騎。」

  夏侯悅音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老實說,我覺得軍紀似乎有那麼一點兒鬆散。」

  「你也看出來了。」衛青馳嘆了口氣。「經過兩年的休養生息,軍紀確實是鬆散了,如今邊境平靜,士兵們也漸漸出現了怠惰的心態。」

  夏侯悅音點點頭,「這也是人之常情。」

  她原以為說實話會惹他不快,又或者惱羞成怒,沒想到他倒是平常心,令她對他的欣賞又多了幾分,他的優點怎麼挖掘不完啊,再這樣下去,她會不會太喜歡他了……

  「衛大哥!」她靈機一動的說道:「我適才看士兵們的軍演只是原地操練,眾人顯得有些有氣無力,像是虛應故事,不如讓他們比賽如何?」

  衛青馳黑眸微揚,「比賽?」

  「不錯!」夏侯悅音腦子裡飛快的運轉。「選出兩名將領,分別挑選三百士兵,其餘人觀戰,比賽的題目可以是搶救人質,也可以是潛入敵營奪回軍機,在限定的時間內,哪一隊完成目標就是勝方,再與下一隊比賽,如此,不但全體將士都有參與感,團隊之間也要培養默契和商議戰術,自然會激發士兵們的好勝心,不像如今只是做尋常的訓練死氣沉沉。」

        她父親是資深的職業軍官,自小她和兄弟就常跟著父親看軍教片,父親放假回家喜歡看美國特種部隊訓練的影片,治軍治國的大道理和方針,更是父親的老生常談了,自小到大的飯桌上,每每總是父親一人慷慨激昂、侃侃而談,像個候選人般,針對各項國政軍政發表他的高見,而她和母親、兄長幼弟總是低著頭,安靜的吃飯聽著,沒他們發表看法的餘地。在這種薰陶下,她也吸收了許多這方面的知識,要提出一點想法也算是信手拈來。

  衛青馳斂眉思索,仔細思量她的話,還未回答,夏侯悅音便又啊了一聲。

  「對了,衛大哥!我還有幾首軍歌可以教你,若大家一起唱軍歌也能鼓舞士氣!」

  衛青馳前所未聞。「軍歌?」

  夏侯悅音挺胸昂頭,清了清嗓子,雄糾糾氣昂昂的唱了起來——

  夜色茫茫 只有炮聲 只有火花 腳尖著地

  星月無光 四野回蕩 到處飛揚手握刀槍

  英勇的弟兄們 挺進在漆黑的原野上

  我們眼觀四周 我們耳聽八方

  無聲無息 無聲無息

  鑽向敵人的心臟 鑽向敵人的心聲

  只等那信號一亮

  只等那信號一響

  我們就展開 閃電攻擊

  打一個轟轟烈烈的勝仗!(作曲:李健/作詞:黃瑩)

  聽著夏侯悅音的歌聲,衛青馳的呼吸急促了,他的眼中滿是熾熱的光芒,神情在頃刻間為之動容,他有些激動的說道:「悅音!你這軍歌太鼓舞士氣了,我相信任何人聽到都會熱血沸騰!」

  夏侯悅音欲罷不能地說道:「還有呢!還有口號!」

  衛青馳對這口號二字也是一頭霧水。「何謂口號?」

  夏侯悅音以行動代替說明,她不顧形象的原地踏步、擺動手臂,一邊中氣十足的朗誦道:「雄壯!威武!嚴肅!剛直!安靜!堅強!確實!速捷!沉著!忍耐!機警!勇敢!」衛青馳又好笑又激賞的看著她,眼裡滿是對她寵溺到極致的愛意。

  「悅音,你到底是打哪裡來的?我總覺得你不大像大雲朝的人,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我所不知道的地方。」

  夏侯悅音驀然打了個激靈,連忙站好,勉強笑道:「哪裡有那種地方啊,衛大哥你想多了。」

  要命,她是不是表現的太過了?都讓他懷疑起她不是大雲朝的人了……也是,哪個養在深閨的官家千金會原地踏步還喊口號的,不叫人起疑也難。

        幸好,衛青馳並沒有追問她為什麼會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或許他知道問了也是白搭,她一句失憶了不記得就結束,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乾脆不問。

  事實上,衛青馳並非遲鈍之人,他早看出夏侯悅音藏了許多秘密,只是她不說,他也不會主動追問。

  如今她失憶了,父母又下落不明,讓她藏著一些秘密又何妨?只要她在他身邊就好,在他看的見的地方就好,只要他走進定風軒時能看到她言笑晏晏的身影,這樣就足夠了,而她心中的秘密,他相信,假以時日,總有一天她會對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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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4: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原來是人妻

  二十日過去,罐頭肉開封,不但沒有腐壞還美味無比,衛老夫人和衛知妤搶著吃,看得夏侯悅音啼笑皆非。

  「有那麼好吃嗎?」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點頭。「好吃極了!」

  衛裕峰品嚐過後,得知這罐頭肉竟已放了二十日不壞,大喜過望,立即下令軍營採買一百萬斤豬肉來做罐頭肉,他曾經歷與敵軍周旋八十日的困境,份外明白乾糧的重要性,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再威風的軍隊若是沒有糧草什麼也幹不了。

  夏侯悅音第二次進軍營又讓小梅依樣畫葫蘆的將她扮醜了,不過這一次和上次截然不同,她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人人爭著向她報告。

  「夏娘子,您的烤饢餅已傳授給了鎮國大將軍那邊的火頭軍!」

  「是啊!日前收到他們的來信,人人讚好,鎮國大將軍亦是對夏娘子十分欽佩!」

  「還有啊!他們聽聞想出這烤饢餅的是位娘子,都驚呆了!」

  夏侯悅音笑著聽他們爭先恐後的說話,等他們告一段落靜下來了才道:「今日我們要做的是罐頭肉。」

  她帶了一些罐頭肉分給火頭軍,知道這罐頭肉竟已保存了二十日之久,人人稱奇,迫不及待想學製作的方法。

  夏侯悅音開始教授製作方法之後,每個人都極為用心的聆聽,認真的學習,態度上不敢有一絲的馬虎。

  教學完畢,臨走前夏侯悅音又道:「若要增強將士們的體力,可以多多在伙食裡加入牛肉、雞蛋,以馬鈴薯或者地瓜取代米飯。」

  她也沒說明是為什麼,可眾人已對她的烤饢餅和罐頭肉信服萬分了,見她指點,連忙記下,「多謝夏娘子建言,若還有什麼疏漏的,告訴我們少將軍,少將軍便會轉告我們了。」

  他們列成一隊,恭恭敬敬的送夏侯悅音出伙房,只差沒喊她師傅。

  因為烤饢餅和罐頭肉這樣的秘方都是師傳徒,很多還是不傳之秘,若是將這製作乾糧的秘方賣出去,何止價值千萬兩,尋常人手握這樣的秘方,絕不可能像夏娘子這樣大大方方又無條件的傳給他們。

  出了伙房,衛青馳不由得不解,「悅音,我怎麼覺得他們對你比對我還要恭敬尊重上三分?」

  夏侯悅音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或許是他們真服了我,知道我不是來招搖撞騙的吧!」

  她也是廚子,對於授她廚藝的老師一直保持著崇敬之心,自然明白那些火頭軍對她的恭敬其來有自,是打從心裡將她當成師傅了,那份心意她感受的到,因此心裡暖暖的,想不到穿越而來還能收了這許多徒弟。

  兩人經過一處營地,就見在跑步的士兵,邊跑邊喊著:「雄壯!威武!嚴肅!剛直!安靜!堅強!確實!速捷!沉著!忍耐!機警!勇敢!」

  士兵們喊得響徹雲霄,跑時的步伐也看得出強悍有力,絕不是在打混摸魚。

  夏侯悅音噗嗤一笑,「衛大哥,你還真教他們念口號啊!」

  事後她想想,自己實在有些荒唐,若是他追問這口號從何而來,她要怎麼解釋?可沒想到已經推廣出去,想收回也沒辦法。

  「你都不知道多管用。」衛青馳嘴角上揚。「他們愛極了這口號,如今每回集合總要喊上一次,個個雄糾糾氣昂昂的,練起兵來格外有精神。」

  「能幫到你就好。」夏侯悅音很是欣慰,有感而發地說道:「我總是羨慕魏姑娘能幫你,現在我也能幫上忙了,不算府裡的米蟲,特別高興。」

  衛青馳停了下來,認真的看著她,「你是不是米蟲,能不能幫上我,我都一樣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有用處才喜歡你,我喜歡的就是你這個人而已。」

  夏侯悅音聽了很是受用,偏又要故意問道:「即使我不會廚藝也沒差嗎?你也會喜歡我嗎?」

  「自然了。」衛青馳一副受辱的神情。「你把我當什麼了?雖然我是吃貨,可我絕不是因為你會廚藝才喜歡你。」

  夏侯悅音歪著螓首,「那明天開始我不下廚了,跟大家一樣吃大廚房的膳食。」

  衛青馳還真點了點頭,「我去定風軒跟你一塊兒用膳,看誰先受不了。」

  夏侯悅音投降的笑道:「肯定是我自己先受不了跑去下廚。」

  他是吃貨,還可以湊和著吃,她是廚子,怎忍受得了難以下咽的食物,自然是她受不住去下廚了。

  兩人回到府裡,就見府裡張燈結彩的十分熱鬧,下人來來去去的走動,不知在張羅什麼。

  夏侯悅音不禁好奇問道:「衛大哥,今日有什麼喜事嗎?」

  衛青馳道:「今天是祖母的壽辰,只是親友和祖母的牌搭子手帕交都在京城裡,所以只有自家人一起為祖母過壽,熱鬧熱鬧,聊表心意。」

  夏侯悅音一驚,她受老夫人照顧這麼久,卻什麼都沒準備,是不是太失禮了。

  「衛大哥,你可準備了生辰賀禮?」

  「那是自然。」衛青馳點了點頭。「我親手抄的百壽字。」

  「那你知道其他人準備什麼壽禮嗎?或者以前都送些什麼?」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衛老夫人她天天在見,從來沒感到緊張過,可是這會兒,她彷彿有種孫媳婦兒第一回給長輩祝壽的感覺,比尋常發現忘了準備壽禮更加緊張。

  「我爹不是送稀有的玉石便是祖母喜愛的翡翠飾品,娘和妤兒、魏姑娘她們,多半是自己繡的物件,表達心意。」

  夏侯悅音咬著唇,現在繡東西來不及了,而且她也不會,但買的又不顯誠意,何況她也沒有銀子……

  「怎麼,你擔心沒禮物送給祖母嗎?」衛青馳笑了笑。「你放心好了,祖母不會介意那些禮數,只要你到,敬她一杯壽酒,再說幾句吉祥話,她老人家就會很高興了。」

  夏侯悅音經過這陣子的相處,自然知道衛老夫人不是個挑剔的老太太,可她也不能什麼都不送啊。

  說實話,她不想被魏纖懿比下去,魏纖懿想要嫁進衛家,長輩是絕對要討好的,肯定會送個很能表達心意的繡品。

  衛青馳見她煩惱,便笑著道:「若你真在意,不如我現在陪你去城裡買,城裡的古玩鋪裡有些玉石還是挺不錯的。」

  夏侯悅音卻是躊躇,現在倉促去城裡買,未必能挑到合意的,玉石那種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沒買到上乘的,不如不要了,若買到上乘的,價格也是個問題,她總不能跟衛青馳借一大筆錢吧,要向他道出自己身無分文實在也很窘……

  驀地,她想到了衛老夫人平時的饞樣……

  是啊!她可以做菜啊,還有什麼比做好吃的給壽星吃更好的賀禮?何況那壽星又是紮紮實實的可愛吃貨一枚。

  煩惱頓時一掃而空,她朝衛青馳嫣然一笑,「衛大哥!我先回定風軒了,回頭見!」

  回到定風軒,她連忙讓小梅去大廚房問有沒有剩下的生豬蹄,果然有,而且還不少,可見大廚房為了衛老夫人的壽宴也下了功夫。

  豬蹄都處理好了,夏侯悅音很快將豬蹄滷起來,另外又做了基本的壽桃和壽麵,老夫人嗜甜,投其所好,她又弄了拔絲地瓜和甜羹,最後便是她精心準備了許久的麻辣鍋了,噴香的湯底讓小梅頻流口水。

  「姑娘這究竟是什麼湯啊?紅通通的……」

  夏侯悅音舀了一小碗給小梅試喝,觀察著小梅的反應。

  「哎喲,好辣!」小梅一邊喊辣卻是一邊喝得涓滴不剩。

  夏侯悅音呵呵笑,「好喝吧?」

  小梅由衷地道:「太好喝了!奴婢從沒喝過這麼香辣的湯!」

  一聽她這句話,夏侯悅音對自己的賀禮更有信心了。

  等準備妥當,主僕兩人左右兩手各提了兩大個三層食籃到了展梅廳,此時大家都已入座了,桌上也放了許多佳肴,可是見到夏侯悅音來到,又提著食籃,衛老夫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她滿懷期待的吞了吞口水,問道:「悅音丫頭,你做了什麼好吃的來嗎?」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我中午才聽聞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手邊卻沒什麼可送的出手的壽禮,便做了幾道菜給老夫人祝壽,請老夫人笑納。」

  衛老夫人頓時眉開眼笑,「哎喲!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沒東西吃哩……」

  衛老夫人不自覺的說出了實話,意識到眾人尷尬的臉色,連忙住口。

  衛青馳笑吟吟的看著夏侯悅音,「原來是想到這好點子,才走得那麼急,頭也沒回,叫我好生納悶。」

  夏侯悅音回以一笑,「豬蹄滷透需要時間,我是分秒必爭。」

  衛知妤看著他們倆。「什麼啊?大哥早知道悅音姊姊要給祖母做壽宴是嗎?也不早說,害我來之前還吃了兩罐罐頭肉,怕餓著了。」

  眾人心領神會,皆是一笑,只有魏纖懿繃著臉毫無笑意,衛青馳和夏侯悅音那熟稔親昵的樣子,還有夏侯悅音帶了吃食來攪局,讓原先要進行的送賀禮程序都沒人在意了,在在都令她很是不快。

  「悅音有心了。」衛裕峰一直帶著滿眼欣慰的微笑,頻頻點頭,反正對這個好友之女,他是樣樣順眼,不管夏侯悅音做什麼,他都會說贊。

  黎百合說笑道:「悅音做的吃食真是今日最好的壽禮了,想必什麼壽禮都比不上。」

  「那是自然!」衛老夫人心急的吩咐錦繡,「快!快去幫悅音丫頭把吃食擺上桌!」

  另一邊,朵兒也很自動自發的去幫忙上菜,衛知妤眼巴巴的看著那些食籃,都不曉得已吞了幾次口水。

  夏侯悅音先將壽桃上桌,掀開竹籠,熱氣氤氳,一個個粉嫩滾圓的壽桃躺在屜布上,看著便勾人食欲。

  她的壽桃加了牛乳,不加一滴水,外皮軟綿,內層細致,餡料紮實,份外的柔軟好吃,且她用的是白豆沙,又比慣常用的紅豆沙多了綿實口感,外皮則是會越嚼越香。

     衛老夫人不等錦繡伺候便自個兒伸長了手,迫不及待的取了一個,一入口,那內餡飽滿,香味陣陣撲鼻而來,讓她連聲叫好,又吃了一個。

  第二道上桌的是改良式的創意壽面麵,夏侯悅音做的是培根冷壽麵,大雲朝還沒有培根的做法,也沒有培根的料理,培根是她自己用豬五花煙燻做的,培根煎過,與番茄細丁一起炒,將煮好的壽麵捲圓擺中間,鋪上豆苗,放入對切的溫泉蛋,再鋪上培根番茄丁,淋上醬汁,即是創意壽麵。

  眾人吃過了壽桃、壽麵和拔絲地瓜,又喝了甜羹,已是贊不絕口,待壓軸的麻辣鍋一上場,本來眾人已飽,又瞬間點燃了食欲。

  夏侯悅音讓小梅弄了泡茶的炭爐來,沸騰的麻辣鍋火辣鮮香,湯底是半筋半肉的牛肉熬的,飄著濃濃的牛肉香,湯裡有牛雜、她做的鴨血、牛肉丸子和豆腐,簡直是將所有人的味蕾一網打盡了,每個人都是邊喊辣邊一碗接一碗的下肚,吃得眼淚鼻涕直流也要吃。

  這一日,誰送了什麼壽禮已沒人記得,再貴重的禮,風采都被夏侯悅音做的壽宴壓過了,雖然大廚房也做了長壽麵、長壽包和滷豬碲,可是味道怎麼及得上夏侯悅音做的,除了魏纖懿不願吃夏侯悅音做的菜,硬是夾了大廚房的菜來吃之外,大廚房端上來的菜沒其他人勖過。

  黎百合細心,吩咐下去,稱夏侯悅音做的那些吃食是客人帶來的壽禮,如此也不會令劉廚子起疑了。

*             *             *

  衛裕峰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言武總算來了飛鴿傳書。

  夜暮降臨,展義堂內,燭火通明,人人面色凝重,尤其是衛裕峰,看了信之後更是久久不發一語,依然坐在紅木圈椅之中,與他平時火爆的作風大相逕庭,然而越是這樣,才越叫人擔心,這表示他心中聚積了一股巨大的怒火,不知何時會爆炸。

  「夏侯大人涉入了貪墨案,且與金朝勾結,此事叫人無法置信。」軍師秦風嚴肅地道:「夏侯大人功勛傲人,德行超然,又豈會一時糊塗,幹下此等叫自身及整個夏侯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的事?」

  「我不相信!」衛裕峰語氣沉重。「夏侯兄正氣凜然,為人處事不容褻瀆,此事一定是遭人誣陷!」

  「怎麼看都疑點重重啊!」宋忻龍拿著信反覆推敲。「你們看,信上說因為證據確鑿,所以刻不容緩,火速抄家,可那太過齊全的證據就非常可疑!是誰收集的證據?又是從哪裡收集來的?然後在夏侯大人被關押之後,新的事證還又一件一件的跑出來?真令人匪夷所思!」

  褚練雲低沉說道:「究竟是何人要陷夏侯大人於不義?」

  衛青馳鷹眸微瞇,「看看若夏侯大人勢敗了,誰能得到最大好處,便是那人。」

  眾人同時想到的都是與夏侯邑禮同為閣臣的孫雍淳,兩人皆為兩朝重臣,同為先帝在臨終前任命的輔佐大臣,要兩人齊心協力的輔助新帝,因為三皇子李令辰對皇位有掩不住的野心,先帝是在防止三皇子奪位。

        「不可能。」衛裕峰搖了搖頭。「孫家可是夏侯家的親家,若夏侯家勢敗了,對孫家有何好處,何況悅音是孫家的媳婦兒,而孫大人只有一個獨苗,將來還要悅音為孫家開枝散葉,延續香火,孫大人又豈會對夏侯家不利?」

  夏侯悅音本來不懂他們說的朝廷之事,原以為只是被叫來當個聽眾,讓她知曉夏侯家目前的情況,沒想到焦點忽然落在她身上,而且還是叫她驚呆的事。

  一時之間,她很是慌亂,腦子一片空白,目瞪口呆的問道:「什、什麼?什麼媳婦兒?」

  衛青馳的震驚不亞於夏侯悅音,臉上淨是訝異,「爹,您說什麼?悅音是孫家的媳婦兒?您是不是說錯了?」

  他在問話時,眾人都一片靜默,因為誰也不是瞎子,他們大夥在軍營裡朝夕相處,均看出這段日子以來,衛青馳已對夏侯悅音產生了感情,唯一沒看出來的便是不解風情的衛裕峰,壓根不知道自己兒子已動了真情。

  衛裕峰看了一眼激動的衛青馳,緩緩說道:「悅音出現在邊關之時,應是她大婚過後,我原來就知道這件事,先前也收到了夏侯大人的請帖,只是因為悅音失了記憶,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為免她混亂,所以才暫時沒提。」

  衛青馳腦袋嗡地一聲,像被人狠狠搧了一掌,他不由自主看向夏侯悅音,她竟然是有夫之婦?

  夏侯悅音看到了一雙被怒焰繚繞的眸,她心裡一震,彷彿做小偷被當場逮個正著似的,她結結巴巴的問道:「衛、衛伯父……所以我、我成親了?」

  「不錯。」衛裕峰點了點頭。「信上說,夏侯家被抄家之日,便是你成親當日,因此夏侯家上下均無防備,你父親是在你坐上花轎,迎親隊伍從夏侯家離開之後旋即被逮捕,花轎在城裡繞了一圈,到了孫家,孫家似乎也對夏侯家被抄之事一無所知,照常迎你入門,舉行了拜天地,你確實進了喜房,可是接著便再無人見到你從孫家出現,而我們在邊關發現了你,此事疑點重重,充滿了蹊蹺。」

  夏侯悅音心裡七上八下的不安極了,要命,她竟然是人妻!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衛青馳,就見他面色難看至極,似乎正在壓抑巨大的怒焰,她不禁潤了潤唇,硬著頭皮問道:「那我……我的夫君是?」

  衛裕峰緩緩道:「你的夫君便是孫大人之子孫磊中。」

  衛青馳倏地起身,「您是說孫磊中嗎?」

  他太震驚了,適才還沒有把孫大人和孫磊中聯想在一起,這會兒才意識到孫雍淳只有一獨子,便是孫磊中,而孫磊中雖然不是紈褲子弟,卻也不是人中龍鳳,並非什麼傑出人物,未有功名,亦無特殊才華,要說他讓人記得的地方,應該是只有他有個大名鼎鼎的重臣老子吧?!

  這麼一個只會談風雅、空有長相的家伙竟然是夏侯悅音的夫君?

  在他眼裡,孫磊中根本不算個男人,只會吟風弄月,不求進取,閣臣之位又不能世襲,將來他要靠什麼吃飯?靠什麼養活妻兒?或者,等他爹給他弄個官做,他就能高枕無憂的過一輩子?

  他莫名的,看著夏侯悅音的眼神裡帶著幾不可察的審視,也忽然對孫磊中產生了莫大的敵意,怎麼想那家伙都不配做夏侯悅音的夫君,而一想到夏侯悅音居然是那人的娘子,他就胸口冒火,心跳劇烈。

  「總之,一切還未成定局,悅音你也莫要著急。」衛裕峰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會繼續打探消息,也已讓我的人去和孫家聯繫,孫家肯定已在為夏侯大人奔走,相信很快會有消息。」

  夏侯悅音心亂如麻,只能點頭,她能做什麼?她什麼也不能做。

  她臉上染了愁緒,衛裕峰見狀,怕她在回去的路上鑽牛角尖,便道:「晚了,青馳送悅音回房休息吧,有話明日再議。」

  「嗯。」衛青馳應了聲,嘴角勾起一道冷漠的弧度。

  此時此刻,他心中五味雜陳,各種滋味摻雜在一起,人生頭一回嘗到了什麼叫難堪的滋味,感覺面對了一盤下不下去的死棋。

  夜深人靜,冷月如鉤,衛青馳和夏侯悅音出了展義廳,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沉默的空氣幾乎要令人窒息,衛青馳一直沒正眼看他身邊的夏侯悅音。

  夏侯悅音盈盈水眸瞅著靜默不語的衛青馳,玄色衣裳織著暗紋,腰間繫著金縷腰帶,與衛知妤相同,腰際掛著一枚羊脂玉玉珮,不管從哪方面看都顯得卓爾不群,如此的少年英雄,怎忍受的了曾向人妻的她表白?

        可是,她也很委屈,她也不想變成人妻啊,她要去跟誰說?跟誰發脾氣?

  她像個小媳婦兒似的,小心翼翼的看著他臉色問道:「衛大哥,你生氣了嗎?氣我是……是別人的妻子……」

  「沒有。」衛青馳言不由衷,陰沉沉的說道:「你失了記憶,怎麼能怪你?」話是這麼說,可他胸口卻聚著一團邪火無處宣洩,說不清他氣惱的源頭究竟是什麼?是她已成親的這件事,還是她的夫君是孫磊中這件事?

  夏侯悅音感覺到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她心悶極了,潤了潤唇又道:「衛大哥……聽你適才所言,似乎是認識我……我夫君……」

  我夫君?她說我夫君是嗎?

  一瞬間,衛青馳幽深的眸子裡劃過了一道跳動的火苗,他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挑眉看著夏侯悅音,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你想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嗯……」

  衛青馳頓時氣得心肝疼,她居然在他面前關注別的男人,想知道那男人的事?而且還是從他的嘴裡?!

  他的俊顔罩上了一層寒霜,冷冰冰的說道:「你夫君是個俊俏的郎君,亦有文采,家世也與你十分匹配,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子弟,你在那府裡是少奶奶的地位,還有想知道的嗎?」

  夏侯悅音鬆了口氣,聽起來是個文人,那應該不會動粗,應該會比較好溝通吧……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溝通什麼,但文人聽起來就讓人安心不少,她自認應付不來武夫。

  「如果沒別的想知道的,那走吧!」他衛青馳猛然看到夏侯悅音手腕上的紅豆手鏈,感到格外刺眼。

  夏侯悅音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自己腕上的紅豆手鏈,一瞬間,那紅豆手鏈彷彿會燙人似的,她連忙取了下來,遞給他,「衛大哥……這……還給你……」

  他看那一眼的意思應該是叫她還給他吧,她已沒資格擁有這條紅豆手鏈,將來他還可以送給心儀的姑娘……

  衛青馳緊抿著唇,眸中一片怒意,他不置一詞,粗魯扯過夏侯悅音遞過來的紅豆手鏈,胡亂塞進衣襟裡。

  是啊,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怎麼可以接受「別的男人」的禮物,而且還是紅豆手鏈這種代表情意的禮物,若讓人知道會損及她的聲譽,他們被人說成奸夫淫婦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她還給他也是應該的,這種定情之物該由孫磊中來送才是,他只是一個外人!

  「你自己回去吧!」他的目光陰鬱而冰冷。「我還有事,不送你了。」

  夏侯悅音極是詫異,「這麼晚了,你去哪裡?」

  衛青馳攥緊了拳頭,「回軍營!」

  夏侯悅音咬了咬唇,有些懊惱,自己還他手鏈的舉動是不是做錯了?

  「衛……」她想解釋,還沒說完,衛青馳已箭似的消失在她的視線裡,叫她十分錯愕。

  什麼啊,搞得她好像感情騙子似的,她也不願意啊,她竟然有夫君,這對她來說不啻也是個晴天霹靂,讓她惶恐不安。

  如果身為她夫君的那人來接她怎麼辦?她就要跟著他回去京城生活,要履行夫妻義務,要跟他滾床單……

  怎麼能……怎麼能跟一個沒感情的男人做那件事?可她的身分是人妻啊,她又有什麼理由拒絕?難道要說她不是真正的夏侯悅音嗎?

  想到這裡,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神色懨懨、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定風軒。

  小梅見到她的神色嚇了一大跳,「姑娘怎麼了?出門時還好端端的,怎麼一會兒功夫,變得這麼有氣無力的?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梅……」夏侯悅音躺到了床上去,兩眼無神。「我剛剛知道,原來我在京城有夫君。」

  她當小梅是妹妹和朋友,沒什麼不可以說的,而且她快悶壞了,不找個人說一說,她會瘋掉,她除了說出自己原來已經成親的事,也說了夏侯家被抄的事情。

  「什麼?」小梅也驚呆了。「那少將軍呢?少將軍知道姑娘有夫君嗎?」

  夏侯悅音立即像被針刺到似的看著小梅,「小梅,你怎麼會第一個問衛大哥呢?」

  「少將軍喜歡姑娘不是嗎?」小梅理所當然的說道:「若少將軍知道了,這會兒肯定很難受。」

  夏侯悅音心緊緊一揪,「我也很難受……」

  「姑娘……」小梅不知說什麼才能安慰她。

  夏侯悅音惴惴不安地道:「小梅……我害怕,我不想跟那個人去京城過日子,我不想離開這裡,不想離開你們大家……」

  「唉。」小梅十分為難。「可是若姑娘的夫君要來接姑娘回去,姑娘也沒理由不回去啊……」

  夏侯悅音很是絕望,「有沒有什麼方法能不去的?」

  現在真是最糟的情況了,回不去現代,又發現原主有夫君,她莫名其妙的成了有夫之婦。

  「除非……」小梅欲言又止。

        「除非什麼?」夏侯悅音並沒抱著太大希望,只是隨便問問。

  小梅一咬牙。「除非姑娘的夫君休了姑娘。」

  夏侯悅音立即坐了起來,「休了我?」

  是啊!她怎麼沒想到,只要離異就可以了,她就能不必跟那個人過日子,不必做那個人的老婆……

  可是,她完全沒原主記憶,到底原主是圓了房沒有,若是已圓了房,這在古代來說就是失了清白,那她也不能再嫁給衛青馳了不是嗎?何況衛青馳一個好好的兒郎,不曾有過妻妾,幹麼要娶她這個下堂妻?

  夏侯悅音腦子裡根本已經沒回現代那回事了,對現在的她來說,衛青馳此刻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才是她最在乎的,回現代什麼的,根本不在她的考慮之內了,她實在在意他離去時冰冷的眼神……

  「可是姑娘……」小梅又吞吞吐吐的說道:「夏侯大人位高權重,能與姑娘匹配之人肯定也是高門子弟,絕對不會答應休了姑娘,因為若是在夏侯家落難時休了姑娘,對自身的名聲亦是有損。」

  夏侯悅音知道這個道理,但她眼神堅定。

  「所以我得設法讓他休了我!不擇手段的讓他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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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誤會冰釋

  夏侯悅音兩世為人,第一次懶洋洋的不想下廚,小梅知道她心裡憋著事,倒是自己下廚去了。

  經過夏侯悅音這陣子的調教,小梅的廚藝大有長進,雖然只是煮了一鍋白粥和幾樣清淡的炒菜,卻也是有滋有味,而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都很乖覺,似乎是得知了京城傳回來的消息不太妙,所以都沒來蹭飯,兩人難得清閒,如此過了三日。

  衛青馳從那日說要去軍營後便沒再出現,在府裡也沒見到他的人,似乎是沒有回來,這種情況叫人更悶了。

  午後,窗子半敞,外頭風吹著落葉和花瓣,飄卷到角落,陽光淡淡的映照,夏侯悅音賴在榻上,有時望著窗外,有時發呆,小梅收拾廚房去了,她一個人在暖閣裡胡思亂想。

  「悅音姊姊!」

  聽到衛知妤的聲音,夏侯悅音坐了起來,知道這個時候她不是來蹭飯的。

  果然,衛知妤進來了,後面的朵兒提著點心盒子。

  「京城的事娘跟我說了,叫我暫時不要來煩你,不許到你這兒來蹭飯。」衛知妤讓朵兒打開點心盒子,說道:「我想著你可能也沒心情下廚,所以啊,我到街上的酒樓買了些點心,悅音姊姊,你嚐嚐,雖然沒你做的好吃,可也不差。」

  夏侯悅音很是感動,「小妤兒,謝謝你。」

  小妤兒比某人好太多了,還會為她著想,為她擔心,不像某人,只是吃味,對無辜的她發脾氣,不想想她也不好受……

  「說起來,大哥也三日未歸了。」衛知妤嘆了口氣說道。

  夏侯悅音心一跳,「是軍營裡有事嗎?衛大哥怎麼三日未歸?」

  衛知妤蹙眉道:「軍營裡沒事,是大哥很有事,聽褚大哥他們說,大哥瘋了似的在練兵,搞得兵士們都苦不堪言、叫苦連天。」

  夏侯悅音心跳更快了,她當然知道是什麼原因,原因都是出在她……

  她口乾舌燥,潤了潤唇說道:「沒人勸勸他嗎?這樣毫無原由的練兵,肯定要遭受抱怨了。」

  「怎麼沒有?」衛知妤瞪大了眼。「宋大哥勸他,他不聽,兩人還因此吵起來,差點兒打架。」

  夏侯悅音心頭又是重重一跳,他這樣折磨自己何苦來哉?她真是心疼死了……

*             *             *

  又過了幾日,衛青馳依然沒回來,府裡都在傳他瘋了,把士兵操得半死,自己更是不休息,軍隊在休息的時候,他還不斷鍛鏈自己,像是中邪了一般,各種作為都叫人猜不透,摸不著他到底要做什麼。

  夏侯悅音聽到這些事,只覺自己從沒有一刻這麼難受,前世她並非沒有談過戀愛,不是個沒有戀愛經驗的菜鳥,可是沒有一個男人像衛青馳這般叫她揪心,叫她牽腸掛肚。

  不行了,她不能再等下去,她要跟他說清楚,非要見他一面不可!

  她做了便當去找褚練雲,拜託褚練雲帶她去軍營,她要見衛青馳。

  褚練雲聽完她的請託,看著她,別有深意的說道:「悅音姑娘去見見青馳也好,解鈴還需繫鈴人,能阻止他折騰自己的也只有悅音姑娘了。」

  烈日當空的正午,所有將士都在或用膳或休息,有個人卻自己一人在校場裡做負重訓練,夏侯悅音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情景,她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心中滑過絲絲酸楚。

  何苦啊,這是何苦?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怎麼可以如此不愛惜自己?

  她站在原地,揪著心,動也不動的看著,眼裡滿是於心不忍。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青馳終於發現了她,明顯整個人一震,同樣也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如鯁在喉,滿腔的情緒說不出來。

  今日的她並沒有易容扮醜,一襲蝶戲蘭花的衫裙顯得格外俏麗,恍若碰落了一地繁花,清雅的面容寫滿了擔憂,烏髮梳成了傾髻,細碎的小花髮簪插在髮髻一側,增添了幾許柔美。

        他也不知為何事到如今,他還會注意她的裝扮,她一出現,頃刻間便能令他全神貫注。

  對夏侯悅音,他真是提不起也放不下,所謂君子不奪人所愛,何況她還是別人的妻子,他要如何搶奪?若他真做了,又置父母的顏面於何地?可要他放下,從此與她保持距離,當她是妹妹,或者是陌生人,他也根本做不到。而回到府裡,勢必會見到她,那太痛苦也太煎熬了,他寧可待在軍營裡,眼不見為淨,起碼看不到她的人,只要趕走腦子裡她無時無刻存在的身影就行了,若回府裡見到了她,他怕自己會把持不住,做出有損她清譽的事來。

  只是沒想到,他不回去,她竟來了,還瘦了一圈,臉都尖了,存心讓他心疼。

  他知道不是她的錯,知道不能怪她,知道自己不該對她發火,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要他在這時候還假裝大方的去體諒她、去安慰她、去說一些違心之論,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現在的他只寧可自己從不曾對她動情、用情,要收回這份感情太難了,要不去想她太難了!

  衛青馳深呼吸一口氣,逼自己不能逃避,不管見到她,內心再怎麼澎湃,他命令自己若無其事的走過去。

  「怎麼來了?」他板著臉。「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夏侯悅音不是來跟他吵架的,她采哀兵姿態,可憐兮兮的說道:「衛大哥,我腿有些疼,有沒有能坐下來的地方?」

  這麼一瞬間,衛青馳就忘了要武裝自己,立即關心了起來。「腿怎麼會疼?跌傷了嗎?還是舊傷復發了?」

  夏侯悅音笑了笑,「可能是適才站太久了吧!」

        衛青馳抿著唇,帶著她繞過校場,來到不遠處的樹蔭下,那裡草皮平整,而且連日晴天使草皮很乾淨,可以席地而坐。

  夏侯悅音坐了下來,拍拍身邊的位置,「坐啊!衛大哥,你站著我們怎麼說話?」

  她笑語盈盈,態度那麼自然,衛青馳覺得自己內心的城牆在一寸一寸瓦解,他終究坐了下來。

  夏侯悅音打開食籃,「我做了幾樣菜,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你拿回去吧!這裡有伙食,我吃的很好,不需要你特地做菜送過來。」衛青馳硬著心腸,冷漠的說道:「還有,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若叫人誤會了,對你對我都不好。」

  「哪裡不好?」夏侯悅音水眸一暗,沉默半晌,她抬起眼眸來看著衛青馳,「衛大哥,我知道你在怪我,你在生我的氣,但你可曾想過我也不願意,我腦中根本沒那個人,要我跟他做夫妻,我多害怕,你只顧著你自己的情緒,你替我想過嗎?你有一絲一毫為我擔心嗎?」

  衛青馳沒料到她會突然說這一番話,完全愣住了,「悅音……」

  夏侯悅音突然間淚眼迷濛,賭氣哽咽道:「衛大哥,如果你要這樣丟下我,當初讓我跳崖死了算了,又何必拉住我?你這樣誤解,對我不理不踩、不聞不問,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不想看到我,所以不想回府,那很簡單,我走就是了,我走就好了,你不必為了逃避我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叫衛伯父衛伯母擔心,若是我的存在讓你這麼困擾,我現在就可以馬上離開!反正我原本就身無長物,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什麼也沒有,沒什麼好打包的,我現在就可以走!」

  「你在胡說什麼!」衛青馳的臉色變了。「我怎麼會是不想看到你才不回去,我苦苦壓抑自己待在軍營裡,是因為我不想擾亂你的心,你都有夫君了,我還能做什麼?我想做的事會陷你於不義,會讓你背上不守婦道的罪名,我怎麼能做?」

  夏侯悅音一雙明陣瞬也不瞬的看著衛青馳,「衛大哥——若是我能和離,又或者我被那人休了,你要我嗎?」

  衛青馳毫不考慮的點頭,「我要!我當然要!」

  她眼神一暗,咬了咬唇,「娶一個下堂婦,你不怕被人恥笑嗎?你不會嫌棄我嗎?又或者,你只是想我當個妾……」

  衛青馳激動地道:「什麼妾?天地良心!我心中從未有那種想法,我要娶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娶你為妻,明媒正娶的讓你成為我的元配妻子,這一生,除了你,我不會再有別的女人,我只要你一人就足夠!」

  淚在眼眶裡轉著,夏侯悅音動容地道:「衛大哥,有你這席話,我就有了足夠的勇氣,我一定會設法……設法讓孫磊中休了我……」

  衛青馳執起她的雙手,呼吸沉重了些,「悅音,你真的願意為了我這麼做?背負著被休的污名,你爹娘可能會對你不諒解……」

  夏侯悅音鏗鏘有力地說道:「你都願意娶下堂的我了,我有什麼好在乎的?他人的議論只是一時的,我們自己幸福才是永久的,我不回去了,我要永遠與你在一起……」衛青馳不知她說的不回去是不回現代了,他以為是不回京城了。

  「悅音,我會一輩子疼惜你!愛你!」衛青馳深深的凝視著她。「我絕不會讓你後悔做了這個決定!」

  「衛大哥……」夏侯悅音低語著,「只要你不嫌棄我,我是不會後悔的……」

  衛青馳粗聲說道:「不許你再說嫌棄二字!我衛青馳在此對天起誓,若有朝一日我嫌棄夏侯悅音,讓我不得好死!」

  夏侯悅音立即伸手摀住了他的嘴,急道:「不要亂說!你要死了,那我怎麼辦?」

  衛青馳心中一熱,一把將她拉到懷裡,「你放心吧,我不會死的!我還要與你長長久久、千年萬年的長相廝守,哪怕是山崩地裂,誰都無法將我們分開!」

  他用有力的一雙臂膀將她緊緊的箍住,而她也緊緊的抱住他的腰,他低頭吻住她的唇,吮著她的唇齒,攪動著她的舌,甜蜜的滋味讓兩人都不想終止這個吻。

  兩人的隔閡消彌了,這才有心情注意食籃,夏侯悅音將食物一一取出,四周的空氣頓時鮮香四溢。

  她親手將筷子塞到衛青馳手裡,輕快地說道:「衛大哥,你快吃,我誠心誠意做的,都是你平常愛吃的。」

  衛青馳嚐了一口,唇邊湧現了笑意,實誠地說道:「這些天,我都沒能好好吃飯,米粒進到口裡都不知什麼滋味,腦子裡淨是你與孫磊中纏綿恩愛和拜堂的畫面,想到我就火大,沒胃口吃飯。」

  「我也是。」夏侯悅音靠著他的肩,幽幽說道:「我沒心情下廚,若不是小梅煮了逼我吃,我想餓死算了,活在世上沒意思,讓你那麼誤解我、氣惱我……」

  「以後絕不會了。」他信誓旦旦的說道:「我吻過你了,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絕不會輕易的放開你,你甩不掉我了,夏侯悅音。」

  「誰要甩掉你了?」她嗔道:「我一輩子都不會甩掉你,你也別想甩掉我!」

  總算塵埃落定,她終於確定自己的心意了,衛青馳的份量已遠遠超過了她在現代的一切,她決定留下來,就算現在有法子能讓她回現代,她也不要了……

    「衛大哥,你今晚會回將軍府吧?」她心疼的撫摸著他的臉。「好歹回去洗漱睡覺,瞧你鬍碴都冒出來,看著十分憔悴。」

  他將她的手反握在手裡,柔情地道:「當然了,當然要回去,你在府裡,我怎麼能不回去?你先回去等著,我一回府就去找你。」

  她嗯了一聲,又靠回他肩上,感覺無比安心,無比幸福。

  她安然恬適的神情撩撥著衛青馳的心,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微啞地道:「悅音……我想再親親你……」

  夏侯悅音迎著他抬起頭來,緩緩閉上了眼眸,等待他的吻。

  他的吻落了下來,吻得輕柔卻強勢,又像是吻不夠似的,不時吸吸她的唇瓣,吮含住她的唇。

  原來重歸於好的感覺這嬤好,她整個人都輕鬆了,心裡的重擔瞬間消失無蹤。她這才明白,原來壓在她心上的石頭不是她已為人妻、要和個陌生男人做夫妻這件事,而是衛青馳不理她,她所有的難受、煎熬、委屈都來自衛青馳對她不聞不問。

  現在兩個人和好了,她什麼壓力都沒有了,她也不再害怕、不再擔心了。

  她知道他會保護她,他會做她的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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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5: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主僕重逢明真相

  人逢喜事精神爽,衛青馳時隔多日回到將軍府便是這麼一副神情,陰霾一掃而空,寄安看著主子面上掩不住的春風之色,納悶起來。

  主子在營裡「大開殺戒」之事,他也聽說了,本來還擔心著,若情況再惡化下去,他拖也要去把主子拖回來好好睡一覺,沒想到今天主子回來了,根本沒什麼冷峻、頹廢,看起來好得很,比任何時候都好。

  「您沒事嗎,少爺?」寄安看著主子,十分困惑,難道軍營傳出來的事只是空穴來風?

  「能有什麼事?」衛青馳輕輕挑眉,全盤否認。「快備熱水,我要洗漱!」

  他要好好將自己打理一番去見夏侯悅音,不是只有女子會為悅己者容,他的心思也是相同,想讓她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是!」寄安連忙去備水,主子沒事就好,說什麼主子知道夏侯姑娘已有夫家之後大動肝火,根本無稽之談,主子幹麼為了這種事動怒?

  不過,夏侯姑娘已為人婦倒是件好事,因為他也覺得主子和夏侯姑娘走得太近了,雖然他知道身為隱藏性吃貨的主子是為了美味的吃食才會經常往定風軒跑,可是旁人不知道啊,看在旁人眼裡,還以為主子對夏侯姑娘有意思咧!

  聽說夏侯家如今都落難了,若傳出主子對夏侯姑娘有意思這種謠言那不啻是徒惹麻煩,後患無窮。

  如今好了,悅音姑娘已有夫家之事被揭穿來,以後不會再有奇怪的流言蜚語,主子可以和魏姑娘好好發展了。

  「換一件。」衛青馳看著墨色錦袍皺眉,太暗了,不襯他現在的心情。

  寄安一愣,「啊?」主子從來沒有挑剔過他搭配的衣著,今天怎麼了?

  「我說換一件。」

  寄安還在發愣。

  「算了。」衛青馳不耐煩的說道:「我自己來。」

  衛青馳一心想讓心上人看到他帥氣的模樣,挑了織著暗紋的天青色錦袍,髮束玉冠,顯得神采奕奕。

  更衣之後,他刻不容緩的大步離去。

  寄安在後面喊道:「少爺!才剛回來,您去哪裡?好歹歇一歇,睡一覺啊!」

  可人已經走得看不見背影了,寄安無言的站在共雲軒的院門前,心裡驀然一動,心裡打了個鼓。

  主子消失的方向是可以往定風軒的方向,主子不會去找夏侯姑娘了吧?應該不是吧?

  衛青馳前腳才走,魏纖懿隨後就到了,見到寄安若有所思的站在院門口,她笑吟吟的問道:「咦?怎麼在這兒?莫不是知道我要來,特意來迎接我的吧?」

  寄安陪笑道:「魏姑娘怎麼來了?」

  魏纖懿笑得格外甜美,「聽說衛大哥回來了,特意帶了幾帖養氣藥膳茶來看看他,想給他補補氣,還有我自己做的萬應丸,可治尋常雜症,衛大哥隨身帶著,急症時便可派上用場。」

  當她知道夏侯悅音已有夫家之後,對夏侯悅音的敵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若早知道夏侯悅音已有夫家,她又何必費勁與之較量?現在想想,自己往日的作為真是有些好笑。

  雖然夏侯悅音失了記憶,原先不曉得自己已有夫家,可如今知道她自己是有夫君的人,總不會再對衛青馳動念了吧?

  而衛青馳亦同,知道夏侯悅音是有夫君的人,可不能再老是往定風軒跑了,即便他曾對夏侯悅音有什麼心思,此刻也都該收回了。

  她覺得連老天都在幫她,竟然會讓夏侯悅音有夫家這種事被揭露出來,夏侯悅音和衛青馳是沒可能了,換她登場了。

  「哎呀!這萬應丸可是千金難買的好東西啊!魏姑娘真是有心了,太有心了!」寄安誇張的喊了起來,又惋惜道:「可惜少爺這會兒不在,又出去了。」

 「出去了?」魏纖懿一愣,她是聽到消息就立刻來了,想不到還是晚了一步。「知道衛大哥去哪兒了嗎?」

  寄安面帶笑容,鞠躬哈腰地道:「對不住了魏姑娘,少爺沒說,小的也不知。」

  「無妨。」魏纖懿笑著把幾帖藥材和萬應丸交給寄安。「麻煩轉告衛大哥我來過了,我改日再來。」今日不在,來日方長,如今夏侯悅音已不是問題,只要她多用點心,得到衛青馳的心就行了。

*             *             *

  衛青馳毫無疑問是到定風軒來了,他風姿瀟灑的站在那兒,夏侯悅音見他豐神如玉、俊帥不凡,不由得芳心亂跳,這才明白原來她是外貌協會,前世怎麼都沒感覺自己這麼俗氣,居然喜歡顏值高的男人?

  小梅見到衛青馳總算出現了,她很有眼力、一溜煙的起身道:「奴婢吃飽了,到廚房刷碗去,姑娘和少將軍慢慢吃。」

  只是沒人留意小梅的舉動和話語,夏侯悅音張羅碗筷,明亮的眼睛盛滿了光采,「衛大哥,你坐。」

  衛青馳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發自內心的說道:「悅音,你真美。」

  今夜她一襲牙白色的衫裙,腰間繫著銀色流蘇腰帶,楚腰纖纖,及腰長髮全挽到了右邊披在肩上,只在髮上插了一個銀色的蝴蝶髮梳,格外清麗。

  夏侯悅音就是打扮給他看的,被心上人讚美,自然心花怒放,面頰染了一抹暈粉,更加迷人。

  衛青馳笑吟吟的坐了下來,面前的藤籃裡有半隻散發誘人香味的肥美燒鵝,一碗看的到玉米粒的濃湯,還有一盤擺盤陌生的麵食,杯盞裡的酒紅色液體也極是陌生,他先舉杯啜了一口,頓時驚艷。

  「悅音,這是什麼酒?如此好喝,散發著果香。」

  「這是葡萄酒。」夏侯悅音淺淺一笑。「這是我自己釀的,衛大哥若喜歡,便帶幾壇回去,我釀了許多。」

  「你連釀酒也會?」衛青馳佩服的看著她。「而且這酒的味道如此醇厚,與一般的酒大大不同。」

  「葡萄盛產,大廚房送了好多葡萄過來,小梅說果農好意,送了一車又一車,府裡根本吃不完,放著又易壞,我覺得可惜,便靈機一動將葡萄釀成了酒,這酒越陳越香,也不怕壞了。」說著,她笑道:「衛大哥,你不要看這酒甜甜的便喝多了,這酒的酒勁可是很強的,而且喝著喝著還會上癮。」

  「上癮是嗎?」衛青馳心裡一動。「悅音,這酒是否很難釀?」

  「不會啊。」夏侯悅音笑了笑。「簡單的很,若你想知道,明日過來,我釀給你看。」

        衛青馳看著她的目光特別溫柔,「好,我明日再過來看你釀酒。」

  夏侯悅音催道:「衛大哥,別光說話了,你快吃吧!你面前那盤叫蘑菇雞肉麵,你嚐嚐味道,那肥鵝叫做香草燒鵝,那湯叫做玉米南瓜濃湯,我們都吃飽了,這些全都是你的,你要負責吃完。」

  今日她做的是聖誕節套餐的概念,將火雞換成肥鵝,改良了奶油蘑菇雞肉義大利麵。

        衛青馳先喝湯,笑道:「我從未見過玉米削成粒的吃法。」夏侯悅音也知道,這裡的人食用玉米不是整根蒸、煮、烤,不然便是切塊滾湯,她把玉米粒削下來時,小梅瞪大了眼睛,直誇她真是聰明,怎麼想得到如此吃法。

  後來,衛老夫人來了,品嚐了濃湯之後,一連喝了三碗,十分滿足。

  錦繡說,衛老夫人喜歡吃玉米,可年紀大了,牙口不好,無法整根啃,即便切了塊,她吃起來也不方便,削成粒可方便食用多了。

  她見衛老夫人喜歡,便又去做了一盤簡單到家的玉米黃瓜炒雞丁和玉米培根炒飯,衛老夫人全部吃完。

  「其實我今天還做了炸玉米,可惜被小妤兒一掃而空,她居然吃了六根炸玉米,真怕她積食。」她做的炸玉米深受歡迎,裹了薄粉去炸,灑上椒鹽或刷上她做的麻辣醬是鹹口味,整支沾白糖或刷上蜂蜜或她做的黑糖漿便是甜口味,香甜軟綿,叫人無法抗拒。

  「你不知道吧?」衛青馳抬起眼來笑道:「我們全家都喜歡吃玉米,尤其是爹,若是你做給爹娘吃,他們肯定也會喜歡的。」

  夏侯悅音眼睛一亮,「是嗎?」

  她已經有了在他父母面前好好表現的想法,為了將來多兩個人站在他們這邊,她明天可要費勁做個玉米宴才行!

  「在想什麼?」衛青馳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看你眼裡都冒光了。」

  夏侯悅音認真地說道:「我在想,我得好好討好衛伯父衛伯母,讓他們站在我們這一邊。」

  衛青馳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他笑了笑,「你放心吧,爹娘都是明理又開通之人,只要咱們彼此有意,他們會明白的。」

  夏侯悅音卻不這麼樂觀,平時開明,可是對孩子的終身大事,也會那麼開明嗎?開明到同意他娶一個下堂婦為妻?現代人對離婚女都帶著有色眼光了,何況古人還相對保守。

  她都覺得連平時對她悅音丫頭長悅音丫頭短的衛老夫人,若知道孫子想要娶她,恐怕會第一個跳腳,還會大力反對,極力譴責她忘恩負義,吃他們的、住他們的,還勾引他們前途一片光明的寶貝金孫。

  想到這裡,她真有些退怯了,她真的能戰勝一切嗎?她真的能順利下堂嗎?若是那叫孫嘉中的人死不肯休了她怎麼辦?這時代可還沒有單方面訴請離婚這回事,那麼她要如何恢復單身?

  「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衛青馳的聲音驀地傳來,她回過神來,抬起眼,看到衛青馳正挑著眉,非常不認同的瞪著她。

  夏侯悅音失笑,「衛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在胡思亂想?」

  衛青馳哼道:「你眉毛都皺了起來,能不知道嗎?」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那是因為她還不夠了解他父母的為人才會杞人憂天,他們絕不是那種重視自己面子勝於兒女幸福的人,眼下他無法馬上證明給她看,可是假以時日,她會明白的。

  「走吧!咱們出去走走,今日有市集,城裡會很熱鬧。」衛青馳轉移話題說道:「你來邊關那麼久了,還沒好好在城裡逛過,我想給你買幾件小玩意兒,你可以自己挑挑。」

        「好啊!」夏侯悅音興致頗為高昂,她興高采烈的抱起了在她腳邊蹭的憨吉。「衛大哥,咱們帶憨吉一起去逛市集!」

        衛青馳為之失笑,他揉了揉她的頭,「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的腦子在想什麼,怎麼能想出帶貓出去逛市集的主意。」

        雖然不很認同,但他也不反對就是,只要她喜歡的,他都想盡量滿足她。

        衛青馳飲了酒,夏侯悅音秉持著酒後不開車的精神,不讓他騎馬,兩人乘了府裡的馬車到城裡,憨吉似乎知道要上街,十分安分的在她懷裡窩著。

        如同衛青馳所說,城裡果然熱鬧,非但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簡直就跟現代的大型夜市沒兩樣,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各個攤販奮力叫賣,而酒樓茶棧亦是人聲鼎沸,各式商品琳瑯滿目、應有盡有,看得夏侯悅音目不暇給。

        夏侯悅音抱著憨吉,衛青馳則在她身後如守護神一般的護著她走,不讓人群碰著了她,邊走邊逛,買了幾件小飾品,又吃了幾種小零嘴,夏侯悅音逛得不亦樂乎,與衛青馳有說有笑。

        驀然間,一個小姑娘在夏侯悅音的面前定住了,她又驚又喜的緊盯著夏侯悅音,脫口喊道︰「姑娘!」

        夏侯悅音和衛青馳停了下來,夏侯悅音連忙問道︰「你認得我嗎?你是……」

        那小姑娘錯愕不已,「奴婢妙蓉啊!姑娘不認得奴婢了嗎?」

        總算有個認得原主的人出現了,夏侯悅音趕忙解釋,「這說來話長,你自稱奴碑,你難道是我的丫鬟……」

        「奴婢是……」

        衛青馳沉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四周十分吵雜,靠得再近也沒法好好說話,他眺望遠處,將兩人帶到稍微安靜一些的廟宇之前。

        妙蓉警戒的看著衛青馳,小聲問夏侯悅音,「姑娘,這是何人?您為何和這人在一起?」

        「他不是壞人。」夏侯悅音簡單回答,跟著馬上問妙蓉,「我叫什麼名字?」

        她至今還不確定自己就是夏侯悅音,心裡實在不安。

        妙蓉莫名其妙,「姑娘叫什麼名字?姑娘為何這樣問?難道姑娘不知道自個兒叫什麼名字?」

        夏侯悅音嚴肅地道︰「總之你先告訴我,我叫什麼名字,其餘的等等再說。」

        妙蓉一頭霧水的道︰「姑娘閨名悅音啊!」

        夏侯悅音這才鬆了口氣,她真的是夏侯悅音,「那你是?」

        「奴婢是姑娘的貼身丫鬟,自小在姑娘身邊伺候的……」妙蓉快哭了。「姑娘到底為什麼問奴婢這些啊?奴婢好怕……還有,您很怕貓的,為何抱著一隻貓?」

        夏侯悅音心裡『啊』的一聲,完蛋,原主很怕貓?怎麼辦,衛青馳在聽著,她要怎麼圓過去?能說自己忽然不怕貓了嗎?會不會很瞎?

         她正在苦思混過去的說法,就聽到衛青馳說道︰「你家姑娘失了記憶,忘記自己是誰,也忘了自己怕貓了。」

        夏侯悅音明白這聽起來很奇怪,不敢吃什麼、害怕什麼,應該是種本能,像是洗澡、吃飯,也不可能因為失憶而忘記,說她因為失憶而忘了自己怕貓太牽強了,可如今她也只有硬著頭皮用這理由搪塞了。

        「姑娘失了記憶?」幸好妙蓉更在意的是她失憶的事情,一臉不可置信地急道︰「怎麼會這樣?姑娘如何會失了記憶?」

        「這是我要問你的。」夏侯悅音蹙眉問道︰「咱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據說,我應該在京城才對。」

        妙蓉一臉的擔憂,「是姑娘說要來邊關的。」

        「我說的?」夏侯悅音心中驟然一跳,可她自然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妙蓉,你簡單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要記住,我現在失了記憶,什麼都想不起來,或許你說的能幫助我恢復記憶。」

        妙蓉原本十分沮喪,聽到自己或許能幫主子,這才強打起精神來敘述。

        「姑娘成親當日,行禮之後,咱們回到新房,姑爺都還沒來掀蓋頭,咱們突然就昏迷了過去,醒來在個陌生地方,但無人看守,咱們離開之後,立即回到夏侯家,卻見已貼了封條,咱們嚇得魂飛魄散,又連忙去孫家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卻是不得其門而入,說破了嘴守門的侍衛都不相信姑娘的身分,不肯去通報。

        「後來咱們便想到去梁大人府上求助,梁大人不但和大人交好,梁大人的孫女冬穎小姐又是姑娘的閨中密友,梁大人肯定會幫助咱們,可是在去梁大人府上的路上,居然發現姑娘成了官府緝拿的通緝要犯,姑娘的畫像貼得滿城皆是,咱們根本寸步難行,也不可能去梁大人府上了。

        「這時姑娘想起了大人的知交好友衛裕峰大將軍,說道如今只有衛大將軍能幫咱們,於是便賣了姑娘當時身上戴著的頭面首飾等等為數不少的嫁妝,籌到了一大筆盤纏,咱們跟了商隊,一路來到邊關,離開商隊之後卻遇到打劫,咱們各自逃命,奴婢與姑娘就是因此而失散的。

        「奴婢好運,遇到幾個下山的獵人出手相救,可奴婢再回去找姑娘時,卻不見姑娘蹤影,奴婢找了許久,最後天都黑了,只好先在城裡的客棧住下,隔日又出去找姑娘,可依然一無所獲。因姑娘是通緝犯身分,奴婢也不敢報官,只能自個兒每日出去苦尋姑娘的下落又擔心盤纏都在奴婢身上,姑娘身無分文該如何是好,可是不管奴婢怎麼找,都找不到姑娘,姑娘就彷彿消失了一般,然而……皇天不負苦心人,現在總算讓奴婢找著姑娘了……」

        妙蓉說到這裡,夏侯悅音驀地打了個冷顫,腦子裡瞬間一陣的眩暈,她身子晃了一下,微瞇了眼眸,眼前像有一道雷電閃過,她心臟隨即一陣緊縮難受,像有人捏著她心臟似的。

        她想起來了!她想起來了……不,不是她想起來了,而是原主的記憶融入她的腦子里了,她有了原主死前所有的記憶。

        原主和妙蓉因劫匪分開後,被那些劫匪追到了破廟前,劫匪想要劫色,她奮力反抗,抵死不從,最後為保清白,她用力撞柱,那些劫匪見她死了,嚇得落荒而逃,而她便是在此時魂穿到原主身上,讓衛青馳給救了。

        「所以只是拜了堂,對嗎?」她認真的看著妙蓉問道︰「後來咱們便在喜房昏了過去?」

        她已經有了這部分的記憶,因此這自然是問給衛青馳聽的,她知道,即便衛青馳是真的不會嫌棄她,也是真心的愛她,可有沒有與孫磊中洞房還是差很多的,每個男人都想當心愛女人的第一個男人和唯一一個男人,衛青馳自然也不例外,這並非他口是心非,而是人之常情。

        再者,她並沒有和孫磊中洞房,她的身子還是清清白白的,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如此她要下堂求去會簡單許多吧?而她要再嫁給衛青馳遇到的阻礙可能也會小一點吧。

        聞言,衛青馳心上的石頭終於落了地,雖然不管如何,他都要定她了,可知道她是完璧之身,他自然更加喜悅,如此,她是真真正正屬於他一個人的。

        「是啊,只是拜了堂……」妙蓉不知主子為何只在意這個,在她看來這根本不是重點,即便只是拜了堂,還未行夫妻之禮,可姑娘已是孫家的人,將來自然還是要進孫家的門。

        「姑娘,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大人很危險,咱們要去找衛大將軍,只有找到衛大將軍才可以幫大人——」

        夏侯悅音打斷了妙蓉,「已經找到了。」

        妙蓉睜大了眼,「什麼?」

        夏侯悅音指著衛青馳道︰「這些日子以來,我便是住在將軍府裡,這位是衛大將軍之子,衛青馳少將軍,是衛大哥救了我,我才不至於流落街頭。」

        「原來如此……」妙蓉心虛的覷著衛青馳,結結巴巴地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是……是什麼登徒子……」

        夏侯悅音蹙眉道︰「衛大哥哪裡像登徒子了?衛大哥是個正人君子,衛伯父一家都對我很好。」

        妙蓉怎麼聽怎麼怪,總覺得主子有哪裡不一樣了,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同。

        夏侯悅音看妙蓉納悶的眼神,心裡忽然一跳。

        不對,妙蓉跟小梅不一樣,妙蓉是自小服侍原主的,對原主了若指掌,她稍有一點變化,妙蓉肯定察覺的出來,不像小梅那麼好糊弄。

        「悅音,咱們先回去吧!」衛青馳出聲道︰「爹肯定也有很多事要問你的丫鬟。」

        他這一句話轉開了兩人的心思,三人回客棧收拾了妙蓉的包袱,坐上馬車,回到將軍府。

*             *             *

        雖然夜已深了,可衛裕峰得知他們在城裡與夏侯悅音的貼身丫鬟重逢了,還是立即到展義堂見他們。

        妙蓉是認得衛裕峰的,因為衛裕峰回京述職之時,總會上夏侯家做客,還經常與夏侯邑禮徹夜暢談,所以她一見到衛裕峰便淚漣漣的跪了下去,朝衛裕峰磕頭。

        「奴婢求大將軍救救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一定是冤枉的!」

        「衛某一定會設法救夏侯大人,你先起來。」

        衛裕峰將妙蓉扶了起來,聽妙蓉又將經過陳述了一遍,他深鎖著眉心,神情凝重,此事越來越蹊蹺了。

        「爹,悅音主僕在孫府被挾持出府簡直是不可能的事,當日肯定車馬盈門,賓客眾多,新房也一定還有喜娘和其餘下人,誰能由孫府將悅音主僕帶走?又或者有人潛入了孫府?」衛裕峰自然明白這點,可心中浮現的答案卻叫他不願相信。

         「啊!」夏侯悅音想到了什麼,趕忙從頸子上取下一條鏈子,那墜子是一顆夜明珠。

        「衛伯父,這是我爹在我出嫁前交給我,要我好好保管的,我爹還說,若我有想不通的事,便看看這項鏈,當時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如今看來,我爹似乎早有預感自己會有事。」

        衛裕峰驚喜地問道︰「悅音,你這是恢復記憶了嗎?」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是的,衛伯父,聽妙蓉說完之後,我才慢慢想起來。」

        「姑娘!您真的想起來了?」妙蓉鬆了一口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衛青馳很是意外,正色地問道︰「悅音,你當真都想起來了嗎?」

        她回來的路上不動聲色,竟是恢復了記憶?雖然是好事,但也太過突然了。

        「嗯,衛大哥,我都想起來了。」夏侯悅音朝衛青馳一笑,說得有些心虛。

        她自己也知道憑妙蓉說的話就恢復記憶太過匪夷所思,可她有了原主記憶,又不能裝做沒有,裝沒有,將來勢必會在言談之間漏出破綻,也只好硬著頭皮「忽然恢復記憶」了。

        衛裕峰接過那項鏈,細細看了下,很驚訝的道︰「悅音,這夜明珠是我相贈給夏侯兄的,只不過我送的只有夜明珠,夏侯兄後來才讓人打造成了項鏈。」

        「原來是衛伯父送給我爹的!」夏侯悅音趕忙問道︰「那衛伯父可知我爹是何意思?叫我看看這夜明珠,我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夜明珠有個機關,當時我曾告訴夏侯兄。」衛裕峰左右一扭,夜明珠便扭開了,在眾人的驚訝聲中,他取出了一卷迷你紙軸來。

        夏侯悅音恍然大悟,「原來裡面還有東西。」

        衛青馳催道︰「爹,快看看寫了什麼!」

        衛裕峰將紙軸展開,是張地圖。

        衛青馳看著地圖沉思了起來,半晌才道︰「這是何處的地圖?」

        衛裕峰沉吟道︰「未標示地點,恐怕還要研究一番才能得知。」

        夏侯悅音和妙蓉自然是看不懂,衛裕峰便道︰「晚了,你們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這地圖先留下來,我再仔細看看。」

        「有勞衛伯父了。」

        夏侯悅音帶著妙蓉回到定風軒,妙蓉左看看右看看,對院子極為滿意,回頭看看主子又慷慨地說道︰「原來這些日子以來姑娘都住在將軍府裡,難怪奴婢怎麼也找不著姑娘。」

        夏侯悅音嘆道︰「我失了記憶,無憂無慮的,在這裡住得舒服,卻是苦了你,沒日沒夜的尋我。」

        妙蓉自然連連說她不辛苦,只慶幸主子沒有受苦,之後又不解的看著主子懷裡的貓。「話說回來,姑娘恢復了記憶,還是不怕貓嗎?」

        夏侯悅音打哈哈道︰「養了牠這些日子,已有了感情,這會兒恢復了記憶也不怕牠了。」

        妙蓉依然難以置信,她將信將疑的說道︰「真是太奇怪了,奴婢從沒想過有一天姑娘會抱著隻貓,還萬分喜愛的模樣,若讓夫人看到了,肯定也會難以相信。」

        夏侯悅音這時更加確定了妙蓉不好糊弄,她得先給妙蓉打個預防針才行。

        小梅已經睡下了,夏侯悅音拉著妙蓉到房坐下,鄭重其事的看著她說道︰「妙蓉,有件事我得先告訴你。」

        妙蓉點了點頭,「姑娘說吧!奴婢聽著。」

        夏侯悅音潤了潤唇。「我原來是不會廚藝的,可昏迷醒來之後,不知怎麼回事,忽然就有了廚藝,變得廚藝了得。」

        妙蓉瞪大了眼,「所以,姑娘現在會煮食了?」

        「嗯!」夏侯悅音點了點頭。「也多虧這樣,我煮的東西,衛家人都很喜歡吃,我便因此討得眾人喜歡。」

        妙蓉難以相信,再度問道︰「所以,姑娘是真的會煮食了?」

        「我真的會。」夏侯悅音看妙蓉實在很是震驚,她轉移焦點的問道︰「要不要我現在下碗麵給你吃?」

        妙蓉連忙搖手,「不不,不用……奴婢不餓不是,奴婢算什麼,怎麼能要姑娘給奴婢下廚?姑娘快別折煞奴婢了。」

        夏侯悅音感覺有點不妙,下碗麵就折煞,那明天妙蓉看她下廚煮給一堆人吃時,豈不是會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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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5: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守住主子名譽是丫鬟的責任

       夏侯悅音熟練的將已經挑選過,並且陰乾表面無水分的葡萄放入罐中,撒上大把糖,跟著以蠟封住瓶口。

        「等發酵完成便是葡萄酒啦!」她對來看釀酒的衛青馳說道。「衛大哥,你回去軍營時便可以讓伙房開始釀酒了,這應該不需要我親自過去教導了吧?」

        衛青馳嘆服道︰「想不到如此醇厚順口的好酒,釀造方法卻這麼簡單,悅音,你是如何得知此釀酒法子的?」

        夏侯悅音心裡『咯』的一聲,還未想好怎麼回答,一旁打下手的小梅已笑嘻嘻的說道︰「少將軍有所不知,姑娘腦子裡的點子可多了,連給憨吉吃的都有主意,奴婢想扔隻小魚給憨吉吃,姑娘阻止,說是給憨吉吃的食材都要水煮,不能加鹽調味,這樣對憨吉的身體才好,奴婢都折服了。」

        衛青馳也是莞爾,他笑睇著夏侯悅音道︰「這樣奇怪的事,只有悅音你才想的出來。」

      夏侯悅音暗自鬆了口氣,這表代她又混過去了,衛青馳不會再追問了,她轉了話題問道︰「衛大哥,那張地圖,你與衛伯父可瞧出什麼來了?」

        之前她對原主父母之事並不上心,可有了原主的記憶之後,她有些不同了,對夏侯家正遭逢大難之事無法置身事外,不像之前那樣覺得是別人的事。

        衛青馳聽她問起,笑意收斂。「那地圖所畫之地是凌霄谷。」

        夏侯悅音一臉茫然。「凌霄谷?那是什麼地方?」

        衛青馳沉吟道︰「凌霄谷在頤州銅城,不知夏侯大人為何要將凌霄谷的地圖藏在夜明珠中,爹已派了心腹大將前往凌霄谷一探究竟。」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只能靜候消息了。」

        衛青馳又道︰「還有,爹將烤饢餅與罐頭肉研發製成乾糧之事上奏了皇上,此事對我軍大有助益,是大功一件,可因你目前還是通緝身分,爹並未說明是你的功勞,打算來日等真侯大人洗脫罪名之時再一並稟告皇上。」

        其實,他爹是在做最壞的打算,怕無法幫夏侯大人洗脫冤罪,若女眷也一同定罪,他爹想用此大功為夏侯悅音求情,希望能換得她免死金牌。

        當然,那只是最壞的打算,他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絕不會。

        「我無所謂。」夏侯悅音笑了笑。「什麼功勞的我不在意,我只想幫到你和衛伯父,這樣就夠了。」

        衛青馳神秘一笑。「等這葡萄酒大量釀造好時,你又有功勞了,而且是大大的功勞,讓我先賣個關子,到時再告訴你。」

        「好。」夏侯悅音不以為意,淺淺一笑。「好餓啊!衛大哥,咱們吃早膳吧!我看老夫人和小妤兒肯定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             *             *

        妙蓉一覺睡到中午,或許是這陣子以來都沒睡好,她天天都惶惶不可終日,如今找到夏侯悅音了,一放鬆之下竟睡到日上三竿,她自己都嚇到了,連忙起來洗漱。

        妙蓉在敞廳找到夏侯悅音後,懊惱、自責,差點沒下跪。「奴婢該死,竟睡得比姑娘晚!」

        夏侯悅音拉著妙蓉在飯桌邊坐下,「說什麼責罰,我心疼都來不及,可想而知,你這陣子都沒睡好,這好好睡上一覺了,瞧,熊貓眼都消失了……」

        小梅插嘴道︰「姑娘,什麼是熊貓眼?」

        夏侯悅音一愣,改口道︰「我是說眼下的烏青都消失了,那叫黑眼圈,而那叫做熊貓的食鐵獸眼圈也是黑黑的,所以也有人說是熊貓眼。」

        妙蓉看著小梅,臉上隱約有著不認同。

         姑娘在說話呢,這小丫鬟插什麼嘴啊?豈可在姑娘說話之時打斷姑娘的話,怪的是,姑娘還好脾氣笑咪咪,一點兒也不生氣,實在太奇怪了。

        其實妙蓉有所不知,小梅原來也是很守規矩的,還對主人家特別的推崇,她全是被夏侯悅音帶壞的,是夏侯悅音一直帶頭把規矩拋在一邊,才會變成如今的沒上沒下。

        「來,妙蓉,我給你介紹,這是小梅,我住在將軍府的這段日子,都是小梅在照應我的。」夏侯悅音笑吟吟的說道︰「小梅,這是妙蓉,我早上跟你提過的,和我失散的丫鬟,打小伺候我的。」

        小梅小了妙蓉一兩歲,她笑容可掬地問候︰「妙蓉姊姊。」

        妙蓉點了點頭。「小梅姑娘。」

        在高高在上的首輔府第裡做丫鬟,她沒那自來熟的習慣,她家姑娘也沒有,在她看來,她家姑娘和這個叫小梅的丫鬟親昵的很,讓她怎麼看怎麼奇怪。

        姑娘不可能和一個下人熟成這樣,即便對她,姑娘也有一定的架子,這是姑娘自小養成的教養,男女有分、主僕有別,姑娘是絕不會和一個下人這樣說笑的。

        難道,姑娘是因為先前失憶了,所以也轉性了嗎?

        她正在狐疑之時,就看到夏侯悅音掀了桌上的菜蓋,微微一笑,「妙蓉,你睡了那麼久,肯定也餓了,我給你留了飯菜,小梅也熱好了,你快吃吧!」

        妙蓉這時候醒也好,沒看到早膳和午膳的「盛況」,不然不知會有何反應?

        妙蓉看著桌上六菜一湯,翠綠的炒青菜,青脆的拌黃瓜,嫩黃的蒸蛋,肥美的白切雞和簡單的白灼蝦,還有那香氣四溢的鮮菇湯,樣樣都賣相極佳,她肚子裡的饞蟲被勾了出來,瞬間感到饑腸轆轆。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盤纏在她身上,她不會餓著,銀子充裕,也有能力買些好吃的,她一想到主子下落不明,又豈敢隨意花用銀兩,總是買個饅頭或素包子充饑,許久沒吃到一頓熱騰騰的飯菜了,她動了筷子之後便停不了,一口接著一口,狼吞虎咽。

        夏侯悅音看得很有成就感,「如何?我的手藝還行吧?」

        「咳咳咳咳……」妙蓉瞬間被這句話嗆到了,她漲紅了臉,不敢置信的瞪視著夏侯悅音。「這些不會——不會都是姑娘做的吧?」

        夏侯悅音笑咪咪的給妙蓉倒了杯水。「怎麼不會?都是我做的啊,還合你的胃口吧?看你吃得很香。」

        妙蓉看到推到自個兒面前的那杯水,又大驚失色地道︰「姑娘怎麼可以幫奴婢倒水?應該是奴婢服侍姑娘才是!」

        妙蓉這些反應以前在小梅、錦繡、朵兒身上也看過,夏侯悅音不以為意,淡淡的洗腦道︰「妙蓉,咱們現在都已經落難了,寄人籬下,就不必講究那些規矩了,能有一天的快樂便是一天,規矩也不能當飯吃,你眼前的飯才是真實存在的,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妙蓉聽得一愣一愣,不知道自家姑娘究竟在講些什麼,她為什麼都聽不懂?

        夏侯悅音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謅,言之無物,妙蓉自然聽不懂了。

        她認為不必太費勁去說服妙蓉,反正過幾天妙蓉也會拜倒在她的廚藝之下,到時為了吃,妙蓉也只能「同流合污」了。

        下午,夏侯悅音想到衛青馳說衛家人都愛吃玉米,她靈機一動,立即做了爆米花,爆米花做起來不難,滋味又特別好,加上她又煮了焦糖,混和牛乳,再略灑點鹽帶出焦糖深層的香濃,做成焦糖口味的爆米花,衛老夫人一秒就淪陷在爆米花的魅力之中,完全無法抵抗,一個個的往嘴裡塞,吃個不停,衛知妤也是相同,兩人頓時又上演了慘絕人寰的搶食大戰。

        另外,她還做了椒鹽香蒜口味,這口味也是立即擄獲了一幫男人的心,衛裕峰、衛青馳、褚練雲、宋忻龍等人都吃得十分香,連寄安都很沒骨氣的偷偷一把一把的抓著藏在袖子,府中唯一不碰爆米花的自然是魏縴懿了,她那高高在上、不屑夏侯悅音的模樣妙蓉立刻注意到了,當妙蓉發現魏縴懿的目光時不時便看著衛青馳,而衛青馳溫柔的目光又總是動不動落在自家姑娘身上時,這三角關系頓時將她嚇了個魂飛魄散。

        觀察了幾日,確定心裡的懷疑後,妙蓉很是不安。

        這一晚,夏侯悅音洗漱後要睡了,妙蓉鄭重其事地開口道︰「姑娘,奴婢有話要說。」

        夏侯悅音笑了笑,「你說啊。」

        都幾日過去了,她很意外妙蓉並沒有被她的廚藝收買,不但很堅持主僕分際,還會一直阻止她下廚,說是與她身分不符,讓她別再碰下人的事,嚷著會污辱了她的身分。

        雖然妙蓉很堅持,但她也有她的堅持,她要下廚,不是妙蓉阻止得了的,盡管知道妙蓉不悅,她還是快樂的下廚做三餐,妙蓉也拿她莫可奈何。

        她不能為了安妙蓉一個人的心放棄自己的快樂來源啊!再說,她真心想做飯給大家吃,看他們吃得滿足,她也滿足,若為了妙蓉就遠離廚房,那簡直是憋死自己,她做不到。

        「那奴婢就冒犯姑娘了。」妙蓉瞬也不瞬的看著夏侯悅音。「姑娘可別忘了自個兒現在是孫家的少奶奶,待大人洗清罪名後,咱們便要回孫家。」

        夏侯悅音很是意外,她以為妙蓉這麼嚴肅是又要苦勸她不要下廚,想不到妙蓉說的事比下廚與否嚴肅好幾倍。

        好吧!既然妙蓉都說開了,她也要與妙蓉說清楚才行。

        夏侯悅音同樣瞬也不瞬的看著妙蓉,沉著說道︰「妙蓉,你聽好,我要與孫家公子和離,或者,我要讓他休了我。」

        妙蓉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與主子說開,主子卻是給了她一個晴天霹靂的回答,她睜大了眼眸,顫聲道︰「姑娘可是為了衛少將軍?」

        「不錯。」夏侯悅音直接了當的承認了,她開門見山的說道︰「我與衛大哥兩情相悅,我們已互許了終身,等我與孫公子再沒關係之後,衛大哥便會娶我為妻。」

        妙蓉臉色陣陣發白,「不行啊姑娘!您這樣是要置姑爺於何地?姑爺的臉面要往哪裡放?」

        夏侯悅音這時有了原主的記憶,也知道妙蓉反應為何如此激烈。

        原主與孫磊中並非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夏侯家與孫家交好,她與孫磊中自小青梅竹馬,加上她的閨中密友梁冬穎,他們三人可說是形影不離,或賞花,或遊湖,或上香,京城處處都有他們的蹤跡。

        孫磊中一表人才,家世好,人品好,雖然未考取功名,可亦是有其才華,因此當長輩們提出結親之約時,原主便也覺得無所謂的點頭了。

        對原主來說,孫磊中雖然不是京城裡拔尖的世家子弟,對功名也沒有野心,可他為人謙和、溫柔,很是體貼周到,又能應對她的悶性格,他們又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總嫁一個不認識的人好。

        換言之,原主和孫磊中算是有感情基礎的,在妙蓉看來,她現在說的話無疑是背棄了這段情分,可是她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幾人的這段過去,卻反而察覺了許多問題。

        「姑娘,您可千萬不要糊塗,大人正是需要孫家相助的時候,姑娘也正需要倚靠孫家、倚靠姑爺,您千萬不能做糊塗事啊!」

        「我不認為是糊塗事。」夏侯悅音正色地道︰「你說夏侯家正是需要孫家、我正是需要孫公子的時候,那我問你,此時此刻,孫家在哪裡?孫公子又在哪裡?咱們上門的時候,又是如何吃的閉門羹?你真相信守門侍衛不認得咱們才不放咱們進去?你錯了,正是因為識得咱們才不讓咱們進去,有人交代了不能讓咱們進去。」

        妙蓉驚嚇不已,她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是誰跟姑娘說這麼可怕的話?姑娘是孫家的媳婦兒,孫家又怎麼會故意不見姑娘?」

        夏侯悅音緩緩說道︰「妙蓉,當時我腦子一片混亂,又見自己成了衙門的緝拿要犯,所以沒想清楚,從京城來邊關的這一路上因水土不服,一直在病著,沒法去細想,可這些日子、以來,我慢慢拼湊當日之事,也慢慢釐清了一些事,咱們為何進了孫家喜房卻昏了過去?孫家是普通人家嗎,閣臣府第,門禁如此森嚴,若不是有人裡應外合,又如何能掩人耳目將我倆弄昏帶走?」

         「姑娘,無憑無據的,不能光憑姑娘自個兒的臆測就認為是真的!」妙蓉激動的道︰「姑娘單方面認為孫家對不起您,可如果不是呢?姑娘和衛少將軍私訂終身,姑娘就成了不守婦道之人,姑娘將會終身背負著下賤無恥的污名啊!」

        夏侯悅音幾不可察的揚了揚嘴角,慢悠悠的說道︰「我不怕背上什麼難聽的污名,我怕的是將終身託付給一個我從未真正認識過的人。」

        妙蓉愣住了,她的表情呆滯,心裡突突突地狂跳,想到主子新婚之夜發生的事,確實有諸多不合理之處,她驟然不安了起來。

        難道,真會如主子所言,孫家不是好人?

        不不不,她怎麼可以也被主子帶偏了?主子是讓衛少將軍蒙蔽了,才會一心向著衛少將軍,背離了孫家,她是主子的貼身丫鬟,主子如今被豬油蒙了心,只相信衛少將軍說的話,她得要幫主子守住名譽才是啊!

        妙蓉眉頭皺著,嚴肅地說︰「奴婢才疏學淺,說不過姑娘,可奴婢只盼姑娘記住,姑娘現在還是孫家少奶奶,這身分還沒改變,希望姑娘不要忘了自個兒身分,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讓大人和夫人蒙羞。」

        「例如什麼?」夏侯悅音見妙蓉說得嚴肅又鄭重,忍不住想逗她,雖說忠心耿耿是好事,可也會成為她與衛青馳之間的絆腳石啊,想想還是小梅比較好搞定,雖然嘴巴老是說不要,可身體卻很誠實。

        妙蓉一愣,「姑娘是指什麼?」

        夏侯悅音微微挑眉。「你說出格的事是什麼?」

        妙蓉臉上一紅,「就是……就是那些有違婦道的事……」

        夏侯悅音眼睛撲閃著,故意好奇的看著妙蓉,「所以我在問你有違婦道的事是什麼?談心算嗎?擁抱算嗎?親吻算嗎?共乘一騎算嗎?」

        妙蓉感覺到呼吸困難。「姑、姑娘不要再說了,奴婢不敢聽。」

        夏侯悅音壓低聲音道︰「那些事我全和衛大哥做過了,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不要告訴別人。」

        「什、什麼?」妙蓉簡直要尖叫了,老天!她究竟聽到了什麼?主子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             *             *

        這一日的將軍府貴客臨門,熱鬧萬分,夏侯悅音也被請出來見客,聽說是黎百合四十歲的生辰,所以衛青馳的外祖母和小表弟來了,特意從齊國遠道而來給黎百合慶祝生辰,當下她還沒有什麼感覺,想著還是做母親的疼愛女兒,那麼遠的舟車勞頓也不辭千里而來,只為了幫女兒過生日,真真是有心。

        可是,等她看到正廳裡上位那位雍容無比的富貴老太太時,她才打了個靈驚覺過來。

        衛青馳的外祖母……不就是齊國太后嗎?!

        想到這裡,她再看向齊國太后身邊坐著的那位約莫八、九歲,唇紅齒白的富貴小少爺……要命,那小男孩不是齊國的太子吧?

        她腦子裡閃過適才長廊裡左右一長排的帶刀侍衛和宮女,暗罵自己真是後知後覺,那些侍衛和宮女都是隨齊國太后來的。

        她聽衛青馳說過,他的舅舅,也就是齊朝國君,膝下只有一個皇后所出的兒子,雖然年紀尚小,但在五歲那年已冊封為太子。

        果然,衛青馳為她引見了齊國太后和太子黎頤,又介紹一旁的圓臉姑娘道︰「這位是明珠郡主。」

        夏侯悅音看著那神態驕傲、穿金戴銀的明珠郡主,一襲桃紅色繡花蝶牡丹的裙衫,袖口和裙擺都用銀線繡著朵朵細花,蓮足一雙桃紅色的粉緞繡鞋,耳上戴著明燦燦的銀月耳環,頸上戴著兩條金蝶飛舞的金項鏈,髮上插著點翠芙蓉花髮簪和珍珠步搖,她個人覺得對方這身打扮雖然華貴,卻也有些俗氣。

        黎百合微笑說道︰「悅音,我與明珠的娘親以及齊國皇后是手帕交,我看著明珠出生、長大,她就像我的女兒一樣,你們年齡相仿,多親近親近,肯定能談得來。」

        夏侯悅音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們沒說明她的身分,只含糊介紹她是衛裕峰京城好友的女兒,來邊關做客,因此她就是個小小的民女,她不想對那明珠郡主太熱絡,免得被認為她在討好權貴。

        她擺出客氣的姿態,不想主動親近,沒想到黎百合卻又說道︰「母后,悅音手藝不凡,我請悅音晚上做幾道菜給你接風洗塵,保管你好吃到停不下來。」

        說完,黎百合又對她笑道︰「可以吧?悅音,我母后也是個吃貨呢,若是她嚐到你的手藝,怕是趕不走她了,說什麼也要住下來。」

        眾人都笑了起來,齊國太后嗔怪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呢?怎麼可以說你娘是吃貨,哀家還要臉面哩。」

        衛老夫人說道︰「親家,咱們都是吃貨,這事也不用害臊,我跟你說,悅音丫頭的手藝真是一等一的好,做的菜好吃得讓人吮指回味,等嚐過就知道了,肯定會像裕峰媳婦兒所說的,住下來不想走啦!」

        眾人又是一陣笑,夏侯悅音做洗塵宴一事也定了下來,齊國太后等人累了,先去客房洗漱休息,而夏侯悅音也連忙回定風軒要擬菜單。

        衛青馳一直跟著她,跟到了定風軒,兩人緩緩走入院子。

        「悅音,要做宴會菜會不會太辛苦你了?太辛苦的話,我跟娘說,還是讓外面酒樓的廚子來做……」

        「你說什麼呢,衛大哥?」夏侯悅音淺淺一笑。「你外祖母好不容易來做客,你的長輩就是我的長輩,我做一頓飯為她接風洗塵又有什麼難的?倒是那明珠郡主是何人,為何能跟著你外祖母來此?」

        她不想親近明珠郡主,但對齊國太后她可不敢怠慢,不是因為齊國太后是權貴中的權貴,而是因為齊國太后是衛青馳的外祖母,難得他們千里而來,讓她有表現的機會,她當然好好把握,至於那明珠郡主,因為她看到對方一直在看衛青馳,所以有此一問。

        衛青馳說道︰「明珠姓謝,是大齊唯一異姓親王謝儀的孫女,謝儀戰功無數,功勛彪炳,因此被我過世的外祖封為親王,明珠的父親是護國大將軍,也是十分善戰,如我娘所言,明珠像她女兒一樣,自小常在宮裡走動,深得我外祖母的喜歡,所以才會跟著一塊兒來為我娘親祝賀生辰。」

        夏侯悅音看了他一眼,這人不知是不解風情還是裝傻,沒說謝明珠對他有意思一事。

        衛青馳被看得莫名其妙,有些好笑地問道︰「為什麼那樣看我?好像有點不悅?」

        她索性挑明了道︰「明珠郡主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衛青馳啞然失笑道︰「你胡猜什麼?明珠像我妹妹一樣,她怎麼會喜歡我?」

        她哼道︰「她像你妹妹一樣,但終究不是親妹妹,自然可以喜歡你。」

        衛青馳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柔聲道︰「悅音,你別無理取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裡只有你一個,每日都想著你……」

        院子裡沒別人,她索性依偎在衛青馳懷裡,將頭埋在他胸口,撒嬌地道︰「那你叫那明珠郡主什麼的不要再看你了,我怕你被她看壞了,到時要怎麼修?」

        「調皮。」衛青馳眼裡滿是寵溺,抬起她的下巴來,情不自禁的就想吻下去。

        「啊!」

        突然有人石破天驚的大叫一聲,被驚動的兩人迅速分開,就見妙蓉驚慌失措的站在廊簷下,適才大叫的正是她。

        夏侯悅音臉頰有些紅,故做鎮定問道︰「妙蓉,你怎麼了,叫那麼大聲?」

        妙蓉情急之下彎下身去抱著肚子,痛苦地道︰「奴婢——奴婢肚子疼……」

        夏侯悅音不假辭色地道︰「肚子疼還不快去茅房,在這裡叫無濟於事。」

        她當然知道妙蓉真正的目的是要阻止她和衛青馳親近,只是誰也不會戳破,虧她想得出來突然大叫一聲,真是服了她了。

        「是……奴婢……奴婢這就去茅房……」妙蓉抱著肚子,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夏侯悅音被打斷了情緒,也沒心情繼續適才的調情了,她叫衛青馳先回去,自己則叫了小梅打下手,一頭鑽進了小廚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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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5: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情敵們的戰爭

        這一曰的接風洗塵宴,夏侯悅音施展手藝,久違地做了一桌滿漢全席,只不過她做的不是傳統的滿漢全席,而是改良過的滿漢全席,這套滿漢全席在她的食味坊定價兩萬三臺幣,三天前預訂,且一個月只限三桌,有鹹有甜,有冷盤有熱炒,有山珍有海味,有燒烤有蒸煮,一共有三十三道菜。

        果然,齊國太后何止停不下來,她根本連說話也不願意了,只顧著吃。

        衛知妤嘆道︰「所以說血緣騙不了人,外祖母與我太像了,實在太像了。」

        黎百合笑罵︰「沒大沒小說什麼呢?是你與你外祖母像。」

        黎頤忽然抬頭說道︰「姑母,我與皇祖母和知妤姊姊也很像,我也很愛吃,父皇說我為了吃,改天把大齊賣了也肯。」

        眾人看他不顧太子形象的拿著隻燒鵝腿啃著,嘴邊滿是油光,又口無遮攔的,聽得都笑了。

        魏纖懿看得很不是滋味,怎麼這一家全是吃貨?連他們的親家也是吃貨,這有道理嗎?

        夏侯悅音會廚藝太佔便宜了,她光有醫術實在吃虧,又沒人生病,她也不能沒事展現一下醫術,幸好夏侯悅音如今已不足為患,讓她得意一下又何妨,她在衛家人面前表現充其量只不過能得到誇獎讚美罷了,還能得到什麼?好吧!就讓她以廚藝換免費的食宿好了。

        可憐的女人,喜歡上了衛青馳才知道自個兒有夫君的事實,這是多大的悲劇、多大的打擊啊,她想到就舒心解氣。

        「青馳哥哥,你嚐嚐這個。」謝明珠夾了一塊燉牛肉到衛青馳碗裡,笑靨如花地說道。

        她搶到衛青馳旁邊的位子便是為了跟他多親近,她不惜千里而來,不顧路途遙遠的辛苦就為了見他一面,卻只能待上十天半個月又要回去大齊了,豈能不多把握機會與他親近?

        這趟回去之後,她便打算要她父王幫她做主,談定和衛青馳的親事,她一定要嫁給心儀已久的他,大齊沒有哪個男子比得上她的青馳哥哥,她十歲那年便決定了,非要嫁給她的青馳哥哥不可。

        「青馳哥哥,你快吃啊!」謝明珠見衛青馳不動筷子,又催道。

        衛青馳看到夾到自己碗裡的牛肉,想到夏侯悅音下午說謝明珠喜歡他的那番話,原本他是光明磊落,對謝明珠給他夾菜這種小事不以為意的,可被夏侯悅音一說,他倒在意了起來,況且他的悅音就在席上看著,怎麼也不能讓她有把柄可捉。

        他毅然決然的把牛肉夾回謝明珠的碗裡,語氣特別平淡的說道︰「不了,我不吃牛肉你自己多吃點,悅音的手藝很好,每樣你都嚐嚐看。」

        謝明珠臉色沉了下來,衛青馳居然當眾不給她面子,讓她臉上很是掛不住。

        夏侯悅音見狀,嘴角止不住的上揚,他這是做給她看的對吧?

        衛青馳見狀,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怕悅音亂吃飛醋,他把明珠夾給他的菜夾回去,太不給明珠面子了,明珠肯定要惱他了。

        魏纖懿不明就裡,倒是看得很爽快,她也看出謝明珠喜歡衛青馳了,看樣子,衛青馳對謝明珠並沒有意思。

        是啊!能被她看上的男人可是很有品味的,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要的,就憑謝明珠那愚蠢的樣子也想嫁給衛青馳,一邊涼快去吧!

        「悅音丫頭手藝這般的好,許了婆家沒有?沒有的話,哀家給她在大齊才俊裡找個良配,將她帶回大齊,留在哀家的身邊,日日都能吃到如此可口佳肴,叫哀家折壽幾年也願意。」齊國太后也很順口的叫起悅音丫頭來了,語氣間對夏侯悅音的手藝是滿滿的肯定。

        衛裕峰笑道︰「回母后的話,悅音已有婆家,您這如意算盤可打不成了?」

        「是嗎?」齊國太后看著她惋惜道︰「那太可惜了丫頭,娶到你的人太有口福了。」

        夏侯悅音心情有些沉重,只笑了笑說道︰「多謝太后娘娘看得起民女,民女愧不敢當。」

        魏纖懿聽得很舒心,夏侯悅音被排除在選媳名單外是板上釘釘的事,她無須再在意夏侯悅音了。

*             *             *

        翌日,黎頤吵著要騎馬要玩水,衛青馳直覺拒絕,黎頤怎麼說也是齊國太子,若外出有個閃失,那事情就大了,只怕還會影響到雲齊兩國的和氣。

        黎頤遭拒很不開心,嘟著嘴在生悶氣,夏侯悅音見狀,想到現代小自己十四歲的弟弟,耍起脾氣來跟太子十分相似,她不由得眼眶一紅,平常總愛跟自己屁股後面的弟弟,知道她死了肯定會哭的很傷心。

        「衛大哥,咱們就陪太子到軍營後山的瀑布那去玩,那裡應該很安全了吧?閒雜人等不能進去,又有大批將士保護著,不會有事的。」

        衛青馳點了點頭。「我一時沒想到那裡。」

        夏侯悅音見他點頭,連忙去向黎頤報喜,「太子殿下,你青馳哥哥允了,咱們一塊兒去玩水吧!」

        黎頤歡呼一聲。

        這消息傳開,所有人都舉手要去,魏纖懿原本對這種野外活動沒興趣,可衛青馳要去,她自然也要去了。

        如今已是春暖花開的時節,軍營後山的碧霞瀑布景色宜人,山林是給將士訓練野外求生的,而瀑布下的水潭則是學游泳的好地方。

        群樹環繞著水潭,午後的陽光剛剛好很是溫暖,黎頤二話不說,脫了衣衫便跳下去,他命跟來的太監侍衛都站得遠遠的,不許靠近,他玩得不亦樂乎,很是逍遙自在。

        夏侯悅音很懂這種八、九歲的小屁孩,尤其是黎頤這類經年累月待在皇宮裡,沒有自由的小孩,她走下水潭,掏起了滿手的池水,笑嘻嘻且冷不防地朝黎頤潑水。

        一時間,所有人都傻了,包括衛青馳在內。

        誰敢對大齊的太子殿下潑水?盡管他只是個孩子,可他還是尊貴的太子殿下,是未來的的大齊國君!

        衛育馳眉頭一皺,正想出言阻止夏侯悅音,回過神來的黎頤卻是高興的反擊了,他也朝夏侯悅音潑水,還潑得很起勁,嘴裡不停挑釁喊著,「悅音姊姊!你來潑啊!你潑得到我嗎?」

        夏侯悅音與黎頤打水仗打得開心無比,衛知妤、謝明珠兩人都是將門出身,本來也就不拘小節,忍不住也加入了他們的戰場,再後來,衛青馳也加入了打水仗,只有魏纖懿一人皺著眉頭坐在大石上動也不動。

        水仗消耗了體力,夏侯悅音早有準備,這便請跟褚練雲一起在外圍守衛的宋忻龍幫忙升了火,等眾人換好衣裳回來,就可以來一場野炊。

        夏侯悅音將準備好的肉串、海鮮串、蔬菜串一字排開,繽紛又奪目的配色又獲得了連連驚嘆,他們烤肉就是整隻雞、整條魚的烤,哪裡想得到把食材切開來串著,肉塊中間還配著切塊的蔬果,十分精緻。

        現代人愛烤肉,每逢中秋必烤肉,夏侯悅音準備的烤肉串應有盡有,絕對都是他們這些古人想不到的串法,自然令他們驚嘆了,更別說她還準備了好幾種刷醬,每一種都口味獨特又美味。

        另外她也準備了飲料,就是她自釀的葡萄酒,單獨為黎頤小朋友準備了焦糖奶茶,他喝了一口,立即眼冒心心被擄獲了。

        「悅音姊姊,這是什麼啊?好香好好喝!」

        夏侯悅音嫣然一笑,「這叫焦糖奶茶,做法不難,若殿下喜歡,我教你的宮女做,回去大齊之後也可以天天喝到啦!」

        黎頤笑得見牙不見眼,「多謝悅音姊姊!」後來又感嘆地道︰「這真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日子了。」

        眾人都噗哧一笑,衛知妤看著黎頤,一臉你在胡說什麼的表情道︰「你才幾歲啊,怎麼就知曉日後不會有更開心的時候了?我敢說,你登基那天,一定比今天開心數十倍、數百倍!」

        眾人聽得都笑了。

        黎頤搶著拿烤肉串去烤,誰都別想阻攔他,他烤得不亦樂乎,還一邊哼歌,流露了孩子本性,夏侯悅音則一直教他烤肉的技巧,怎麼烤才會外酥內嫩又不容易烤焦什麼時候該刷醬,什麼時候該補醬,黎頤聽得專心,當聽國家大事一般的認真。

        謝明珠想去方便,茅房有些遠,需要一個人陪她去,可今日所有人的丫鬟小廝都沒有跟來,只有黎頤帶了貼身的公公,她不能使喚。

        她看夏侯悅音正忙著教黎頤刷醬,可不能壞了太子的興致,而衛知妤是衛青馳的親妹子,更加不能隨意使喚,她於是看中了既不吃烤肉也不飲葡萄酒的魏纖懿。

        魏纖懿一個人很清高似的,裝模作樣的坐在一邊,不知在擺什麼架子。

        她走到魏纖懿的面前,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你陪本郡主去方便。」

        魏纖懿抬起頭來,不由得蹙了秀眉。

        這個沒禮貌的黃毛丫頭在命令誰?連個請字也不會說,以為她是她的丫鬟?這種程度還真是可惜了郡主的頭銜。

        無禮、無知,偏偏家世好得叫人羨慕嫉妒,若她也有個郡主頭餃就好了,這樣便能與衛青馳匹配了……

        「看什麼看?」謝明珠瞪著魏纖懿。「還不起來?沒聽到本郡主的話嗎?」

         謝明珠的聲音有點兒大了,衛青馳看過去,揚眉說道︰「妤兒,你陪明珠去。」

        魏纖懿耳尖聽到了,她連忙起身,朝衛青馳柔柔的一笑,「衛大哥,我陪郡主去就行了,不用勞煩知妤妹妹了。」

        兩人往茅房去,謝明珠進去了,魏纖懿在外頭等,她告訴自己,忍一時之氣海闊天空,反正謝明珠也不會住很久,她早晚要回去齊國,自己就不與她一般見識,在衛青馳面前好好表現才重要。

        半晌,謝明珠終於出來了,魏纖懿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怎麼那麼久?是在拉屎嗎?可以走了吧!」

        謝明珠炸鍋了,「你說什麼啊你!嘴巴放乾淨點,本郡主是拉屎還是拉黃金,輪得到你來說嘴嗎?讓你陪本郡主來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拉屎你也得給本郡主聞著!」

        魏纖懿厭惡的看了謝明珠一眼,「真難以相信你居然是個郡主,如此沒有教養,若不是看在衛大哥的份上,我才不屑陪你來。」

        「什麼?不屑?你算哪根蔥?你姓魏是吧?」謝明珠上上下下的打量魏纖懿,不客氣的說道︰「聽說你是將軍府收留的醫娘是吧?你在打什麼主意以為沒人知道?本郡主警告你,不要作夢了,別再打我青馳哥哥的主意,青馳哥哥可是有一半大齊皇家的血脈,你一個小小的醫娘不配,聽懂了嗎?再敢賊眼跟著我青馳哥哥轉,小心本郡主戳瞎你的眼!」

        魏纖懿心高氣傲,前世又受人尊敬,哪裡吞得下謝明珠這等黃毛丫頭的鄙視?

        她冷冷的說道︰「衛大哥要喜歡什麼人,他自有主意,任何人也干涉不了,我不配,那郡主就自認配得上衛大哥嗎?我相信衛大哥還是有眼光的。」

        謝明珠一瞬間就被惹毛了,「大膽!你說什麼?給本郡主再說一遍!」

        魏纖懿一步不讓的說道︰「說十遍也一樣,衛大哥不會喜歡你!喜歡你就降低了自己的品味、格調!」

        「你這臭嘴!還不閉上!」謝明珠目露凶光的朝魏纖懿撲過去,就要扯她的頭髮。

         「郡主、魏姑娘……」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人快要開打時,宋忻龍過來找她們了,她們只得熄滅戰火,連忙分開,裝做沒事,但都把對方恨得牙癢癢,用眼神互相廝殺。

*             *             *

        回去的路上,黎頤跟在夏侯悅音的身邊,左一句悅音姊姊,右一句悅音姊姊,簡直把她當偶像崇拜了。

        衛青馳在他們身後,微笑看著他們倆,心裡有微微的驕傲,他的悅音就是有這股魔力,任何人只要與她相處都會喜歡她,都會被她收服,從他祖母到妤兒,還有那三個丫鬟,小梅、錦繡、朵兒,然後是伙房的那些火頭軍,現在連頤弟也被她收服了,她天生就有使人快樂的能力。

        「悅音姊姊,你再唱一遍喵喵喵給我聽,那歌曲兒真是有趣極了。」

        「是嗎?」夏侯悅音微微一笑,唱道︰「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瞄,在你面前撒個嬌,哎喲喵喵喵喵,我的心臟砰砰跳,迷戀上你的壞笑……換你!」

        黎頤興高采烈的接下去唱道︰「你不說愛我我就喵瞄喵!瞄——」

        黎頤加碼喵了聲學貓叫,還伸出雙手來學貓似的空抓了一下,夏侯悅音見他可愛,想到自己弟弟,眼裡帶著寵愛,忘形的揉了揉他的腦袋,這舉動又把所有人嚇呆了。

        她竟然揉大齊太子殿下的腦袋?而且更令人驚奇的是,脾氣算大的黎頤竟然半點也不惱,還衝著夏侯悅音一笑,眼眸彎彎如彎月。

        「悅音姊姊,如果你是我親姊姊就好了!」

        夏侯悅音亦是朝他一笑說道︰「不是親姊姊又如何?太子殿下想玩什麼我都會陪著你,想吃什麼,我都會做給你吃。」

        黎頤拉著她的手搖了搖,「那咱們再唱一遍喵喵喵?」

        她微笑點頭,「好。」

        她真是想她在現代的弟弟了……

*             *             *

        謝明珠回到將軍府,洗漱後仍然憤憤不平,想到魏纖懿那可恨的態度,她就恨不得狠狠打魏纖懿十幾二十個巴掌,即便是真讓她打了,她也不解氣,何況不能打,實在叫她憋悶。

        如果魏纖懿是將軍府裡的丫鬟就好了,她就可以要求長公主將魏纖懿給她,隨她怎麼整治都行,偏偏那死丫頭是將軍府的客人,她動也動不了,一股氣積在胸口,有氣難消。

        她在房裡走來走去,最後終於憋不住跑去找齊國太后,而正巧,黎百合也在那裡陪齊國太后說話。

        她不由分說的跪到了兩人面前,「求太后娘娘為明珠做主!求長公主為明珠做主!」

        她這「喊冤」的架式,讓齊國太后和黎百合都嚇了一跳。

        黎百合連忙拉她起來,「你這孩子,有話好說,做什麼下跪呢,地上涼,快些起來。」

        謝明珠半推半就的起來,順水推舟的讓黎百合扶她到椅子裡坐下。

        齊國太后性子急,連忙問道︰「什麼事,你快說!」

        謝明珠大聲的說道︰「明珠喜歡青馳哥哥!請太后娘娘和長公主做主,明珠要嫁給青馳哥哥!」

        「什麼?」她們同時驚呼。

        訝異過後,兩人都為之失笑,黎百合拿她沒辦法的笑道︰「原來是要做主你的親事,看你適才的模樣,還以為誰欺負了你,要我們為你做主哩。」

        謝明珠心裡暗想——是啊,是有人欺負了她,踩到她頭上來了,就是魏纖懿,等她和衛青馳的婚事定下來,就能氣死魏纖懿。

    「咳!」齊國太后清了清喉嚨,打趣問道︰「明珠丫頭,你一向錦衣玉食慣了,又喜歡熱鬧,嫁給青馳,就要到這邊關過日子,你過得慣嗎?」

        黎百合也勸道︰「母后說的不錯,這裡並不適合你啊明珠。」

        謝明珠毅然決然的說道︰「長公主能,明珠也能,在這裡生活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身邊有青馳哥哥,我就能克服一切!」

        齊國太后對她刮目相看,「哀家知道你心儀青馳許久,以為你只是有愛慕之心,沒想到你還暗自下了這麼大的決心。」

        謝明珠自信滿滿地道︰「明珠嫁到邊關雖然是人生地不熟,可也不算是無依無靠,長公主肯定會照顧明珠的是不是?明珠和長公主能做一對天下間最好最和睦的婆媳!」

        齊國太后卻是不太認同,她沉吟道︰「可明珠丫頭,你要知道,不是你想嫁就嫁,青馳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若是青馳對你無意,那也是白搭。」

        謝明珠心中一緊,太后說到重點了,若是她的青馳哥哥對她無意,那……

        她還是不肯放棄的說道︰「青馳哥哥已過了弱冠之年,身邊一個伺候的小妾都沒有,若是再不成親,怕是要有風言風語出現了,青馳哥哥被指為有龍陽之好也不是不可能的。」

        齊國太后半真半假的斥道︰「龍陽之好是可以隨意出口的嗎?尤其那人可是青馳,又豈是明珠你能評論的?」

        謝明珠卻是不管不顧的耍賴了起來。「太后祖母!老祖宗!明珠不管,明珠一定要嫁給青馳哥哥,可不能讓青馳哥哥給不三不四的女子勾引了!」

        齊國太后笑罵,「瞧你,越說越離譜了,哪裡來不三不四的女子能勾引青馳,青馳又如何會是隨便之人?」

        謝明珠賴皮嚷道︰「不管不管,就是有!」

        她巴不得喊出來,就是魏纖懿那個賤蹄子、浪蹄子!

        黎百合聽著,卻是秀眉微蹙,思索了起來。

        明珠主動提起婚事,倒給了她一個試探的機會,因為她也察覺到了一些細微之事,青馳似乎對悅音太過上心了,若當妹妹照顧,自然是很好,若不是……那可是奪人之妻的罪名,一旦背上這罪名,便是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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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6: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原來她也會醫術

        是夜,黎頤高燒不退,伺候的太監宮女全都緊張不已,靜風軒來來回回的有大夫出入,連同軍營裡的軍醫也請來了,卻是人人都束手無策。

        「這是什麼事啊?」齊國太后焦急不已,這可是大齊的獨苗,若他出了事,那朝堂又將有一番風雲變色。

        「都是我不好!」衛青馳十分懊惱,自責道︰「我不該讓頤弟戲水,這全都要怪我!」

        「這怎麼能怪你?」齊國太后也是個明事理的。「頤兒牛脾氣倔起來,沒人拿他有辦法,他自然也不會聽你的。」

        謝明珠附和道︰「是啊!太子自個兒貪玩,又怎麼能怪青馳哥哥!」

        衛青馳依然心情沉重。「總之,人是我帶出去的,我便難辭其咎。」

        「現在不是歸咎責任的時候。」衛裕峰沉聲道︰「不如請魏姑娘過來看看如何?魏姑娘醫術勝過軍營裡所有大夫,先前周全摔成重傷,所有大夫皆說沒救了,也是魏姑娘救回來的。」

        齊國太后精神一振。「那魏姑娘是什麼人?此刻在哪裡?」

        衛青馳也是如見救星,連忙道︰「外祖母!魏姑娘此刻便在府裡,孫兒立即去請她來!」

        衛青馳飛奔而去,謝明珠暗自跺腳,她原來想快點定下和衛青馳的婚事氣氣魏纖懿的,沒想到還沒出一口氣,如今反倒要讓魏纖懿出盡風頭,真是嘔死她了。

        魏纖懿與衛青馳一同到之時,夏侯悅音也到了,是衛知妤得知黎頤生病的消息便風風火火去通知她的,因她看他們倆整個下午像親姊弟似的黏在一塊兒,覺得夏侯悅音也要知道才行,果然,夏侯悅音一聽便急得不得了,與她一同來到了靜風軒。

        雙方在靜風軒的院子裡碰著了,魏纖懿沉靜的朝夏侯悅音點了點頭,自從知道夏侯悅音有夫君之後,她對夏侯悅音的態度大大改變,如今她厭惡的是狗眼看人低的謝明珠,恨不得抓花謝明珠那張討厭的臉,只要想到謝明珠,她心裡就窩火。

        房裡,氣氛仍然凝重,黎頤氣息微弱,整個人皮膚呈現不正常的燙紅,呼出的氣息也是熱氣滾滾,情況叫人擔憂。

        驀然間,黎頤囈語道︰「喵……喵……喵……」

        「頤兒啊,你說什麼?」齊國太后急急貼了過去,卻是聽不明白,她抬眼問道︰「頤兒在說什麼啊?哀家怎麼都聽不明白?」

        無人回話,夏侯悅音倒是聽明白了,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她微微硬咽地道︰「太后娘娘,太子在說喵,貓叫的喵。」

        「喵?」齊國太后一頭霧水。「奇怪了,頤兒怎麼會囈著喵?」

        夏侯悅音難過地道︰「是我教太子的一首歌……都是我不好,衛大哥原來是不肯讓太子玩水的,是我慫恿的,都怪我……」

        黎百合安慰道︰「這怎麼能怪你,你也是想讓太子開心,這些都是不可預期的,別太自責了。」

        衛裕峰沉聲道︰「別說這些了,先讓魏姑娘給太子診脈吧!」

        眾人讓開來,讓魏纖懿到床邊,她坐了下來,細細診脈。

        「如何?可是能救?」齊國太后心焦的問道。

        黎百合低聲道︰「母后,稍安勿躁,讓魏姑娘專心診脈。」

        許久之後,魏纖懿抬起頭來,面色凝重地道︰「恕我無能為力,太子病癥來勢洶洶,皆為水中髒氣導致,我只能暫時穩住病況。」

        其實她能治,以她的醫術,天下沒什麼病癥她治不了,也因為如此,前世的她才會備受尊崇。她故意說不能治,再拖個兩三天,太子必定會更加嚴重,眾人也必定更加亂套,到時候她再說自己苦思得來藥方,出手救命,這些人方能明白她的重要性,謝明珠那該死的丫頭也才不敢再對她頤指氣使,拿她當將軍府的下人看待。

        「什……什麼……」齊國太后差點昏過去,黎百合連忙扶住她。

        「母后!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夏侯悅音一直抹淚,內心不斷自責,太子若真的死了怎麼辦?那麼可愛的太子不能死啊……

        就在眾人一片哀戚之時,妙蓉突然說道︰「姑娘何不自己診治太子殿下呢?」

        所有人都一愣,夏侯悅音更是不明就裡。「妙蓉,你說什麼?我要怎麼診治太子殿下?」

        衛裕峰眉頭一皺。「是啊,悅音要如何診治太子?」

        「姑娘會醫術啊!」妙蓉看著夏侯悅音。「姑娘不是恢復記憶了嗎?怎麼,這部分的記憶沒想起來嗎?」

        夏侯悅音打了個激靈,她好像……好像真的會醫術。

        衛裕峰這時也茅塞頓開的說道︰「是啊悅音!我似乎聽你父親說過,你受個嬤嬤教導,尤其擅長調配藥浴方子,各種疾病都能診治。」

        夏侯悅音慢慢的記起了原主這部分的記憶,原主是個藥理高手,六歲和母親去上香時,在路上救了個婦人,那婦人無家可歸,夏侯夫人便收留了她,留在原主身邊伺候,後來那叫葉嬤嬤的婦人手把手的教原主診脈和藥浴,夏侯夫人才知葉嬤嬤是個深藏不露的醫娘,原主也從六歲開始接觸藥理。

        此時,她的記憶全回來了,她刻不容緩的上前想為黎頤診脈,她要救活黎頓,她一定要救活黎頤!

        「魏姑娘,請讓讓!」

        魏纖懿怔愣著起身,將床邊的位置讓給了夏侯悅音,她心裡還不能接受些變化,夏侯悅音居然會醫術?這什麼破事啊?萬一太子真給夏侯悅音救活了怎麼辦?

        那她豈不是沒戲唱了?又不能現在說其實她能救……該死!她搬石頭砸自己腳了,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魏纖懿縱有再多的懊惱都濟於事了,夏侯悅音已細細給黎頤診起脈來,她很快開了藥單,大總管立即派人去抓藥,齊國太后也讓太監們立即去佈置,準備要給黎頤藥浴。

        「悅音丫頭,你說頤兒真的有救?」齊國太后抓著夏侯悅音的手像抓著浮木,不斷追問︰「頤兒當真泡了藥浴廣會好轉?你不是安慰哀家的空話?」

        夏侯悅音此時只當齊國太后是個無助的老人家,她輕輕拍了拍齊國太后的手道︰「太后娘娘請放心,太子只要泡半個時辰的藥浴,一日兩次,連泡三日,體內病氣便會消散,明日太子便會慢慢轉醒,我保證太子一定平安無事。」

        黎百合安慰道︰「母后,既然悅音胸有成竹,那頤兒肯定是有救了,母后不要自亂陣腳,放寬心,免得太過激動,影響了身子。」

        齊國太后總算破涕為笑,她反過來拍拍夏侯悅音的手道︰「好好,哀家相信悅音丫頭,哀家當然要相信悅音丫頭了……」

        佈置好了藥浴之後,衛青馳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抱著昏迷中的黎頤去淨房,他在內心不斷祈禱著,他的頤弟千萬不要有事才好,千萬要醒過來……

        隔日,第二次藥浴過去後,黎頤果然悠悠轉醒,甚至喊肚子餓,要吃飯,齊國太后不知有多歡喜,拉著夏侯悅音直誇她醫術高明,廚藝也高明,簡直是天下無雙。

        所有人得知消息都過來看黎頤,魏纖懿也來了,但她別有目的,不是高興黎頤醒來,而是來看看黎頤是否真的好轉。

        她原本懷抱著一絲僥幸心態認為夏侯悅音在說大話,夏侯悅音不可能把黎頤治好,當黎頤去泡藥浴時,她還期待著夏侯悅音治不好時再出手,可如今居然傳來黎頤轉醒的消息,叫她又驚又疑,非得過來一探究竟不可。

        一看之下,她當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黎頤居然真的醒了,而且復元神速,居然在喝粥了……

        黎頤病得很重,體內毒素極多,一般大夫根本不能治,什麼藥浴方子這麼厲害,竟可以將黎頤治好?實在令她難以相信。

        謝明珠在一旁看好戲,落井下石道︰「魏姑娘說醫術有多高明,原來是騙人的,萬萬想不到,太子是讓悅音姑娘給治好的,看來魏姑娘得要向悅音姑娘拜師學藝才是。」

        魏纖懿冷著臉不置一詞,任由謝明珠冷嘲熱諷,此時她說自己會治也沒用,沒人會相信她了。

        這個夏侯悅音,為什麼這麼礙眼?都有夫君的人了,為什麼還留在將軍府不走?究竟將軍府要收留她到什麼時候?

        「總之這次有驚無險的過去了,頤兒可要銘記在心,不可再貪玩了。」齊國太后諄諄告誡著。

        衛知妤接口道︰「是啊!頤弟,你這次真是嚇死我們啦!悅音姊姊難過自責得都哭了,都是因為你!」

        「悅音姊姊……」黎頤動容的看著夏侯悅音。「聽說是你治好我的……你又陪我玩水,又教我烤肉還教我唱歌,如今更救了我的命……皇祖母,我能不能認悅音姊姊為義姊?我真想有悅音姊姊這樣的姊姊!」

        魏纖懿一聽,嫉妒得都要紅了眼。

        太子的義姊,那不成了公主了嗎?該死!她怎麼當時不立刻出手救治黎頤,若是她治好了黎頤,那如今公主就是她了,她也能跟衛青馳匹配了……

        「好不好嘛,皇祖母,我要認悅音姊姊為義姊……」

        齊國太后一個頭兩個大,堂堂大齊的太子認義姊是兒戲嗎?悅音丫頭即便再好,也不能隨隨便便認為義姊啊……

        齊國太后正在為難時,夏侯悅音走了過去,她握住了黎頤的手,溫聲道︰「太子殿下,即便咱們沒有血緣關係,沒有姊弟的名義,可我心裡把太子當弟弟,只要太子在心裡把我當姊姊,那我便滿足啦,不在乎什麼形式名分,那些都不重要,只有心意是最重要的。」

        一番話說得黎頤萬分激動,他也緊緊回握住夏侯悅音的手。「好!我的心裡永遠都有悅音姊姊,永遠都有!」

        夏侯悅音微微一笑,「太子沒忘記喵喵喵怎麼唱吧?咱們一起來唱喵喵喵……」

        她幫齊國太后解了圍,齊國太后鬆了口氣,面上恢復了笑容,不由得在心中贊道︰悅音丫頭真是懂事的孩子,也不貪圖利益報酬,不會利用太子來順藤摸瓜,真是讓她越看越滿意,可惜已許了人家,不然她真想帶在身邊。

        不只是齊國太后滿意夏侯悅音,衛青馳更是從頭到尾看著她,嘴角噙著笑意,滿眼的激賞,他的悅音就是與眾不同,能讓所有人都折服,而他,更是為她而心折。

        這一切,悄然的落入了黎百合眼裡,她心裡的擔憂更重了……

        夜裡,黎百合尋了個理由到共雲軒,打算和兒子好好談一談。

        黎百合是顯少會過問成年兒子私生活的那一種母親,因此看到她特意過來,衛青馳很是訝異。

        「母親有事叫兒子過去便是,何必自己跑一趟?」

        黎百合笑了笑,「過來走走也不錯,就當消食。」

        寄安上了茶後退下,衛青馳察言觀色,啜了口茶,開口道︰「母親是有話跟兒子說?」

        黎百合輕描淡寫地道︰「也不是別的事,是關於你的終身大事。」

        衛青馳眉一皺,「母親,兒子眼下還不想成親。」

        黎百合調侃道︰「以前你總說男兒志在四方,不想被兒女私情牽絆,今日怎麼不說那些了?」

        衛青馳誠實地道︰「因為兒子已有想要共度白首的意中人,只是眼下還不能成親。」

        黎百合心裡一跳,卻故意說道︰「明珠跟我說,想與你定下親事,她不怕邊關之苦,想嫁你為妻,你覺得如何?」

        衛青馳略微冷淡的說道︰「兒子只把明珠當成妹妹,並無男女之情,所以母親也別再提了,兒子跟明珠是絕無可能。」

        黎百合聽到這裡,也無法再裝傻了,她開口問道︰「那麼你告訴娘,你想要共度白首的意中人是誰?」說完,她又抱著一線希望說道︰「若是魏姑娘,那娘也不會反對,魏姑娘雖然出身低,可人品還是不錯的。」

        接著,她又故意說道︰「最重要的是,魏姑娘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只要你中意,娘也樂見其成,咱們衛家不需要娶門戶相當的姑娘來錦上添花。」

        她真的很希望兒子不要讓她失望,不要講出那個令她膽戰心驚的答案……

        想不到,衛青馳卻是毫不回避,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開門見山的說道︰「是悅音。」

        「馳兒啊!」黎百合失聲叫了出來。「難道你不知道悅音什麼身分嗎?你怎麼能喜歡上悅音?」

        衛青馳紋風不動地說道︰「悅音只是孫家名義上的媳婦,她並沒有和孫磊中圓房。」

        黎百合反駁道︰「不只是名義上,悅音是實實在在的孫家媳婦兒,是孫家明媒正娶、三書六禮,拜過堂的媳婦兒!」

        衛青馳面不改色的說道︰「只要事情水落石出,那麼悅音也做不成孫家的媳婦兒了,到時只要下堂求去即可。」

        黎百合驀地起身,臉色一變,「你這什麼意思?」

        衛青馳也站了起來,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黎百合說道︰「娘您冰雪聰明,不可能猜不到夏侯家被抄家一事有諸多疑點,而這些全指向了孫家,悅音如何還能再做孫家的媳婦兒。」

        黎百合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那是你的臆測,如果不是呢?如果孫家也是被設計的昵?如果他們也很焦急的在找悅音呢?如果他們對悅音從新房失蹤一事也一頭霧水呢?」

        衛青馳依然不為所動,「那麼就等水落石出再來討論,看看兒子的判斷是否有錯,不管如何,兒子都不會放開悅音的手,我們已許下承諾,不會離開對方,無論真相為何,她都會下堂求去。」

        「枉費你平時聰明,卻糊塗一時。」黎百合滿眼痛心的搖頭。「你這是在愛悅音還是害悅音?你是要讓她被眾人丟石頭吐口水嗎?你一向有自己的主張,想做什麼,我和你爹總尊重你,但為娘萬萬想不到你會這麼糊塗,做出不該做的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這份感情,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悅音。」

        「娘難道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嗎?」衛青馳筆挺地站著,嘴角輕揚,緩慢地說道︰「當年您執意要嫁給爹這個人人眼中的粗人時,外祖父和外祖母反對,不肯讓您遠嫁,嫁的又是個在沙場上征戰的人,何時會拋卻性命都不知道,您是怎麼做的?不吃不喝,絕食了三日三夜,終於換得了外祖父、外祖母的點頭答應,您能為愛痴狂,怎麼就不能體會兒子此刻的心呢?」

        提到當年的為愛任性,黎百合的耳根子立即發熱起來,她尷尬的站在那兒,瞪了兒子一眼,「別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同意了,明珠愛慕你已久,我會勸她斷了想念,所以在她回去之前,你千萬不要洩露了你對悅音的感情,以免節外生枝,依明珠那不服輸的性格,我怕她會對悅音做出什麼事來。」

        黎百合匆匆離去了,衛青馳吁了一口氣,總算過了第一關,他知道不容易,這只是開始。

*             *             *

        「喵——喵——喵——」

        驀然地,門扉被推開了,悄然的探進一顆頭來,衛青馳訝異的睜大了眼。

        「悅音?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好一會兒了。」夏侯悅音衝著他一笑.「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來找你,聽到我的名字,腳步便移不開了,所以我就人之常情的聽完了。」

        衛青馳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入屋內,嘆道︰「我娘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等將來事情明了,娘也就不會反對我們了。」

        夏侯悅音倒是話鋒一轉,笑嘻嘻的問道︰「衛大哥,衛伯母當年真的那麼勇敢,為了嫁給衛伯父絕食抗議?」

        衛青馳有些無奈的看著她,「聽了娘說的那些話,你還有心情打聽八卦嗎?」

        夏侯悅音反過來安慰他道︰「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現在擔心也沒用,而且衛伯母的顧忌是有道理的,你們古人本來就比較講究世俗眼光和禮俗規矩,所以衛大哥,你也別太過不諒解衛伯母了。」

        衛青馳瞪著她。「什麼叫你們古人?」

        夏侯悅音一愣,裝蒜道︰「我有說過那樣的話嗎?」

        衛青馳直勾勾的看著她,眼裡帶著審視,讓她的心跳加快了,他不會是懷疑什麼了吧?

        忐忑不安了半天,沒想到,衛青馳卻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嘆道︰「你就是如此古靈精怪,才會叫我牽腸掛肚。」

        夏侯悅音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感到對衛青馳很內疚,自己這天大的秘密要藏一輩子嗎?但若是告訴他,他能接受嗎?

        「對了,你這麼晚過來找我有事嗎?」衛青馳問道。

        夏侯悅音這才想到自己的來意,「我想在太子他們回去前做個花椒宴,可大廚房的花椒總不合我心意,我想去城裡找找,來問你明日是否得空能陪我一塊兒去?」

        衛青馳一笑。「自然是有空了,花椒宴聽得我都開始期待了。」

        夏侯悅音眨眨眼。「肯定是不會令你失望的,明天若買到合意的花椒,我先試做幾道給你品嚐。」

        衛青馳笑著捏了捏她的手,「知我者悅音也。」

        「有什麼用呢?」夏侯悅音故意一嘆,幽幽地道︰「我知你懂你,可你桃花太多了,本來就有個魏姑娘虎視眈眈了,現在又有明珠郡主表明要嫁給你,我目前又沒立場跟她們搶奪你,我覺得我好沒保障,好沒安全感。」

        「我的心在你那裡,又何須搶奪?」衛青馳將她擁入懷裡,發自肺腑地說道。

        夏侯悅音環抱著他的腰,有點兒自卑的問道︰「明珠郡主表明要嫁給你,還願意來邊關生活,你不心動嗎?心裡沒有一點點感動嗎?」

        「感動什麼?我只當明珠是妹妹,她的情意,對我只是負擔罷了。」他輕撫著她的髮說道︰「適才我娘說的話你都聽到了,雖然她會轉告我的意思,可依明珠的性格,肯定不會就此死心,定會來糾纏我,若她又探得什麼蛛絲馬跡,知道我的心上人是你,肯定不會放過你,所以,在明珠離開之前,你離她越遠越好,與她保持距離,莫要讓她看出我們的事,我自然也會多待在軍營裡,避免與她接觸。」

        夏侯悅音沉吟道︰「與其拒絕明珠郡主,讓她沒面子,回去又對你無法斷念,下回又想方設法的要來見你,不如想法子讓她把念頭斷得乾乾淨淨,且又不會傷及她的自尊,對她也比較好。」

        衛青馳苦笑,「我也想有那種高明的法子,可惜沒有。」

        「怎麼沒有?就看衛大哥你願不願做。」夏侯悅音神秘的說道。

        衛青馳好奇了。「什麼法子?」

        夏侯悅抿唇一笑,賣關子的說道︰「需要有個人配合,最好是褚大哥。」

*             *             *

        謝明珠也不知衛知妤怎麼沒事約她來花園裡採花,她對採花壓根兒沒興趣,可衛知妤約她,她當然要來。

        將軍府的後方有一大片的松樹和修竹,取名松林園,謝明珠帶著丫鬟四兒依約前來,風吹竹動,卻是沒看到半朵花。

        「確定是這裡嗎?謝明珠蹙眉。「都沒看見花,是要來這裡採什麼花啊?」

        四兒很警醒地道︰「郡主,竹林裡好像有人。」

        「是嗎?」謝明珠不以為意。「應該是妤兒已經來了。」

        四兒眼觀四方,警覺性很高,「奴婢看著不像,倒像是兩名男子。」

        謝明珠性格衝動,四兒是王妃特意給女兒挑的丫鬟,沉穩伶俐,很有眼力,能與謝明珠互補。

        「男子?」謝明珠瞇眼望去,突然高興地道︰「是青馳哥哥!還有那個叫褚練雲的……」

        她說著就要過去,四兒卻是攔住了她,「奴婢瞧著氣氛很不尋常,郡主還是不要過去的好。」

        「你說氣氛不尋常嗎?」謝明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我們悄悄過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四兒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的了,只好同意過去偷聽。

        兩人悄悄接近竹林,自認神不知鬼不覺的躲在竹子後面,殊不知飄出的裙角早洩露了她們的行蹤。

        謝明珠拉長了耳朵,眼前不遠處,衛青馳身姿挺拔,他正深深的看著一身白衫飄逸的褚練雲,不知為何,褚練雲那中間瓖著玉珠的銀色刺繡腰帶今日顯得格外扎眼,給她一種不男不女的感覺……

        「練雲,這一輩子我什麼女人都不要,我只要你,你卻說這種話,豈不是叫我難受?」衛青馳很是糾結的說道。

        謝明珠蹙了蹙眉,奇怪了,她的青馳哥哥在說什麼,她怎麼聽不懂?

        「難道你能一輩子不娶妻?」褚練雲眼裡聚積著濃濃的憂傷。「夫人都提了明珠郡主有意嫁你為妻,你拒絕的了明珠郡主,下一次呢?下一次哪家的千金要與你議親,你能每一次都拒絕嗎?」

        「就因為明珠單方面的意向,你就要離開?」衛青馳有些惱怒。「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想待在這裡,你老早就想走了,只是剛好找到一個藉口罷了!」

        謝明珠越聽越覺得離奇,怎麼他們的口氣像一對戀人似的?

        「青馳,你這麼說對我不公平,我待在這荒涼的邊關地帶不就是為了你嗎?」褚練雲長長的嘆了口氣。「若不是這裡有你,我又何須久待?」

        「那就好!」衛青馳霸氣的將褚練雲擁入懷裡。「這一輩子我都不許你離開我!我不能給你名分,但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

        見他們兩人深情對望,嘴唇彷彿要碰在一塊兒了,謝明珠再也忍不住的跳了出來。

        「青馳哥哥!姓褚的!你們在做什麼?」

        兩人見她終於現身,連忙分開,衛青馳故做震驚的看著她,故意越描越黑的說道︰「明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千萬不要誤會,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謝明珠眼冒火光的指著他們倆,「我沒有聾!我都聽見了,聽得一清二楚!你們——你們無恥、下流!」

        「既然郡主都聽到了,那也不須瞞你了。」褚練雲嘆了口氣。「我們是相愛沒有錯,這份為世人所不容的愛,雖然愛得痛苦,但我們只要在彼此身邊就滿足了,只要郡主不要介入我們中間,我們今天也不會有所爭執……」

        「住口!不要說了、我不要聽!」謝明珠承受不住的摀住了耳朵,感覺一顆心快要爆炸了。

        衛青馳很是無奈的看著她,「明珠,很抱歉讓你知道這件事,懇請你不要說出去,我娘知道了恐怕會病倒。」

        謝明珠慢慢放下了雙手,依然不願相信的問道︰「青馳哥哥,你真的喜歡男人?喜歡他?」她杏眼圓睜的指著褚練雲。

        衛青馳滿眼的傷痛,「我也不願意,但我身不由己,愛苗自然而然的滋長,等我們發現時已回不了頭,我們已深愛著對方,離不開對方了。」

        「過分、太過分了……我恨你!我恨你們兩個!」

        謝明珠跺了下腳,憤慨的含著眼淚奔走了,四兒早已被她們主僕倆撞見的情事嚇得魂飛魄散,見主子掉頭就跑,她連忙跟上去,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的跳著。

        衛少將軍居然喜歡男人,這是什麼事啊?枉費他有勇有謀,在軍事謀略上算無遺策,在戰場上猶如獅子撲兔,叫她家郡主好生傾心,可居然喜歡男人……

        見謝明珠她們身影消失了,褚練雲搖著頭,「我犧牲好大。」

        衛青馳朗朗一笑,「以後有什麼要我幫的,盡管開口,我一定還你這個人情。」

        褚練雲好整以暇地說道︰「以後若我有甩不掉的姑娘,一定找你扮我心上人。」

        「哈哈。」衛青馳忍不住大笑。

        褚練雲若有所思地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就不怕明珠郡主去跟衛夫人說嗎?」

        「她不會的。」衛青馳很有把握地道︰「明珠只是驕縱,可她和我娘很親,她絕對捨不得我娘傷心,她不會說的,更不會告訴任何人,只會又氣又傷心的埋藏在自己心底,然後帶著這份秘密回大齊去。」

        褚練雲很是不以為然,「其實太后和郡主他們早晚會走,又何必出此下策,對郡主太殘忍了。」

        衛青馳揚唇一笑,「某人說的,斷了她的念想對她比較好。」

        「某人?」褚練雲挑眉。「你說夏侯姑娘嗎?」

        衛青馳笑而不答。

        「無藥可救。」褚練雲一副你沒救了的表情。「我看該斷了念想的是你才對,傻瓜。」

        衛青馳可不苟同,「兄弟,你話能說得好聽點嗎?這叫人間自是有情痴。」

        褚練雲微微一笑,「痴呆的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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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6: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回京找真相

        謝明珠知道衛青馳喜歡男人之後,就像衛青馳說的,她打算讓這個秘密爛在心底,可是,她還是很討厭魏纖懿,這份痛苦不分享給魏纖懿怎麼行?獨痛苦不如一起痛苦,她也要狠狠打擊魏纖懿,就如同她受到的打擊一樣。

        所以,在回去大齊之前,她特意去找了魏纖懿。

        魏纖懿對這不速之客自然是不歡迎的,她也不認為謝明珠來找她會有什麼好事,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她的態度十分冷淡,「郡主找我何事?」

        謝明珠帶著惡意而來,開門見山地說道︰「如你說的,青馳哥哥不喜歡我,可他也不喜歡你,他喜歡的另有其人,一個你萬萬想不到的人,你永遠也敵不過那個人,青馳哥哥永遠都不會喜歡你。」

        魏纖懿對這番話並沒有太大反應,只挑了挑眉,「哦?衛大哥喜歡的是什麼人?難道郡主知道?」

        謝明珠得意地道︰「是啊,我知道,我已經問過青馳哥哥了,他對我無意,也不會對你有意,所以,你早點死了這條心吧!」

        「衛大哥喜歡的是什麼人?」魏纖懿驀然激動起來。「莫非……是夏侯悅音?」

        「才不是!」謝明珠十分解氣的說道︰「是一個你一輩子也猜不到的人,我已答應了青馳哥哥,不會告訴任何人,所以我不會告訴你的,我來是要跟你說,你不必白費功夫了,你做什麼都沒用,青馳哥哥和那人感情很深,他們不會分開的!」

        魏纖懿見謝明珠說得有模有樣,心裡也有些動搖了。

        衛青馳居然已經有喜歡的姑娘?究竟是誰?

*             *             *

        黎頤已經痊癒,加上謝明珠不願再留在她的傷心地,吵著齊國太后要回大齊。

        齊國太后和黎百合都不知曉她為何突然改變了心意,只當黎百合轉告了衛青馳對她無意的事之後,她自己面上掛不住,所以想走,因此齊國太后便也同意了,定了回大齊之日,就在三日後。

        黎頤離情依依,整天待在定風軒裡不想走,堂堂大齊太子的膝上如今成了憨吉最喜歡打盹兒的地方,而他抱憨吉也抱得很順手,好像憨吉本來就是他的寵物似的。

        臨行的前一日晚膳,夏侯悅音做了花椒宴給齊國太后等人餞行,剁椒魚、花椒醉雞軟骨、花椒香米飯、花椒銀芽、椒心皮蛋、花椒醋香嫩筍、花椒燜青椒、花椒煎南瓜、花椒麻婆豆腐,最後再來一盞養氣花椒茶,甜點是花椒蜜梨餅乾。

        她做的花椒宴香麻不嗆口,還能去油解膩、祛寒溫熱,一道道香氣逼人的佳肴和她自釀的葡萄酒,又征服了眾人的胃,而心呢,早就征服了,黎頤甚至孩子氣的要她一起回大齊哩。

        齊國太后等人離開邊關之後,將軍府也恢復了日常,先前衛青馳讓伙房釀的葡萄酒已開封了,風味絕佳,軍營裡試飲之後,人人趨之若鶩。

        衛青馳對衛裕峰稟道︰「西遼人向來嗜好飲酒,尤其是鎮守邊境的將軍,因無事可做,簡直無酒不歡,我打算透過商隊將葡萄酒便宜銷往西遼,讓他們迷上這獨一無二的葡萄酒,使他們紙醉金迷,渙散志氣。」

        夏侯悅音知道他這條妙計後,便研究著做出了泡麵。

        其實泡麵並不難做,將做好的麵條捲好定型,下鍋油炸到金黃便成了,用熱水一泡,加入調味料即可,若沒調味料,倒些醬油也是可以的。

        夏侯悅音第一碗做給衛青馳試吃的泡麵講究了點,除了調味料,還加入了她曬的白菜乾、紅蘿蔔乾、她磨的辣椒粉和牛肉乾,熱水一泡,便是一碗香氣撲鼻、味道可口的麵食了。

        「這泡麵和葡萄酒是絕配,只要讓西遼人迷上了這種吃法,到時咱們不將泡麵賣給他們,他們求爺爺告奶奶的要來跟咱們買都會,這麼一來,他們又有何心情挑起戰事呢?」夏侯悅音信誓旦旦的說道。

        其實大家都不想打仗,能夠和平相處最好,偏偏西遼人和金朝人骨子裡愛挑釁,時不時不來大雲偷襲一下像身體會癢似的,讓人不勝其煩。

        「另外啊,這泡麵做為軍糧也是很便利的,真有戰事時,可以快速解決肚子餓的問題,不需要技巧,熟水一泡即可,若沒法燒水,直接吃也成。」

        衛青馳試吃了泡麵之後,眼睛發亮,「悅音,你小小的腦子裡怎麼能有這麼多源源不絕的奇思妙想?叫我不佩服你都難。」

        而在他試吃之後,夏侯悅音自然不會忘了另外兩個吃貨。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吃了泡麵也是驚為天人,搶著收藏,看得夏侯悅音十分好笑,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們平日裡都沒得吃哩。

        緊接著,她再度蒞臨軍營伙房傳授炸泡麵的技巧,做完這件大事之後,衛裕峰派去凌霄谷的陳善泰也回來了,他作戰時是先鋒,身手矯捷,又善於易容術,是衛裕峰得力的左右手,因此派他前往探查。

        展義堂裡,氣氛嚴肅。

        「你說凌霄谷有人在練私兵和屯積兵器?」衛裕峰對此結果感到十分震驚,因為練私兵和屯兵器全部導向了一種可能——叛變。

        陳善泰眼神微閃,「屬下潛入之後,聽到他們提到了一個人……」他頓了頓,欲言又止。

        秦風淡淡的問道︰「莫不是奇親王?」

        陳善泰點了點頭,「先生說的不錯,正是奇親王。」

        三皇子李令辰為淑太妃所出,在先帝還在世時,受封為奇王,新帝登基後,加封為奇親王,與二皇子一樣,都小了新帝一歲。

        淑太妃家族勢力龐大,與皇太后足以抗衡,也因此當年的太子之爭,兩個女人爭得頭破血流,最後還是立了皇后嫡出的李令日為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大雲朝國君。

        秦風沉吟道︰「看來,奇親王一直沒有放棄他的大位之夢……或者應該說,淑太妃一直沒有放棄她的垂簾聽政夢。」

        褚練雲道︰「問題是,夏侯大人為何將奇親王練私兵的所在地地圖藏在了夜明珠裡?」

        衛青馳心裡一動,「夏侯大人是否正是發現了此事,所以遭遇不測?」

        宋忻龍不解道︰「難道奇親王讓孫家在大婚之日交出悅音姑娘,孫家就乖乖交出了嗎?這不合理吧?」

        秦風道︰「我看此事還是得要回去京城才能就近調查,咱們全然不知京城此刻的狀況,言武一人在京城也難以辦事,在這裡議論再久也無濟於事。」

        「不錯,是需要回京一趟!」衛裕峰點頭道︰「青馳,為父有皇命在身,不得擅離,你與練雲、忻龍、善泰一起護送悅音回去京城,再連同言武,暗中調查夏侯家之事,尤其是孫家與奇親王,需得密切觀察他們的動靜。」

        衛裕峰巴不得親自陪同夏侯悅音回去京城,將一切弄明白,可現實並不是他想怎麼做便可怎麼做,他是鎮守邊關的大將,若沒皇命便隨意回京,會召人誤會,加上他的妻子又是大齊長公主,更加需要謹慎,不能讓有心人拿他和齊國勾結什麼的亂做文章。

        夏侯悅音適才仔細聆聽,也聽出些眉目來,不像之前的一知半解。

        如今她有了原主的記憶,對夏侯家的存續也有了使命感,而且,她也勢必要回到京城才能找部孫磊中請求下堂,對衛裕峰的安排自然沒異議。

        事不宜遲,眾人定於三日後出發。

        魏纖懿得知他們要去京城後,立即表示她也希望同去,她說想起來有親人在京城,想去尋訪那親人是否還在,若還在,她便可以投靠,不必再麻煩將軍府了。

        她說得合情合理,旁人也沒反對的理由,若是不讓她同行,她自己上路,一個姑娘家若出了什麼事,他們也會內疚。

        於是,回京的人就這麼定下來了,衛青馳、褚練雲、宋忻龍、陳善泰、寄安、夏侯悅音、妙蓉、魏纖懿、菊青。

        路途遙遠,不方便帶著憨吉,夏侯悅音將憨吉託付給小梅照顧,承諾她一定會再回來接憨吉。

        三日後,輕車簡從,衛青馳等人由將軍府出發,分乘兩輛馬車上路了。

*             *             *

        京城,威武大將軍府。

        衛青馳突然暗中回府,將大總管程伯嚇了老大一跳。

        「少爺怎麼回來了?怎麼沒先通知老奴一聲?是不是大將軍出了什麼事?」程伯緊張的問道。

        衛青馳笑了笑。「您莫著急,是父親讓我回京辦事,事出突然,沒來得及知會程伯。」

        程伯這才鬆了口氣,目光落到其他人身上,不禁問︰「這幾位是——?」

        寄安、褚練雲等人皆來過京城,也都住在府裡,他全認得,他問的是四個同行的面生姑娘。

        衛青馳先介紹魏纖懿。「這是魏姑娘和她的丫鬟,魏姑娘是來尋親的,您給魏姑娘安排一輛馬車吧,好方便她出去尋人。」

        程伯點了點頭,「老奴明白。」

        衛青馳轉而介紹夏侯悅音和妙蓉,「這兩個是我的丫鬟,母親派來伺候我的。」

        夏侯悅音不能暴露身分,這是他們事先套好的說詞。

        程伯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少爺是該有人伺候,跟少爺同齡的人都當爹了,少爺還孤家寡人一個,難怪夫人要擔心了。」

        衛青馳失笑道︰「程伯,不是您想的那樣。」敢情程伯是把她們當成他母親安排的暖床小婢了。

        程伯自顧自的說道︰「老奴省得,老奴會將兩位姑娘安排在星月軒裡,讓她們方便伺候少爺。」

        衛青馳苦笑一記,有理說不清,他就不解釋了,省得越描越黑。

        一路風塵僕僕,眾人用過晚膳之後各自休息,程伯因為誤會夏侯悅音和妙蓉是少將軍的女人,因此給她們安排了特別大的寢房,還安排了粗使丫鬟伺候,兩人睡得很舒服。

        翌日一用過早膳之後,言武、褚練雲、宋忻龍、陳善泰便分頭出門了,他們各有各自要盯的人和要辦的事。

    魏纖懿因為是聲稱回來尋親的,程伯又給她安排了馬車,還派了個小管事給她差遣,幫她帶路,因此她也不得不出門假裝尋親。

        衛青馳帶了夏侯悅音出門,讓她戴上帷帽,方便在外行走。

        他們首先到了位在靜書坊的夏侯府,這一帶均為達官顯貴的官邸,距離威武大將軍府也不遠。

        夏侯悅音杵立在大門前,門上的封條很是刺目,高大綿延的青磚牆幾乎看不到盡頭,便能知道這不是尋常的百姓人家,還可以看到裡面的參天古木,更是有深宅府門的氣勢,原主自小到大的記憶到了夏侯悅音腦中,她不由得眼眶一紅,很是感傷。

        自從她有了原主記憶之後真的不同了,她是打從心底掛念她爹娘和其他人,她認同了她是這個家的女兒。

        「別傷心了。」衛青馳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相信我,我一定會為夏侯大人洗清罪名。」

        夏侯悅音拭了淚,點了點頭。「我相信你,衛大哥。」

        兩人離開靜書坊,到了京城大街上,衛青馳隨意找了間茶棧要讓夏侯悅音平復心情,順便歇歇腿。

        兩人在臨窗的位子坐下來之後,夏侯悅音卻是一震,有個衣冠楚楚、儀表堂堂、穿銀色錦緞衣袍的少年正在逗個少女開心,他腰繫玉帶,手持白玉摺扇,臉上帶著笑,眼睛裡神采飛揚,而那少女梳著垂鬟分髯髻,插著珊瑚簪子,十分青春洋溢,她明媚若朝陽,淺笑吟吟,兼之笑靨如花,與她嫩鵝黃色的衣裙相得益彰。

        衛青馳奇道︰「怎麼了?」

        夏侯悅音垂下頭,壓低了聲音。「衛大哥,我看到孫磊中和梁冬穎了。」

        一個是她此時名義上的夫君,一個是她的閨中好友,他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而且還狀似悠閒的喝茶?她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而她的夫君還有心情跟她的好友喝茶?實在叫人看不下去。

        她想起身去來個正面對決,「我現在就去問問成親那夜是怎麼回事。」

        衛青馳閃電般按住了她的手。「莫要打草驚蛇,等他們要走時,咱們再跟著他們。」

        夏侯悅音又坐了回去,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談夠心的兩人終於起身了,衛青馳和夏侯悅音由後跟上。

        孫磊中和梁冬穎又在街上逛了好一陣子,兩人有說有笑,只差沒手拉手了,怎麼看,都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衛青馳和夏侯悅音不動聲色的跟著,孫磊中總算送梁冬穎回到同在靜書坊的梁府。

        與梁冬穎道別後,孫磊中便回到了位在寧安坊的孫府,一路哼著歌,腳步輕快,誰也不會相信他是一個妻子失蹤的有婦之夫。

        夏侯悅音忍無可忍地道︰「我們家被查封了,我都失蹤了,他還這樣開心,還當梁冬穎的護花使者,他就不怕受人議論嗎?」

        衛肯馳不置可否的說道︰「讓情字給沖昏了腦子的人是不會想那麼多的。」

        夏侯悅音眉頭又皺上了,「衛大哥,所以你也認為他們兩個互相傾慕?」

        衛青馳撇了撇唇。「瞎子都看的出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夏侯悅音咬牙切齒的說道︰「這會兒,我真要感謝孫磊中的無情,如此一來,我要下堂求去容易多了,不過,他的無情也太過可恨,竟在我家落難時背棄了我,還有那個梁冬穎,曾說要做相伴一生的好姊妹,卻和孫磊中暗通款曲。」

        衛青馳心情倒是很不錯,孫磊中如此作為,叫人不齒,悅音百分之百是他的了。

        衛青馳和夏侯悅音各有心思,一路無語的回到了將軍府,一直回到星月軒的暖閣裡,夏侯悅音這才摘掉帷帽,仍是一臉的氣不過。

        她就算有了原主的記憶,對孫磊中也產生不了半點感情,她是在為原主抱不平,遇人不淑啊,所託非人,孫磊中不在意她的死活跟梁冬穎搞在一起了嘛。

        「怎麼了姑娘?」妙蓉連忙給兩人倒茶。

        夏侯悅音一口喝乾了茶,並沒回答妙蓉。

        衛青馳叮囑道︰「明日咱們上孫家去探個虛實,所以悅音,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不可以意氣用事跑去找孫磊中,知道了嗎?」

        夏侯悅音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

        衛青馳又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你若有氣沒地方發就去廚房做菜吧!我已經跟程伯說過了,你隨時可去用大廚房。」

        衛青馳走後,妙蓉便急急問道︰「真是急死奴婢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姑娘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求求姑娘也告訴奴婢吧!是打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嗎?」

    夏侯悅音覺得這是讓妙蓉站在她這邊的好機會,便一股腦的將白天在街上看到的都告訴了妙蓉,這下子,妙蓉不會再說她是孫家少奶奶那種煩人的話了吧?

        妙蓉很是震驚,「姑娘當真……當真看到姑爺和梁姑娘很開心、很親密的在一起?」

        「我騙你做什麼?衛大哥也看到了。」說完,她又糾正道︰「還有,不許再叫那小子姑爺,他不配,就叫他姓孫的即可。」

        妙蓉吞吞吐吐的道︰「其實……有一事奴婢沒有說。」

        夏侯悅音淡然的看著妙蓉,「你說吧!我什麼都能承受。」

        妙蓉潤了潤唇,欲言又止地說︰「奴婢有兩回在咱們府裡看到姑……那姓孫的和梁姑娘從暗處走出來,梁姑娘的髮髻還凌亂了,臉色也微微的紅,可奴婢並沒有想太多,因此就沒告訴姑娘。」

        夏侯悅音冷笑,他們這麼大膽,居然敢在她府裡亂來?原主究竟是多沒用,讓他們看輕到這等地步?不要緊,她都會討回來,她會替原主討回來的!

*             *             *

    翌日,衛青馳帶上一份厚禮壽訪孫家,夏侯悅音扮做了他的小廝,陳善泰幫她易容,誰也認不出她來,從外表看,只是個弱的少年。

        孫雍淳對這個不速之客很是意外,衛青馳品階雖然不高,但其身分特殊,其母乃是大齊長公主,在朝廷有舉足輕重的分量,他還是見了衛青馳。

        下人送上了上好的茶,兩人客套一番,還未落坐,衛青馳便先打探孫磊中人在哪裡。

        「孫公子可在府裡?若是孫公子在,青馳想順道見一見孫公子。」

        孫磊中最好不在,悅音才方便行事,若在,便要把他叫出來困住他。

        「不巧,小兒去城郊訪友了,怕是要傍晚才會回來。」

        衛青馳遺憾地道︰「那太不湊巧了。」

        兩人坐了下來品茶,孫雍淳拿起杯盞抿了一口,才客套道︰「衛少將軍何時回京的?竟想到要來拜訪老夫,令老夫受寵若驚。」

        衛青馳微微一笑,「青馳乃是奉父命而來,唐突之處,還請孫大人多多包涵。」

        「奉衛大將軍之命而來?」孫雍淳不動聲色。「怎麼說呢?」

        衛青馳斂起了笑,說道︰「家父聽聞至交好友夏侯大人出了事,夏侯姑娘下落不明,夏侯府也被封了,因此讓青馳回來將事情弄個明白。」

        孫雍淳嘆了口氣,「衛大將軍與夏侯大人交情匪淺,難怪會擔憂了。」

        「孫大人可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衛青馳直言無諱地道︰「聽聞夏侯姑娘失蹤那日正是與令公子的大喜之日,夏侯姑娘何以在大喜之日由孫府失蹤了?」

        夏侯悅音拉長耳朵聽著,想聽這老狐狸怎麼解釋。

        「當日之事,至今仍是一個謎。」孫雍淳沉重地說道︰「當日禮成之後,悅音被送入洞房,掀了蓋頭之後,小兒便出去敬賓客了,直到賓客散盡,小兒再度回到新房時才發現悅音,她的貼身丫鬟都不見了,當下府裡便亂了套,老夫讓所有人去找,卻是四處遍尋不著,我們不斷派人在找尋悅音,可直到今天,仍是音訊全無,實在叫人憂心不已。」

        衛青馳點了點頭,「聽起來確實匪夷所思,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孫府將兩個人帶走而無一人察覺,看來孫大人府上要加強守衛了。」

        孫雍淳乾笑了一聲,「衛少將軍說的不錯,確實要加強守衛,若是侍衛裡有衛少將軍這樣的人才,便不會發生如此荒唐之事了。」

        衛青馳嘴角勾起了一道冷漠的弧度,「那麼,孫大人對夏侯大人究竟犯了何事?是否有所了解?」

        孫雍淳沉吟道︰「老夫也極盡所能的在探聽,畢竟除了長年的同僚情誼,我們如今也是兒女親家了,可老夫只知道是與一宗巨額的貪墨案有關,其餘的便探聽不出來了。」

        衛青馳故意說道︰「以夏侯大人的為人,不可能會去貪墨。」

        孫雍淳卻是高深莫測地說道︰「人心難測,人心難測啊,當初老夫也是敬重夏侯大人的人品,兩家人又相熟,便動了與其結兒女親家的念頭,想不到如今卻害得我兒進退兩難,岳家人落了難,悅音又下落不明,涉及到重罪,他又不能明著幫忙,實在難為了他。」

        「哎喲……」夏侯悅音突然低低呻吟了一聲,做出一臉焦急樣,對衛青馳附耳道︰「少將軍,小的內急……」

        她雖然是低聲,但聲音剛好讓孫雍淳聽到了,他示意一旁的下人領夏侯悅音去方便。

        夏侯悅音隨著對方出了正廳,左彎右拐,經過好幾道回廊,總算到了茅房,夏侯悅音故意在裡面唉唉叫,憋著聲音痛苦揚聲道︰「外頭的小哥,您先回去當差吧!我肚子一陣一陣絞痛,怕是一時半刻不能出去了,我方便好了再自個兒回去廳上!」

        「那好吧!」那下人也不想守著茅房聽人拉屎,便從善如流的走開了。

        一會兒,夏侯悅音悄悄由茅房出來,確定沒人後,她一溜煙的朝孫雍淳的書房而去。

        孫府原主自小廣經常來走動,對府裡各處了若指掌,避開了下人比較多的地方,由僻靜之徑到了書房,因為這書房若沒有孫雍淳的命令是無人敢隨意進去的,所以根本沒人看守。

        她順利的潛進了書房,深呼吸幾口氣,目光梭巡四周,正廳裡的衛青馳會負責拖住孫雍淳的時間,她要定下心來,不要慌,不要急,要把想找的東西找到才可以。

        她拿出陳善泰給她的百變萬用鎖,打開了上鎖的抽屜,正因為書房裡重要物品都格外細心的上了鎖,所以無人看守,如今反倒給了她翻找的機會。

        抽屜裡的文件眾多,她從懷裡取出衛青馳交給她的複印紙,這是軍營裡才會用到的東西,一般人是不會有也不會知道的,多半用在竊取敵方的軍機時,用法很簡單,只要將複印紙蓋在要複製的文件上面,再用紙鎮之類的東西壓過去便行,文件上的文字圖樣便會被複製下來了。

    她複製了抽屜裡所有的文件和地圖,再將文件歸位,用百變萬用鎖上鎖,這鎖之所以名為百變萬用,便是因為它可以開任何鎖,也可以上鎖。

        夏侯悅音出了書房,又轉而潛進了孫磊中的房間,看他和梁冬穎那番情意深深的模樣,兩人肯定有些定情之物或者書信往來。

        果然,她找到了梁冬穎寫給孫磊中的情書,上面字字句句都表明了這段感情是郎有情、妹有意,纏纏綿綿到天邊……真是去他的!

        前世她便是被小三介入,讓她十分痛苦,如今原主也被小三介入了,幸好原主已死,不必承受這份痛苦。

        她相信是原主在冥冥之中保佑她,才會讓她順利的取得證據,待她為夏侯家平反之後,她會將原主的父母當自己的父母一樣,好讓原主暝目安息。

        而若是原主是與她交換了身子,穿越到了現代她的身子裡,她也希望原主能與般,代替她孝順她的父母,如此想,她心裡也踏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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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7 00:27: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終於成為下堂妻

        梁冬穎一身淺粉的錦緞衣裙,裙上以銀線繡的百花齊鳴栩栩如生,在她走動間形成美麗的花海,她的肌膚白皙如雪,鵝蛋臉上揚著微微的笑意,略施薄妝便顯得水靈靈的,正是青蔥粉嫩的年紀,自然是人比花嬌。

        孫磊中看著梁冬穎移不開眼,他們今日選擇在七彩園的拱橋下幽會,兩岸綠樹成蔭,縱然園裡萬紫千紅、花木繁多,卻怎麼也比不上梁冬穎嬌美的容顏。

        想到每每在他身下嬌啼的梁冬穎身子是那麼嫵媚動人,他心裡一熱,由衣襟裡取出一個小巧錦盒,打開露出裡頭那一只疊翠百蝶手環。

        梁冬穎一看,目光驚喜,想到這是情郎要送她的禮物,又粉頰飛紅,兩人之間頓時洋溢著一股暖烘烘春天般的氣息。

        「穎兒,昨日到鳳城,見到這只手環極是襯你,沒多想就買回來了,你戴看看大小合不合適。」

        梁冬穎驚喜不已,「這真的是要送我的嗎?」

        「自然是了,不送你還能送誰?」孫磊中執起心上人的小手。「我幫你戴上。」

        梁冬穎笑容柔美,嗓音婉轉地道︰「好。」

        手環像是為梁冬穎量身打造的一般,大小適中,又特別襯她雪白的肌膚,梁冬穎越看越喜歡,喜孜孜的輕撫著。

        驀地,她悄然抬眉,「磊哥哥,那件事,你跟伯父伯母提了沒有?」

        「尚未……」孫磊中吞吞吐吐。「我身邊的大丫鬟懷了身孕,府裡有點鬧,不是提你的事的時候。」

        梁冬穎臉色一變,一陣氣苦。「你說我將身子交給你,你便不會再碰別的女人,如今又讓身邊的大丫鬟懷了身孕,我要怎麼相信你,怎麼將終身託付給你?這手環,不要也罷!」

      她說著便要將手環取下,孫磊中連忙包住她的手阻止。

        「穎兒!你先別氣,那日我喝醉了,根本不知道,那丫頭來伺候更衣,我以為是你,一時不察……」

        縱然情有可原,可梁冬穎還是餘怒難消,「那現在怎麼辦?」

        孫磊中小聲地道︰「如今悅音失蹤,她還是我的元配妻子,若丫鬟有孕之事傳出去,怕會損及孫家名聲,母親正在設法封住那丫鬟的口,你的事,恐怕得延些時候再提了……」

        梁冬穎咬牙切齒的說道︰「可肚子裡那個不等人,等肚子大起來,便人盡皆知了,你覺得我爺爺和父親會讓我給你做妾嗎?」

        孫磊中連忙哄道︰「當然不是妾,你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怎麼捨得讓你為妾,而且你是什麼身分,當然不能為妾……」

        梁冬穎不太高興的嘟囔,「不然你想怎麼樣?」

        孫磊中好聲好氣的安撫道:「當然是娶為平妻了,平妻與正妻沒差多少,都是妻……」

        「怎麼會沒差多少?」梁冬穎可不是傻子,氣惱地叫道︰「你的元配夫人只有一個,就是悅音,平妻能與正妻相提並論嗎?」

        「當然不能!」

        一個令他們感到熟悉的聲音橫空冒了出來,兩人同時一愣,夏侯悅音帶著淺淺笑容從拱橋後現身了,後頭還跟著一個疵礎帽、看不到真容的頎長男子。

         孫磊中、梁冬穎都嚇了一大跳,孫磊中甚至踉蹌得差點跌倒,梁冬穎連忙扶住他,他眼神慌亂的看著夏侯悅音。

         「悅、悅、悅音……你何時在那裡的?不不,你、你何時回京的?」

        「回京?」夏侯悅音挑了挑眉。「你怎麼知道我人不在京城裡?」

        孫磊中再度怔住,他回過神來,裝出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肯定不在啊,若是在,我爹派出去的人馬怎麼會找不到你?足見你是離開京城了。」

        夏侯悅音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孫磊中,「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們把我和妙蓉送到京城之外?我們醒來時,並不在京城裡。」

        孫磊中有絲慌亂,他強做鎮定地道︰「悅音,你在胡說什麼,新婚之夜你不見了,我也很焦急,我爹派了人馬到處找你,你可不要含血噴人。」

        夏侯悅音逼近了一步,瞇了眼,「你是說,我為何會從新房裡不見,你也不知道?」

        孫磊中退了一步,很堅定的點了點頭,「對!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曉得!咱們的親事是我爹定下的,成婚的日子是我爹安排的,我哪裡會知道你為何會在新婚之夜不見?」

        夏侯悅音恨恨道︰「你還真敢撇得一乾二淨,那你說說你們剛才講的是什麼鬼話?梁冬穎與你私通,懷了你的孩子?」

        孫磊中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說不出話來。

         梁冬穎怯生生的開口道︰「悅音,你不要怪磊哥哥了,都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

        夏侯悅音驀地轉頭瞪著她,「你當然有錯!」

        梁冬穎嚇得心肝亂顫,她揪著衣襟,眼神驚慌,「悅音……你……你要做什麼……不、不要嚇我……」

        「我偏要嚇你,你要如何?」夏侯悅音臉色沉了下來。「虧我把你當好姊妹,你卻趁我家遭難,我生死不明時搶走我的夫君,如今還懷了我夫君的孩子,你對得起我嗎?你良心被狗吃了?不,狗都會嫌你的心腥,不屑吃!」

        梁冬穎臉色瞬間煞白,「我不是……真的不是你家遭難才這樣……我……我原來就喜歡磊哥哥……可孫伯父要磊哥哥娶你……」

        夏侯悅音面無表情的說道︰「所以我家遭罪了正好,我失縱了正好,我若死了更好,磊哥哥就可以娶你了,是不是?」

        梁冬穎的淚水漸漸彌漫了眼眶,「不不,悅音,我真沒那麼想過,我很擔心你,我天天在跟佛祖祈求你平安無事,我很怕你會出事,也怕伯父伯母會出事……」

        夏侯悅音眼裡滿是不屑,「你騙誰?貓哭耗子假慈悲!事到如今我都撞破你們的私情了,你還要演好人!」

        孫磊中於心不忍,囁嚅道︰「是真的,悅音,你不要再罵穎兒了,她真的很擔心你……」

        夏侯悅驀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倆,「擔心我還能跟你私通?擔心我還能在此跟你幽會?」

        孫磊中面色如土,梁冬穎臉色灰敗,兩個人都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夏侯悅音趁勢拿出一張紙來。

        她有備而來,帶了梁冬穎寫的情書,原是打算若孫磊中矢口否認,她就要出示證據逼他就範,現在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聽見了他們的私密情事,兩個人連孩子都有了,情書派不上用場,真是老天都在幫她。

        「廢話少說,我們和離吧!」她從袖袋裡掏出另一份信紙和印盒丟給孫磊中。

        孫磊中接過那張紙,打開一看,竟是一份已經寫好的和離書,不禁錯愕的道︰「悅音,你說什麼?」

        夏侯悅音滿眼的不耐煩。「你耳背啊!我說我們和離,蓋指印,立即,馬上!」

        「和離嗎?」孫磊中確定了她的意思之後很是驚慌。「可是——可是——這種事不是我能決定的……要跟我……我爹商量……」

        「你不能決定,誰能決定?」夏侯悅音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威脅道︰「如果你現在不蓋指印,我就去告官,告你們私通,梁冬穎肚子裡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據!」

        梁冬穎臉色煞白,「磊哥哥……」

        「我蓋!我馬上蓋!」孫磊中克難的趴在地上,打開印盒,很快蓋了手印,蓋好後,他一骨碌的爬起來,膝蓋都髒了。「蓋好了,已經蓋好了,你不要去告官……」

        夏侯悅音奪過那紙和離書,看了看,很是滿意的摺好,收入衣襟裡。「從此之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懶得理你們這對狗男女。」

        兩人默不作聲,由著她罵。

        「對了,你們知道我現在是官府的通緝要犯吧?若你們還有一絲絲良心,就不要說見過我,我只想隱姓埋名的過日子。」

        兩人連忙點頭如搗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們不會對別人說的!」

        梁冬穎甚至火速將身上所有值錢的首飾都卸下來,用絹子小心包好,一股腦的塞到夏侯悅音懷裡。

        「悅音,這些你拿去變賣應急吧!跑路需要盤纏,我身上只有這麼多,若你還需要銀子,我可以回去取給你……」

        夏侯悅音見她說得情真意切,彷彿良心發現了,想著不要白不要,便替原主收下了,當成精神補償金。

        她把首飾包遞給帷帽男子,「衛大哥,這太重了,你幫我收著。」

        和離書都到手了,衛青馳沒必要再隱瞞身分,他摘下了帷帽,替夏侯悅音將金飾收好。

        「衛青馳?」孫嘉中頓時臉色一變,眼中迸出不敢置信。「你、你為何在此?」

        衛青馳淡淡的看了孫嘉中一眼,說這家伙是情敵,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家父是夏侯大人至交,我護送悅音來京城不是理所當然之事嗎?」

        夏侯悅音補刀道︰「是啊,哪像某人,都拜過堂了還棄我於不顧,衛大哥可比某人有情有義太多了。」

        「衛大哥?悅音?」孫磊中不理會她的嘲諷,只狐疑的看著他倆。「你們兩人是何關係?不是普通關係吧?」

        衛青馳興趣缺缺的說道︰「是何關係又與你何干了?你管得著嗎?」

        孫磊中卻是氣急敗壞,「衛青馳,你這小子,讓鳳姑娘傷心,又來招惹悅音……」

        鳳姑娘?夏侯悅音看著衛青馳。

        衛青馳臉色一正,「孫磊中,造謠也有個限度,衛某從不識得什麼鳳姑娘。」

        孫磊中理直氣壯道︰「難道不是嗎?鳳姑娘有意招你成為入幕之賓,你卻拒絕了,若不是你,我、我早就能一親芳澤……」

        衛青馳嘖嘖兩聲,「想不到一件區區小事,你竟記到如今,看來對於不能成為鳳姑娘的入幕之賓,你是深引為憾。」

        梁冬穎急急問道︰「什麼鳳姑娘,那是何人?」

        「媚香樓的花魁。」孫磊中心有不甘的說道︰「我都預定了好久,好不容易輪到我見鳳姑娘,可那一日她居然因為在茶館裡見到這家伙——」他指著衛青馳,撇了撇唇說道︰「對這家伙一見傾心,邀這家伙到媚香樓過夜,這家伙當場拒絕,弄得鳳姑娘沒臉,連生了一個月的悶氣,不見客。」

        夏侯悅音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孫磊中一眼,幸好她不必嫁給他,嫁給這種白目真是災難。

         「磊哥哥!」梁冬穎一臉的惱怒,氣急敗壞的問道︰「你不是說不會再上煙花之地了嗎?還眼巴巴的排著隊要去跟個娼妓見面!」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我現在又沒去,你鬧騰什麼?」孫磊中又極不苟同地反駿︰「再說,鳳姑娘才不是娼妓,你不知道她多有才華,色藝雙全……」

        「真是看不下去。」夏侯悅音搖了搖頭。「衛大哥,我們走吧!」

        兩人走遠了幾步,就聽得梁冬穎在後頭喊道︰「悅音!你去找我爺爺吧!我爺爺對我和磊哥哥的事什麼都不知道,他一直在設法救夏侯伯父……對不起,我是真的當你是好朋友、好姊妹,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對不起……」

*             *             *

        和離書攤在衛青馳書房的桌上,夏侯悅音只差沒拿起來親一親了,她終於恢復自由身了。

        衛青馳將她擁入懷裡,認真無比地說︰「待事情水落石出,夏侯大人被釋放之日,我便上門向你提親。」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等你提親。」

        衛青馳低頭吻住了她的唇瓣,這一吻的滋味格外不同,她的身上不再有孫家人的標簽,他們的感情不再見不得光。

        兩人分開後,夏侯悅音問道︰「衛大哥,你看那些證據要拿給梁大人嗎?我倒是相信梁冬穎的話,也相信梁大人的為人。」

        衛青馳沉吟,「雖然我也信得過梁大人,不過,眼下孫磊中和梁姑娘有了孩子,勢必要糾纏在一起了,兩家日後也會是親家,若是咱們去找梁大人,將來他會為難,所以比起梁大人,還是郭大人為好。」

        「郭大人嗎?」夏侯悅音點了點頭。「事不宜遲,咱們快去找郭大人!」

        原主的記憶中,郭慶同郭大人是廣陽殿大學士,是三朝重臣,與夏侯邑禮也有交情。

        衛青馳明白夏侯悅音急著營救父母,卻不得不勸阻道︰「郭大人那裡,我自己去就行了,你還是少出府為妙,免得被人察覺了。」

        夏侯悅音點頭,抿唇一笑,「那有勞你了,衛大哥,我在府裡煮一頓好吃的等你回來。」

        衛青馳摸了摸她的臉頰,露出一抹笑意,「這正是我想聽的話。」

        兩人出了書房,卻好像見到有抹人影飛快的走開。

        「衛大哥,剛才這裡好像有人?」

        衛青馳不以為意,「應該是寄安要找我,聽到屋裡有人聲便先離開吧。」

        夏侯悅音於是也沒追問,送他出了院落。

        之後,她一頭鑽進了廚房,大廚房裡面的廚娘等人都以為她是衛青馳的奴婢,要來給少爺做晚膳,連忙把她要的食材找出來,幫著她清洗食材,給她打下手。

        衛青馳回府時,正好一頓香噴噴、色香味全的飯菜上桌了。

        夏侯悅音忙將他拉到一旁問他,「郭大人怎麼說?」

        衛青馳道︰「郭大人看了證據,神色很是凝重,他說還有許多事需要釐清,可能得花幾日時間,他會暫時告假去調查,若他查明了,便會向皇上稟報此案。另外,郭大人要我轉告你,若夏侯大人是受人算計,他絕不會讓夏侯大人蒙受冤屈,讓你好好保重,全家定有團聚的一日。」

        夏侯悅音大大的鬆了口氣,原主的記憶中,郭慶同大人為人正直清廉,看不過不公不義之事,一身的傲骨,因此與夏侯邑禮十分投契,是可以信賴之人。

        解決了心頭大事,兩個人都有無事一身輕之感,進了府裡的梅廳。

        出去辦事的言武、褚練雲、宋忻龍、陳善泰都分別回來了,圍坐在桌邊等著用膳,還有一個不請自來的魏纖懿,坐得很是優雅,彷彿被邀請來似的。

        夏侯悅音不介意她一塊兒吃,反正相處的時日也不會太多了,等夏侯家平反,她便會回家去,而魏纖懿若是找到她的親人也會離開,相識一場,也是緣分。

        寄安、妙蓉在幫忙擺碗筷,程伯一直在一旁看著,不由得嘖嘖稱奇道︰「妙音姑娘年紀輕輕,真是好手藝啊!」

        夏侯悅音化名妙音,跟妙蓉差不多,叫起來不顯眼。

        夏侯悅音甜甜一笑,「程伯一塊兒來嚐嚐,看看我做的菜及不及格。」

        程伯嚇得連連搖手。「我怎麼能與少爺同桌共食,不可,萬萬不可!」

        衛青馳笑了笑。「程伯,您就坐下吧!妙音喜歡有人吃她做的菜,越多人吃,她越開心。」

        褚練雲也笑道︰「程伯,妙音姑娘的手藝在邊關是出了名的,不吃是您的損失。」

        程伯小心翼翼道︰「那……那老奴就僭越了。」

        程伯又誤會了,誤會他家少主是在討寵婢高興,所以他才會勉為其難的坐下。

        衛青馳又道︰「寄安、妙蓉、菊青,你們三人也坐下。」

        妙蓉原是很守主僕分際的,可她現在扮演的是衛青馳丫鬟的角色,也不得不聽令行事,坐了下來。

        見所有人都落坐了,夏侯悅音愉快地介紹道︰「今天的主食是藥膳粥,用了大量的蔬果和我自己調配的藥膳包熬煮,熱熱的更好吃,大家快嚐嚐吧!」

        一入口,所有人頓時都驚艷了,獨特的蔬果香配上藥材散發的清香,令人停不下來……

        夏侯悅音見他們每個人都吃得頭也不抬,笑咪咪地道︰「蒸魚也很新鮮哦!用了三種不同的酸甜水果和我自己調製的蒸魚醬,有層次,又解膩,保證能嚐到海鮮的原味。」

        沒一會兒,一盤清蒸魚已被分食光了。

        夏侯悅音微笑道︰「現在嚐嚐京醬蝦吧!大蝦已去鬚去殼,醬爆烹調,還有橙汁排骨也不容錯過,另外金沙水蓮、風味清醬雞、水果泡菜、皮蛋豆腐煲、燉螺肉,道道美味,飯後一杯熱茶,再來一片糖漬橙片,人間享受。」

        衛青馳唇畔浮起了微笑,「你像開食堂飯館的主人家似的。」

        魏纖懿難得贊道︰「妙音姑娘確實是好手藝,哪像我,連個粥都不會煮。」

        夏侯悅音對魏纖懿的贊美真有幾分受寵若驚之感,雖然魏纖懿早在邊關某一日開始便不再針對她了,可對她的態度也始終是淡淡的,今天不但不請自來,又開金口誇她,讓她直覺要下紅雨了。

        一頓飯大家吃得其樂融融,正在這時,有個小廝急急忙忙、趺跌撞撞的衝了進來,一臉的緊張急切。

        「大總管!不好了!有官兵進來了,守門的家丁擋也擋不住,將咱們府外團團圍住了——」

        他還沒說完,官兵便衝進了梅廳,他們手裡抓著一張畫相,對照之下,立即將夏侯悅音抓了起來,除了程伯以外,其他人都知情,他們在第一時間都不敢輕舉妄動,保持著沉默。

        「你、你們在做什麼?」程伯氣得跳腳。「你們知道這是哪裡嗎?這裡可是威武大將軍府!竟敢胡來搗亂,還不快放人!」

        一名捕快揚聲道︰「通緝要犯夏侯悅音,乃為重犯夏侯邑禮之女,即刻緝拿歸案!」

        程伯呆若木雞,彷彿被打懵了,「什、什麼要犯……」

        夏侯邑禮,那不是夏侯大人嗎?妙音姑娘是夏侯大人之女?這是怎麼回事?

        一名捕快走到臉色鐵青的衛青馳面前,嘿嘿兩聲說道︰「有人密報通緝犯夏侯悅音藏身在此,我們只是公事公辦,相信衛少將軍是明白人,不會為難我們,要不然這藏匿通緝要犯可也是一等重罪。」

        宋忻龍走過去揪住那捕快的衣襟,不爽地道︰「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們少將軍嗎?」

        「豈敢、豈敢……」

        「放開他。」衛青馳聲音格外低沉。

        宋忻龍心不甘情不願的重重一甩,那捕快差點跌出去,他連忙穩住身子,站穩後,他又心有不甘的說道︰「天子腳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下官萬萬想不到捉拿一個通緝要犯是那麼難的事,還要給人揪衣襟,莫不是以為抬出威武大軍將的名號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保住人犯了吧?」

        衛青馳看著那說風涼話的捕快,臉上透著寒氣,疾言厲色地道︰「衛某只希望爾等記住一點,風水輪流轉,夏侯大人哪一日會無罪釋放,重回高位,誰也說不準,人前留一線,日後好見面,對夏侯姑娘最好客氣點,否則衛某保證你的官位不保!」

        那捕快心裡『咯』一下,直覺衛青馳說的沒錯,他忙收斂了囂張恣意的態度,「下官明白,下官絕不敢對夏侯姑娘無禮,只是請回去審問。」

        「衛大哥……」夏侯悅音軟軟的顫聲叫喚,害怕的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前世她是個奉公守法的公民,警察局都沒去過,現在被這麼多帶刀的官兵押著,她腿軟了,想到古裝劇裡那些不見天日的天牢,還有不人道的刑求,拔指甲、烙鐵……她打了個哆嗦,害怕不已。

        衛青馳大步走到她面前,牽起她冰冷的手,看著她堅定地道︰「不要怕,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夏侯悅音也知道事到如今,她是非要被押走不可了,因為她是通緝犯,衛青馳縱有再大的本領也保不住她,如果她堅持不走,反而連累了他,適才那捕快說了,他犯了藏匿通緝要犯的罪……

        想到這裡,她吸了吸鼻子,深吸了口氣,硬是擠出了一抹微笑,「我相信你,衛大哥,我會堅強,等你來救我。」

        她強顏歡笑的樣子讓衛青馳心疼不已,他故意揚聲說道︰「任何人敢動你一根頭髮,我都不會放過!我爹威武大將軍不會放過,我娘大齊長公主也不會放過!即便要動用一切,也會將動你之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那捕快抖了一下,陪笑道︰「少將軍,不會有那種人的,下官保證不會有那種人。」

        「姑娘……姑娘……」妙蓉淚如雨下,卻是無力改變現況。

        夏侯悅音被帶走了,衛青馳滿身上下都是寒意。

        「為何悅音在此的消息會走漏風聲?」他喃喃自語,第一個想到晚上才見過的郭慶同大人,不由得重重一拍桌子,「該死!」

        程伯又被嚇到了,「少爺……」他沒看過少將軍這樣……

        魏纖懿柔聲安慰道︰「衛大哥,悅音姑娘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菊青看著主子,心裡忐忑不安,加上適才吃得太飽,她覺得自己要吐了……

        妙蓉跪了下去,眼淚還是撲簌簌的掉,「少將軍一定要救我家姑娘,求少將軍救我家姑娘!」

        她還沒說完,衛青馳已經起身,飛快的消失在眾人眼前。

        宋忻龍目瞪口呆,「他這不是要去劫獄吧?」

        「什、什麼?」程伯睜大了眼。

         這個晚上,他老人家真是飽受驚嚇。

        另一邊,衛青馳夜訪郭府,渾身滿是寒氣,對郭慶同興師問罪。

        聽明來意,郭慶同怒不可遏,「老夫豈是會密告之人?」

        衛青馳見他臉色鐵青、嚴正否認,當下便知道自己錯怪了人,連忙深深作揖,「是青馳不察,情急之下,錯怪了大人!」

        見他道歉得十分有誠意,郭慶同這才舒緩了眉目,讓他落坐,沉吟半晌猜測地道︰「老夫認為,告密者必定在將軍府裡冷眼旁觀,衛少將軍是所愛之人被帶走,一時急昏了眼,才會沒想到。」

        衛青馳一愣,「大人……」

        郭慶同有些得意,「老夫雖然老了,並不眼花,很多事還是一眼便知。」

        衛青馳直接了當的承認了,「大人說的不錯,青馳確實心悅夏侯姑娘。」

        郭慶同對他這一點誠實很是欣賞,於是輕描淡寫地道︰「你先回去吧!老夫在府衙裡還算有點人脈,會讓人關照著夏侯姑娘,不會讓她受委屈。」

        衛青馳滿眼感激,起身又是一揖,「多謝大人!」

        告辭之後,衛青馳出了郭府,腦子裡一直在思索。

        告密之人在將軍府裡冷眼旁觀嗎?

        他驀然想到之前他和夏侯悅音議完事走出書房時,她說好像有看到人……

        他腦子裡浮現了一個人,一個今晚表現得不同於以往的人。

    不同於離開時的風風火火,他悄然回到將軍府,無聲無息的潛入了尚荷院,這是魏纖懿住的院子,屋裡傳來了不小的爭執聲。

        「奴婢都看見了,看見姑娘上了街,進了衙門……」菊青悲憤的喊道。

        她見魏纖懿行跡鬼祟,將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又不帶一人,且時間也晚了,她怕有什麼事才跟了去,卻看到魏纖懿進了衙門,當時她雖覺得奇怪卻也沒多做聯想,不料,晚上官兵便聞進來捉人了。

        夏侯悅音在她眼裡是個好人,對下人從不頤指氣使,做了什麼好吃的,還會叫他們一塊兒吃,她不懂魏纖懿為什麼那麼壞心眼,要報官將夏侯悅音抓走。

        當她知道夏侯悅音被抓走,有可能與夏侯大人一同問斬時,她內心糾結不已,這才忍無可忍的質問了魏纖懿。

        「住口!」魏縴懿低喝。「你是想叫人聽見不成?」

        「奴婢要去稟告少將軍……」

        「你敢?」魏纖懿惡狠狠地瞪著菊青。「你有證據是我去告密的嗎?我只是進了衙門要請衙爺們幫忙尋人,我是來尋親的,你不知道嗎?」

        菊青憤憤不平地道︰「奴婢不笨,奴婢都曉得,姑娘才不是來京城尋親的,姑娘也沒有在尋親,姑娘一心算計夏侯姑娘,不安好心……」

        「你這賤婢,給我閉嘴!」

        隨著魏纖懿的怒罵,呼巴掌的聲音傳來,衛青馳聽到這裡,他冷著臉甩袖離開。

        不久,程伯領著幾名粗壯的家丁來到尚荷院,這一大陣仗令魏纖懿頓時摸不著頭緒。

        「這大半夜的是在做什麼?不曉得本姑娘是你家少爺的貴客嗎?」魏纖懿端著架子說道,她自認是未來這座宅第的女主人,因此對下人從不假辭色。

        程伯面色黑沉,厭惡的看著她,「少爺有令,請魏姑娘離開。」

        魏纖懿抬起眼來,秀眉一皺。「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程伯眼睛眨也不眨的說道︰「少爺已經知道是魏姑娘到官衙告的密,少爺說小廟供不起大佛,所以請魏姑娘離開,以免日後我們也讓魏姑娘算計了。」

        魏纖懿驀然一陣慌亂,「我沒有!衛大哥是聽誰造謠的?誰在陷我於不義?是不是謝明珠那個死丫頭!」

        程伯眼神銳利,「有沒有,魏姑娘自己心裡清楚,少爺在京城還算有人脈,要打聽到是誰告密不是難事,真要對質,魏姑娘敢嗎?」

        魏纖懿打了個哆嗦,抿著唇沒說話。

        不錯,是她去告密的,當時她要去找衛青馳,卻在書房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對她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

        夏侯悅音拿到和離書,成了下堂婦,而衛青馳卻要娶夏侯悅音?這與她預想的不一樣。

        在邊關時,她原已對夏侯悅音沒了戒心,可又多心的覺得衛青馳和夏侯悅音之間感情特別不一般,因此聽聞他們要來京城找真相,她才隨便謅了個尋親的理由,硬是跟了來,就是為了要監視他們,防止有什麼不該發生的事發生,壞了她做衛少夫人的計劃,沒想到,事情還是生變了……

        程伯把她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裡,心裡更加不齒,淡淡地道︰「少爺交代,魏姑娘當年到邊關將軍府時身無長物,只有一套青布衣衫,因此魏姑娘也不能帶走任何東西。」

        魏纖懿氣得身子搖搖欲墜,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程伯,「我不信!衛大哥不會這樣對我,我要見衛大哥,我自己跟衛大哥解釋……」

        程伯眼神極冷,「少爺說見了魏姑娘會忍不住將魏姑娘碎屍萬段,這才派老奴來攆走魏姑娘,如何,這樣魏姑娘還堅持要見少爺嗎?」

        程伯使了個眼色,四名高大家丁做勢要將她架著離開,見狀,她憤憤然的喊道︰「不要碰我!我自己走!」

        她見菊青手足無措的愣著,沒好氣的斥喝道︰「還不走,杵著做什麼?」

        「慢著——」程伯一抬下顎。「菊青是我將軍府的人,原來是伺候夫人的,將來要回到夫人身邊,所以魏姑娘自己離開就好。」

        魏纖懿極度不是滋味,衛青馳竟然留下個奴婢,將她趕出去?

        菊青這才鬆了口氣,不由得哭了出來,她以為自己要流落街頭了。

        程伯安慰她道︰「你是忠僕,少爺都知道,等少爺要回邊關時,會將你帶回去。」

        魏纖懿恨恨的瞪了他們一眼,不想讓他們看扁,她抬著頭挺著胸,自己走出了將軍府。

        站在漆黑的大街上,懊悔和害怕這時才襲卷而來,她一直認為衛青馳是個濫好人,一副俠義心腸,什麼人都會幫助,沒想到他狠起來竟是這麼絕,是她看走了眼。

        她並不擔心她的出路,有醫術傍身,只要天一亮,找間醫館當坐堂大夫,憑她的醫術,很快就會賺得盆滿缽滿,只是可惜了衛青馳這個好對象,她鋪路鋪了那麼久,卻毀在夏侯悅音手上。

        將她趕了出來,他們也不會有好結果的,夏侯邑禮犯的可是通敵的大罪,她等著看夏侯悅音被斬首,說不定頭顱還會被掛在城牆上哩!

        想到這裡,她就一陣痛快,有心情尋覓今晚的落腳處,典當髮簪夠她住一宿了,去找間客棧吧!

        她順利找到了一間願意讓她用髮簪換食宿的客棧,洗了個熱水澡,睡了個好覺,還作了個美夢。

        夢中,她將她的醫術在大雲朝發揚光大,皇帝還御賜了天下第一妙手的金匾給她,意圖延攬她入太醫院,她又像前世那般受人推崇,受人敬重了。

        翌日,她精神飽滿地醒來,洗漱過後,用了早膳,直接來到京城最負盛名的醫館——回命堂。

        回命堂正在招坐堂大夫,但他們從來沒看過女大夫上門來應徵,見到魏纖懿,都暗暗議論起來。

        「誰是醫館的負責人?」魏纖懿站在館內,態度從容不迫,很自信地問道。

        一個白鬍子的老大夫走了出來,「我就是醫館的負責人,姑娘何事?」

        魏纖懿微微一笑。「這裡在招坐堂大夫是吧?我是來應聘的,不管什麼樣的病人,我都能看好,我的診金要別人的三倍,至於拆帳嘛,我七你三。」

        老大夫不怒反笑。「姑娘口氣這樣大,倒叫老夫好奇了。」

        魏纖懿無所謂地道︰「不信的話,盡管試試。」

        「好。」老大夫點了點頭,「裡頭正好有個來向老夫求診的病人,照老夫的診斷,已經沒救了,姑娘便去試試能不能治好。」

        魏纖懿揚起了唇角,「那有何難?」

        她進入診間,床上躺著一個面色如土的婦人,她坐了下來,先是診脈,而那老大夫也跟了進來,在後面目不轉睛的盯著。

        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無禮至極,還吹噓什麼病都能治好,他才不信。

        魏纖懿搭著那婦人的手腕,可是她卻摸不到脈象。

        怎麼會這樣?

        她不信,再次診脈,依然聽不出任何脈象。

        她蹙眉,驟然起身,「還有沒有病人?這婦人有古怪,脈象不對,換一個病人試試。」

        「那有何難?」老大夫冷笑,用她的話回她。

        回命堂裡,原來就有三十來個病人在排隊等著看診,魏纖懿逐一替那三十來人診脈,結果卻是一樣——診不到脈象。

        不消說,魏纖懿最後讓醫館童僕給轟了出去,警告她不許再上門生事,不然要報官!

        站在醫館大門前,她不可置信的伸出手來,迷茫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她這是失去了醫術嗎?是嗎?

        她猛然想到她初來到這個世界,未睜開眼睛時,有個聲音在她耳邊回蕩,要她心存善念,莫要做惡,否則將自食惡果。

        她一直沒將那警告放在心中,更自信她又沒有殺人放火,哪裡稱得上是惡?可沒想到,她如今卻失去了她一直以來的依仗……

        現在怎麼辦?她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發簪,已經當給客棧了,眼下她身無分文,又沒有了醫術傍身,她該怎麼辦?

        驀然,有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婦人讓人從對面的包子點心鋪打了出來,夥計破口大罵道︰「再敢來乞討,本小爺就打斷你的腿!」

        她打了個冷顫,彷彿看到自己未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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